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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子星 9

雙子星

9

這些錢能否讓小玉的叔叔認可我是富有的,其實我們心裏也沒底。不過為了參加一晚的活動而面不改色地一下砸出兩百萬日元,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做到的事。
但我必須扮演一個狂熱于背棄道德的富豪公子,要表現得對這種令人不忍直視的場面神魂顛倒,所以我也刻意舔起嘴唇來,緊盯著鎖鏈中的全|裸少女。
「彩色複印?錢?」
「錢怎麼辦?」聽說觀賞費——當然實際上並不是這麼稱呼的——需要當日預付,而且要現金,這樣不留線索。「得先讓人家看錢,人家才讓你看秀。」
「這裡是隔音的。」奧山解釋道。
我動了起來,動作之前已經和風我練習了好幾遍。雙腿分開,迅速揮動手臂,然後轉身。
它的下部有管子,從那裡延伸出的橡膠管道一直通往房間深處,應該是用來注水的。
我對泳衣並不熟悉,感覺她的泳衣只不過比在學校穿的那些衣服更時尚一些而已,也不算露,但她看起來很害羞。隨後,她高喊了一聲「風我—」就一溜煙兒地踢著沙子奔海邊去了。
小玉的叔叔站到了我的正前方。我以為自己暴露了,嚇得一怔,他卻似乎並沒在意,而是說了一句「請」,然後遞過來一個好似照明燈具開關遙控一樣的東西。那是黑色的,大約能放在手裡捏住般大小,上面有三個按鈕。
被說得這樣嚴重,我倆不知所措。我們這才意識到,岩洞大嬸是風我的僱主,更是我們所珍惜的忘年交,我們雖沒找她商量過什麼事情,工作時間以外也不怎麼見面,但她對我們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存在。斷絕關係?一想到這個,我們一下子就心虛起來,彷彿背後一直靠著的那棵樹忽然消失不見了。
我幾乎沒有觀看。我看不下去。水裡赤|裸的小玉表情猙獰地忍受著痛苦,這種事本身就超脫了現實。這樣下去不就死了嗎?我的大腦放棄了思考。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如打包的行李一般死去,這種事情不應該存在。所以,這是一件並不存在的事情。
又來了一個參加者,我這才得以解放。「進去吧。」他對我說。奧山點了點頭。
「哦,對。」
就是那個時候,岩洞大嬸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那之前和之後,我都沒見過大嬸那般嚴肅。「風我,不要說什麼一定,一定這種事沒辦法保證。頂多也就人有一死這種事能用一定,所以不要動不動就掛在嘴上。哪怕我信任你,但當你說出一定守約這種話的時候,我也就不信了。」
在岩洞大嬸的店裡做幫手時,我們也來過沿海區域,有好幾次從副駕或車斗眺望過海面。可是,跟大海如此近距離接觸這還是第一次,我有些興奮。有首兒歌里唱道:「大海真寬呀、真大呀。」我覺得它唱得真是貼切。
還不行。
我看著小玉在水箱里痛苦不堪,確認了時間,快到晚上八點十分了。我覺得還是我們運氣好,一個小時前的話太早,一個小時后又太晚了。
或許我們和大嬸的關係會因此生隙,但總有一天裂痕會修復,我們會彌補她的。
周圍那些熟客一動不動地站著,安靜得讓人難以察覺他們是否還在。我聽見了旁邊的奧山咽口水的聲音。
得想想辦法。我想著。要把這些全都毀掉——這個念頭讓我繼續停留在現場。
