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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子星 6

雙子星

6

可能他身邊的我們長相一樣,風我語氣暴躁,而我說話比較穩健,所以讓他產生了那樣的聯想吧。
老師戴著眼鏡,國字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認真,只回答了一句:「我就是不放心。」
我們不再是一雙鞋,而是一枚硬幣的兩面。過著高中生活的我和在廢品收購店工作的風我,每一天都截然不同。一邊發生的事情,另一邊完全不知道。反面所經歷的事情,正面無法看見。甚至外人看我們,都比我們看彼此要更清晰。
「不,這跟我們還不大一樣。」風我說,「小玉的父母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因為事故,交通事故。駕駛員怕酒駕被抓,逃逸了。」
只不過,在那時候的我們看來都一樣。
我們不想惹麻煩,正打算走,他們就圍了過來。
「啊?」孩子的父親瞪大了眼睛。
風從身後吹來,公園裡的樹木搖晃著,腳下的草坪發出聲響。帶著狗散步的人來來回回,幾個孩子在不遠處踢球,四處亂跑著。
「然後你倆就好起來啦?她是高中生嗎?」
首先注意到那個訓孩子的父親的人,是我還是風我呢?可能是同時注意到的吧,過去有很多時候都是這樣。
我發現風我已經停止了扔球,站到了我旁邊。我們四目相對,我知道他的眼神在說「上吧」,但我並沒回應。因為我明白,那隻會惹來麻煩。
「請住手,你們這是栽贓。」
「她跟我們同齡,也是市裡的高中生,不過幾乎不怎麼上學。小玉也跟我們有點像。」
待我反應過來時,風我已經站到了那個傻愣愣的孩子的左邊,開口說話了。
小男孩大概在念小學低年級,他面前站著自己的父親。父親滿臉通紅,怒不可遏,伸手指著孩子大聲地訓斥。
風我的運動能力好,老師就推薦他發揮這個長處,可以保送入學,但風我沒有改變心意。
「即便他臉不動,視線也要動。我、你、我,這樣來回移動。」
我停了一拍,然後站到了大嬸右邊。我們連卡時間點都已經相當熟練和默契了。
「只靠我倆的力量獨當一面,這就是我們的方式。」
一直以來,我們真的就像一雙鞋一樣,不管去哪裡都是一起,所見所聞也幾乎一樣,互相能看到對方正在經歷什麼。
「你厲害呀,人家那樣搜都沒搜出來。」
「不交也行,那就找警察去。」模特男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推了一下。
當我意識到風我正有所行動時,他已經揮著右手手腕狠狠地砸向對方下頜,然後又用手指杵向後面一個男子的心窩,接著大喊一聲「走咯」,就往後方跑去。
「不是,我們早就發現了,只不過是現在來拿而已。」
對面兩人做出了意料之中的反應。
「那就有了破綻。」
我和風我互相看著對方。
「不用了。」我說。風我也在同一時間搖頭:「老師的心意我們領了,不過,我們明白,這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解決的事。」
你偷來的錢包,已經飛到我的學校去啦,還在風我身上。
我們的第一副棒球手套,是在岩洞大嬸的廢品收購店幹活兒之後,通過工資相抵的方式得到的。那之前應該都是空手來回扔著不知從哪兒撿來的橡膠球。
「哪個時候?」
「我們正要成為它的主人。」
「可能吧。那又怎麼樣呢?」
「我可是受了很大委屈呀。被你們懷疑,又被抓著。給我道個歉總可以吧?又不是讓你們賠精神損失費。」

一開始還好,後來他們以收容教育為由恐嚇我們,又是要我們給錢,又是要我們脫褲子,用低級的手段刁難我們,最終事情還是變得麻煩了。
「還有認識大嬸的時候,對不對?」
