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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尾聲

變成活神仙的小霧,從此以後就住在隱居小屋裡,那個以前曾是叉霧夫人房間的五坪大房間里,然後在每次進行祈禱及祛除魔物等儀式時,以山神的身分,進入供奉在叩拜所的案山子大人里,參与那些儀式。
(這可能是我看到的最後一尊案山子大人了……)
殺害勝虎的時候,小霧肯定也是躲在渡船頭的案山子大人裏面。殺死國治的時候也是一樣,由於他坐在背對著神龕的位置上,所以案山子大人就幾乎在他的正後方,她只要趁著那場布袋騷動,將毒藥沾在作為蓑衣的材料,也就是稻草或菅茅的尖端上,如此便成了一個臨時的觸手,再將其伸到國治的茶杯上即可。接下來只要等大家都離開那個房間,再把國治打扮成案山子大人的樣子就行了。雖然這裏還有一個小小的疑問,那就是兇手為什麼不把打開一道縫的紙門關起來呢?不過那也可能只是因為在房間裏面的小霧必須儘快完成犯罪現場,再儘快離開那個房間,所以沒空那麼做的緣故。
向三人道別之後,跳上巴士,和來的時候一樣,坐在最後面的座位上,不住地朝他們揮手,直到再也看不見大家的身影為止。當巴士轉過一個彎,使三個人從我視野中消失的瞬間,一尊供奉在大門前的案山子大人映入我的眼帘。
各位讀者已經看過的標示著「壹」到「陸」的章節其實就是她的日記,而「柒」則是在事件發生之後才寫成的敘述內容,從以上這些內容全都是由供奉在現場的案山子大人的觀點所描述。的事實這一點上可以清楚地看出,我對於小霧曾經藏身於各式各樣的案山子大人里所做的推測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
這一次又是阿辰目擊到她離開客房的身影。其實只要仔細回想她的證詞,就會知道她看到的並不是紗霧。因為紗霧明明在衝出客房之後就直奔巫神堂,但是阿辰卻說自己清楚地看見她的側臉。以紗霧當時是沖向與阿辰反方向的巫神堂來說,能夠令她如此斬釘截鐵地聲稱自己看到紗霧的側臉也很奇怪。通常只有在當事人若無其事地筆直朝走廊上走來,才有辦法看到她的側臉,所以這個事實代表她看到的並不是紗霧。
小霧的死而復生,讓原本因為自己的孫女變成山神而喜不自勝的叉霧夫人,感到很困擾——一直到這裏,漣三郎的思考都是對的,他唯一猜錯的只是方法,叉霧夫人並沒有真的狠心到捨得把自己最疼愛的孫女活埋。只不過,那時候小霧變成山神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村子,事情發展到這裏已經無法回頭,否則小霧身為谺呀治上屋巫女的顏面將會盡失。所以就在那個時候,叉霧夫人的腦海中或許閃過了一個念頭……
果然不出我所料,漣三郎緊接著又問那他在石階上看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如果硬要解釋的話,應該是發現他們兩兄弟進入神山而追上來的上屋的人吧!他說他親耳聽到從佛堂裏面傳來打開格子門的聲音,其實只要想成是那個人從外面打開的話就說得通了,那個人或許只是要確定他們有沒有把佛堂里弄亂吧!至於從穿過佛堂底下的石階洞穴里探出頭來的那件事,如果那個人並不是趴在地上,而是面朝上地走完那段最後的路程,那麼以不合乎人體工學的姿勢把脖子往上伸長的動作也就獲得解釋了。也就是說,漣三郎剛好看到那個人把頭伸出洞穴的一瞬間,但是因為自己和哥哥都是以匍匐前進的方式爬出來的,就以為那個人肯定也是採取同樣的方式,才會把那個動作看成是人體不可能做出的姿勢。
正當紗霧天真無邪的笑臉開始朦朧淡去的時候……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千代看到的究竟是誰?不對,究竟是什麼……?
