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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地一沙鷗 嘴皮子上的戰爭

第四章 天地一沙鷗

1842年8月7日,張喜趕到南京,見到了牛鑒。
這時的牛大人,已經由一頭活牛變成了死牛。原駐南京的青州八旗被打散了,倉促調來的其他部隊又不足恃,官軍已無力抵擋英軍的入侵,後者要麼不攻南京,只要想攻,就沒有不破的道理。
當天,璞鼎查宣稱攻城的時間已到,收到這一消息,牛鑒宛如被宣告了末日一般。見牛鑒面如土色,張喜連忙說:「你不要急,讓我看看皇曆,推算一下。」
看完皇曆,張喜鬆了口氣,對牛鑒說:「放心,英軍今天不會攻城。」
牛鑒很是詫異:「你怎麼知道?」
張喜沒有裝神弄鬼,故意做出一副可以預測天機的樣子,他坦率地告訴牛鑒,自己此前特地鑽研過一些與西洋有關的書籍,了解西方人信仰基督教。當天按陰曆算是初二,換成陽曆,正好是星期天,乃基督徒做禮拜的日子,一般情況下英軍是不會選這個時候開戰的。
對這些東西,牛鑒聞所未聞,因此顯得半信半疑:「你這種說法靠得住嗎?」
張喜回答:「不敢妄言。」
這一天英軍果然並未攻城。次日伊裡布也來到南京,即派張喜前往英艦交涉。

嘴皮子上的戰爭

給張喜這麼一說,英國佬頗有恍然大悟狀。既然有資格談判,那就可以進入正題了,馬儒翰把包括「贖城費」在內的談判條件列了一堆,然後說:「你回去告訴你們大人,答應這些條件便罷,不答應,即刻攻城。」
在此次交涉過程中,張喜所見到的英軍艦船規模,較定海時又有不同,其數量和規模,若用《三國演義》中的語言來形容,稱得上是遮天蔽日,說是「旌旗十萬」,也不會沒有人相信。
皇城在,心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我們只不過是從頭再來!這是嘴皮子上的戰爭,沒有任何消耗和損傷,只要敢吹能吹,儘管放read.99csw•com開韁繩。張喜的高明之處在於,他能準確把握分寸,吹到極致就馬上收住,回到正題。
事實也是如此,在張喜南下之前,耆英之所以難以與英方溝通,被卡住的一個重要環節就在「全權」兩個字上,按照西方的觀點,全權大臣才有權談判。
說到要攻城,張喜硬不起來了,只得回了一句:「何必呢,你們到處攻城,得毀掉多少生命啊。」
怕張喜不信,他取出一張地圖,上面標明了英軍的進攻路徑。張喜感到不能示弱,也立刻對馬儒翰進行回擊:「你別動不動就打啊打的,你以為北京就九_九_藏_書那麼好攻嗎?我可以明白告訴你,京城滿蒙八旗及綠營有二十萬,這還不包括關外蒙古、東北的八旗勁旅,加起來總有幾百萬,你們就算有百萬大軍來襲,也未必就一定能贏。」
馬儒翰剛想論證英國的「百萬」能不能打贏中國的幾百萬,張喜又緊接著言道:「退一步說,就算我們守不住,難道皇上不能遷都嗎,難道我國人民就會心甘情願地奉你們為中華之主?」
因為伊裡布在浙江時善待俘虜,與殺俘的裕謙形成鮮明對比,所以英國人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在張喜說到「伊中堂」的時候,馬儒翰的臉色已經明顯read•99csw.com緩和下來。
張喜只要一張嘴,就不會給辯論對手任何一點空隙:「我還可以透露一個小秘密給你,北京皇城堅不可摧,很難攻啊,你別看你們已經攻佔了那麼多城池,沒用。」
吹到末尾,張喜帶了一句:「你們得知道我們伊中堂為國為民的一片苦心。」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大家都退一步,我們還是肯跟你們談的。
連珠炮一樣的幾句話把馬儒翰給說得一愣一愣的,中國皇帝會不會遷都他不知道,他們英國人要做「中華之主」這一點,他還真沒想那麼遠。
交涉主要由璞鼎查手下的一批文官先與張喜過招。當首之人是璞鼎查read.99csw.com的秘書馬儒翰,張喜把帶來的照會遞給他看。這份照會是伊裡布所寫,馬儒翰看了之後發現上面並沒有實質性的讓步,馬上翻了臉:「這都是空話,能頂什麼用?」
張喜對此早已有備:「不過是翻譯不一樣罷了,我國所講的欽差就是你們英國所說的全權,伊中堂奉旨與耆將軍(指耆英)會辦,他們都是欽差,都有資格負責談判。」
接著他又氣勢洶洶地說:「今日之事非昔日可比,我們這次不光要攻下南京,還要北上天津,攻到你們的北京皇城去!」
馬儒翰的話很不入耳,特別是觸到了張喜內心的痛處,他一直認為,如果當初朝廷能容許琦善、九*九*藏*書伊裡布談下去,縱使吃點虧,不至於弄到現在這樣的境地,他們主僕為此還受了冤枉,吃了官司,找誰說理去?
張喜海闊天空的時候,馬儒翰連一句嘴都插不進來,等他歇下來,這才找到說話的機會:「你們的伊裡布大人並不是欽差大臣,而且即便是欽差大臣耆英,我們也不認同,只有全權大臣才能與我們談判交涉。」
我已經夠委屈了,你還要添油加醋,張喜騰地來了火:「本人這次來,不是光為送照會,拿迴文,還另有目的!」
馬儒翰在前面一直得不到發揮,此刻又變得神氣活現起來:「就要攻,就要攻,誰讓你們辦事反覆,一會兒談一會兒打的,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