那一天,我正路過仙台站西口的商業街。距離聖誕節還有好些日子,不過各個商店門口已經掛上了燈飾,能感覺到音樂都比以往更歡樂了。那年比往年都冷,往來行人都穿得很厚實。我們整個童年時代都沒從父母那裡得到過像樣的衣服,https://read.99csw.com一件衣服要穿到破破爛爛為止,導致我對耐寒有著一定的自信心。儘管如此,那年若不是有風我從岩洞大嬸那裡淘來的二手羽絨外套,我還真的受不了。
為了記錄下我們的醜態,有人掏出手機打算拍攝,手機的光亮使他們看清了我們的臉。最前面的一個男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風我,然後似乎是為了確認,再次將視線移向了我。
「要說對不起。」我緊跟著說。這種時候我可沒打算讓步。
「你說東西是你們的,也就是說,你們是這台電視的主人?」
「老師,你也來過我家,我想你應該明白,如果照你說的,我家裡全是你放心不下的事——貧窮、不負責的媽媽和不像話的爸爸。」
風我這才明白她這種仰慕之情的起因。「那種程度完全沒問題。」
「你小子,別死不認賬。我們都見著了。」
「剛才她撞了我一下,然後從我口袋裡把錢包偷走了。」像模特的男子努嘴道。他說他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錢包被偷了,追過來時看見女孩正把錢包遞給我。
看見她十分好奇而尊敬地看著自己,風我有些心虛了,補了一句:「不過一年也就一回吧。」
你們見著的可不是我,是風我呀。
「說什麼?」
「哦,是這樣啊。」
當時我們心裏是否抱有這樣的想法?
「我要工作。優我去上高中。」風我強調道。
我選擇用跟風我不一樣的口吻中和了一下:「可能是我們管閑事了,難得有個公園,破壞了氣氛多不好呀。」
在家時,那個人和我單獨相處的次數更多了。雖有緊張和不安,不過隨著我們年齡的增長,他確實不像從前那樣頻繁地打人了。最重要的是,我可以離開那個以前無法離開的家了。一直以來,兩個孩子外出,走再遠也有極限,有時甚至要被收容教育。成為高中生后,打發時間的場所和方法增多了,從這個角度來說,生活也輕鬆了不少。
那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學校有課。
「又有個不靠譜的爹啊。」
「結果呢?」
「你為什麼生氣呢?」我問。
「沒用,打不過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早已定好的規則,它與肌肉和體格無關,我們永遠都在它的約束之下。
「唉,我真的沒拿。」我十分自信,所以立刻就舉起雙手,「你們想搜就搜吧。」
後來那個父親終於平復了情緒,帶著孩子走開了,不過更像是為了讓他兒子趕緊擺脫我們這個來路不明的二人組。我覺得這樣也挺好。
在車站走道上被模特男抓住的女孩,商業街里跟風我並肩走著的女孩,兩張臉重疊到了一起。「車站裡發生的事我有點記不清了,不過說起來兩個女孩還真有點像。」
「是幾點的時候?」
仙台站的廁所,我之前也去過好幾次,不過那次對調后的場所不是廁所,而是站內通往東口的走道上。有時候並不一定剛好就能在預定時間內找到廁所,當時風我可能就是這種情況。
「我也不是故意想尋找同類,」風我自嘲般地說,「我就是感覺跟小玉很投緣。」
我朝他們口中的「這人」望了一眼,是一個女孩。她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所以我以為她是高中生。如果真是高中生,就不會在本該上課的時間出現在車站。

最終,我們跟著大嬸一起回到了之前的那個地方。那兩個人應該正在四下找我們,因為家電還放在原地沒動。我們把東西搬上了小貨車。
那時候,風我站到了岩洞大嬸的左邊。
「家裡情況是指?」
「找給我錢包的女孩啊,她就是小玉。」
不過,風我有了戀人這事,我並未第一時間得知。