漣三郎為了研究能不能把這次的事件運用在對村民們的破除迷信運動上,所以邀請我繼續留在大神屋作客,我也很想助他一臂之力,再加上當時還很擔心紗霧的狀況,所以便接受了他的好意。住在大神屋的期間,好幾次都想把我從泰然那裡聽來的有關建男和嵯霧的事情告訴他,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因為我認為,如今就算把兩家的關係攤在陽光下,也只會招來白之家的抗拒罷了,絕對不是什麼好辦法。所以我只告訴漣三郎,不止當麻谷,有空也可以去找泰然https://read•99csw•com聊聊。雖然泰然是個不好相處的和尚,但是只要是他認為有必要的時候,肯定會告訴他建男和嵯霧的事吧!我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給他那樣的建議。
發現這個矛盾之後,我的腦海中便閃過了七年前在迎神儀式的前一天,傳說遭遇到神隱的神櫛家新神屋的八歲佃農之子一事,而且我還知道,那天叉霧夫人一整天都不在家。漣三郎以為她是去妙遠寺討論葬禮的相關事宜,但是我從泰然那裡聽來的說法卻是他在每年的迎神儀式和送神儀式的前一天,他都會躲去鄰村,而且多年來都一直持續這種會遭天譴的行為。而且紗霧也說過,在姐姐密葬的前一天,泰然是突然被叫來的。
接下來,我並不打算把足以成為線索的描寫一一地列舉出來,因為全部提及的話,只會掃各位讀者的興而已,還是不要做這麼掃興的行為比較好。而且我也沒有自信能夠完全參透她的日記和敘述里所暗藏的玄機,所以還是不要貽笑大方得好。可是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又未免太不負責任了點,所以我想我還是介紹幾個我注意到的主要疑點好了。
阿辰在穿廊上看到的是小霧,而阿吉看到正要回南側別棟的則是紗霧,在時間上並不是前者先於後者,而是後者先於前者。如果阿辰看到的是紗霧,應該會注意到她衣衫不整,而覺得很可疑才對,因為紗霧在逃離膳德僧、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一直到我和當麻谷去找她之前,都處於茫然若失的狀態,而且在我們進屋之前,還得由她母親嵯霧小姐先進去幫她把衣服重新穿好,可見她當時身上應該還留有被襲擊的痕迹,阿辰如果完全沒有注意到的話也太奇怪了。至於阿吉為什麼會沒看見,倒是可以解釋為紗霧當時正往別棟走去,所以阿吉只看到背影的緣故。
還有一點,也許是牽強附會的看法也不一定,那就是「是的……」、「不對……」的表現方式,都很常出現在小霧和紗霧的日記里的這項事實……除了容貌以外再也沒有其他地方相似的雙胞胎,卻在這裏出現了意外的相似之處,果然還是充滿了斧鑿痕迹不是嗎?
首先,我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く」字,代表九供山的九彎十八拐道路,然後在下面這條線的右端寫上一個「イ」,在線條轉別的地方寫上一個「ロ」、在上面那條線的右端寫上一個「八」,繼續在上面畫一個「く」,再由下往上依序寫下「ニ」「ホ」「ヘ」;然後把「ハ」和「ニ」用直線連起來,在中間畫上一個小小的四方形。換句話說,這張圖代表著兄弟倆從「く」開始往上爬,爬到「ハ」的地點發現了石階,經由途中的佛堂(四方形)沿著石階爬到「ニ」的地方,然後再進入九彎十八拐的山路。等到漣三郎看懂了之後,我再用直線把「ロ」和「ホ」連起來,告訴他:「這條線肯定就是你祖父當年爬的那條獸徑小路了。」
只不過,在各個場景之中,最有趣的莫過於在巫神堂的那兩個場景。首先是紗霧在叩拜所執行晨間祈禱的時候,儘管膳德僧已經溜進隱居小屋裡,但是小霧描述的角度仍然一樣。問題是,當我誤以為黑子的真面目就是聯太郎,以至於大神屋的那三個人和紗霧、黑子進入隱居小屋裡驗明正身的時候,小霧描述的角度也跟著移動了。據我猜測,恐怕是因為後者是處於正常的狀態,而前者則是發生於紗霧進行晨間祈禱的時候,也就是說,作為晨間祈禱的對象,也就是山神本身,是不可以隨便移動的吧!
