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

「其實並不是那人乾的吧？」

「他幾年級了？」

「反正我就拿回來了，還尋思著能拿它干點兒什麼呢，」風我苦笑著，「沒想到居然還真能派上用場。」

畢竟，沒有人的廁所里也可能裝有攝像頭。

「聽說當時他想尿尿，然後就倒霉了。」岩洞大嬸說。

「小學三年級……還會相信變身英雄嗎？我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早就不相信了。」

「好東西？」

第一個發現女孩遺體的人是垃圾回收工，所以我覺得岩洞大嬸或許了解一些消息，於是就來了，沒想到收穫遠大於預期。她說那個人曾在這裏干過，後來自己出去單幹了。更巧的是，他們才剛通過電話。

「陌生人跟你講話時，不可以隨便跟人家走哦。」

類似的對話我們進行過幾次。小晴田很懂事，關於這一點不用擔心。但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如此懂事，這事情本身就令人非常痛苦。現實就是，對熟悉的人也不得不抱有戒備之心。

「哎，這是類似魔術的手法吧？是不是？啊？」在街上偶遇我倆似乎讓他很興奮，一直纏著我們，讓我們教給他方法。他來回打量著我和風我的臉，頭扭得越來越快。難道他覺得這樣高速地輪流看我們就能使我們的位置對調？

「什麼呀？」

他出於一名善良市民的使命感，打算履行自身義務，成為重要線索的發現者。跟警察說明情況時，他甚至還想象著會受到嘉獎和表彰。警察問得很具體，同一個問題翻來覆去問了很多次，到最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懷疑了。

「那樣他就會開心？」

「風我嚇唬他說要打他，把他轟跑了。因為那視頻怎麼看都像是偷|拍的。」

「我就是想跟你商量這個。」

「就是有啊。」風我立刻接話。

我們大喜，這才得以將對話進行下去，聊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小玉是不是為了我們？」

沒有人能解救身處那種家庭的我們。別說變身超人了，就連鄰居們、那些機構里的工作人員，也沒有一個人靠得住。「正因為這樣啊—」

或許我想讓小晴田換換心情吧，哪怕只有一點點，所以我才脫口而出「給你看個好玩兒的」這句話。

「要麼什麼？」

「給你看個好玩兒的。」這種試圖讓別人開心的話，根本不像是我會說的。我對小晴田這樣說，rｅａd.9９ｃｓｗ.com是因為我想讓擔驚受怕的他能夠多少開朗一些。

「不是約會。小晴田也一起，而且他才是主要人物。」

「對了，新幹線恢復了嗎？」

「什麼變身？」小玉插話道。

「對不起。」我雙手合十賠禮道。

時隔許久再去廢品店，發現店面比以前大了許多。我說看來生意興隆呀，大嬸則說真正生意興隆的商店才不會有這麼多庫存呢。可她的膚色顯然比當初我們相識時好多了，人看上去也精神了許多，所以可以推測她的生意多多少少有利可圖。「有一個那麼勤勤懇懇幹活兒的員工，能不賺錢嗎？」風我曾經半開玩笑地這樣說。「人永遠會丟棄一些什麼。買了新東西，以前不用的就會丟掉。現在又流行『斷舍離』，永遠有東西要處理。」

「那樣的話，變身後小晴田驚訝、興奮的模樣你就看不到了。」

「真的可以嗎？」

「那時候的兇手是個高中生，」風我回憶著，「比我們大一點，肇事逃逸……」

我和風我只是相互看看。

「優我，這事兒比你想象的要嚴重得多。」風我從裡屋走了出來，放下手中抱著的一個紙殼箱。

「誰知道呢。不過，驚訝總會有一些吧。」我又補充了一點，「至少能讓他忘掉綁架殺人犯的恐怖，心情稍微輕鬆一些吧。」

「什麼記不記得！它就一直在腦子裡。你明明也一樣。」

我們不明白什麼事，他卻指著一條小路招呼我們說：「能不能過來一下？」這也太詭異了，我本想走開，風我卻覺得有意思。

「我還想明天回去呢。在那之前得趕緊給我恢復呀。」高杉嘀嘀咕咕道。

「那些先放一邊，接下來會怎麼樣？」我說。

我也想過，這些具體的細節當著小玉的面聊似乎有些不妥。但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點了杯酒，少見地一個人咕嘟咕嘟喝了起來，沒過一會兒就趴那兒睡著了。

「只有隨地小便是他乾的。他也很後悔，早知這樣被懷疑，還不如當初別發現了。」

「他很憤怒，說那簡直是不把人當人。」岩洞大嬸表情痛苦，咬牙切齒。

「你跟他說要讓他看什麼？」風我不耐煩地問我。不過，我知道他還是會幫我。

「她這樣睡著，是為了讓我們好說話吧？」

做什麼事是決定了，但是，還必九_九_藏_書須安排一下具體細節。根據時間段的不同，和小晴田他們在一起的可能是我，也可能是風我，所以我必須和他商量好，確保不管在哪種情況下都能順利進行，包括更換全身套裝的方式、場所等。