「喲。」穿著黑色羽絨外套,跟風我長相一樣的我也笑了。
「哦,對了,傳送后我是在擺滿了寫|真集的書架前。」風我回想起來,笑了笑,「然後我又一路找回了車站九*九*藏*書。」
我這就明白了,他說的是兩個月前生日那天。
戴眼鏡的「經紀人」拍打著女孩的衣服,檢查她是否還拿著錢包。
「這種最惡劣了。」
比如說上初中后不久,有一次我們離開家,在附近一座神社後院打發時間。當時也不知從哪兒跑出來一群不到二十歲的男男女女,抽著煙,鬧得厲害。
當時我們就分頭離開了。風我是在幾天後才給我講他和小玉相識的事的。

能拯救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沒用的,像這種高高在上發脾氣的爸爸,絕對不能原諒他。他肯定也不是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風我怒道。
一直在身邊的風我不在了,起初是感覺怪怪的,彷彿少了半隻翅膀,連路都很難走直。不過,漸漸也就習慣了。
每天早上他起得比我還晚些,然後去工作,直到快深夜了才回來。
在某個動機的影響下,我們可以像玩聯想遊戲一樣想起好幾件事情。很多時候,我和風我都在不經意間以同樣的思考過程回想起同樣的事情。
「他們跟我道歉啦,雖然很不情願。」屈辱和憤怒讓那兩個人漲紅了臉,「本來準備回家后告訴你的,結果忘了個乾淨。」
「我跟小玉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什麼?」也不記得是我還是風我反問了一句。
「我弟弟比我矯健多了。」我又想起了那句自我介紹。
風我似乎也有一樣的想法,意外的是,她居然還在裡頭。而且,她說一直在等風我回來。她也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說了一句:「太好啦。」然後又催促道,「快說快說。」
我當時只是愕然,但後來這個發現還真幫了我們好幾次。
「哪一次?」
我走進往東西方向延伸開來的Clisroad商業街時,正好和一對男女擦肩而過。因為走得很快,所以並未太過留意。結果那女的忽然停下腳步,說道:「呀,長得一樣。」
另外,風我在岩洞大嬸的回收店工作,生活方式雖與我不同,但一樣過得快樂。
「覺得在外面比在家裡輕鬆。」
高中和初中不一樣,身邊全是來自各個地區的同學,加上沒有風我,我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另一個人。我甚至覺得,這個不同的人才是真正的自我。
初三的班主任極力勸說,讓風我「一定要讀高中」,也希望我勸他上高中,甚至要見我們父母,親自解釋讀高中有多麼重要。看父母總不來學校,老師就親自上家裡來了,結果受到那個人的暴力恐嚇,被攆出去了。
「下午兩點時那次。」
風我應該是早就算計好了。
「優我,我發現了……」那之後風我開口道。
第一個人的下頜,第二個人的心窩,他連續發起攻擊。我們沒事就研究如何阻止對手的行動,而我們的時間又多的是,所以怎樣攻擊要害部位,運用多少力道,都已熟練得很了。
風我向我介紹過後,又轉身面對名叫小玉的女孩說:「這是另一個我,優我。」
嗯,有道理,我心想。風我一定也這樣覺得吧。
「我呢……」我想起來了,「是在車站。仙台站二樓。我原以為會去廁所,結果並不是。」
「幹嗎那麼生氣?」
「你們認識?」父親問孩子。
「所以,又怎麼樣呢?」
我忽然想起這公園裡發生過的一件事。
「還算不上最惡劣,世上比這惡劣的事兒多了。」
「因此她開始寄宿在親戚家裡。從小學開始。」風我說得若無其事,表情卻有些僵硬,「可這個家,好像並不是個輕鬆的地方。」
我又回想起另一個過去的場景。
「錢包藏哪兒了?」
那還是小學的時候。
從十五歲那年開始,情況變了。