我望著早已消失於視線之內的神神櫛村的方向,內心因為疑惑而撲簌顫抖。
在那之後又過了幾天,我又發現關於那場發生在地藏路口的生靈騷動,紗霧果然還是有不在場證明。在幫千代祛除魔物——那也是導致叉霧夫人卧病在床的原因——的三天前,夫人曾經處理過一個癥狀比較輕微的待祓者,時間就發生在那個禮拜四的傍晚,與千代遇到生靈是同一天。夫人多半都選在傍晚時分舉行祛除魔物的儀式,而擔任憑座的紗霧自然要隨侍在側,所以從時間點來考量的話,根本不夠讓她去完地藏路口再回到上屋。紗霧的日記上寫著「祛除魔物的儀式也只有在三天前舉行過一read.99csw.com次,那還是癥狀輕微的」,小霧也在禮拜一的早上寫下「四天前從傍晚到天黑的那段時間,巫女才剛為谺呀治家下屋的某個佃農家媳婦舉行過祓除蛇神的儀式,對於巫女來說,那已經是隔了好久才又接的工作」……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另外,把紗霧的日記、漣三郎的回憶錄和我的採訪筆記放在一起比較的時候,在日記里是以「谺呀治家與神櫛家」或者是「黑與白」來敘述,但是在回憶錄里卻是以「神櫛家與谺呀治家」或者是「白與黑」來敘述。不用說也知道這是因為兩人的立場不同,所以才會各自以這樣的順序來敘述。附帶一提,在採訪筆記里則是儘可能配合當時的情況採取適當的敘述。然而,從「壹」到「柒」的小霧日記和敘述內容全都採用與紗霧的日記相同的表現方式上看來,不難發現那是她站在谺呀治家的立場上所做的描寫。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突然聯想到和我擁有同樣體驗的千代,然後非常愕然地發現一件事情。
附帶一提,膳德僧在緋還川看到的是紗霧和小霧的身影。當時他只是以為自己掌握到上屋的雙胞胎的秘密,並不知道裡頭還牽涉到活神仙這等複雜的內情,只是單純地以為是叉霧夫人利用兩個雙胞胎孫女進行騙人的勾當,讓外界以為其中一個已經死掉了,從而利用兩人扮演一角的方式矇混世人的眼睛。雖然叉霧夫人一開始並沒有打這樣的如意算盤,小霧和紗霧之間的關係實際上也沒有他想的那麼骯髒,但是如果光看小霧的行為,說是幾乎跟膳德僧所猜測的一模一樣也不為過。
結果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那次的體驗。那個當然是小霧搞的鬼。雖然我不知道她是為了牽制我這個沒事介入這起事件的外地人,還是要找個機會把我做掉,但那肯定是小霧沒錯。
另外,小霧應該不是只有在巫神堂里的時候會把自己藏身在案山子大人里。或許還曾經躲在上屋內所有的案山子大人里,甚至是大神屋及新神屋,以及遍及村中各地的案山子大人里,藉以偷看、偷聽村民們的樣子及對話。漣三郎的親身經歷證明了躲在案山子大人里的確可以聽見、看見外界的一舉一動,所以這絕對不是不可能的事。
基本上,這次的事件雖然處於懸而未決的狀態,但總算是落幕了,是好是壞都對整個神神櫛村帶來相當巨大的影響,至於這些影響將來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呈現?會摧毀掉什麼?又會孕育出什麼?目前雖然很難全部預料到,但是可以想見的是,村子一定會出現大幅度的變革吧!
