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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刀城言耶先生的推理

第24章 刀城言耶先生的推理

「對了,砍頭的動機我明白了,但有什麼必要弄成全|裸……啊,我明白啦,屍體如果穿著長壽郎少爺的衣服,可就大為不妙了。」
「來梳理一下吧。只把長壽郎氏的屍體偽裝成自己的屍體,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如果她熟悉那裡的地形,就會迅速逃出村子,讓人們以為兇手就是長壽郎氏吧,但是她辦不到。於是毬子姑娘和長壽郎氏做了一次互換后,想到了和蘭子氏再度互換身分的方案。如此一來,不僅長壽郎氏被當作古里毬子姑娘、江川蘭子氏被誤認為長壽郎氏,自己也能取代江川蘭子氏。這個雙重替換的主意不僅能助她渡過危機,對於希望成為作家的她來說,正所謂是一石二鳥。」
「是,不過葬禮之所以簡陋,是因為那屍體不是一守家的人吧。」
「這樣的話,剩下的就是婚舍集會——」
「不對啊,話說為什麼要把長壽郎少爺的偵探小說往森林里——」
刀城先生露出親昵的笑容,開玩笑似地說道。不過,想必這就是他從初次見面的人那裡也能打聽出怪談的訣竅,也是他遭遇案件時得以發揮偵探才能的根本原因吧。
「對、對啊……」
「是,考慮到罪犯的心理,我覺得這真是極不自然。」
「那麼她是想當面勸說毬子小姐嗎?但是,這樣更——」
「應該這麼說吧,是她引誘長壽郎氏走上了這條路。僉鳥女士在她任教的女校引發的所謂問題,多半是指和女生之間的不倫關係。正是因此,她再也無法以教師身份立於講台之上。」
「斧高君人在北側,視線被一棵大樹擋住了看不見,所以就算裡間一團漆黑,他也不會知道。」
「實際情況如何?」
「是長壽郎(男)擱在井邊的燈籠。」
「是,而且竹子小姐和華子小姐一開始就沒把古里家的姑娘放在眼裡,藏田婆婆在長壽郎氏的新娘正式決定前對三人也都是一視同仁,如果說蘭子小姐需要注意誰的話,那也只有斧高君。」
「就是被認為已去世的哥哥蘭堂氏啊。不過,哥哥對妹妹溺愛恐怕是真的吧。正是因此,他才把亡妹之名用在自己的筆名里。『江川蘭子』這個名字也很奇怪,稍加思考就能明白。」
「對方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啊。畢竟不能憑一己獨斷,就把一守家的未來交於斧高君之手吧。她讓斧高君捎去那句奇妙的留言就是明證。」
「馬頭觀音祠之所以成為犯罪現場,是因為毬子小姐要在那裡伏擊蘭子氏吧?」
「不過,據說一守家對長壽郎的新娘問題早已有所作為。啊,從現在起妃女子(男)和妃女子(女)都很少會登場了,所以和以前一樣我用長壽郎氏來稱呼——當然她其實是女的。」
「那就是記住長壽郎氏的身體特徵,作證時作為毬子姑娘的特徵來描述。」
「離開一守家的那天,她和斧高說了很多知心話。我想一定是被藏田婆婆聽到了。」
「……」
「啊啊,是有這麼回事。」
「嗯,這樣的話我說著也方便。關於長壽郎少爺的新娘嘛,一守家是想物色一個明知長壽郎是女人也會和她假結婚的人吧?」
「卻寧可捏住她的把柄大作文章。雖然他壓根都沒想到她竟會去誘惑長壽郎氏吧。不過對一守家來說不可或缺的是妃女子(男),所以即使發覺也可能根本不放在心上。」
「說實話,我不太清楚她的心理。但我也覺得她希望長壽郎氏死去,不光是因為兩人的感情問題。不說別的,她還把許願的事告訴了斧高君呢。」
「這麼說妃女子(女)——」
「……」
「這樣一來,就變成了妃女子小姐才是男孩,才是真正的一守家繼承人啰。」
「你要這樣說,我可真沒轍了。但她有這種性取向是毫無疑問的,所以就算沒有兵堂氏的侵犯,我想她早晚也會……」
「斧高君煩惱自己該不該留在一守家時,蘭子小姐告誡他『一家人總是應該住在一起』后,又說這話輪不到她這樣的人來說。與其說這是孑然一身的江川蘭子氏的感言,還不如說是離家出走的古里毬子姑娘的反應吧。同樣的失言,在斧高君恐懼淡首大人作祟、或者說感覺自己的人生被隨意擺布的時候也出現了。蘭子小姐對當時的斧高君說『如果是我就一定會衝出家門——』,話到一半沒說下去。這也像有過實際經驗的毬子姑娘會說的話,不是嗎?」
「那麼刀城先生認為,毬子小姐殺害蘭子氏只為了穿上他的衣服,冒充江川蘭子嗎?」
「……」
「為以防萬一,她把頭壓在蠶箔的竹網眼上,破壞了切面。」
「是,不過我想時間不長。當藏田婆婆知道她放棄回老家,斷定威嚇已充分奏效時,就悄悄放她離村了吧。」
「為什麼呢?」
「不,我是在想……明明您是客人。」
「我們把當天的大致情形從頭說一遍吧。」
「我說過蘭子小姐和一守家的三人是同謀關係,但他們總不能碰頭商議吧。所以一聽到她要把長壽郎氏的書和鋼筆交給高屋敷巡警,一守家這三位的表情很快就陰沉了下來,眼中流露出責怪她多此一言的目光,看她的眼神也起了急劇的變化。也正是因此,在指紋鑒定結束,屍體被認定是長壽郎氏時,三人的反應就像是卸下了承重已久的包袱。」
「那麼擊打蘭子氏的兇器呢?」
「一枝夫人對參拜媛神堂十分熱心,風傳孩子早夭就是源自她的執念……」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斧高看到過一個人影。」
「可不是嘛,就算天黑看不清臉,那也是在看清男性裸體的情況下動的手,誰知殺掉的人卻變成了妃女子。」
「好,多謝。對了,這邊是書房嗎?」
「長壽郎氏是女性,而江川蘭子老師實為男性。所以他不可能和毬子姑娘陷入同性戀關係。換言之,毬子姑娘在信中說大家會吃驚,其意並非是女扮男裝,而是指蘭子老師是一位擁有女性筆名的男作家。在命案中被帶走的不是毬子姑娘的頭,而是真正的蘭子老師的頭。」
「十三夜參禮事件的兇手真是二守家的紘弍少爺嗎?」
「是……我也有同感。」
我再次做好了最壞打算,請求刀城先生解說關鍵部分。
「……」
「這麼說來……」
「異常舉動?」
「所以毬子小姐知道東守有入間巡警在,也知道那是一位『年輕的巡警先生』啊。」
「真對不起。謝謝您沏的茶。」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那麼……其實斧高沒有特殊性取向吧?」
「鞋子確實和衣服不同,不容易矇混過關。」
他又說,等《迷宮草子》的下一期——即刊登《第二十三章來自讀者投稿的推理》的那一期——出刊后再來叨擾,說完就告辭了,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我。