他們似乎根本不信,瞪著我。我生下來就一直忍受著來自父親的恐懼,所以覺得在外面碰著的那些恐嚇和暴力跟它相比,都不是什麼事兒。無論那兩個人怎麼威脅,也只不過相當於蚊子叫,我根本不在乎。
當時發生了什麼呢?我在記https://read•99csw•com憶里搜尋。
「你才應該一邊去。我們正在玩傳接球呢,不在公園,還能上哪兒去?你呢?跟個傻子似的在這裏罵孩子,罵得這麼起勁兒。回家罵去。」
「那段時間家裡情況怎麼樣?」高杉問道。
這番話讓老師目瞪口呆。他開始講一些可以去相關部門諮詢啊、青少年福利機構之類的話。
當時,我們見到一個中年女人似乎正被兩個體格健壯的男子恐嚇,所以留意了一下。
「老師為什麼要這麼費心?」風我並沒有改變畢業后就工作的想法,他在最後問道。
「發生那個的時候。」
巨大的記憶庫里,為了查到過去的場景,某個角落亮起了燈光。
我們仍和往常一樣打發著周末的時光。估計是足球隊沒有訓練,要麼就是訓練結束了,我們當時在仙台車站附近晃蕩著。我們沒錢,只是隨便走走,偶爾見著別人有困難,就上去問一問,當然是為了打發時間,而並非出於熱心腸;或者見到幹壞事的年輕人,就把警察找來,這同樣是為了打發時間,而非出於正義感。我們整天就干這些事。
從家裡騎車到柳岡公園,拚命蹬也得三十多分鐘,也算得上一次小小的自行車遠行。小學時我們兩個人來過幾次。
「最近的那一次。」
「如果在打架的時候,這就是機會呀。對方會露出破綻,只要在對方視線移動的那一瞬間搶先動手—」
「怎麼拿?嗯……反正就那麼回事兒唄。」
「你剛才說跟我們有點像,原來是這個意思。」
「什麼意思?」
他的臉上有一絲不悅,我想我應該也一樣。因為我們覺得,眼前的人和我們家那個人是一類人。
班主任老師在放學后叫住我倆,告訴我們:「如今在日本,的確有必要執著于學歷,沒有學歷會讓生活更艱難。」還在黑板上寫下了人生中的重要節點以及所需收入等,並做了解釋。
「啥?」
他們惱火地轉過臉,那模樣像是要咬人似的,這也在我的預料之中。
「你想這種事,是打算幹嗎?」
在家裡時,敢在那人面前大聲講話,一定沒有好果子吃,所以我們都不開口,常常通過表情和手勢進行交流。這個伸大拇指的手勢我也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用的。它也不是一個可以準確轉換成言語的手勢,意思大概是「拜託」「靠你了」「交給你了」等,總之,就是在尋求對方協助的時候使用。
「像?」
那父親的臉漲得通紅。能看得出來,憤怒的岩漿正在他體內翻騰。「跟你們有什麼關係?一邊去。」
風我的話顯然太具挑釁性,不太好。
他們在兩個月前開始了交往。
我讀高中時,風我又和他打過兩次。根據常年經驗,我們知道反抗他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可以這麼說,我們已經學會了一種本領——那個人的命令也好,撒氣也好,壞脾氣也罷,我們全可以像合氣道那樣見招拆招。所以,那可以算是相當叛逆的兩次。
如果要較真的話,風我應該說,一年一次的生日那天,可以有好幾回。
「不是,」風我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第一次見我們的人,都會驚訝我倆長得一樣。」
「還有神社的事。」
「不好意思啊。」他們不情不願地說了一句。
「你要是這樣講,我可是比你們更早找到它的,也只不過是現在來拿而已。不管是發現還是來拿,都是我先,就這麼回事。」
「對了,是數學。我去你那邊時,黑板上寫了好多公式。」風我接住了球,「頭都暈了。」
那孩子有些猶豫,但還是忍不住要公開自己發現的事情。「我覺得,」他開口道,「因為我覺得他倆好像天使和惡魔。」
