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六章 逢魔小徑

第六章 逢魔小徑

很顯然的,紗霧是尾隨在阿姨後面而來的,但是她的樣子與其說是偷偷摸摸地跟蹤,更像只是單純地跟在絹子後面,看起來毫無防備,絲毫感覺不出有不想被對方注意到的用心。就像個夢遊者一樣,腳步踉蹌地跟在阿姨的後面走。絹子之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只不過是因為她滿腦子只想著要趕快走到緋還川的河灘,所以沒空回頭張望而已。
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有一個人出現了動靜,那就是絹子。她和勇這兩個人不知道該說是笨呢?還是傻?不知道該佩服他們呢?還是嘲笑他們?總之對於禮拜天的那個聚會,兩個人至今都還守口如瓶。只是,絹子可能是害怕下一個就要輪到她了,所以那微妙的動靜看來應該是在找逃離上屋的機會。對於國治的說法——只要不對外公開,當一切沒發生過,就不會再有離奇死亡的事件發生——看樣子她依舊無法打從心底接受。因為國治馬上就接著死了,也難怪她會坐立不安……話雖如此,她似乎也不打算打破與姊夫的約定,將那件事情告訴警方。因為她深刻地感受到,就算這麼做這一連串怪事也不會因此停止。既然這樣的話,就只剩下一條路了,那就是逃離這個家、逃離這個村子。
可是真正要到出門的時候,絹子還是有一點猶豫,並不是對逃走這件事猶豫,而是為了要不要帶行李而猶豫。衣服雖然可以裝在大包包裡帶走,但是一想到如果被人看見的話,帶著那種東西就不好解釋了,所以還是決定只拿個手提包出門。可是她走到門口又折了回去,重新把東西塞進比較小的包包里,畢竟身為女性,無論要逃到哪裡,至少還是要帶著最起碼的換洗衣物。
首先,警方先對他進行了身家調查,但是什麼線索也沒有,請他取下頭巾,也只是確認了他右半邊的臉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可怕傷痕九_九_藏_書而已,完全無法對案情有任何幫助。由於本人完全沒有來到上屋之前的記憶,再加上口不能言,所以也沒辦法盡情地訊問。唯一最了解他的來歷,最知道他的肢體語言和筆談代表著什麼意義的叉霧巫女仍然卧病在床,以至於警方根本沒辦法問太過深入的東西。僅次於叉霧巫女,對黑子也很了解的紗霧也一樣卧病在床,根本沒辦法指望她的協助。明明最有力的嫌犯就在眼前,可是人證物證卻一樣也沒有,也難怪警方會不知所措了。
從禮拜二的晚上到禮拜三的傍晚,警方在上屋的問案可以說是執拗到了極點,特別是針對當時出現在國治離奇死亡現場的勇、絹子、紗霧、黑子等四人,還有在事件發生之後馬上經過走廊的阿辰,不知道反覆訊問了多少遍。其中又以對有機會下毒殺害國治的勇、絹子、黑子等三人,更是採取非常嚴厲的調查手法。
絹子進入兩條岔路的右手邊那條,走到與另一條岔路會合的地方時猶豫了一下,可能是想起〈逢魔小徑〉的傳說吧!不過她是從反方向進來的,而且傳說中會消失的案山子大人也好好地豎立在自己的正後方,也就是兩條岔路的分歧點上。或許是這個發現令她安心了不少,絹子踏上〈逢魔小徑〉,沿著彎彎曲曲蛇行的道路開始往前走。當她正要通過倉庫底下的那段路時——
不知道在發什麼呆的紗霧歪著頭,獃獃地望著往村子里走的阿姨好一會兒,她當然不知道絹子的心裏在想什麼。當絹子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的時候,又開始跟在她的後面追了上去。