「這種互換在幼年時期還不要緊,但等他們長大后就出現了種種不良後果。」
「嗯,不過在那之前,她應該慎重地打聽過,蘭子氏從車站來媛首山的途中,有沒有遇見過誰、說過什麼話。如果接觸過什麼人,當然得事先有個了解。蘭子氏不愛和人交往,一般不會有問題,但我想她一定會考慮以防不測。」
「我本該注意到的。」
「假如郁子老師是同性戀,那她和兵堂先生的關係……」
「那麼說……」
「對,所以他的頭被砍下來時還一息尚存。讓對方失去自由行動的能力,脫掉他的衣服是最先需要解決的問題。因為殺害蘭子氏的最大動機無非是想獲取他的衣物,這比讓大家誤認他的屍體是長壽郎更為重要。蘭子氏『雖是男性,但肌膚白皙,體態也很纖細,怎麼也看不出是二十三歲的男人』,所以就算是身為女性的毬子姑娘,想必也能穿這身衣服吧。只是,鞋子似乎不太合腳,登上媛守神社的石階后,她忍不住漏出一句實話,『尺寸雖小畢竟是男式的鞋,所以就是穿不慣啊』。」
「就、就當是這麼回事吧。」
前一章結尾我只指出了兇手的名字,而且不徹底,也未加任何說明,為此好像有大批讀者致信出版社表示了抗議。
「紘弍氏的動機恐怕是想讓哥哥紘弌氏成為一守家繼承人,以便身為弟弟的他將來大撈好處吧。自己無意擔當責任重大的一把手,但可以在哥哥下面當個二把手,從而輕鬆獲取財富和權力。這計劃很符合他的作風。」
「讓她很痛苦吧。這應該不是兩廂情願。」
「我想一守家那三個人可能是打算把雙胞胎的秘密,至少保留到一枝夫人去世為止吧。想必他們也一直在勸慰長壽郎氏,熬到那時就好了。」
「所以……」
「之所以取名『江川蘭子』,是因為死的不是哥哥而是妹妹……」
「也就是說,甲子婆根本沒有守護長壽郎少爺的意思……」
「結果卻適得其反。這麼說,紘弍少爺被殺是因為他威脅了蘭子小姐嗎?」
刀城先生探出身子,似乎有點興奮,但他隨即又用冷靜的語氣說道,「話雖如此,但異象本身可能不是問題。」
「另一方面,葬禮剛結束,曾堅決拒絕驗屍的富堂翁不但允許高屋敷巡警搜查,甚至還顯出了合作的姿態。就在那時,傳出了其實是一具無頭屍的謠言。而且,更有謠言說其出處似乎就在一守家。」
「嗯……而且把她召回一守家,原本就是為了讓富貴夫人平安生產,如果生了男孩一定還會讓她擔當乳母一職。」
「其實在『雄雞社推理叢書』里也有線索存在。日本作家一人一冊共出版了八本,但後面的七位國外作家沒有出。這些書後來https://read.99csw•com以『雄雞推理』的名義,只出版了其中三本,即艾德蒙·克萊里休·本特利的《特倫特最後一案》、伊登·菲爾波茲的《紅髮的雷德梅因家族》和弗里曼·威爾斯·克勞夫茲的《桶子》。其實七位國外作家中還包括S·S·范·達因的《主教殺人案》。換言之,如果真的是蘭子氏送了長壽郎氏日本作家的八本作品,而長壽郎氏因此打算把未出版的國外作家作品給毬子姑娘看的話,他當然應該會把《主教殺人案》也帶去。」
「啊,裏面見不得人……」
說來慚愧,我還離開了村子一段時間。因為在刀城言耶先生下次來訪前,我實在沒有勇氣留在這裏。光是想到在此期間可能還會弄傷唯一倖存的左腳踝,我就立刻出了村子。至於再度回到媛首村,已是《迷宮草子》出刊后的事了。
「確實。」
「對了——」
「這樣一來,名字和性別終於一致啦。」
「動機能理解。但是作案時,躲在近旁的斧高一點也沒注意到長壽郎(男)遇襲被推入井嗎?」
「那是因為她聽了一枝夫人的話,擔心這樣下去斧高君的繼承人問題會變得糾纏不清吧。我想蘭子小姐至少對斧高是誠心相待的。秘書的事也好,建議他留在一守家也好,無不如此。」
「她沒有其他辦法可想。雖說是意外,但她確實殺了長壽郎氏。想逃走吧,可既然北鳥居口有高屋敷巡警守著——竹子小姐注意到了,所以毬子姑娘應該也知道吧——於是她推測東面和南面可能也有人監視。而且,就算逃走,自己就是罪犯也是一目了然的事。我想那時她腦中一定閃出了兩個天才想法。」
「不久之後平靜下來的斧高,聽到有人在境內玉砂利上走動的聲音,以為這一定是做完祓禊的長壽郎(男)正向媛神堂走去。但其實是紘弍氏逃離作案現場的腳步聲。」
「噢……這麼一來我心裏稍稍明朗了一些。對不起,問了一句多餘的話。」
「伊勢橋醫生指出過,兇手『急著把頭砍下來,甚至連人斷氣都等不及』,現在我們知道她的目的只是剝下衣物,正和這種狀況相符。」
「斧高君毫不知情地把放有長壽郎氏和蘭子氏人頭的包,從媛神堂搬到了一守家。」
「斧高君來到媛首村一守家后的一年多,期間記憶非常模糊,唯獨十三夜參禮中發生的變故卻化為異常鮮明的影像,深深印入了他的腦海,不正是因為在那天晚上他成了一守家的繼承人么——這樣解釋過於異想天開了吧……是不是?」
「當然是作為無頭屍牽扯進來的——馬頭觀音祠里發現的那具全|裸無頭男屍。」
「是的,完全正確。」
「也、也就是說……真、真兇另有其人……?」
「是啊,不過光是這個的話,就和鄉下的老式家族裡都有的那種一樣,是很常見的爭端根源了。」
「還要早……嬰兒的時候嗎……」
「啊啊,我常被人這麼說,明明拿你當客人招待,猛一回神才發現已經像是自家人了。」
「為什麼要特別說明『我讓小斧兒給你們傳話』呢?明明來傳話的千真萬確就是斧高君本人。」
「甲子婆婆再度被要求做同樣的事,而且這次是從嬰兒出生前就開始……」
「不過,如此厲害的蘭子小姐也感到了不安吧。所以斧高君和高屋敷巡警在媛神堂現身時,她才會目不轉睛地觀察他的反應。這和長壽郎早年在十三夜參禮時所做的如出一轍。順便說一句,手水舍里之所以留有血跡,我想是因為她在那兒洗過手,殺害了蘭子氏因而被弄髒的手。」
「化的妝里也含有線索。見過蘭子氏的車站工作人員作證說,明明是個男人卻化著淡妝。就這層意義而言,蘭子氏可能是在假扮男裝麗人。但是,高屋敷巡警在媛神堂前和蘭子小姐對峙時,她卻是素麵朝天。」
「到這裏為止我都能理解。但蘭子小姐是怎樣牽扯進來的呢……」
「那個嘛……」
「這就是斧高君第二次聽到的踩在玉砂利上的腳步聲。」
「我想可能是給鈴江姑娘的吧。」
「在戰後發現的嗎?難怪那時紘弍開始接近起長壽郎(女)——」
「不過,古里毬子小姐化身江川蘭子真的很成功!」
「而他也完全沒跟毬子小姐說過話……」
「確實如此。」
「怎麼想都覺得矛盾不是嗎?」
「所以就把她關起來了?」
「不是以前寄來的書嗎?即便如此,又有什麼必要扔進森林——」
「二守婆婆……不,富堂翁也是。雖然這話有點過分,但我是覺得,這兩位如果早點過世的話,就不會發生那麼嚴重的凶殺案了。」
「因為最糟糕的情形,就是真相在雜誌上被揭曉……是吧?」