他們就像小孩般互不相讓,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著,再過一會兒可能就會拋出小孩抬杠時孩子王進行「仲裁」的經典台詞:「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哪月哪日?星期幾?當時地球總共自轉了多少圈?」
「因為那天我回來得很晚吧九*九*藏*書。」
「喲。」風我咧嘴笑了。他身披黑色皮夾克,有著與我相同的相貌。
「我剛想到了以前。」風我接過球后沒有再扔,而是走了過來。
工作和上學的日子里,我們幾乎碰不著面。
「你們到了那個年紀,身體應該也長得更好了吧?」
兩人毫不猶豫地從上衣到褲子,每個口袋都搜了個遍。被男人摸來摸去是不舒服,不過看著他們找不著錢包干著急的樣子我又很開心。我拚命地忍住笑。
我和風我只有在那天保持著裝一致,每年如此。這也是我為什麼專門選了一所可以穿便服上學的高中。從十點開始,每隔兩小時,也就是那個發生的時間,我要盡量移動到對周圍不產生影響的場所。最好是在廁所,如果不行的話,我就找一些無法被人看到的狹小場所。因為我周邊的人雖然將停止動作,但若有防盜攝像頭之類的設備,還是會被記錄下來。
轉過身一看,是兩個體格健壯的男子。其中一人長相英俊,頭髮挺柔順,個子又高,就像從男性時尚雜誌里走出來的模特似的。另一人戴著眼鏡,穿著西裝。乍一看,還以為是時尚模特和他的經紀人。他們抓住了我的手腕質問道:「你剛才從這人手上拿了錢包吧?」
女孩此時正被模特男抓著,我見她瞪圓了眼睛,心想,偷錢包轉移的事應該是真的了。她正驚訝呢,錢包去哪兒了?
任他們怎麼找,錢包就是找不著。他們又在女孩身上搜了一遍,然後再是我,還是沒有,滿臉疑惑,這才準備走了。
孩子搖了搖頭。
當時我應該是在車站附近的一個書店裡。當天早上,班上同學聊天時說一個正統女偶像出了本清涼寫|真集,我一直惦記著。
「你怎麼拿走的?」
「所以呢,剛才那個男的也一樣,看見我和你站在一起時,就來回盯著我們的臉看。看看我,再看看你,然後再看看我,對比我們的長相。」
「好了,既然被抓了現行,就趕緊交出來吧。」
「應該是吧。」這是常見的反應,人們意識到兩個人的臉長得一樣,就會不自覺地反覆觀察。
「找誰?」
「訓斥孩子的父親。」
後來才知道,那個女人,也就是岩洞大嬸,正打算把被丟棄在一條小路上的家電搬回自己的廢品店,結果兩個男子攔了下來,糾纏她說東西是他們的。
「那什麼,我真沒拿,我可以走了嗎?」
「哎呀,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人家體格比你小,力氣也比你小,你卻那麼大聲吼,臉色那麼難看,這公平嗎?」
一名店員走過來,往桌上的玻璃杯里添了些水。
「人們常說的呀,心中的天使和惡魔。」
風我做了壞事就跑,我則跟在後面追,我們總是這樣。每次逃跑的時候,我總是看著風我的背影,心想我的背影是不是看起來就是這樣呢?並且大部分時候,我都會被跑得飛快的風我甩開。
我們等著她平息下來,也不知是要被感謝還是要挨罵,結果等來的卻是一句:「幫我搬一下剛才的那些家電,我一個人搬不了那麼多。」
「是嗎?」
風我投出的球帶著強勁的氣勢。我拿手套接住,沉重的聲音擴散開來。
「那你們跟我是一樣的啊。誰手快就是誰的。」
「誰會來啊?」風我條件反射般地頂嘴,我卻有預感,我們會來。
「哦。」風我從夾克的內口袋裡取出錢包交給她,「不好意思呀,我給拿走了。」
我應聲回頭,發現風我正站在那裡,旁邊是那個說「長得一樣」的女孩。她個子不高,有些肥嘟嘟的,臉好像小松鼠。
我盡量顯得很不耐煩地說。
我們從以前的兩人一對、像一雙鞋一樣共同行動的時代,進入了每日分頭行動的時代。
下午兩點十分的那次,我應該是在教室里,好像是上數學課還是什麼。
這是我很熟悉的手勢。
「確實。」
初中畢業后,我們終於不在同一所學校就讀了。我讀了仙台市內一所公立高中,一所被劃在重點高中範圍內https://read.99csw.com的學校,而風我乾脆連學也沒上,直接工作了。