還剩一分鐘時,我開始行動。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對方開始解釋,「據說那天其實是那個女孩的男朋友的生日。」
奧山向我招了招手,我站到了他身旁。
這可不是一場來者不拒的聚會,不是誰都可以成為會員的。他事先向奧山詳細地詢問了我是怎樣的人,值不值得納入俱樂部。
從奧山那裡接到電話,得知下一場表演的日期時,我們面面相覷,覺得這是偶然。
玻璃水箱架在一個檯子上。
「大嬸,那也得請你幫忙。」風我卻不這樣想。他一想到小玉,可能也沒心思再考慮該不該跟大嬸斷絕關係了吧。
他並未意識到綁架脅迫他的人就是我。可能他也想九_九_藏_書不到高中生會幹那種事。我和風我只要求他帶人去看演出,估計他也覺得當初動手的另有其人,而不是我。我們曾在仙台車站見過一面,不過奧山似乎已經不記得了。
我這樣認為,風我肯定也一樣。
然後,水又開始上漲了,小玉痛苦不已。我明明看在眼裡,可又像是什麼都沒看見。
風我看似很受打擊,不過還是語氣倔強地說:「那也行,大嬸,絕對的,我絕對還你,所以請你借我。」
搜身結束后,他還問了我幾個問題。在這個過程中,我漸漸可以確定這人就是小玉的叔叔。
我看過幾次幾乎免費的業餘樂隊的現場,這裏就相當於把那些室內演出場館縮小了很多。
遙控電擊的遊戲結束后,終於到了水箱助興的節目。不過從活動參与者們的嚴肅程度來看,眼前上演的絕非一場輕鬆的演藝節目。總之,小玉進入水箱的時刻到了。水箱很深,大概有兩米吧,得藉助架在一旁的梯子爬上去。
一陣水花聲響起。
「怎麼了?」我壓低聲音問他。在家的時候,我們說話一向小心。他遞過手機讓我看郵件。
出現在我腦海里的是那個女孩子。那個和母親拌嘴、背著書包負氣出走、最後卻被未成年男孩撞死的女孩子。
小玉,她並不是那個小女孩。這不是從頭來過,也不是為敗者辦的復活賽。只是我們想幫助別人,這樣多少能夠填補心中陰鬱的空洞。
奧山的聲音不自覺地激動起來。說完剛才那些話,他非但沒有表現出「真可憐」之類的同情,反而來了句「這讓我更加興奮」。這句話正表現出他的嗜虐主義和支配他人時的喜悅之情。
為了讓身為主辦人的叔叔相信,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強調這個申請人,也就是我,既有充裕的金錢,還有施虐的嗜好,絕不會向警察泄密。我高中生的身份是可以隱瞞的,但年齡小一事很快就會被發現,偽裝成一個年輕有為的成功人士並不現實。沒辦法,只能說我是某個富豪家的大少爺,再圍繞這一人物設定,準備了相應證據。我們從市內的富豪里選取了符合條件的,偽造了戶口本和駕駛證。把這些東西交給了岩洞大嬸介紹來的專業人士去做,最終達到了使對方誤以為我是有錢人家的公子的目的,也花光了我僅有的一點積蓄。我們甚至還捏造了一些事實,說我有暴力傾向,又無法控制慾望,曾經好幾次對女性犯罪,最終都在家長的疏通下不了了之。
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小玉呢?我想。
天花板上有幾盞照明燈,牆壁雪白。地板是有些彈性的材質,表面好像有塗層處理,顯得很光滑。
觀眾也不鼓掌。這種靜謐讓人覺得更加殘酷。
我看了看手錶。
「這麼巧?」他很驚訝,這樣也合理。
我忽然感到很孤獨,視野彷彿模糊了。而真正孤獨的是小玉自己。
「就在一棟普通的獨門獨戶的小樓里。有錢人的想法就是多,可能是怕出頭的椽子先爛,所以就藏到地下室里了。」
他又怎麼會想到,此時跟他說話的正是那個女孩的男朋友呢?