「不過,當時斧高君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
「沒錯,至少富堂翁和兵堂氏特別是被請回來的藏田甲子婆婆就是這麼認為的。而且淡首大人或許不是唯一的問題。富堂翁有過三個兒子,其中兩個在孩童時期就夭折了。」
我麻利地沏完茶,火速啟動了前一次話題的後續部分。
「哪裡?」
「……」
「可不可以這麼說呢,淡首大人的作祟就是那麼強悍。」
「那些書大多不是長壽郎氏的藏書。她的書在其中只佔三本吧。」
「由於見到長壽郎(男)的裸體后深受打擊,斧高在樹后捂住雙耳閉上眼睛就一直這麼蹲著,完全處於視聽封閉狀態。」
「不知從何時起,妃女子小姐就變得舉止粗魯態度蠻橫,做事也很乖張了,您是指這個吧?」
「嗯,這種可能性也不好完全否定,但不管怎麼說,監禁的日子越長,就越可能被傭人發現。既然如此,不如乾脆處理掉……」
這時,刀城先生喝了一口早已變涼的茶,「支走斧高君后,長壽郎氏和妃女子在祭祀堂恢復了原貌。此時兩人已互換身分,為便於理解,我用『長壽郎(女)和妃女子(男)變成了長壽郎(男)和妃女子(女)』進行表述。」
「因為斧高一直注視著媛神堂,結果就變成了詭異的消失戲啊。」
「他是否立刻領悟了其中奧妙呢?這個問題姑且擱置,總之不久他就發現了一守家雙胞胎的秘密。」
「啊,沒錯是這樣……」
「你覺得一連串命案的中心……其核心內究竟有什麼存在?」
「事實如何我也不清楚,但形勢還沒到迫不得已的地步,所以很可能是給了點封口錢,威脅她不許再回村子后就解除了監禁吧。」
「我敢說可能性極高。然而她絲毫沒有和你接觸的跡象,如果她本人就是真兇,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就是啊,然後,根據從前的經驗,藏田婆婆認為通常手段恐怕無法對抗淡首大人的作祟和一枝夫人的執念。所以她在孩子出生的一瞬間,就設下了非常宏大的咒術。」
「不,沒關係。解謎部分還是讓讀者一口氣讀完比較好。」
「那出現在媛神堂的蘭子小姐是……」
「為什麼要披那個呢?」
「而且,關於長壽郎(男)井邊祓禊這一節,當斧高君說『果然那時候,少爺沒有發現我吧?』時,她大為震驚。當錯解其意的斧高君否認說『我沒看』時,她就借口說『我只是沒想到旁邊藏著人,所以有點吃驚』。這不是很奇怪嗎,明明那時長壽郎喝問了一聲『是誰!』,還四處查看來著。」
「這……應該不會。」
「嗯,事先隱藏在附近的紘弍現身了,他猛擊長壽郎(男)的後腦勺,把他推下了井。當然這是為了製造以前發生過的事故再度上演的假象。」
「不不,只是習慣了而已。」
「於是毬子小姐為了讓人們誤以為長壽郎的屍體是她自己,就砍下了頭脫下了衣服,對吧?」
「僉鳥郁子的拼法是『MINATORIIKUKO』,把字母重新排序后就得到了絲波小陸的拼法『ITONAMIKORIKU』。」
「只有這個方法才能救她脫險。當然恰好在那時,兩人之間出現了種種不和,因而可以認為其中存有某種導致殺意萌發的因素。也許正是因此,毬子姑娘殺害蘭子氏時並沒有怎麼猶豫。」
「我去沏新茶,請您稍作休息。」
「是因為親生兒子的緣故嗎?」
「富堂翁明明知道這件事……」
然而,刀城先生只是冷靜地做了應答,「譬如,蘭子小姐請斧高君到村裡的餐館吃飯,但在去之前,她不知道那裡沒有西餐廳。蘭子氏沿商業街從喉佛口車站走來,所以就算不願意也該看得到沿街的商店。另一方面,毬子姑娘是從滑萬尾車站乘坐一守家的自備車來的,為了遮掩村民好奇的目光車上一直拉著窗帘。換言之,她沒有機會看到村裡的情況。」
「比三夜參禮還要早。」
「按說妃女子小姐是一守家的女兒,卻也體弱多病,這不是因為『她』承擔了長壽郎少爺的所有災厄,而是因為『她』自己就是男孩,是真正的繼承人。」
「斧高君。」
「富堂翁知道了姐姐的不軌之舉后,命令藏田婆婆無論如何也要讓兵堂活下來。而她也用身家性命擔保,發誓保護嬰兒,撫養他長大成人。據熟知掌故的老人所言,他倆還上演了一場鬥法似的激烈交鋒呢。」
「也可以理解為人在裡間,所以熄掉了外間的燈……裡間的燈火情況如何?」
「對,就算天太黑看不清臉,有沒有長發還是能辨認出來的。」
「蘭子氏把日本作家的八本作品和《主教殺人案》放在旅行包里,而長壽郎氏則用包九_九_藏_書袱布把《特倫特最後一案》、《紅髮的雷德梅因家族》和《桶子》三本書包了起來。斧高君看見離開祭祀堂前的長壽郎氏手裡捧著一個淡紫色包袱。拋撒在森林里的偵探小說共有十本。假設長壽郎氏的包袱里真有那麼多書,無論如何也抱不了吧。」
他再搖頭。
「正如你剛才所言,對方是斧高君的話她就會比較大意,或者說,面對旁人時的那份緊張自然而然就會鬆弛下來吧。」
「因為人不同了,對吧。」
「為什麼呢?」
「我也這麼想。反過來說,懂才叫理所當然吧?」
「我還以為鈴江姑娘就這樣一直……」
不知刀城先生此言是否出自本心,但是,看他臉上露出了少許畏懼之色,我用力點了點頭以示鼓勵,接住他的話茬:
「但藏田甲子婆婆在最重要的出生瞬間,完全沒做任何舉措,是她不懂和嬰兒出生有關的那些咒術嗎?」
「為了讓一守家繼承人長壽郎氏平安成長,她可是從使用嬰兒洗澡水的那一刻起,就不斷在各種場合施行各種咒術來守護他了。」
「請等一下,毬子小姐和蘭子小姐之間似乎頗為曖昧,雖然只是謠言,但在當時的文壇也是流傳甚廣。但要說長壽郎也是……」
「蘭子小姐開始向高屋敷巡警描述毬子姑娘身體特徵的細節時,藏田婆婆似乎『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因為那些都是長壽郎氏的特徵。可以說,蘭子小姐和一守家富堂翁為首的三人之間瞬時達成了默契、建立了同謀關係。罪犯和被害者家屬暗自聯起手來。完全不需要語言的交流。」
「那不是拂塵,而是藏田婆婆在祭祀堂把妃女子(男)變回長壽郎(男)時,從他頭上剪下來的長長的黑色發束啊。」
「那麼,你不覺得奇怪嗎?江川蘭子小姐在她去年出版的隨筆集《昔日幻想逍遙》中提到了《迷宮草子》。換言之,她知道這本雜誌的存在。即便沒在作品中提及,我也不認為她會對《迷宮草子》這樣的雜誌毫不關心。」
「你是說長壽郎少爺……不,是她向毬子小姐吐露了自己的秘密?」
「聽了斧高自述的經歷,她斷定不會有問題了。不過,考慮到斧高喜歡長壽郎(女),說出真相求他幫忙不是更省事么?」
翌日,刀城言耶先生和上次一樣在午後兩點半左右突然大駕光臨,就像算好了時間。這天不巧也是個雨天,從早晨開始就陰雨連綿。媛首山怪案之謎即將解開,就這層意義而言,現在的氛圍或許是最合適不過的。