這其實是上天的旨意,是上天要讓小霧變成活神仙的旨意……
千代在地藏路口遇見小霧應該是在禮拜四的傍晚,因為叉霧夫人進行了祛除魔物的儀式,所以我認為擔任憑座的紗霧有不在場證明。問題是,既然如此的話,必須扮演山神的小霧不就同樣也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嗎……?
只是,這些再怎麼說都只是我硬加上的解釋,我並無法堅持那就是事實的真相。
紗霧前腳才剛逃出膳德僧的魔掌,她的早霧阿姨後腳就進了巫神堂。趁著膳德僧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的時候,小霧從案山子大人里走了出來,隨手拿起一個供品把他打暈,然後再利用水井的滑輪把他給吊了起來。早霧之所以會說:「那個男人是受到案山子大人的懲罰,我身為谺呀治家的巫女,自然要協助案山子大人。」並不是瘋人說瘋話那麼單純,因為看在早霧的眼裡,上一秒鐘紗霧才離開巫神堂,下一秒鐘小霧就從案山子大人里現身了,所以就算她誤認為小霧就是山神,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過,最明顯的還是「應該是?」「?的聲音」「似乎是?」「或許?」「我想是?」「?的表情」「?吧」「?也說不定」「看起來?」「彷佛是?」的這種推測型的表現方式。明明是小霧自己可以斷定的地方,卻故意採用這種書寫方式,基本上都是以當時當地的狀況和當事人的表情和聲音來做推測描寫,這點也令人十分感興趣。
阿辰兩次看到的小霧都穿著跟紗霧一樣的衣服,可能是因為從小到大,凡是紗霧有的,也都會準備一份同樣的東西貢奉給小霧的緣故。而且小霧肯定在日常生活中就小心九九藏書地穿著跟妹妹一模一樣的衣服,以便萬一不小心被人看見的時候,可以馬上偽裝成妹妹的樣子,以免讓人發現活神仙的存在。
只不過,小霧曾經藏身在村子的案山子大人里的推測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所以我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唯一能夠斷言的是,小霧至少曾經藏身於巫神堂、上屋的內室、隱居小屋、邑壽川上游的渡船頭、上屋的客房、絹子的房間或者是看得到室內的地方,和逢魔小徑的案山子大人里……
漣三郎說的話里有個令我耿耿於懷的部分,那就是從棺材里伸出來的手指。我就是從這裏產生了一個疑問,如果要深思這個疑問……不,以下還是按照時間順序來為大家做說明吧!
在知覺上也有許多值得探討的問題,例如紗霧在緋還川遇到的怪事、勝虎他們的密談內容等等,只要是自己當場看到、聽到的事情,理所當然都會寫出來,但如果不是自己當場看到、聽到的事情,也就理所當然地隻字未提。當然,也有正好相反的情況,例如哥哥山的迎神儀式和送神儀式過去也曾經在九供山舉行過的事,泰然說他是在保存於妙遠寺的文獻上看到的,但是在小霧的日記里,卻說那是記載在保存於谺呀治的上屋與妙遠寺的文獻里。換句話說,不只是泰然,恐怕全村的人都不知道上屋也保留著那份文獻,知道的只有小霧——或許還有叉霧夫人——這兩個人而已,因此才能夠在「肆」里針對山神、案山子大人和厭魅之間的關係做出那麼詳盡的描述。
跟漣三郎一起研究了一陣子,確定紗霧的樣子沒有問題之後,體內想要流浪的血液又開始蠢蠢欲動,於是我決定踏上新的途程。
最後,關於這起光怪陸離的事件,我想就用我個人的解釋來做一個結束。
另外,看見小霧把手指從棺材里伸出來的時候,叉霧夫人所說的話也很奇怪:「都已經告訴過她,這麼光榮的事情,在這個村子里可不常發生呢!」這種說話方式與其說是對自己最疼愛的孫女,更像是講給村子里用來當替死鬼的小孩聽的不是嗎?
