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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子星 11

雙子星

11

我不禁嗤笑,還帶著困惑。我說道:「真沒有那回事,」他這種過分篤定的語氣甚至有些令我生氣,「亂栽贓也得有個限度。」
估計,這是我的猜測,對於那些一打開就被貼上「贏不了」「很弱」標籤的卡牌,我可能想再給它們一次機會。我和風我也是一出生就被認為是「多餘」的,過著棄兒般的生活,但我們都沒有放棄,緊抓住一切機會活了下來。如果人生有獎項,即便得不到一等獎,我們至少也配得個參与獎、鼓勵獎什麼的。我們或許在期待那一天的到來,覺得自己值這點東西。同樣的道理,當時我覺得這些卡牌也一樣應該擁有發揮本領的場所。
我完全忘記了。前不久小晴田邀請過我。我還從未打過保齡球,當然那隻不過是出於經濟上的原因。於是我對小晴田表示:「我也沒打過,那就一起去吧。」兩人都是第一次,也不知會打成什麼樣,我心裏沒底。在去之前,我得上網看看視頻,掌握一下打保齡球的要領。
「常盤,你加入什麼社團了?」
這一聲「喲」使二人面露疑惑。
「什麼時候都行。」我沒好意思說,卡牌隨時都帶在我身上。
「我沒錢。」其實我回答得很坦率,可他似乎覺得那是玩笑話。
我只是想讓很弱的卡變得不那麼弱。
「不久前,我跟晴子聊天時……」
我說了一句「真不容易」,可能這聽上去像是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但我心裏真的這樣覺得。
「那很弱的。」
「沒錯!」
「用的是頭韻呀。」
他們年齡差距較大,我感覺是姐弟。
可能因為對方牌組的戰術跟我的有一拼吧,苦戰了一場,最後我還是贏了。當對方以強勢組合發起進攻,就要獲勝的時候,碰巧我的卡牌發揮了恰到好處的作用,一下扭轉了形勢。之後我要做的就是小心謹慎,不犯錯即可。最終我勝了。
我問了才知道,這個卡牌遊戲好像十多年前就有了,他說他小學時經常玩兒。
這時候,我又想起了另一名小學生。記憶的弦一旦被觸碰,與之相連的初中時的場景就會在腦海深處復甦。
「你來教教這個哥哥吧。」
「這就大不相同啦。」風我的表情有點嚴肅,「離婚和死別……」
然後,他的一個朋友坐到我面前說:「那你跟我來一局吧。」我沒有理由拒絕,重新洗牌,然後開始對戰。
「真的可以嗎?」她面帶愧疚地問我,那眼神似乎在審視我究竟是不是一個壞人。
接下來我們就開始對戰了。本來不該讓對手看見的牌現在是攤開的,這樣好一步步地介紹遊戲流程、方法、規則。
「我才不要那麼弱的卡呢。」
「有道理。」風我咕噥道,「就算許多人都不容易,那也沒必要自己強忍著,不是嗎?」
「這個卡很弱嗎?」
我為什麼這樣?我對卡牌遊戲並不感興趣。
一到家,我就拿出手機收集信息。那時候我已經有了智能手機,主要是為了跟晴子取得聯繫。我就是想確定自己跟這次的死亡事件無關。這次和那時候不一樣——和北極熊玩偶那次不一樣,我想確定這一點,於是上網搜索各種消息。
「放學了?」晴子問我。
「呀,常盤哥哥。」有人叫我。我轉頭一看,小晴田和晴子正朝我走來。
「如果是大量的人同時遭遇不測的話。」
「什麼呀?」
可能這場勝利頗有戲劇性,觀戰的小朋友都很激動,他們圍觀著那張逆轉局勢的卡牌,心懷崇敬地稱讚道:「這卡真強。」
他終於想起來了,一把從我手中抓過那張卡,翻來覆去地看了起來。「還真是的。」
「那張卡,其實很有用。」
我說不出她的名字。不是我想不起來,是我根本就沒記過。
「嗯。只不過,好像還沒回來。」
「嗯?」
「剛才我說的卡牌遊戲,就是和他一起玩的。」
「什麼時候?」男孩問。
「從這個開始?」
「不是說你哦,是說失蹤的事。」
那次什麼?風我剛問了一半,便「哦」了一下點了點頭。我說的是那次大型自然災害
「這是哥哥的女朋友?」小晴田問道。
我也沒在意,轉身就離開了。
「真的。」