「什麼?」
「『雄雞社推理叢書』的《小栗蟲太郎》卷和新樹社范達因的《主教謀殺案》這兩本,作為長壽郎氏正在閱讀的書交到了高屋敷巡警手中,它們沒有被丟進森林。因為需要這兩本書做道具,好讓警方把蘭子氏的指紋誤認為長壽郎氏的指紋。鋼筆也是如此。最初那是蘭子氏常用的鋼筆——就放在西裝口袋裡吧,卻搖身一變成了贈送給長壽郎氏的東西了。說起來你不覺得奇怪嗎?長壽郎氏第一次給江川蘭子氏寫信時,回信是由古里毬子姑娘寄出的,之後也是兩人之間在保持通信。然而蘭子小姐說得倒像是自己和長壽郎氏有過頻繁書信往來似的。」
「就是古里毬子姑娘和自己一樣都是同性戀。」
刀城先生揚手制止已站起身來的我,同時點著了身後放有茶壺的煤氣灶。水沸騰后,他再次攔住我,迅速沏好了兩人份的茶。每次我都慢了一拍……
「啊,我去沏新茶——」
「在第三件命案中,蘭子小姐也犯下了錯誤。」
「嗯,事實上發生了什麼已是不解之謎,很可能毬子姑娘面對長壽郎氏的逼迫,表現出了驚人的抗拒反應。結果發展成互相推搡,長壽郎氏被推開時,後腦撞中了裡間的柱子,不幸身亡。」
沒多久,我們啜著冒熱氣的新茶,再度隔桌相坐。短暫的沉默后,就像對話從未中斷過似地,刀城先生開了口:
「只因多此一舉的表演,結果露出了破綻啊。」
「黑色頭巾混雜在黑夜中,看上去就像沒有頭……」
「然而,面對繼承人出生這一重大場面時,藏田甲子婆婆行事極為普通,輕描淡寫就完事了。和任何地方的產婆沒什麼兩樣。」
「是濃妝幫了她的大忙。在東面的手水舍留有清洗過毬子人頭的痕迹,事實也正是如此。不過不同的是,洗臉的是活著的本人。」
「可不是嗎,我覺得有一些只有她倆才明白的隱情。」
這時刀城先生突然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對了——」
「哪裡,這件事其實很重要……之後高屋敷巡警在犯罪現場讓眾人確認身分時,藏田婆婆明明在前婚舍念過經,但在馬頭觀音祠里卻什麼也沒做。只弔唁毬子姑娘的遺體,而長壽郎氏的遺體則不管不顧,這也反了不是嗎?」
我倆互相注視著,沉默了片刻。
「是啊,如果她是真兇的話——」
「真實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鑒於他曾被江川蘭子小姐吸引,可以認為他不是同性戀。在他看來,成人後的長壽郎氏是一個充滿中性魅力的美男子,所以被女扮男裝的蘭子小姐所惑也就不難理解了。但是,他明知蘭子小姐是女性,即便如此還是被她吸引,這和同性戀畢竟還是略有不同吧。」
「這也是因為人不同了吧。」
「現在是雜誌連載,所以在這裏斷章比較好吧。」
「好了,在這裏擔心也是無濟於事的。」
「迅速辦完妃女子(男)的葬禮也好,實行火葬也好,都是為了防止身份暴露嗎?」
「但是,這個謠言卻讓我和丈夫起了疑心,懷疑被害者是否真是妃女子。」
「確實,在婚舍集會上,長壽郎氏第一次見面就打算立刻遊說對方。不過,這是因為她心中有勝算。」
「怎麼想都只能是他的幻覺或惡夢吧。長壽郎(女)為今後打算,逮住這個好機會嚇唬他的說法也行得通,但她疼愛斧高君是事實,所以怎麼也不會做出那麼過份的事吧。鑒於受驚嚇的是一個六歲孩子,相較而言,把怪異現象解釋成他後來做的一場惡夢要自然得多吧。」
「言歸正傳,目前為止都是對十三夜參禮事件的解釋。」
「可能他以為說的一直是長壽郎氏的頭被放在祭壇上這件事。但是,用『小花樣』來表述把人頭放上去的單純行為,不是很奇怪嗎?」
「確實是這樣呢。」
「因為以前是長壽郎(女),現在換成了長壽郎(男),所以其中的差異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吧。」
「但警方應該對蘭子的身分做了一番調查吧。」
「那時妃女子(女)左手提著像人頭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多半是到了青春期,被迫顛倒性別的負面影響開始顯現了。但這時,一守家的女孩中偶爾會出一兩個精神失常的狂女的先例,成了最合適的隱身衣。」
「沒錯。內容是『妃女子落井。我讓小斧兒給你們傳話。這不是撒謊也不是玩笑。長壽郎』。」
「所以媛首山不是密室,紘弍氏沒有不在場證明。高屋敷巡警在東鳥居口看到紘弍氏時,正是他結束作案從御山出來的時候。」
「是的,妃女子(女)發現了躲在樹后的斧高君。雖然不清楚他目擊了多少,不過從他驚恐的樣子知道情況非同小可。然後,考慮到她的裝束和周遭狀況,推斷出斧高君誤以為看到了首無也不是難事。即使事實並非如此,但若是在這裏驚動了眾人,不僅一守家的秘密曝光,繼承人已死的消息也會傳開,長年來的辛勞都將化為泡影。於是她急中生智決定耍個花招。在短時間內,而且還是在形勢如此逼人的狀況下,她迅速擬好了計劃,真了不起。」
「所以在斧高看來,妃女子(女)就像在榮螺塔中消失了一樣。」
「您的意思是,她正在讀連載……」
見對話似乎已告一段落,在刀城先生客套前,我站起身從桌邊轉過,向煤氣灶走去:
「引她入門的正是僉鳥郁子女士。」
「斧高君說過,登上石階也好,走過參道也好,都和平時的穩重步伐大相徑庭,步履似乎比平常快了很多。而且,他看到長壽郎(男)的裸體后,感覺意外的粗壯,因此受到了衝擊。另外,差點被發現的那一次,長壽郎(男)一邊喝問一邊來近旁查看時,那強有力的呼喝和腳步聲,讓斧高感到他不是自己熟知的長壽郎。」
我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但是,刀城先生的措辭分明就像在說古里毬子小姐不是罪犯,「這、這是怎麼回事?」
「在那之前,藏田婆婆用準備好的線香和蠟燭完成了簡單的超度。但是,她拿念珠很自然,為什麼還需要拂塵呢?」
「是這樣。不過,只要明白了我上次所說的唯一事實,媛首山就不再是密室,紘弍氏的不在場證明也不復存在。」
「實際傳播謠言的是藏田婆婆吧,當然這是富堂翁的指示,作為應付村民的一種障眼法。不需要讓人們真的相信是淡首大人在作祟,目的只是想通過散布謠言,讓人們以為十三夜參禮那晚發生了變故,妃女子小姐死了。」
「應該沒錯吧。不過求婚的事也許是真的。但我想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不是一種求婚的態度,而是某種更為卑劣的做法。斧高君目睹了那一幕,據他說蘭子小姐當時面對著石階,所以想必蘭子小姐已注意到他的存在。於是她向紘弍氏說明情況,約定半夜在媛神堂見面后,為蒙蔽斧高君演了一出好戲。」