「剛才我說到哪兒了?」
這棟宅子本就夠豪華了,居然還有地下室。
「那只有借了。」
「第一次?」
奧山已經事先跟他說過要帶我來。
「奧山帶來的消息可能是假的呀。」
那樣難得的表演日,居然跟我們的生日是同一天,這也太過巧合了。高杉應該是這樣想的。
「財迷心竅死翹翹。」風我自言自語地玩起了文字遊戲。
其實哪怕最終被人知道了底細,對我來說也沒多大影響,但我還是想儘可能地不暴露真實身份。我的頭髮剪得非常短,還戴了眼鏡,跟平時的感覺完全不同。一開始我也考慮過戴假髮來改變髮型,不過看來沒用這個方法是正確的,否則在這搜身環節必然要露餡。
「地下室?」高杉在這裏插嘴道。
總之,奧山話里的意思就是,正因為那一天是小玉男朋友的生日,也就是風我的生日,所以她九_九_藏_書才得去跳水箱。
「我要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厲害。你們可能以為會變身的超級英雄根本不存在—」
小玉的叔叔反應還是很快的,這點不得不佩服他。他忽然不見了,再現身時手裡已經攥著一個長長的東西。
地下室什麼樣,我接下來會講。
「小玉暫時還沒跟我提更改日期的事。」
我真想問他們,憑什麼你們這樣的人可以道貌岸然地活著?我簡直噁心得要吐了。
當時的小玉和眼前的小玉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我沒再問風我有沒有什麼能借錢的人,對於那時候的我們來說,能夠依靠的大人僅有一位。
樓梯盡頭是一個寬敞的房間。
「怎麼相反了?」
過了玄關,第一件事就是被搜身。這裏畢竟是普通民宅,當然不會有穿著黑衣裳板著臉的老外堵門,只有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單手攥著警棍一樣的橡膠軟棍做出各種指示:「口袋裡的東西全掏出來」「轉過去」。
「只借一天,然後就還你。一定還。這錢我必須要。」
大嬸十分悲傷地點了下頭,又稍稍抬起臉來。我看見她勉強笑了笑,彷彿是在鼓勵自己。
我也好,風我也罷,可能都覺得這至少算是對那時候的一種補償。
郵件的大致意思是:突然發高燒,今天去不了了。還有一句:本來很期待的,真可惜。
小玉的叔叔說了些什麼,那聲音幾乎難以聽見。或許因為我的頭腦已一片混沌,所以沒聽見。
這時,我忽然想起了今年夏天我們三個人一起去海邊時的情景。在菖蒲田海水浴場寬闊的海岸邊,全是坐墊和遮陽傘,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處空地,風我馬上就像脫韁的狗一般沖向了大海。我動作太慢,沒跟上他。
我感受到的只有不快。可是在那漆黑的房間里,在僅有的亮光下,那呻|吟聲,那張翻著白眼的臉,還有女孩痙攣的身體,竟給人一絲若有若無的刺|激。面對下意識地幾欲興奮的自己,我感到恐懼。
「參加一回的話,我估計那些錢就夠了。」奧山這樣說,「不過只能一個人去。」
「變身!」
風我並不同意我這句話。「估計她會等到當天再告訴我去不了,用身體不適之類的理由。那樣才顯得更自然。」「不過,當初怎麼偏偏就選了去海洋館呢?」
風我豎起右手大拇指,朝我晃了晃。這是我倆從過去到現在一直使用的手勢,意思是「拜託了」「接下來就靠你了」。
我的心跳加快。
再多辯解和歉意都沒有意義了。
那是什麼東西,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不過這也是好事,如果我看清楚那是獵槍,可能當場就動彈不得了。
「報告男朋友的生日?」
我搖了搖頭之後老實地回答:「他這是第一次。」
好像這裡是他常去的健身房一樣,奧山輕車熟路地順著台階下到地下室。