我住的是一棟廉價公寓樓,上、下兩層,每層四個房間。雖然房子很舊,但我終於擺脫了緊張和不快,可以獨自生活了。我獲得了做夢一般的自由和安穩,再也不會在熟睡時挨踹,也不會在不說話時被吵罵聲折磨。一想到正常人從小就過著這樣的生活,我心中的憤怒比羡慕更甚。
「那個……」我忍不住開口,「剛才九-九-藏-書我們聊什麼來著?」
她可能以為我只是說說罷了,把這句話當作了玩笑,可我反而挺認真。男孩馬上答道:「好呀。」自打我開始往卡牌店跑,和那裡的顧客對戰、交流之後,我才明白,他們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對手對戰。因為這是兩個人的遊戲。
有一次,便利店的工作結束后,我坐上仙山線在愛子站下車,碰著了一個面熟的女孩子。
「對了常盤哥哥,那個約定你還記得吧?」小晴田問道。
「看你好像總是在認真聽講。」
「你沒看新聞?市內有個小學生失蹤了。」
店員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對旁邊一個初中生道:「哎,你—」那是個身穿校服的初中生,此時正一個人看著自己盒子里的卡牌。
「哦,好。」
「四十張卡是一副牌,然後拿來跟別人對戰。怎麼,你連遊戲規則都還不知道嗎?」他有些意外地說著,不過似乎並不介意教我。上完課,他就在食堂的餐桌上跟我講了一遍卡牌遊戲的玩法。沒有實戰,有些地方我也聽不太懂,他就建議我說:「卡牌店裡說不定也有專門用來體驗遊戲的牌組。」
「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真話。如今再冷靜下來分析,可能我當時雖然嘴硬,但心裏仍然對晴子有一種近乎憧憬、迷戀的感情。如果不是那樣,後來我也不會主動提議去動物園或者遊樂場,也沒有必要邀請他們去野外燒烤。當時的心情,一定類似於那種明知無法同偶像明星交往,仍然無法控制自己去嚮往。當晴子告訴我,她通過公司關係買到了便宜的票,邀請我一起去看太陽馬戲團的演出時,我感覺如果自己真的有尾巴,一定早搖上了天。
她來回打量著晴子和小晴田。也許她也覺得比較意外,因為晴子看上去並不像一個那麼大的孩子的母親。

求之不得。我點頭,和他約好第二天在附近的公園對戰。那裡有木桌,還有長椅。我們還說好了下雨就終止,刮大風也不行。不過,天氣看上去一時半會兒變不了。
她懷抱著玩偶,被汽車迎面撞擊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中,我的胃部一陣痙攣。
「這可有些太過沉重了。」
當時我確實稍處劣勢,正設法抵禦他的進攻,同時祈求牌堆里能出現一張可以扭轉局勢的牌,所以表情過於嚴肅。
「不,不是的,你其實是想通過卡牌遊戲跟那對姐弟套近乎。」
「你那種用法我還是第一次見。」男孩感慨時,我感動得彷彿達成了人生目標,就差振臂高呼了。
他態度不算親切,不過說話條理清晰,所以很好懂。有什麼不明白的,我一問,他就會流利地回答。大約三十分鐘后,他起身道:「我差不多得回去了。」
「哎呀,你要銘記在心呀。」小晴田的用詞實在好玩,我笑了。
男孩等不及出門就打開了一個包裝盒,抱怨了一句「沒中」,就把卡牌甩給了女人。
「那一天—」風我意味深長地重複了這個詞,「她多大來著?」
風我也問:「大家都差不多?這是什麼意思?」
「別裝傻了,你小子喜歡上那個來買卡牌的姐姐了,這太明顯啦。」
我從開始接觸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月,只能算個初學者,幸虧連日來一直往卡牌店跑,積累了經驗。
什麼時候?在哪裡發現的?兇手有沒有落網?我有許多疑問,但沒必要讓她回答。她抱起小晴田準備回家,我試著問:「我送送你們吧?」她則輕聲回答:「不用了。」我沒能跟上去。
但是,晴子覺得「大家都差不多」。或許她總是這樣告訴自己,好讓自己不要只顧悲傷,要堅持往前看。
那天上午沒有課,快中午時我還在收銀台幹活兒。一個年輕女人買了幾包遊戲卡牌,她身旁站著一個小男孩。