這一連串的離奇死亡案件不只發生在素有〈附身魔物村〉、〈神隱村〉、〈稻草人村〉等稱號,環境極為特殊的封閉村落,而且還是以充滿最多傳說的谺呀治家上屋為舞台,縱然是經驗老道的警方,也不免要舉九*九*藏*書白旗投降,因為實在太過於離奇,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裡著手調查才好,更別說就連身為隔壁爬跛村的派出所員警,對村子里的大小事可以說是瞭若指掌的楯脇巡查都已經在上屋裡住下來,卻還是出現了第三名死者……警方會感到焦慮、憤怒、疑惑也是理所當然。在以上這些複雜的情緒驅使下,在短時間內不斷反覆偵訊,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管怎麼說,村民們都認為這是谺呀治家的案山子大人在作祟,既然是這種超越常理可以解釋的連續離奇死亡案件,也難怪那些只會從現實角度辦案的日本警方解決不了了。
只是,她到底有沒有想過要逃到哪裡也還是個問題。從小就在神神櫛村長大,她對外面的世界幾乎是一無所知,雖然曾經在如今已經舉家搬到**市的爬跛村的谺呀治分家的撮合下,嫁給位於***地區的舊家,但是對方一發現她的娘家具有附身魔物血統之後就把她給休了,她只好回到娘家,從此就一直住在上屋,所以應該沒有地方可以去。儘管如此,她仍執意要逃離這個家,可見她是打從心裏感覺到死亡的陰影正一步步地朝她逼近吧!總而言之就是要離開這個家、這個村子……
只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能夠平安無事地通過這條〈逢魔小徑〉的前提之下……
因為天氣陰陰的,所以絹子還帶了傘,悄悄地從主屋南面的緣廊走到院子里,但是似乎馬上注意到大門口有好幾個負責巡邏的警察正密切地監視著出入的人,只好急急忙忙地再折回來。其實仔細一想,這絕對是可以預料得到的狀況,只是對於當時的她來說,要考慮這麼多似乎有點強人所難。她先在院子的角落裡躲了一陣子,最後終於下定決心,直接繞到後面去,沿著大石階往下走。
在神神櫛村的南端,稱之為〈逢魔小徑〉的那條奇read•99csw•com妙道路的正中間,谺呀治絹子成為橫死在XX手下的第四個人。
前不久還充滿手忙腳亂的氣氛,如今屋子裡的各個角落卻只充斥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重空氣,這麼劇烈的變化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其中黑子的嫌疑最大,因為被害人對絹子而言是親哥哥;對勇而言是小舅子,只有黑子和他是非親非故的……不,再加上本來就沒有人知道黑子的來歷,所以警方會特別針對他也就不難理解了。
絹子的想法是對的,只可惜,事情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簡單,當然,她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直到她在什麼是什麼都還搞不清楚的狀況下,真真實實地面對自己的死亡為止……
絹子看起來雖然好像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如願以償地溜出上屋,但是當她的背影一消失在大石階上,紗霧就從南側的別棟現身了。
令人驚訝的是,警方似乎也沒有完全捨棄國治是自殺的說法,因為這麼一來,現場所有奇妙的狀況就都可以解釋得通了。雖然有人會質疑以自殺的結論來解釋小佐野膳德、谺呀治勝虎及國治等三人連續死於離奇狀態的事件是否過於草率,但是也有一派的意見是,如果不以自殺的方式結案的話,事情根本無法解決。
拜接下來的路宛如迷宮一般錯綜複雜,再加上兩側的土牆把視線範圍壓縮得極小所賜,就算絹子真的注意起身後的動向,發現到紗霧的可能性也很低。除此之外,只要能夠爬到土牆上,就算要趕在絹子的前面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不過紗霧打從一開始似乎就沒有要跟蹤的意思,即使進入村子之後也只是繼續跟在阿姨的後面走,完全不隱藏自己的行蹤,反倒是村子里特殊的地形自然而然地做了她的掩護。