沒辦法了。我想著,站到了孩子的右邊。我說道:「這位爸爸,這事本來跟我們也沒關係,多管閑事是我們不對。只是,你看,這是大家的公園呀,你會破壞這裏的氛圍……」
「哎,你們還沒道歉呢,一聲『對不起』都沒有?」我並沒忘記衝著他們的背影喊上一句。
一個白色的球飛了過來。它看上去就像是靜止在空中,然後又慢慢變大,最後伴隨著撞擊聲落入我高舉著的手套里。我隔著手套握住那個球,彷彿在同站在另一邊的風我握手。
「你笑什麼呀?」他父親的聲音比剛才小了一些,但語氣仍然不悅。
鞋。
哦,對了。
「發現你是惡魔而我是天使?」
當然,我和風我的關係並未變壞。比起左、右腳的兩隻鞋,硬幣的正、反兩面反而結合得更為緊密。我們覺得相互的關聯更深了,每次見面都會相互分享心得,交換信息。

「我也想到了。就在公園,那兒。」我指著草坪外圍道。
將小貨車整理好后,她遞給我們一張名片,道:「有空來幫忙。」名片只有一張,可能言下之意是,既然是雙胞胎,那就兩人算作一人吧。
「錢包後來怎麼樣了?」
風我沒有放過他們露出破綻的機會,跳了起來。
「什麼叫有點像,就是同一個人啊。」風我說。
虐待孩子的父親就等同於那個人,忍受父親施暴的孩子就等同於我們。
「那之後,也就是兩小時后,不是又對換了一回嗎,我回到那邊……」
那是一個周末,我倆都沒事,於是戴上棒球手套去了柳岡公園,傳球玩兒。
「那些事兒我還真沒聽說過。」風我說,「然後怎麼樣了?」
「說的好像宣布成立音樂組合似的。」老師看上去仍不放心,不過還是笑了。
那是我們和岩洞大嬸相識的場景,所以應該是在上初二時,差不多快放暑假的時候吧。
你問我寂不寂寞?我只能回答你,也沒那麼寂寞。
「你等等。」有人從後面抓住了我,我比較狼狽。
「錢包?」
空中的球畫著弧線,在我們之間來來回回。
他露出了前面我們所提到的破綻,風我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如果放在現在,我知道其實那並不一樣。公園裡的父親雖然臉上滿是憤怒,但那不過是心情煩躁而已。他火氣上來,沒控制住自己,等事情過後應該會反省自己。但我們家那個人呢?他即便在不衝動時也會拿腳踹我們,通過施暴取樂。對於他來說,把孩子當作爬蟲一般對待是很自然的事,絕對不會自我反省。這是一種本質完全不同的惡。
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小玉還在車站裡的可能性很低了吧。
女孩低著頭不說話。
他們先是看看風我,然後又看著我,面露一絲疑慮后,又看向風我。
「優我和風我。」小玉來回看著我倆,小巧的手指跟著發音的節奏來回點著,似乎覺得很好玩。

風我逃開了,我在後面追著。跑了一段距離之後,我們停下來調整呼吸,發現大嬸居然喘著粗氣追了上來,很是吃驚。
我也接住了那個畫著拋物線飛來的球。
那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一直低著頭,聽我這麼一說,他才抬起頭,來回看了看站在他左右兩邊的風我和我,撲哧一聲笑了。
「其實我平時還有一個手下,但最近老請假。」
因為對時間充裕的我們來說,打發時間最開心的事兒就是幫助別人。
高中生活比初中更有意思。要說很開心,那就誇張了。變輕鬆了可能是比較貼近的說法。
風我豎起大拇指輕輕晃了晃,意思是「快去」。
他可能想問,是不是已經可以對抗父親的暴力了?這確實有一點道理,但也只是「一點」罷了。就算有千點道理,「千理」之行也得始於足下——我在心裏耍嘴皮子。「我爸那時候還壯得很呢。都打習慣了,也不留情。他非但不同情我們,還很享受濫用暴力的快|感。他是真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