我能講完這種話而不笑,全是因為憤怒。就在這個過程中,小玉仍然浸泡在水箱里。我甚至有些擔心了。如果小玉的叔叔沒有操作,水箱里的水位是不是就不會下降,那不就真的要了命了?不過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意識到自己的腿在發抖。不好的事即將發生,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可怕又令人痛苦,令人不快,而我則要觀看它。
水箱里,小玉正忍受著痛苦。
沒有背景音樂,四周一片寂靜。這裏並不讓人覺得舒服,或者正是這種不舒服使得違背道德的負罪感更為強烈。
「哦,你說過。」
最終借了兩百萬日元。
我裝出不經意的模樣看了看手錶,實際上是在確認距離那個還有多長時間。
我講到現在,講了我自己從兒童開始到十幾歲的故事,可對方竟然只對地下室感興趣,這真叫人不開心,我有些生氣。
我環視四周,一群人正傻站著。
小玉的家,準確來說,是小玉寄宿的叔叔家的宅子,在夜晚的黑暗中顯露出如傲慢君王般的威嚴。它的外形複雜,甚至讓人很難弄清楚其究竟有幾層,大門附近還裝了攝像頭。奧山並未使用九*九*藏*書專為來客準備的可視門鈴,而是按下隱藏在攝像頭附近的一個小凸點,通過那裡的通話器跟裏面對話。
高杉正好在我希望他提問的地方插嘴打斷了我,我也明白他要問什麼。「沒錯,」我搶在他提問前道,「那天正好是我們的生日。」
小玉的叔叔已經知道小玉有了男朋友,或許小玉沒注意透露了關於生日那天的安排。
我想到自家廉價的公寓樓房,因二者之間的差距而苦笑。不過,羡慕旁人這種事我們早在孩提時代就不幹了。對於生活在深淵底部的我們來說,一旦開始羡慕上面的人,那就意味著會嫉妒他所擁有的一切。
水箱里的水維持在一半的高度,小玉嗚咽著浮在裏面。她正拚命地划動著雪白的雙腳,稍有懈怠就會因鎖鏈的重量再次下沉。
「到此為止!」我大喊著,舉起手。我的聲音在那樣安靜的室內迴響著,眾人應當都受到了驚嚇。我走到水箱前,大喊道:「你們以為干出這種事還能跑得了嗎?!」
應該也沒多大差別吧。
我是在做夢吧?我希望這是夢。帶著這樣的想法,我體內紅黑的岩漿幾近沸騰。
我適當地裝出膽怯的樣子,又適當地表現出倔強。我在心裏暗示自己,我是富豪家的公子,缺乏倫理觀念,是個只想著自己的年輕人,然後以此來表現。
她問歸她問,在我們常盤家的歷史里,全家從來沒有來海邊遊玩過,就連全家一起出門遊玩也沒有過。
所以,我打算放棄。我覺得還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你等一下。」
如果是現如今,還有私人借貸呀、信用卡貸款之類的,可當時那個年代,這些手段都很難用上。
這個遙控器是用來遙控電擊的?每個人隨自己喜好按下按鈕,將痛苦強加給小玉。那是痛苦,更是恐懼。
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小玉赤|裸的身體上貼了幾條肉色膠帶。產生電流的裝置就那樣被貼在了她身上,憤怒和噁心幾乎令我眩暈。
「其實我不想借錢給你們。」大嬸說。
在我看來,總在風我身旁笑嘻嘻地打鬧的小玉才是真實的。可是,她人生中應該有大半時間都在這個家中度過。如此一想,眼前的這個女孩才是真正的小玉。她和風我在一起時,只不過是為了風我和自己才強顏歡笑的,是在扮演快樂的自己而已。
她覺得人與人之間只要摻和了錢的事兒,關係也就斷了。「找熟人借錢,是實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才用的法子,而且還要先做好跟對方斷絕關係的心理準備。」
「報告一切,生活的全部。跟誰見面,跟誰做了什麼,還有生理周期。」
她懷抱著玩偶,被迎面而來的車子撞死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我慌忙將其揮散。
過了十五歲之後,我們的身體發育得更健壯了,尤其是風我。干體力活兒的同時,他還用岩洞大嬸從外面回收來的健身器具鍛煉肌肉,臂力是有的。跟小時候相比,我們對那個人,也就是父親的恐懼可以說有所減少了,但在同一個空間相處時,我們依然會緊張得胃痛。那個人似乎也對我們有所警惕,常常趁我們沒有防備時開始施暴,而且手段更狡猾。家對我們來說仍然是地獄。