「可以啊,你用手機也可以查到。」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我說,優我——女人對男人說『了不起』時,其實心裏想的是『無所謂』哦。」後來風我這樣對我說過。即便當時她拍著手,嘴上說的是「無所謂」,我也一樣歡天喜地。
「好啦,別鬧了,店員哥哥要工作。」她一邊打圓場,一邊將便當放進購物籃。
「姐姐?」
「差一百歲也是一樣。」我的意思是,我們反正也不會交往。風我卻故意要錯誤解讀:「在愛情的力量面前,年齡的差距不值一提。」
一開始,我很震驚。
我成了大學生,在愛子站附近租房生活。那裡稍微遠離市中心和繁華地帶,但是可以騎摩托去大學,乘坐仙山線的話大約三十分鐘能到仙台站,並沒什麼不方便。
「你們這是說什麼呢?」旁邊的女生插嘴道。
他疑惑地應了一聲:「嗯?」
小學生是在廣瀨川岸邊的草叢裡被發現的。
男孩接著開口:「媽媽,明天可以吧?」
「我沒有智能手機。read.99csw.com
「什麼頭暈?」
「你說它太弱,打算扔掉。」
「你這是在戲弄我?」
可能我更像是試圖通過一句咒語來平復心情,風我看在眼裡,以安慰一個逞強的孩子般的神情說道:「明白明白。」
「你住這附近?」
「是嗎?要不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吧。」我剛說完,剛才一直跟我聊天的女生露出驚訝的表情看向我。可能她驚訝的樣子使晴子感到了異樣,晴子趕忙行禮解釋說:「哦,不好意思,常盤平時很照顧我們家孩子。」
「是嗎?」我說著就連忙動身坐到了他對面。看著這名店員,我總有種熟悉的感覺,後來才發現,他有點像我小學和初中時的同學——臟棉球。
失蹤學生的遺體被找到了。
「您是他母親呀?真看不出來。」我這樣詢問時,已經沒抱什麼希望了。因為男孩面對她時的態度,明顯是孩子面對母親時的那種。
「是嗎?」我對那些並不感興趣。
後來我們在公園玩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後孩子們都去公園裡的遊樂設施那裡玩耍了,我和她就站著聊天。
「還行吧。不就是為了那個才來上學的嘛。」
傍晚時分,晴子快步走了過來。平時即便她早早結束工作,也會比這晚許多。我正在想可能是出什麼事了,她就表情痛苦地說道:「學校來消息了。」

「跟顧客閑聊的便利店員工應該被開除。」
我一驚,連忙看晴子,然後又堅定而迅速地說:「我今天第一次跟她講話。」簡直就像是要洗清自己的冤屈似的。我自己也覺得有些過激,便試圖改變話題。「對了,學校那邊沒事了吧?」
普通人覺得理所當然知道的東西我們不知道,普通人肯定會有的東西我們沒有,我們就這樣活到了現在。就連當初上幼兒園時,我們都還不知道原來每天都可以吃晚飯。
「很弱呀,靠這卡也贏不了。」男孩說。
「店員哥哥,你什麼時候可以?我帶我的牌來。」
「哦,」我再次盯著卡牌,「怎樣可以學到那些玩法呢?」
「哦,嗯。」之前我已經聽說了,四十張牌組合成一副,每一副牌都是持有人按照自己的戰術選定的,所以內容各不相同。根據牌組內容不同,作戰方式也不同。
「啊,媽媽。」男孩開口。
沒想到機會還真的來了。我感到胸口怦怦直跳,可能這也有些誇張了。然後我說道:「要不,下次來一場對戰?」
「是嗎?」
風我和小玉,一個沒猜對,一個的預言實現了。
「有不明白的事,就問明白的人。」這樣最快捷。
媽媽?是呀,是媽媽。我再次告訴自己。
「這是什麼樣的遊戲呀?」我問道。男孩說了一個我不太熟悉的名詞,好像是個遊戲的名字,但我沒聽明白。然後,女人又用清晰的發音對我說了一遍。「是一種兩個人玩的好像撲克一樣的遊戲卡牌。」
「要不,你去卡牌店問問?我小的時候就常常去卡牌店。哦,我是仙台本地人,所以都去仙台站前面那個店,那裡的店員總會教我,比如要用什麼樣的卡牌組合成一副厲害的牌組。」
之後,我也常見到晴子和小晴田。我把二人看作常光顧我打工的店裡的客人,即便只是打個招呼,我也很開心。每當站在收銀台前時,我都會想他們今天會不會來。這也沒什麼好自責的,就好比你看著窗外,期待平日里常見的那隻鴿子今天能來一樣。