「想得那麼深遠……」
「古里毬子姑娘。」
「……」
「當然九_九_藏_書是因為生下了期望中的男孩啊。富堂翁和兵堂氏應該事先就從她那裡聽說了這種咒術。不過之後除了自然會知曉的富貴夫人,只告訴了家庭教師僉鳥郁子,餘人則一概不曾透露。這麼做也是為了保持咒術的效力吧。」
「啊……什麼勝算?」
「所謂最重要的場合……是指十三夜參禮嗎?」
真抱歉。但我也無可奈何。因為之後刀城言耶先生就立刻回去了。
刀城先生停頓了片刻,才道:
「啊!難道是富堂翁自己……」
「對,在中婚舍發現的全|裸無頭女屍是長壽郎氏,而兇手則是古里毬子姑娘。換言之,此處上演的正是無頭屍詭計中最為基本的模式——加害者和被害者的互換。」
「也許只是業餘演出,但毬子姑娘的演技至少應該比一般人強。換言之,她具備這方面的素養。」
「弄成全|裸原來含有這樣的雙重意義啊。不過既然如此,把換下來的襯褲留在現場也沒……」
「然而,如此細緻入微的她,卻在長壽郎氏最重要的某個場合什麼也沒做……」
「對,不過身為同性畢竟於心不忍,用包袱布遮掩屍體下身,這個和殘忍的斬首行為格格不入的舉動,就是她的心情寫照。」
「就是那個『無頭屍的分類』啊。」
「什麼想法?」
「所謂的『某人』莫非是指藏田甲子婆婆吧?」
「因為她畢竟很在意搜查情況嗎?」
「怎麼講?」
「另外,毬子姑娘的頭髮『對女孩來說太短』,而蘭子氏呢,『說是個男人吧,頭髮也太長了一點』。換言之,毬子姑娘搖身一變成了蘭子氏,也一點都不奇怪。」
「那時高屋敷還沒到東鳥居口。」
「因為如果擊打過猛,就會出血把衣服弄髒。」
「這也叫造化弄人啊。不過,富堂翁和藏田婆婆根本不可能產生無頭屍替換詭計之類的念頭。」
「文章里的確是那麼寫的。」
「砍下紘弍先生的頭、扒下衣服丟入森林,無疑只是單純的偽裝;而且我也明白了,為什麼只有他的屍體被處理得很草率。但為什麼要在現場放上長壽郎少爺的頭呢?」
「不過,這不是第一次。三夜參禮時藏田婆婆也把兩人換回去過。考慮到那天是參拜淡首大人的特殊日子,那麼做實在很大胆。那也證明藏田婆婆對平日里所施咒術的效力是如何地自信。因此,當她想到如果不在三夜參禮這個特殊的日子實施大型咒術會顯得不自然,就製造了替換兩人性別的假象,然而其實是換回了原樣。對此連淡首大人也……不、不,還是別信口開河的好。」
「……」
「有勞了。」
「不對啊,如果兩個都是男孩,而且都把他們當作女孩平等撫養,我想確實不會有任何問題。但這次甲子婆不僅把一守家的繼承人取名為妃女子,還布下機關把人們以為會降臨到長壽郎身上的各種災厄引向了妃女子。這樣一來,特意施行顛倒性別的咒術不就毫無意義了嗎……」
「是,由於長壽郎(女)舉止一切依舊,原本不必如此擔心,不過作為當事人一方,還是希望慎之又慎吧。」
從那以後,我每天都過得十分苦悶。刀城先生究竟得出了什麼樣的推理結果,掌握了什麼樣的解釋呢?我盡為這些問題傷腦筋。
「卸下濃妝、從兩耳摘下大耳環,再戴上軟帽的話,就瞧不出毬子小姐的模樣了吧。」
「啊,我真粗心。」
「這是第一項理由,此外另有一個非常重大的動機。」
「咦……那不是取自亂步老師的合集嗎——」
「不會吧……」
「哦?」
「毬子姑娘是怎麼與蘭子氏相識的?」
「十三夜參禮后,聽說妃女子小姐落井身亡,又當真見到了長壽郎(女)本人的紘弍氏,想必是大為震驚。」
「某些時候,應付異象的人反而往往會播下厄運的種子……」
「但郁子老師真的是……」
「但妃女子小姐遇害的那段時間,他不是在媛首山外嗎?換言之,御山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密室。所以他有不在場證明——」
「僉鳥郁子女士提醒完全處於震驚狀態的兩人,長壽郎少爺還在境內——當然此處是指長壽郎(女),這時藏田婆婆一不留神說了句『老爺,長壽郎少爺還在呢』。明明長壽郎才是中心人物,可她卻用了個『還』字。要說也該說成『妃女子小姐還在』,否則就奇怪了。」
刀城先生反倒問了我一句。
「婚舍集會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位蘭子究竟是……」
「是她偷偷從長壽郎氏的書房拿走的、可能沾有長壽郎氏指紋的東西吧。正是因此,蘭子小姐才要在案發的第二天早晨起,就一直呆在長壽郎氏的書房裡。」
「原來如此,呵……」
「恐怕是藏田婆婆的指示。你聽我說,在長達十三年的歲月里,妃女子(女)一直都以長壽郎(女)的身分欺瞞淡首大人。因為要換回身份參加十三夜參禮,所以藏田婆婆一定叮囑過她,在儀式平安無事地結束之前,或是在進入婚舍之前必須披上頭巾。因為只要一看臉,就知道這是長壽郎氏。」
「案子的起因就是秘守家根深蒂固的差別對待……不是嗎?」
「恐怕是——」
「因為對方是孩子,所以不知不覺就大意了吧。」
「刀城先生,您不累嗎?」
「也就是說十三夜參禮時,最先從祭祀堂出來的是長壽郎(男)啊。」
「是,就算蘭子氏走過了祠堂,說一句想給你看樣東西,他也會折回來。蘭子氏對石碑上的文字很感興趣,這樣的人,如果告訴他祠堂里有稀罕物,他會毫不起疑地來探個究竟吧。」
「果然不管想冒充誰,都不是輕易能做到的事……」
「那是什麼?」
「嗯,而且當時的長壽郎細細審視著斧高君的臉,見他一句話也說不上來,神色又轉為不安,還問他『不要緊嗎?還認得出我吧?』。其實她是在拚命試探自己演的這齣戲有沒有被看穿。」
「不,把人頭的切面按在蠶箔上,不讓它倒下的小伎倆,決不是多此一舉。」
「那好,接下來我想進行媛首山命案的解說。」
「啊……」
「有時考慮得極為周詳,有時卻相當缺乏防範意識,在一個人身上能同時看到兩種情形呢。」
「究、究竟是哪件事啊?」
「原來如此。斧高之所以把長壽郎(男)認成了長壽郎,是因為他的頭髮和長壽郎(女)一樣短。」
「他純粹是為了男孩降生後繼有人而高興。」
「在他後面來的人是誰?」
「趁這機會,兇手從後面靠近、擊打了他的後腦?」
「……」
「並非完全不能理解,但這種表達愛情的方式相當扭曲不是嗎。不過,光靠這個契合點,就認為那位作家是郁子老師是不是……」
「除了秘書事務和《怪誕》的編輯工作外,毬子姑娘還要照料蘭子氏的生活起居,譬如做飯、洗衣和清掃等。簡直可以說就是在照顧一個單身男性。即使不提這一點吧,斧高君做了飯糰后,她一不小心說了句,如果他當了自己的秘書,兩人『每天都能做一桌好菜啦』。另外,長壽郎氏在信中屢次提到斧高君的事,不僅誇他是『一個非常細心的孩子』,甚至還寫到他『也許有寫小說的才能』。這些都是真的吧,但正如我剛才指出過的那樣,有書信往來的明明是毬子姑娘,但在蘭子小姐和斧高君的對話中,卻比比皆是『我從長壽郎少爺的信里得知』之類的台詞。」