一心一意朝著村子東南方前進的絹子,不久便從相反方向進入通往〈逢魔小徑〉的兩條岔路當中的其中一九_九_藏_書條。假設「Y」字下面的那一豎是〈逢魔小徑〉的話,她的所在位置就是在右邊這筆劃的線頭。只要通過這個地方,就可以從〈不見不見路〉經過地藏路口進入中道,然後三之橋就近在眼前了。當然,邑壽川的東面也還有住戶,但是那裡已經遠離村子的中心,被村民看到的可能性也大為降低,只要再走幾步路就可以抵達東門前的站牌。
不多時,緋還川的河畔上便出現兩道非常怪異的身影,分別是拚死命地往前趕路的絹子,以及采著輕飄飄的步伐在後面跟著的紗霧,看起來宛如絹子是偶然經過河灘的旅人,而紗霧則是為了要附在她身上而緊追不捨的厭魅。
那天傍晚,上屋很早就開始散發出沉重的氣息。警方不管針對案情重複訊問過幾次,依舊無法解釋當時奇妙的狀況;而黑子的身分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夠搞清楚的;想要找出被害人之間有什麼共通點更是一無所獲;就連三位嫌犯的動機也都找不到——在這樣的現實面前,警方也不得不開始有束手無策之感。另一方面,上屋的人們受到發生在自己周圍的連續離奇死亡案件威脅,個個繃緊神經,宛如驚弓之鳥,再加上從昨天晚上就沒停過的偵訊,讓每個人都感到身心俱疲,紛紛像是遲暮老人一般地窩在自己的房間里懶得出門。
有一個黑影撲向了絹子……
有兩件事一定會讓覺得自己非逃不可的絹子感覺非常幸運,而且還是好的兆頭吧!首先是從神神櫛村的東門前駛往**市的巴士最後一班車原本都是五點半發車,只有每周一、三、五是六點十五分發車。其次是在那個時間帶里,整個上屋彷佛是進入午睡一般,非常安靜,如果想要偷偷行動的話,一定可以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溜出去,對於絹子而言,可以說是再理想不過。
即便是上屋的人,要從後面的石階下山也需要相https://read.99csw.com當大的勇氣,不對,正因為是上屋的人,所以要打破那道禁忌才更令人害怕,因為從小他們就被灌輸「只有巫女和憑座才會從那裡去緋還川」的想法,可是如今的絹子已經被連續降臨在那三個人身上的離奇死亡事件給嚇得六神無主了,迫使她不得不打破自己長年以來謹守的禁忌。能夠阻止她這麼做的,就只剩下叉霧巫女的祈禱了,可是她比誰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除了儘早逃離這裏之外,別無他法……
就在那個黑影與她的身影重疊的那一瞬間,絹子當場斃命……
順帶一提,楯脇巡查似乎受到非常嚴厲的叱責,從昨天晚上以來就了無生氣,搞不好連當麻谷醫生都比他有用。
經過小祓禊所再往前走一段路,進入上屋與中屋之間的羊腸小徑,便來到三頭松旁,絹子稍微猶豫一下之後,選了直接切過村子的路。她當然知道走哪一條可以最快走到通往東門的三之橋,而且雖說時間已近黃昏,路上的行人驟減,但是此時此刻還是有被村民們撞見的風險。儘管如此,她還是選了這條會經過村內的路,因為入村的警車一定會走經過大神屋的中道,考慮到早霧和小佐野膳德、谺呀治勝虎的遺體預定在今天晚上被送回來,以及萬一時間提早的可能性,所以她才選了這條路,現在的她可冒不起和他們狹路相逢的風險。
更令警方困惑的是事件發生當時的現場狀況,也讓他們沒有辦法一口咬定嫌疑最大的黑子就是兇手。根據訊問相關人等得到的結果,雖然可以把殺害國治的嫌犯縮小到只剩下勇、絹子、黑子這三個人,但是這三個人卻都不可能將被害人打扮成案山子大人的樣子,不對,不只這三個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警方之所以那麼執拗地反覆問案,可能也是希望能夠從誰的證詞中找出矛盾之處,好藉此一舉攻破案是當時那種近乎于無解的狀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