「打工吧。不是去便利店,就是做家庭教師。」
「這樣下結論還太早。」
「哦,剛說什麼呢?對了,這個卡。嘿,我玩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新出的卡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不過,我也想通了。」
開局的手牌挺好,中途抽的牌也很理想,沒花多長時間,我就勝利了。
我當然會等。我茫然地看著那些展示櫃,看也看不明白,我就看上面的插畫、文字什麼的打發時間。
「哦,新聞上播了,」她點頭,「大約兩周前吧?」
風我不覺有愧,也沒道歉。他一定也明白自己的判斷其實有所偏頗,可他還是笑眯眯地說:「嘿,要我看呀,還有機會。」
廣瀨川好似靜靜流淌在仙台市內的血管,它作為仙台的象徵,毫無傲慢氣息,平易近人。有人居然在那種地方做如此恐怖的事,讓人覺得彷彿血液里沾染了一種可怕的疾病。
他個子並不高,看體格明顯是個小孩子,不過說話很利索,似乎頭腦還行。
「他們會不會永遠都不回來啦?」
「我生他時還很年輕。」她這樣說的時候,男孩也同時答道:「我出生時她還很年輕。」
那裡距離我的大學並不太遠。據說屍體並沒有被掩藏。網上有人說,那感覺就好像是丟棄了一個再也用不著的玩具。工作人員清早把卡車停在附近回收垃圾的時候發現了失蹤小女九九藏書孩的遺體。
「接下來呢?繼續做一個她家附近便利店的店員?」
「我的雙胞胎弟弟。」
「是啊,就在前面不遠。」
裏面擺了幾張長桌,幾個初中生模樣的人正在上面擺著卡牌。
他笑了。「有些自動販賣機,你在那兒買果汁,如果中獎了還會送你一瓶。」他說,「買的時候肯定以為不會中,如果真的中了就很意外呀。」
「然後呢?」風我心裏很是得意。他已經擁有了小玉這個戀人,每當談起這方面的話題時都洋溢著一種優越感,類似於「你並不了解女人,我卻很了解」這種,但我也沒有特別在意。我們可是從頭到腳都幾乎一樣的雙胞胎呀,有些差異也很難得。
「嗯,剛回來,」我說,「你們要坐地鐵?」
我心裏也有數,當時我如果被拍到,下面肯定會加上一行「純情大學生試圖親近少婦」的文字。
「年長?小晴田可還是小學生呢。」我回答,並不是在裝糊塗。她的表情卻一下子冷漠了。
不久店員就來了,他往裡指了指,道:「到那邊吧。」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我也沒打算裝傻。什麼喜不喜歡!當時和她聊那些卡很弱時她的臉長什麼樣,我都不記得了。
開始比賽時,雙方並不知道彼此的牌組裡都有哪些牌。通過猜拳決定誰先誰后,然後從自己的牌堆里抽牌、選擇、放置,一個回合結束。
「果然,你們在便利店以外的地方也見面了。」
但是,此番猜想很快失去了意義。
「我想玩這個卡牌遊戲,但是不知道規則。」
「反正,有一次,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小晴田父親去世的話題上。」
就這樣,老師換人了,我得以繼續上卡牌遊戲課。
「遊戲怎麼樣了?」面對她的詢問,男孩和夥伴們做了彙報。可以感覺到他們雖不甘心,但也很享受過程。我又舉起那張原本被認為很弱的卡道:「我用之前他給我的卡贏啦。」
「牌組?」
「因為她看起來很年輕。」實際上她還沒到三十歲,孩子九歲,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並不大。而且因為她個頭偏小,娃娃臉,我壓根兒就沒朝母子那方面想,以為二人是姐弟。
我認出了對方是和我同一個專業的同年級學生,她揮手跟我打招呼:「哦,常盤。」她的頭髮編成辮子盤了起來,看上去挺新潮,也很適合她。身上穿的衛衣和牛仔褲乍一看挺普通,不過也有可能是名牌。
「那,可以給我嗎?」反正他本就準備扔掉,這樣說也沒問題。男孩果然回答說:「可以啊。」