高杉瞥了一眼他帶來的筆記本電腦，問道：「那你們這算是第二次被偷|拍了？」

「那也用不著睡覺啊，出去不就行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表演變身給他帶來驚喜。按照剛才的流程，變身後的角色由我來扮演，不是嗎？」

「沒問題。」生日那天的行事流程，確認多少遍都不嫌多。根據以往的經驗，這是肯定的。預料之外的事情常常發生，盡量設想到每一種可能性，這樣才會降低風險。

到那時，我已經移動到了別處，也就是去扮演風我的角色了。「應該是吧。」

小晴田總會向我表示感謝，但他的情緒一直難以平復。如今回過頭來想，或許當時我也被懷疑過是兇手。確實如此。人就是這樣，雖然表面上會和你玩卡牌遊戲，但背地裡會幹什麼誰也不知道，所以不該毫無保留地信任對方。

怎麼可能忘記？

小晴田的學校里情況更嚴重，在校生成為受害人，這讓師生們的震驚和恐慌的程度更為嚴重。

「那樣她也不願意吧？她不想離開你。」

走出餐廳時，風我問道：「可以嗎？」

「正因為這樣？」

「最後怎麼收場的？」高杉插了一句。

我通過網路上的新聞得知，有些孩子已經無法正常外出，需要接受心理輔導。我聽晴子說，小晴田雖然還在上學，可跟朋友們外出玩耍的次數變少了，放學時也央求媽媽趕快來接他。

生日對我們來說，由於一些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理由，成了一個特別的日子。畢竟每兩個小時就對換一次位置，那一天並不只屬於自己。當天和別人在一起有風險，我們也明白儘可能不在那一天安排活動，這樣才更輕鬆。

那人清早開著貨車出門回收垃圾，順著廣瀨川旁邊的馬路行駛。可能因為前一夜喝了酒，尿急，就停車在路旁小便。他站在河岸邊的馬路牙子上，無精打采地望著下方風景，看見一個好像巨大人偶般的物體，結果發現是小學生的遺體。

「早知道我就多點些菜了，」他說，「明年說不定要讓你配合我呢。咳，不管了，你和我再確認一遍細節流程吧。https://read.99csw.com」

「對啊，和我對調。」

「優我的生日，那也就是風我的生日。」小玉笑了，「今年我倆去哪兒玩呢？」

「你不想給他帶去一些信念嗎？」

岩洞大嬸表情不悅地說道。

「今年生日因為我的事，抱歉。這頓我請了。」我指了指桌上的比薩。

所以今年的生日，我早早就找風我商議，告訴他我想跟晴子和小晴田一起過。我告訴小晴田要給他看個好玩兒的，風我當然明白這意味著自己也將參与其中。風我對小玉說：「哎，當天我們可能有別的安排。」然後看向我，「是吧，優我？」

實行計劃前發生了一件比較棘手的事。有一天，我和風我罕見地並肩在商業街行走時，對面過來一個中年男人，他先是「啊」了一聲，拿手指著我們，然後咕噥著「沒錯、沒錯」就走上前來。

「嚴重得多？」小學生失蹤，被發現時已是遺體，這本就夠嚴重的了。就算告訴我比這還嚴重，我也難以想象。「感覺好像在說，有些東西比黑色還黑。」

我看了看風我，我們四目相對。我想起風我提過的律師。如果那消息是真的，兇手必然已經回歸社會了，而且根本沒受多大懲罰。只不過我不願意麵對，才用了推測的語氣。

「我只需要穿好一身套裝等著就可以，是吧？」

可以想象，遺體必然有慘遭虐待的痕迹。我實在不想再詢問細節。

「什麼怎麼樣？」岩洞大嬸問我。風我並沒有問。我在想什麼，風我基本都明白。

就算是雙胞胎，也無法來解釋這段視頻。

他說那是他上門回收廢品時，人家放在那兒的。

「那就還是變身嘍？」

「哦，那個！」風我拍了下手，「優我，剛好有個好東西呀。」

「好好好。」風我故意激我，此時生氣可不是上策，反而會讓他更得意。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場，肯定也會高興。

「還會有人成為受害者。這種案子，估計都是這樣的吧。」

晴子因為要工作不可能總在他放學時趕過去，所以當我覺得有必要時，就主動提出我去接他，不過我也痛徹地領悟到自己根本無法代替一位親生母親。

小玉回來了，她去飲品吧接了一杯烏龍茶。「商量什麼呀？」她爽朗地問道。

這方案我們以前也用過一次。那時候需要潛入小玉家中，情況是嚴重的，但通過位置互換來read.99csw.com重現漫畫英雄的變身場面，這創意本身無疑是非常妙的。

「說不定他覺得變身英雄能替他抓住兇手呢。」

「就兩種可能吧，要麼兇手落網，要麼……」

我們當中只要有一個人經歷了，就等同於兩個人都經歷了。

我打算和小晴田一起過生日那次，正好趕上星期天。兩個小時一次的傳送從早上十點十分開始，這可能是我們其中一人的出生時間，而另一個人的出生時間則肯定是兩小時后了。為了消除這個誤差，我倆從十點十分開始，每隔兩個小時就對換一次位置。我決定，如果要變身給小晴田看，就抓住下午兩點多那一次風我跟我對調的時機。