九供儀式之後,紗霧在隱居小屋裡看到姐姐的時候,小霧整張臉都變得腫脹發紫,上頭還長滿了黑色的東西,就像怪物一樣。紗霧說她自己醒來的時候,雖然情況沒有那麼嚴重,但手腳也有一陣子是沒有知覺的,從這個事實再想到姐姐全身變色,呈現異樣腫脹的狀態,那麼漣三郎所說的話里便有一個矛盾之處,那就是癥狀應該比姐姐輕很多的紗霧都還要花上一個禮拜左右的時間才能恢複原狀;而在第二天被宣布死亡,過了兩天又復活的小霧,卻可以把白皙的手指頭從棺材里伸出來的這件事。
換句話說,她是從神的角度來描寫這些事實……
因為膳德僧的屍體一旦被發現,待在隱居小屋裡就會有危險,所以進入主屋之後的小霧,恐怕是回到叉霧夫人以前的房間,也就是客房北側的屋子裡吧!可以讓小霧避難的空間,似乎還包括了緋還川的大祓禊所,那裡之所以會比一般的小廟來得大,或許也是因為那裡真的是神明居住的場所吧!
擔任憑座的紗霧會完全沒有開口說話的記憶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那全都是真正出自於山神之口的神論。小霧肯定是配合各種情況,變化成山神、附身魔物,以及生靈的聲音。而叉霧巫女之所以要在儀式之前,讓紗霧喝下一些飮料,使她進入恍惚的狀態,應該也是為了避免被她發現吧!叩拜所和祓禊所之間總是隔著一道帘子,所以等待接受祓禊的待祓者和陪同待祓者過來的人才會一直以為那是紗霧發出來的聲音。小佐野膳德曾經說過,以前嵯霧擔任憑座的時候,叉霧夫人會允許寄宿在上屋的宗教者進入巫神堂觀摩,可是自從紗霧擔任憑座之後,就再也不讓人觀摩了,我想或許就是基於這個原因吧!因為一旦有同業的人在場,露餡的危險性也就大大地提高了。
千代和我該不會遇到真正的厭魅了吧……
我的推理是,在他們兄弟倆進入神山的時候還沒有那條路,但是當聯太郎的神隱騷動鬧到幾乎要捜九供山的時候,在叉霧巫女的指示下,由黑之家的佃農子弟們將神山上的草木砍掉,做出來一條假山路。他的祖父天男和叉霧夫人為什麼花了兩天https://read.99csw.com才達成共識,就是因為夫人要爭取時間開闢這條路所採取的拖延戰術。她肯定還把砍下來的草木移植到原本從「ロ」和「ホ」往右手邊延伸的道路上以作為偽裝吧!跟在叉霧夫人後面,第一次登上九供山的天男無法識破這樣的伎倆也在所難免。再加上漣三郎曾經提到過的綁著護身符的拐杖就掉在那條路的半路上,就更難辨真偽了。當然,那是為了讓偽裝顯得更加逼真,特地把掉在佛堂石階上的拐杖拿到那裡去的。根據天男的說法,那條路有點傾斜,可能是因為從「ロ」到「ハ」的距離比從「ニ」到「ホ」的距離還要長的緣故吧!漣三郎曾經說過,九彎十八拐的路愈往上走,直線的距離愈短,就正好說明了這個現象。
我把以上的過程整理一下,紗霧離開巫神堂之後,早霧便從等待室進入巫神堂,然後小霧從案山子大人中現身,打暈了膳德僧,在早霧的幫忙下把他吊起來。這時被阿吉目擊到紗霧正要回南側別棟的背影(七點五分)。而且在小霧和早霧把膳德僧吊起來的時候,懷錶從他的懷裡掉出來,掉在地上摔壞了(七點七分四十九秒)。完成犯案之後,小霧便離開巫神堂,而被阿辰目擊到她走在穿廊上的身影。
猝不及防地,腦海中回憶起在村子里遇到的恐怖體驗。也就是在連續發生離奇死亡案件的那個禮拜二傍晚,我在前往妙遠寺的途中看到的那個。
後來,在場的大江田警部當場找出了人就藏在供奉于叩拜所里的案山子大人里的小霧,而叉霧夫人早就在隱居小屋裡毒發身亡了。到底是她自己服毒自盡,還是小霧讓她吃下了毒藥,如今已不得而知。很遺憾沒能把一切都弄個水落石出,但是事件本身就是這個樣子,我也沒有辦法。
至於殺死絹子的手法,應該是躲在案山子大人里,讓趕至現場的漣三郎從她面前先行通過;而殺死勇的時候,則可能是先潛伏在叉霧夫人以前的房間里,等待機會下手吧!