「我認為有這方面的因素在。對毬子姑娘這樣的人來說,老老實實地獃著是件痛苦的事。所以她甚至干起了偵探活,卻沒有意識到這不像蘭子氏的行事風格。」
「嗯,我想她在長壽郎少爺身上布下了一切可用的咒術類防禦。」
「不過,謹慎起見,進浴室時她還是帶了一條黑色頭巾。接著就聽到後院有動靜傳來。因為斧高君踩到了枯樹枝。迅速披上頭巾的她,慌張地想要從浴室出來。而斧高君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妃女子(女)在長壽郎(男)后動身前往媛神堂,到了井邊她正要做祓禊。我想就在這時她發現了被推下井的哥哥。與此同時,她也注意到有人正躲在暗處窺探自己。」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
「這是在自掘墳墓啊。」
「而且,像上次那樣姑且在這裏中斷,把媛首山命案的解說留到下一回,連載效果不是會更好嗎?」
「有什麼意義嗎?」
「不過,這樣考慮你看如何?其實她做了某件事。但是,由於這件事看起來太自然了,所以我們沒能領會其中的含義。」
「就是把出生嬰兒的性別反過來報。換句話說,明明最初生下來的不是妃女子小姐而是長壽郎少爺,但她卻大叫『是女孩』;妃女子小姐出生時她又說『第二個是男孩』。」
「難道是為了報復,所以才把長壽郎……」
「騙人先騙己,以毒攻毒——我想這就是他們的思路。藏田婆婆認為不做到底就沒有勝算,所以才下定了決心吧。再說她想必是預見到了,只要最初顛倒性別的咒術成功,就是最好的防禦。」
「啊……」
「為什麼呢?」
「所以藏田婆婆決定在十三夜參禮時讓兩人換回原先的性別。我想她本來是打算等到二十三夜參禮的。但看到妃女子的情況,她斷定無法再維持下去。再說從昔日的例子來看,男孩夭亡基本上發生在出生到十三夜參禮之間。」
「難怪兵堂先生和甲子婆的反應那麼奇怪啊。」
「原來如此。歸根結底是因為他本來可以當一個只管撈好處的二把手,誰知現在計劃受read.99csw•com挫,所以就想著去敲詐長壽郎(女)吧。」
「話說回來,那也太……換言之,兩人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對換了性別,然後就這樣被撫養長大啦?也不用做得那麼過份——」
「和甲子婆婆一樣,富貴夫人心裏也存有『十年前』的意識……迅速辦完葬禮的理由和妃女子(男)那時如出一轍是嗎?」
「就為強調死的是妃女子小姐。」
「怎麼會……」
「正確地說是在那之後——和斧高君討論案情的時候,她不小心說道,在長壽郎氏的頭上弄『那種小花樣』,是罪犯稚氣的表現。在紘弍少爺遇害案中,大江田隊長曾嚴令不許向外界公開現場見到的特異情形,所以就算高屋敷巡警說過人頭放在祭壇上,應該也沒透露更多內容,即使是對斧高君。然則蘭子小姐為何知道長壽郎氏的頭上被做過手腳呢?」
「嗯,很沒道理。」
「婚舍集會當天,她對三位新娘候選人明顯流露了嫉妒情緒。」
「是長壽郎(女)。我想,在十歲出頭以前只要遮掩下半身就能瞞過去,但是胸部開始隆起后就漸漸困難起來。而在日常生活中最需要操心的地方就是浴室。想必她一直沒能在熱水裡舒舒服服地泡個澡吧。」
「呵,真厲害。」
「蘭子小姐回東京后,提交的毬子小姐的物品呢?」
「同理,長壽郎氏身為男孩體格卻很纖弱,也不是因為『他』是一守家的男孩,而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女孩。假如長壽郎氏真是男孩,那麼即便有妃女子當替身,也不可能從小到大幾乎不生什麼病。作為一守家繼承人,那也未免太不自然啦。」
「所以她認為,關於假結婚只要說明情況對方自會接受。當然,提出支援毬子姑娘創作這一理想的交易條件,也在她的打算之內吧。」
「啊?這麼說,那個絲波小陸?」
「另有?」
「都到了這時候還要差別對待……」
「嗯,是因為她沒有頭。這很可能是因為她披著黑色頭巾,就和婚舍集會時三位姑娘披的那個一樣。」
「所以……」
「蘭子小姐歸還長壽郎氏的頭,是為了解決斧高君的繼承人問題。但是,如果葬禮還沒辦完,她決不會採取那樣的行動。因為一旦檢查馬頭觀音祠里發現的無頭屍和長壽郎氏的頭,就會發現兩個切面並不吻合。」
「因為斧高叫出聲來了吧。但、但是,他叫出聲是因為……」
「紘弍氏襲擊他的時候,燈籠里的火一定是熄滅了吧。如果就這樣放著被斧高君看見的話,可能會讓他起疑心,所以只好帶走。她很可能是用長壽郎(男)遺留的衣物把燈籠包住的。」
「不,在戰後接近她是因為紘弌氏戰死了。」
「和竹子小姐等人一樣,她也注意到北守的鳥居口有巡警潛伏。她準是心存戒備,擔心東守也有人,所以我認為她對這一點特意做過確認。」
「對,這麼一想,筆名的事也就說得通了。」
「嗯,要說細節的話還有很多,譬如明明對石碑上記載的文字很感興趣,但斧高君要帶路時她卻有別的請求;在僅來過兩次的媛守神社石階上,她說果然還是喜歡站在這裏看風景——小時候應該來過吧;明明剛來村子沒多久,就能準確地把握秘守家眾人的性格。但最不自然的是,人在村裡的蘭子小姐實在太擅長交際了,雖說蘭子氏不愛和人交往只針對出版業界,尤其是文壇。」
「話雖如此,但日常生活仍由藏田婆婆負責照料。換言之,他們不會讓斧高君接近有可能暴露女性身份的場合。」
「為了在旅行包里騰出放兩顆人頭的空間。」
「這個不會吧。也許她們有過頻繁的書信往來,但畢竟不會在信里說那種事……」
「什麼?」
「對,就是這個!」
「哪裡奇妙了?」
「只是……如果斧高君知道真相,會不會因此而原諒她就不好說了……」
「但是,如果做得太露骨,可能就等於承認自己殺人了。結果,他想取巧利用長壽郎(女),讓自己輕鬆過上安穩日子的意圖,表現出來卻成了他和一守家繼承人若即若離的怪異舉動。」
「這麼說,兵堂老爺笑也是……」
「接著她做完祓禊,走向了媛神堂。」
「其一,恐怕只有一守家的個別人知道長壽郎氏是女性,而且他們無疑絕對不想公開此事。其二,江川蘭子老師正在來媛神堂的路上。」
「確實……」
看到先生徐徐點頭,我不由得震驚莫名,「兇手究、究竟是誰?」
「她走回參道后,再度以妃女子(女)的身份登場了?」
「燈籠的火光在榮螺塔頂消失后,前婚舍外間的燈亮了起來。這不是很奇怪嗎?如果長壽郎(男)先前已進入前婚舍,從一開始那裡就該亮著燈不是嗎?」