車站前蓋了一座新的購物商城,在它的後面有一棟小樓,我在最裡面找到了那家店。玻璃櫃檯下面展示著各種卡牌,我都看花了眼,不知該怎麼辦。從小我就沒碰過遊戲啊、玩具啊什麼的,感覺很新鮮。
我還沒放肆到主動套取她的私人情況的地步,再說我也沒那個本事。我只是跟她聊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晴子,男孩叫晴田,她丈夫叫晴生。
「不過這個遊戲需要把很多卡牌組合起來使用,有些看起來很弱,如果組合方法正確的話也很強的。」
「你看,我就說你一直以來都把對方看成戀愛對象了吧?而且,你對一個有夫之婦有想法,這才是問題吧?」
這不是我能插嘴的問題。
運氣也站在我這一邊。
終於,我們開始了卡牌對戰。這四十張卡牌也費了我一番心思,從卡牌店的店員到一些熟客都給過我意見,中間也換了不少牌,花出去不少錢。有些卡牌價格驚人。我則跟眾人商議說,盡量用便宜的,我還是想少花點錢。
「你怎麼就沒看出來?」後來風我聽我說完,不知為何竟有些生氣。
「什麼呀?」
「你不可以這樣。」女人責罵道。
「然後呢,怎麼樣了?」大約十天後,我跟風我提起了卡牌遊戲的事,他聽完就立刻問道。
她很自來熟地跟我搭話,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回應,只得一邊附和一邊試探。不知道她什麼目的,簡直有點像審訊,我甚至想趕緊把自己的包拿出來讓她檢查。
「哦。」女人的表情有所緩和,但仍未放鬆警惕。
「就算是那樣,正常情況下也能看出來吧。」
「你好,我想諮詢一下這個卡牌遊戲的玩法,可以嗎?」我問收銀台旁邊的店員。他戴著眼鏡,身材偏瘦,貌似比我年輕,但應該不是高中生。
「打從娘胎里開始我可就一直跟在你身邊,不光你在想什麼,連你感覺到什麼我都知道。」

風我看了一眼在一旁一直笑而不語的小玉。她輕聲說道:「你如果再次見到那對姐弟,和他們一起玩卡牌遊戲的機會呀。」她彷彿看透了風我的心思,這讓和風我擁有同樣的遺傳基因的我有些嫉妒。
「嗯……」她在試圖組織語言。我明白這恐怕是難以明說的事。當她終於無法九九藏書承受而蹲到地上哭泣時,我不知所措。
「基本上了解啦,還讓卡牌店的顧客跟我對戰了好多次。我根據他們的意見買了卡牌,自己排列組合成了牌組。」
「說的你好像一個變態跟蹤狂一樣。」我直愣愣地盯著風我,開玩笑地說了句「真可怕」,然後又補充道,「不過那個姐姐的事情我可是真的不大記得了。」
「嗯……」我含糊地應道。
面對一個小學生動真格的,或許不是成年人應有的風範,但我本來就是想來一決勝負的,所以很開心。
「怎麼可能呢!」風我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店員遞給我一打卡牌。「這是一副初學者也能用得好的牌。」
這時我才仔細觀察了她的側臉。哦,原來她長這樣啊。我心裏想著,有點發獃。「優我,這不就是你喜歡的那種女人嗎?」耳邊彷彿響起了風我得意的聲音,真煩。
「哦。」我的回答沒有感情,彷彿並不感興趣,連我自己都有些意外。後來我覺得,當時我只是不願意別人察覺出我內心的變化。
「去仙台站那邊。這個時間開車很堵,而且,晴田喜歡坐地鐵。」
風我沒猜中的就是這個。這也怪我,一開始就誤會了。她和他是母子。

「去打保齡球呀。」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那似乎並非自然的嘆息,倒像是她故意大口嘆氣給我看。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掏出手機擺弄著,跟別人發起消息來,彷彿我並不在場。
她面色非常蒼白,我有些擔心。
「什麼機會?」
因為小晴田又提供了新的情報:他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嗯,這個遊戲,需要面對面坐下。你不要坐旁邊,請坐到我對面去。」
大家都差不多?這是什麼意思呢?