其次是聽覺的問題,我發現只要壓低聲音說話的時候,小霧就聽不見了。這個破綻就出現在叉霧夫人躺在床上對黑子下命令的時候。當時明明只有自己和黑子兩個人,叉霧夫人卻還要刻意地壓低聲音說話,顯然是知道小霧就在旁邊的緣故。
然而,關於上述的角度移動之謎,如果我不是事先得知巫神堂叩拜所里的祭壇和隱居小屋山神房間里的祭壇雖然隔著一堵牆,但裏面其實是相通的,可以在兩尊案山子大人之間來來去去的話,不管把小霧的日記和敘述內容看上幾百遍,或許還是無法發現也說不定。只要能夠看穿角度的問題、著眼于兩尊案山子大人之間的相對位置、再從漣三郎的體驗中抓住祭壇內部是中空的這個重點之後,我想做出這樣的推測應該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這麼一來,我所做的解釋會不會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搞錯方向了呢……
另外,在全篇的日記和敘述內容里,凡是我覺得可能會給人家帶來困擾的地名,全都以「**」字帶過。雖然小霧所敘述的文章里也有五個地方出現了「XX」的伏字,我想那裡頭原本應該是「山神」這兩個字吧!當然,那是因為對她而言,自己並非名為谺呀治小霧的人類,而是山神或者是案山子大人這一類的神靈。她這種特殊的認知,在我指著叩拜所的方向——其實是指著案山子大人的方向——也就是在指認真兇的時候特別明顯,因為她寫的是「他所指的方向只有一個人」。事實上,那個方嚮應該有小霧和叉霧夫人兩個人,但是她並不認為自己是人類,所以才會以「只有一個人」的方式來表現。
再這麼沒完沒了地寫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決定就此打住。
這或許就是為什麼由叉霧夫人和紗霧二人所組成的巫女的憑座無論是在祈禱還是祛除魔物上的評價都非常好,就連預言也十分靈驗的原因。村民們似乎因為常常親眼看見或聽見別人說,上屋的案山子大人和生靈會在大白天里就在村子里晃來晃去,而對其產生敬畏、恐懼之意,事實上不也是如此嗎?山神自己都出來收集情報了,能不令人敬畏、恐懼嗎?