「嗯,正是,我們所熟知的『創作過多部本格推理名作』的本格推理作家江川蘭子氏,已經是古里毬子了。不過命案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所以早就過了追訴期。」
「哈哈哈……啊呀,你可真是將了我一軍啦。不過說句任性的話,既然我已開始解析案情,不進行到最後我是不會爽快的。如果原稿顯得過長,你也可以在這幾段內換章——」
「當時暗地裡有傳言,說一枝夫人身體不佳,所以也有比體弱多病的弟弟更早去世的可能性——」
我知道先生打算繼續解說媛首山連環殺人案,不禁有點擔心。不,我還是實話實說吧。因為光是聽了先生剛才的那些話,光是想到接下來不知還會從先生口中說出怎樣的事實,我就已深感恐懼。
「那時斧高沒覺得奇怪嗎?」
「刀城先生還是經常在旅途中寫作?」
「雖說江川蘭子氏和古里毬子姑娘一直在《怪誕》雜誌發表耽美類作品,但原本蘭子氏致力於怪奇幻想小說,毬子姑娘的志向則是本格偵探小說——這個背景在本文有明確記載。那麼,想到做『無頭屍的分類』、不費多大週摺就能完成的會是哪一位呢?」
先生說了前一章的最後一句話后笑道:
「哪裡,不過,斧高君的存在或許影響了她對長壽郎氏的愛恨的轉化。」
「做那種分類,是為了再三給警方造成一種印象吧,即加害者與被害者互換的可能性是絕對不存在的——」
「蘭子氏——啊,今後就這樣吧,名字后加『氏』指身為男性的真正的江川蘭子,稱呼『小姐』時指古里毬子姑娘假扮的冒充者。假設這位蘭子氏不是哥哥而是妹妹,就不難理解隨筆里提到的說法了,即下面的名字用本名是因為其中含有兩人的共通字」蘭「。只是,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取『江川』這個姓呢?」
「那屍體沒有頭的傳言呢?」
「別那麼過意不去。一個人旅行慣了,結果養成了什麼都自己來的毛病。」
「是沒關係,但為了掩飾某個異常舉動需要這麼做。」
「因為人不同了是嗎?」
「那麼,十三夜參禮那晚……」
「兇器是斧子吧,不過並沒有用很大的力氣。」
「只是想象一下那兩個場景,就覺得氣都快透不過來了。」
如果丈夫生前知道這件事……剛想到這裏,我又感到他沒能查出真相就去世,不也很好嗎?
「怎麼說?」
「原來如此……」
「何況那天還是個月黑夜。在手提燈籠的狀態下只能照到腰部至腳的部分,看不清最關鍵的臉。」
「關於秘書的事,當斧高君擔心自己能否取代毬子小姐勝任這份工作時,蘭子小姐說,江川蘭子這位作家也太依賴毬子姑娘了,環境對蘭子氏而言太過舒適,但對毬子姑娘來說不是好事。而且她甚至斷言,毬子姑娘明明有能力成為作家,但她不僅沒有機會,還被蘭子氏剝奪了機會、扼殺了萌芽。隨後她總結說『假如兩人的關係那樣持續下去,也許會變得更為緊張……』。可以認為此處隱藏了兇手毫不遲疑殺害蘭子氏的動機。」
「毬子小姐為什麼要……」
「那個么……啊,是演戲……」
「是啊。不過,還有種種證據能證明毬子姑娘冒充了蘭子氏。」
刀城先生走到沒關門的房間前,略顯顧慮但還是探頭看了一眼內部。
「就是把偵探小說拋在森林里的舉動。只有書的話會很顯眼,所以需要拿一些東西來一起拋。」
「啊?這、這個嘛……不是一守家的繼承人問題?」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祈求淡首大人讓長壽郎少爺死。」
「不對,是出生的一瞬間喲。」
「當然是因為害怕淡首大人的作祟啊。」
「是,因為一開始就顛倒了性別。假如第二個也是男孩,想必也會被當成女孩撫養吧。」
「把屍體從井裡撈出來的溜吉先生和宅造先生,在接受高屋敷巡警問話時什麼也沒說。關於頭髮的事,巡警也是從斧高君那裡聽到的。由此可見,兩名傭人嚴格遵守了兵堂氏的吩咐,不但在打撈過程中閉上了眼,後來也沒說一句多餘的話。」
「但你看她後來那麼操勞,這個說法怎麼也無法接受不是嗎?」
「那倒也是。嗯?這麼說,甲子婆婆送到不啟倉的飯菜是……」
「沒、沒有……完全沒有任何聯絡。如果出版社接到她的聯絡,一定會通知我吧。」
「本來他是想執行當初的計劃吧,也就是等哥哥複員並穩定下來后,尋覓適當的時機揭穿雙胞胎的秘密。然而哥哥卻戰死了。」
「根本就沒那回事。兵堂氏好像說過要把妃女子小姐嫁給紘弍氏,從這一點我們就能明白,就算他和二守家的笛子夫人之間有私生子,那也應該是紘弌氏。但親生兒子又如何?如果紘弌氏成了秘守家繼承人,一守https://read.99csw.com家和二守家的關係就會發生逆轉。何況二守家還有笛子夫人的丈夫紘達氏在。不管對富堂翁怎樣心存叛逆,兵堂氏也不會希望這種情況出現吧。」
「哪裡哪裡,不是收拾得很整潔嗎?都說小說家的書房再怎麼整都是一個亂字,真是佩服之極。」
「難怪從井裡打撈屍體的時候,不能讓傭人們看。」
「另外,藏田婆婆對長壽郎氏的死沒有顯出過多的悲傷,斧高君把這理解為她太悲傷了,但實際上是因為長壽郎氏早在十年前就死了。這從富貴夫人的言行中也能窺得一二。親族會議上,當斧高君是兵堂先生和僉鳥郁子所生一事被披露時,她說『對我來說,自從長壽郎死後,一守家也好繼承人也好都已經無所謂了,沒有興趣了』。可是案發後才過了三天,『自從長壽郎死後』的表述方式不是很奇怪嗎?」
「在浴室出現的首無也……」
「啊?就是那張通知妃女子落井的便條嗎?」
「即便如此,也未免太大胆了吧。而且她還和甲子婆婆說過話。」
和我的急躁態度相反,刀城先生心平氣和。
為了拂去不由自主消沉下來的情緒,我不合時宜地用明快的口吻說道:
「不、不會吧!」
「是啊。」
所謂的「某人」是誰?「某個場合」又是哪裡?「本來一定會做」的要事是什麼——我反覆研讀了幾遍原稿但依然不明就裡。而且,在那個重要時刻「什麼都沒做」,意味著「某人」其實可能是一個和眾人所持印象大相徑庭的人物。想到這裏,雖已事過境遷但我仍感到了陣陣寒意。因為這可以解釋為「某人」擁有表裡不一的面目……
「文中寫道,調查畢竟是通過了一位代代侍奉其家族的顧問律師,極為慎重。至此,即便面對的是警方,我也不認為律師會公開作家『江川蘭子』的秘密。」
「是啊,所以不管在哪裡,只要有紙和筆,我就能湊合著寫寫。」
「進入媛神堂完成儀式后登上了榮螺塔,這時她滅掉了燈籠的火,製造出妃女子(女)遭遇變故的假象。然後她匆匆趕到前婚舍,穿上帶來的長壽郎(男)的衣服,恢復了長壽郎(女)的形象。」
「啊……」
「當然是妃女子(女)。對了,再後面來的那個自然也是妃女子(女)。」
然而,我沒來得及說明,他已第四度搖頭:
話到中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以至於刀城先生用詢問的目光注視著我,讓我有點慌亂。不過我還是勉強續道,「這麼說起來,案后古里毬子小姐一直以江川蘭子氏的身份,活躍在文壇上……」
「但是,話……畢竟不能那麼說……那位蘭子小姐應該受到社會制裁,或者說……」
「長壽郎也指出過,亂步的《恐怖王》和系列作品《惡靈物語》中出現過一個也叫『大江蘭堂』的偵探小說家。假如要追憶亡兄,就該取名『大江蘭子』對吧。或是直接使用『江川蘭堂』這個男性名字。」
「當然不可能,正是因此,我才從中感覺到了某種可怕的東西。」
「一守家為什麼不快點公布斧高的真實身分呢?」
「長壽郎氏誤以為江川蘭子小姐和古里毬子姑娘的關係和她們兩師生一樣。在不斷的書信往來過程中,她對毬子姑娘的為人也有了一定了解。就在這時,她得知毬子姑娘想離開蘭子小姐自立門戶,於是就邀她來婚舍集會,打算提議讓對方和自己假結婚。在長壽郎氏看來,對方決不會強烈拒絕,這種事她連想都沒想到過。」
「原來是甲子婆婆在打撈屍體前,把剪下來的頭髮撒進了井。」
「聯絡律師當然也是由毬子小姐來做吧,所以不會有任何問題?」
「原來如此。」
「這種狀況不正是所謂的愛恨交加嗎?大約從婚舍集會的一年前開始,長壽郎氏和僉鳥女士的關係就出現了問題。正好在那個時候不是嗎?有一個叫絲波小陸的作家加入了《怪誕》雜誌,開始發表一些儘是赤|裸裸地描寫女性師生間關係的耽美小說,譬如女校老師和學生、在避暑地度過夏季的千金小姐和家庭教師、鋼琴或小提琴導師和徒弟等等。」
「對,這次她取下了頭巾,不過妃女子應該有一頭長發,所以為了掩蓋沒有長發的事實,她拿手巾包住了頭。她打算通過這些舉動讓斧高君相信,第一個人不是她而是首無。因為對方畢竟只是個六歲的孩子。」
「但是,她居然會不暴露嗎?還是古里毬子的時候,她的臉至少被竹子小姐、華子小姐、甲子婆婆和斧高看到過啊。」
「《第十章旅行二人組》中,刀城言耶對高屋敷巡警說過:孩子的死亡率歷來就高居不下,生孩子也辛苦,所以人們會向剛出生的嬰兒破口大罵,比如『生了這麼一堆糞』、『這個狗娘養的孩子』、『生了個討人厭的娃喲』等等,讓世間知道這孩子不是可愛的人類嬰兒,使其不被妖魔傷害。因為降臨這個世界的瞬間,人最有可能被邪惡之物纏身。」
「那可真要把人逼瘋啰。」
「啊……那餘下的書是?」
草草寒暄過後,我把先生讓進了客廳。
刀城先生搖頭。
「所以就在所有人都已熟睡的半夜——」
「鈴、鈴江!但是,為什麼……」
「鈴江姑娘本人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話里含有和雙胞胎秘密相關的重大信息。藏田婆婆是這麼想的吧,如果就這樣讓她出了村,回到八王子的老家在那裡亂說一氣,可就麻煩啦。」
「正是僉鳥郁子女士。我想她是把過去工作時的經歷,恐怕還有和長壽郎氏的那些事都寫成了小說。當然,是為了讓她的學生讀到。也許這就是她表達愛情的獨有方式,但長壽郎氏卻對此十分惱怒。」
「說得也是啊。」
「長壽郎說過,江川蘭子氏『假如生逢其時,也能當侯爵吧』。這事想必是從毬子姑娘的信里得知的,而本文的《幕間(三)》里正巧有個很好的例子可供參考。就是在涉及刀城牙升的地方,有一段說到『身為長子的他,拒絕接受成為戶主並繼承公爵之位的使命』。換言之,爵位這種東西,事實上必須要由家中的嫡出長子繼承。而長壽郎氏不懂這樣的貴族制度。」
「既然能在情急之下制定出如此厲害的計劃,我想將來的事她也早就預想過了。」
「哪裡奇怪了?」
「那樣的話,兵堂先生讓二守家的異母私生子繼承一守家的計劃就——」
「他們肯定是想隱瞞下去,直到斧高君迎來二十三夜參禮那一年吧。所以硬是連他的十三夜參禮都沒舉行。因為斧高君之後已再無退路,富堂翁也好藏田婆婆也好,想必都已經豁出去了。妃女子(男)死後,斧高君似乎成了長壽郎(女)的專屬僕從,工作變得異常輕鬆,原因就在於此。」
「那麼是長壽郎(男)在井邊做祓禊的時候……」
「直接也好間接也好,一年來,江川蘭子小姐是否聯絡過你?」
「話說回來,也真難為她一直沒讓斧高察覺啊。妃女子(男)死後,斧高不是成了長壽郎(女)的專屬僕從嗎?」
「因為只有長壽郎(女)才會用『小斧兒』這個稱呼。通過這個稱呼,她向兵堂氏等人傳達了一個信息,即便條的署名『長壽郎』不是換回身分后的長壽郎(男),而是一直以來的長壽郎(女)。換言之,落井的人是長壽郎(男)。」
「想來不會有錯。但是物色新娘的舉動遭到了一枝夫人的強烈反對。這時,長壽郎氏說服富堂翁和兵堂氏,允許古里毬子姑娘參加婚舍集會。」
「復歸於長壽郎(女)的她,走出了媛神堂。那時她已發現可疑人物——也就是斧高君,但沒有加以喝問。這不是很奇怪嗎?明明在井邊時長壽郎這樣做過。」
「啊,是二十三夜參禮吧。」
「關注一下通報性別的方式你就會覺得奇怪了。明明眾人都盼望生個男孩,為什麼她還要大叫『是女孩!』?當盼望已久的男孩降生時,她的聲音卻『沉著鎮靜、不帶絲毫慌亂』。怎麼看這反應都正相反,對吧?」
「是江川蘭子氏的書。精確地說,是他當天作為禮品帶給長壽郎氏的書。」
「我想當時的長壽郎(女)慌了,因為她不知道長壽郎(男)落井前做了什麼,斧高君又看到了多少。於是她吩咐斧高君把離開祭祀堂到此刻為止的全部所見所聞都說出來。」
「卸妝換上男裝后,給人的印象確實會大不相同吧。」
「之後侵擾斧高的怪異現象呢……?」
「說起一守家歷代繼承人的新娘,慣例是從二守家、三守家,以及秘守家的」遠親團「中各挑一名候選人。在某些時候和場合,一守家也會主動點名,但這種行為往往在秘守一族中播下不滿的火種,所以向來很少發生。」
我下定了決心。事已至此,只能奉陪到底了。
「但、但是接下來就……難道是三夜參禮?但那時甲子婆婆可是非常周到地——」
「但秘守家有淡首大人的作祟……您想說的是這個嗎?」
但是,從他那兒得到的回應,卻是第三次表示否定的搖頭。
「……」
「當然了,長壽郎(女)壓根就無意表演什麼密室狀態中的消失。她只是要在斧高君看不到的地方從妃女子(女)變成長壽郎(女)。想做到這一點,只有以妃女子(女)的身份進入媛神堂,別無他法。」
「然而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但是,您說蘭子曾是男性,有什麼證據嗎?此人確實極為孤僻,所以隱瞞性別之類的或許不是難事……」
「但是,那為什麼……」
「但、但是,他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