「這是我之前偶然拍到的視頻。」

「那，你打算怎麼辦？」風我看了一眼面前的餐盤，拿起一塊比薩放進嘴裏。

「哦，那，說不定可以用上那個吧？」小玉當然不知道我和風我正打算通過瞬間移動來表演變身，不過她似乎從對話的隻言片語中得到了什麼靈感，「風我，就是之前回收廢品時找著的那個。」

「那根本不是肇事逃逸，是惡性犯罪，謀殺。」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流傳的關於那件事的小道消息也是岩洞大嬸告訴我們的，「那個兇手搞不好已經回歸社會了。」

「不過，其實好像挺慘的。」岩洞大嬸用抹布擦著手上的舊揚聲器，輕聲說道。

小玉看起來十分落寞，她微微點了點頭，彷彿是碰著了壞天氣，雖然不願意，但也沒辦法。

「你我只是表演一場變身秀，消解不了他的擔憂吧？」

「他說能聽他訴苦的人只有我，那我也沒辦法。」岩洞大嬸苦笑道。

「當然了，在這兒請你吃一頓飯還不是問題。」

「可能。」風我當即說道。

「生日。」風我說，「優我說要跟那個晴子約會。」

「差不多吧。」

我聳聳肩算是回答，繼續剛才的話題：「總之出了那件事之後，我們就對過生日的方式更加執著了。」

「你們是雙胞胎？真是一模一樣。可這又是怎麼做到的呢？」

「想給孩子驚喜，其實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凈說些不好的話。」岩洞大嬸嘆道。可能她覺得那是風我的黑色幽默吧。

「沒關係。」我並不是在逞強，「風我，看見了回頭跟我說就行。」

「就是有。」岩洞大嬸幾乎同時說道，「不過還沒公開。」

「清早隨地小便時可得多注意了九九藏書。」

風我只回答了一句「了解」。

「什麼呀？」小晴田嘴上這樣問，表情依然陰沉。晴子也是一副你不用勉強自己的表情。

第一發現人其實就是兇手的案子究竟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可能那就是查案的常規思維吧。

「這是怎麼做到的？對我來說一直是個謎。」男子笑得露出了牙齒，唾沫橫飛，「所以剛才忽然看到你們的時候，我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這就是你們吧？視頻里拍到的是你們吧？」

「道具服，怎麼說呢，反正就是有個能用的。全身套裝，超級英雄。」

其實並不只是小晴田，因為這件悲慘的凶殺案，可怕又未能解決的凶殺案，使這裏的街頭巷尾乃至整個仙台市的人都陷入了極度緊張的狀態。每個人頭頂彷彿都覆蓋著黑色雲層，畏畏縮縮，在服喪的同時，害怕下一個災禍會降臨。行走的路人，並不熟悉的鄰居，哪怕人們並不願相互懷疑，但照面時仍不禁猜想彼此會不會就是兇手。實際上，像我這樣一個租房生活、每天陰著臉往返于大學和住所之間的人，作息又不規律，大白天老在外晃悠，在周圍鄰居來看，既怪異又可疑。所以，如今大家見到我時都偷偷摸摸地打量我，或者躲避我。

風我必然也是同樣的想法，他說：「可能早就過上普普通通的生活了吧。」

「嗯。我在那邊喊一些變身的口號，等著時間到。」

說著他向我們展示了一段視頻，視頻捕捉到了我和風我互換位置的瞬間。在相同的位置，體態姿勢忽然發生了變化，很不自然。

「我和優我打算來一場變身表演，給那個，嗯……」

「在殺死一個孩子之後？而且是用那樣殘酷的手法？怎麼可能過上……」

「誰知道呢？」風我聳聳肩。

「能行嗎？」

「對，給小晴田看。」

「以前也有過啊。」風我說，「那還是我們上初中的時候吧，優我還記得嗎？」

高杉這樣問我，我沒想太多就拿起手機翻看起新聞來，發現東北新幹線的恢復時間還沒有定。「好像還沒有。」我回答道。

我對他表示同情。不過站在警察的角度上，恐怕也不能輕易放過任何細節。

我和風我對視一眼。

岩洞大嬸估計已經從第一發現人那裡聽到了消息，也就是說，嚴重到一眼就能看出來。

「小晴田。」

「你也這麼覺得？」

「我怎麼可能跟人家走呢？」

那就這麼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