「社團?並沒有啊。」
「優我,你一說我就聽明白了,你對年長的姐姐一見鍾情啦。」
「不是呀,那是在和小晴田玩卡牌的時候。」
「凈騙人。」
「啊?」
我期待著她的讚許,所以當她拍手稱讚「了不起」時,我甚至有種錯覺,彷彿自己已抵達了人生的巔峰。唉,其實,那樣開心的時刻在那之前和之後都沒有過。
「玩玩卡牌遊戲吧。」我回答,她對此似乎並不感興趣,只拖長了尾音說了聲「哦—」。
「我只是想開開心心地跟晴子和小晴田一起玩耍,不再幻想和她成為戀愛對象什麼的了,這樣也挺好。」
「具體什麼時候我也忘記了。」是小晴田說的,他說他沒有爸爸。
「那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男孩用手指著我說:「哎,前不久那張很弱的卡牌,我記得。」他的腮幫子鼓鼓的,透露出稚氣和傲氣。說前不久,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隨即走出櫃檯,拾起地上的卡牌。其實我並不需要那樣做,不過當時也沒其他客人在,我就想這點小事也沒什麼。
就在這時,她回來了。她身姿挺拔,步履輕盈,有種清純的氣質。我這樣說肯定要被風我嘲笑——她走過的路彷彿都灑滿了陽光。
「相差九歲。」
晴子打了個招呼,便帶著孩子朝車站走去。
「沒什麼不同。」反正,我也沒打算和晴子在一起。我本想執拗地再糾正一下他,可又覺得越是強調顯得我越在乎她,於是就放棄了。「只不過—」
我的眼前出現了那個背著書包、懷抱玩偶的小女孩。
「排列組合成了牌組這種繞口的文字我沒興趣,」風我撇嘴道,「我想問的是,你跟那個姐姐呢?有沒有再見面?」
上小學時,有一次我們在上學途中迷路,就找了個同樣背書包的人問。從那以後,我們就一直這樣,一有不明白的事情就問別人。有時候被問的人很驚訝,瞧不起我們,說「怎麼連這麼基本的東西都不知道」,這我們也習慣了。被瞧不起一下又能怎麼樣?
「你放假都幹什麼?」
「他們會平安回來的。」我當即回答。我當然沒有根據,只是覺得使他恐慌也無濟於事。我沒有想到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里,我的這句話就被推翻了。
我定下神,然後朝收銀台走去。我和風我從小沒能從父母那裡得到任何教導,為了不至於跟社會脫節,我們掌握了很多方法,我決定按照其中之一來行事。
「我那種戀愛的感覺也不是那麼明確。」關於我和晴子之間更親密的關係,我並沒有具體想過,就連妄想都沒有過。
「欸,真的假的?」
「憑什麼呀?」
「做一個開朗大方的哥哥。」

「但是,你看這卡,」我得意地對男孩說,「可是你給我的喲。」
「真稀奇。」他很驚訝。
我正揮手時,還留在原地的女生叫了我一聲:「常盤—」語氣明顯比剛才冷淡了許多,「原來你喜歡年長的呀。」
「什麼?」她反問道。可能當時她覺得我是個脾氣不好的店員吧。
下課後,我就騎摩托車到了仙https://read•99csw.com台站,去了他說的那家卡牌店。
結果她神情有些落寞,輕聲說了一句:「嗯,不過,大家都差不多。」
後來,學校里傳起了常盤優我和一個帶孩子的少婦有不正當關係的謠言,上課時似乎總有那麼一些眼神在遠處掃射著我,但我並未放在心上。那跟我現在所講的故事的主線、情節也沒有關係。
有一天,當我正在便利店擺貨時,那個女人和孩子走了進來,商量著要買些什麼。我當時蹲著,抬頭一看,不自覺地「喲」了一聲。
他是什麼意思呢?我想。一開始我想到的是離婚。年輕的時候結婚,也正因為太年輕而起了衝突——這樣猜想的我,自己也太年輕——反正最後是離婚了。這樣的情況也是有的吧?