於是叉霧夫人便在迎神儀式的前一天抓了一個用來當替死鬼的小孩子,再請欠她許多人情的大垣醫生開立小霧因病去世read.99csw.com的死亡證明書,用最快的速度把葬禮辦完。叉霧夫人唯一的敗筆,大概是在抓人的時候被小孩的弟弟目擊到吧!在發現這件事之後,她還用珍貴的餅乾糖果堵住弟弟的嘴巴,甚至編了一個〈迷途之屋〉的故事,好讓他去欺騙村民,或許還騙他說:「你哥哥就住在那棟房子里,這些餅乾糖果也是你哥哥托我交給你的,但是如果你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的話,就再也拿不到這些餅乾糖果了……」年幼的弟弟或許也很輕易地就相信了。但是,對方畢竟只是個小孩子,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不小心泄露叉霧夫人的秘密,因此叉霧夫人又在同一年的送神儀式的前一天把弟弟也給解決了。之所以要等到那一天,當然是為了讓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弟弟受到哥哥的召喚,至於村民相不相信,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考慮到神神櫛村這個地區的風土民情,如果能或多或少灌輸給大家這樣的想法,那自然是再好也不過了。
首先是視覺——也就是角度的問題。以我為例,假設是我要描寫上屋的內室或者是客房等地的時候,通常會以出入口,也就是以紙門為基準點,一一地記下右手邊有什麼、左手邊坐著誰之類的,更何況上屋的內室還有個前室,更應該採取這種描寫方式才對。然而,當我從這個角度去看之前的描述時,總覺得位置的相對關係有點怪怪的,尤其是上座的位置與實際的房間結構是完全相反的,明明應該坐在上座的勝虎或國治,和壁龕的相對位置卻怎麼也兜不起來,除非是從房間的內側,也就是從案山子大人的那一側來描寫,否則應該不會這樣……而且在描寫每個人物時的差別,就跟左右顛倒的問題一樣明顯,凡是坐在面向案山子大人的位置上的人,其表情的細微變化都有被詳盡地記錄下來,但是背對案山子大人的人就絕對不會被描寫到那麼細微。
至於殺害膳德僧的狀況,我想大概是以下這樣吧!
巴士曾幾何時已經駛上了山路。
在村子里的最後一晚,漣三郎希望我能為他哥哥聯太郎的神隱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希望我能解開石階和佛堂的消失之謎。我先告訴他我最多也只能從現象面去解釋,然後便開始試著解謎。
出發的那天早上,我和漣三郎在大神屋前與紗霧會合,一起走向村子東門外的巴士站,在那裡看到當麻谷的身影。雖說他是要去村子里出診,但是為了送我,還特地提早過來,特地在巴士站等我。
小霧在接受警方偵訊的時候什麼也不說,從頭到尾都處於茫然若失的狀態,令人束手無策。只是在當麻谷陪同應訊的時候,聽說當警方拿出從她在隱居小屋的房間里發現的日記給她看的時候,她突然開始寫起「柒」的內容來,不過寫完之後又恢復成原本的樣子,所以只好送她去做精神監定,然後就直接安排她住院接受治療。站在警方的立場上,根本還沒找到任何有力的證據,就必須為神神櫛村的連續離奇死亡案件畫下句點,這真是讓人覺得非常不痛快的破案方式……附帶一提,那位警部——大江田真八原來是我父親以前離家出走,拜在私家偵探大江田鐸真門下當弟子的那個大江田鐸真的兒子。我雖然不認識他,不過對方早就知道我是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是被譽為昭和名偵探的冬城牙城的兒子,他才賦予我當時在那個場合的權力,這件事至今仍是一團謎,不過關於這位警部,我們後來還有交集。
除此之外,仔細看一些比較細節的描寫,還可以得到各式各樣有趣的發現,像是把背對著案山子大人的行為稱之為「誠惶誠恐」、用「神姿」來形容案山子大人;可是在另一方面,卻把勝虎他們形容為「說是吃閑飯也不為過的四個人」或者是「對該尊敬的東西加以疏遠、對該敬畏的東西抱以輕蔑態度的傢伙」等等。
最叫我鬆了一口氣的是,紗霧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從她姐姐的束縛中走出來了。雖然她所處的狀況是那麼地險惡,但是本人卻表現出積極地想要克服所有困難的態度,甚至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更令人驚訝的是,在這之前每次看到她的時候,總覺得有點不太安穩的感覺,曾幾何時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或許她其實是位非常堅強的女性也說不定,總之讓人覺得十分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