大嬸緩緩轉過頭來,深深嘆了口氣:「優我,你腦子好使,肯定也知道借錢本身根本不是問題。我想說的是,談錢需要相應的覺悟,它有可能破壞我跟你們之間的關係。你們明白這一點,卻還是想找我借錢,這讓我心裏不是滋味呀。借錢倒是沒什麼。」
距離對調位置只剩下一丁點時間了。
小玉的叔叔幾乎沒有發號施令。可能因為小玉已經放棄了抵抗,徹底服從,沒必要再去警戒和強制什麼了。
「怎麼可能?」我堅決否定,其實我也沒有否定的根據。
「那不是偶然,」我說,「正好相反—」
「其實,是有的,」我說,「這就讓你們瞧瞧。」
如果對方是政府機關的人,這點謊言當然很快就會被拆穿,但小玉的叔叔沒有查明真相的實力。再加上我還read.99csw.com暗示將支付比一般觀眾更高的費用,對方輕易就上鉤了。
生日當天起床后,我發現風我正站在洗臉池前,手裡攥著手機咬牙切齒,表情痛苦。
沒有聲音,雪白的身體如水母般搖晃,散發出虛幻的美。可是這份美麗的盡頭——她的臉上卻是凄慘、猙獰,令人矛盾。
我這樣告訴自己。這應該也是風我此時所想的吧。
大放異彩的是房間正中那個巨大的玻璃箱,它讓人感覺這裏彷彿是魔術表演的現場,至於高度,可能有兩米。
我不作聲,觀察著房間。
我想扔掉遙控器,但那樣做將被懷疑。或許小玉的叔叔還有辦法知道什麼人在什麼時候按下了按鈕。我第一次參加,有所顧忌當然更顯真實,若表現得厭惡,則有可能遭到懷疑,所以我也按了幾次。每按一次,小玉應該會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但我沒去看。我的視線還朝著那個方向,但大腦已經放棄了對眼前畫面的接收。
除了我和奧山,還有四個觀眾。或許他們都是熟客了,互相之間並未交談,只是四散站開,彷彿那裡一直就是他們的指定席位。
「可能她被要求所有事情都要向他報告吧。」風我是這麼說的。
「別這樣。」如果我沒攔著,可能他就會一時衝動把手機給砸了。他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如果只因為一時衝動,一部智能手機的代價未免太大了。
裏面的人應該正通過攝像頭觀察著我們。
「她一定真的感到非常可惜。」我想象著小玉寫這封郵件時的心情,胸口彷彿被箭射穿般疼痛。
「這種事情不能原諒。奴役他人的行為不能原諒!」
她毫不在意全|裸的身體,面無表情地順著台階往上而去,彷彿一個被抽去了靈魂的人偶。
的確,有一些人就在自家地下建卡拉OK室或者健身房。
「總會有辦法的嘛。大不了用彩色複印唄。」
「她不但不能去幫男朋友慶祝生日,連個面也見不到,還被逼來進行水箱表演。」
小玉沉入了水箱。也不知她叔叔是怎樣操縱的,水箱的蓋子開始閉合。水箱里幾乎灌滿了水,小玉因為手腳上的鎖鏈而下沉。那並不算長的頭髮如無數細小的手,無力地伸展開來。剛才勉強吸進體內的空氣,現在化作生命的氣泡被吐了出來,剩下的只有面部痛苦的表情。
無規律的、無防備的、遙控的暴力,帶給承受者恐懼,也給施暴者帶來無法形容的快|感。
燈光熄滅,我們置身黑暗中,只有水箱附近有光亮。房間深處的一扇門打開,西裝筆挺的叔叔帶著小玉走了出來。
我喊出了那個至關重要的詞,可能人生中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與人閑聊時,這個詞常常表示接下來要「書歸正傳」了。小玉也好,我們也罷,每個人的人生都很難用「幸運」來形容。可不可以突然來一句「閑話休提」,然後向我們展示真正的生活、更為正常的生活呢?我不禁在心中祈求。
「生日那天,我們本來準備去海洋館,」和奧山打完電話后,風我告訴我,「我那天也請假了。」

同一時間,我的身體發麻,感覺被薄膜包裹著。
事前他就要求我帶學生證來,現在我就裝模作樣地順勢掏出假證件來給他看。
你問如果當天不是生日的話,會怎麼樣?