「不出去玩兒什麼的?」
「但是,你現在不是玩起那個卡牌遊戲了嗎?」
第二天,男孩帶著兩個朋友來到公園。她雖然也跟著來了,不過只問了我一句「可以先去超市買點東西嗎」,然後就走開了,看上去還挺信任我。不過男孩後來告訴我,其實媽媽早已叮囑過他:「那個店員哥哥一有什麼可怕的舉動,一定要馬上跑開。」她告訴男孩,公園前面就有派出所,就往那裡跑。
「是你排列組合的牌組?」
確實,我在大學里也沒一個像樣的朋友,總獨來獨往,沒有跟人親密交談過。我不覺得那有問題,也沒有不滿意。
「我的牌組也是好不容易湊出來的。」
女人沒接住,卡牌掉在了地上。
為了不讓小晴田受到打擊,她十分謹慎地選詞,避免使用「死了」「被殺」「遺體」之類過於直接的詞,最終開口道:「聽說人找到了,但沒有活著。」
「那她丈夫的事,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只不過?」
可能我心裏的某處還抱有幻想,希望二人並非母子吧。實際上就連男孩叫她媽媽時,我也還是不甘心,心想,該不會有些地區就管關係親近的姐姐叫媽媽吧?也許男孩就是在那種地方長大的?歸根結底,我就是被她吸引了。風我毫無根據的直覺還真是不容小覷。
「常盤哥哥,真的很可怕。」還是在同一個公園,正在進行卡牌對決時,小晴田這樣對我說。
「你……」我問她,「怎麼了?」
我開始在一家挨著縣道的便利店打工。就是在那裡工作時認識了那兩個人,當時我已經上大二了。
「我就那麼隨便一說,沒想到你會真的搭話。」
「你這是在說我?」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我本來就沒想過和晴子之間有什麼關係。我不過是個大學生,而她是一個盡職盡責的母親。」
他這樣一說,我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還是那些行蹤不明的小學生。目擊證人和線索很少,如今連新聞也不怎麼播報了。
她會錯意了,我也沒有糾正的勇氣和技巧,只能含含糊糊地附和一句:「我有點頭暈。」
你還在呢?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有沒有表露在臉上。
「我沒細問,估計—」這隻能猜測,我心裏有個想法,「既然是小晴田還小的時候,可能是那次。」
「比我大九歲。」我盡量不帶感情地回答,彷彿只是在報告一個統計結果,「她說生孩子時她十九歲。」
「便宜倒是很便宜。」卡牌的價格由它本身的作用和市面上流通的張數所決定,強而稀有的卡就很貴,「不過,使用方法得當的話……」
「怎麼了?」小晴田問。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卡牌商店在哪裡?」
一名小學男生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失蹤了,有目擊者說看到他被車子帶走了,這樁綁架案受到了關注。一直沒有案情進展的消息,一周前又有一名小學生失蹤了,就是小晴田所在的學校里的一名女學生。小晴田跟她不是同一年級的,所以沒見過。孩子們都非常害怕,更別說教師和家長們了。
兇手沒有落網。河岸附近並未安裝攝像頭,查不到。一天前有人帶著狗在附近散步,直到當天晚上也沒有發現遺體。也就是說,遺體是第二天零點到清晨這個時間段被搬到了那裡。
第二天,我在大學教室里像平常一樣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手裡隨意擺弄著那張卡牌。一個同學碰巧路過,他跟我上外語課時是同桌,所以也算面熟,雖然我連他的名字也沒記住。他說:「喲,好懷念呀。」
我這才剛剛入門,還希望他繼續給我上點課呢,不過他確實還有工作要做。
「呀,不好意思。」她走過來準備接過卡牌。我並沒交給她,而是問男孩:「這很弱嗎?」
見眼鏡店員坐下,我就坐到了他旁邊,結果他十分認真地對我說:「哎,看來得從這個開始教。」
「哦,這樣啊。」店員仍面無表情,看了一下時鐘后對我說,「馬上就到休息時間了,請稍等一下好嗎?」
「嗯?」
「真少見啊。大家一般都住那邊。」她抬起右手往東邊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