我跟風我之前已經對過手錶,精確到秒。當剩餘時間快到一分鐘的時候,我就在心裏默默倒計時。之前我練習過好多次,已經可以較為準確地讀秒了。
「之所以在那天上演,是因為那天是我們的生日。」
「風我……第一次來看大海呀。」小玉似乎很開心,立刻脫起衣服來,似乎是想去追風我。她的泳衣早在裏面穿好了,此時正隨意擺動著手臂問我:「這衣服,會不會有點太露啦?」
所以,我們決定干一票。這算是一種惡作劇,也是一種無聊的自我滿足。

風我沒有回應,緊握著我遞迴去的手機,表情猙獰。
我身後陸續有人進來。
奧山對我們言聽計從,他深信我們的話,以九九藏書為只要能帶我們觀看表演,以前的事就能一筆勾銷,我們絕不會再找他麻煩;如果不成功,我們就會把他的人生毀個稀爛。所以,奧山拚命解釋說我們值得邀請。
不管這事多無聊,那也是我跟風我的約定。
這種可怕的場面並非經常上演,頂多也就一個月一次的樣子。小玉能活下來,在一定程度上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可能我太過年輕吧,畢竟只有十幾歲,他神情訝異地打量了我好多次。
小玉站在水箱旁邊,行禮。她臉上沒有表情。沒有因為全|裸而羞恥,也沒有恐懼。她怎麼可能習慣呢?她是放棄了。她的人生里,這樣的事情,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太多次了。

「你能察覺到?」

每一年的生日當天,我們都必須詳細地共享彼此的計劃。從十點到深夜,我們將每兩個小時對換一次位置,有時候還要根據情況徹底偽裝成對方。有些時間段的對換,可能會讓風我約會時最快樂的體驗被我搶佔,所以必須事先確認彼此的安排。
幸虧我這樣告誡自己,才得以忍住。但見到小玉雙手雙腳都被鎖著,我的視線想從她的身體上逃開。而且,她此時是全|裸的,見到弟弟的戀人的裸體令我愧疚。

「風我好喜歡海呀,」小玉道,「你們小時候常來?」
一想到這些,身體里彷彿有蠕蟲爬過,陣陣噁心的感覺襲來。並且,我發現那噁心的感覺里竟還包含了一種近似期待的、近乎興奮的東西,讓我想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好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不能背過臉去。
「還記得地下室什麼樣嗎?」
「我有時候覺得她跟我們相似。」風我語氣平淡地說道,「家就是地獄,在外面的時候才能活著。可是,在外面的自己又不是真正的自己。這種感覺,小玉身上也有。」
沒辦法,我也配合風我鞠躬道:「大嬸,請借給我們吧。」
「閑話休提」—我想起這麼一個詞。
摞起來也沒有多厚,甚至有些叫人失望。
「確實風險太大。」
我們只是想破壞這場表演。我們只是想攻擊那些置身安全地帶而去擺布、蹂躪小玉的人。必然會想辦法讓兩個人都參加活動,然後大鬧一場。因為入口處需要搜身而無法將武器帶進去,但如果我倆拼盡全力,像火力全開的汽車那樣大鬧一場的話,也會讓小玉的叔叔無從招架。既然選在了對我們來說那麼重要的一天,那麼我們也想要特別一些。
我必須做完該做的事。
表演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突然開始了。
誰去呢?最終決定還是我去。風我點頭道:「如果我去,一見到她叔叔就會失去冷靜。」
—風我最後還自言自語地咕噥了一句。結果她非但看不到水箱里的魚,連自己都得進水箱里了。
「今天?」
我和風我深深地低下了頭。
我當然知道那違法。我之所以反問他,是因為我擔心那點小花招一下子就被識破了。錢放在袋子里交出去,人家只要一查馬上就知道是假的了。
我的話是很無聊,高杉似乎也沒聽進去。他問道:「在哪條街?」
「大海。」
水箱里的水位慢慢降了下去。這應該也是由她叔叔控制的。我觀察過,發現他手上有形似控制器的東西。也不知水箱的出水口在什麼地方,裏面的水正在緩慢地往外排。小玉似乎還有意識,她將臉伸向水面。恐懼使她開始醜陋地掙扎,彷彿一隻將要餓死的動物不顧一切地撲向了面前的食物。
「那種生活小玉可能已經過了十多年了,那種受人控制的生活。」
誰在何時按下按鈕並沒有規定。小玉就像一個真人玩偶,時不時地抖動著。
這是幹什麼的?我有意無意地觀察四周,發現其他人也都拿著。
我無所事事地站在奧山旁邊。
「怎麼你還想做一期節目,專講蓋了地下室的富豪家嗎?我覺得那也不算很稀奇。」
一陣輕微的聲響,然後小玉慘叫了一聲,顫抖著身體倒在地上。又是一聲響,小玉發出強忍痛苦的呻|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