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在行里，就要抓住那個「水準」，保持那個「水平」，否則「超了速」，不是你撞別人，就是別人撞你。

老鳥們就紛紛摸摸額頭、聳聳肩，彼此看一眼，做個滑稽的表情走開了。

所以雖說第一天送信，小袁已經是熟路了。才出了郵局的停車場，他就加足馬力，以最快速度沖向目的地。

是個紅包？

「做完還不回來？」山姆吼得更大聲了，指著門外，「你去問問別人，該怎麼做？」

你甚至可以想，當部屬工作太忙，遲遲歸來的時候，局裡的主管也得陪著「加班」，於是長官也有好處。怪不得局長會罵小袁，要他去問問別人怎麼做。這不是罵，是暗示！

現在你懂了吧！

我是教了詐，但考慮再三，這些話我不能不對年輕朋友說，否則會像我當年一樣，吃悶虧。

如果可能有這樣的結果，你最好別「超水準」給那麼多。

接著，我立了個功，被公司表揚。

所以我後來都拿了。但是到新聞部年終同樂會的時候，我用新聞部的名義捐給了「中廣公司」的「雪中送炭」。

「我就要秀給你們這些老鳥看！」小袁一邊以半跑的速度在一家一家間穿梭送信，一邊心想，「別以為你們給我這個辛苦差事就能把我整慘。告訴你們！我小袁可是練過中國功夫的，我不怕！而且輕鬆得很！」

「給我回郵局！」山姆沉沉地吼道，「有住戶打電話到局裡告你了！」

今天是小袁的大日子，同事們都站在門口為他送行。

寫到這兒，我要再一次請道學夫子見諒。

至於背地裡，則成了：

當然——不是滋味。

小袁灰頭上臉地出來，外面每個老鳥顯然都聽到了，看見小袁，趕緊把眼神避開。

請問，我還能自命清高，把紅包繳上去嗎？

我回公司就繳了上去。

有誰會自願「膨風」，多繳稅啊！（除非他想向銀行貸款，為了美化賬面。）

於是有了聲音：

你老闆敢得罪那九十九人嗎？

問題是，那些老鳥嘴上雖表示謝意，卻一個個冷冷的https://read.99csw.com，反不如以前對小袁來得熱絡了。

「行里」就像高速公路，你不能開得太快，也不能開得太慢。路上有一定的「速限」，也有一定的規矩。

「照照鏡子！你們這些老鳥，一個個頭髮白了、肚腩人了、反應慢了，還不是在做，一做幾十年，你們就是會修理新人，讓新人做牛做馬。」每個新人都一邊苦幹一邊罵。罵著罵著打退堂鼓，不幹了。

或許有人要怪我把人教壞了。

說完這故事，我承認我是拿了不該拿的錢，但我不認為我的做法錯，因為在當時，在那個時代的工作環境中，我這樣做才能活下來。

今天總算熬出頭，可以開著郵車去遞郵件了。

問題是，有光就有影，黑暗面總是存在的，你不能不懂。

「你讓上面聽到怎麼辦？我的人，不好好送信，天天把車停在路邊看報。」

他當這些新人是鐵人哪，還是入伍受訓的新兵？

告訴你吧！小袁拿到的居然是張地圖，上面圈出好多地方，有公園的角落，也有死巷子的一端。

我怎麼推都推不掉，人家最後藏在我攝影記者的器材袋裡，或塞進了車窗。（我的司機偏偏又不聽我喊停，徑自把車開走。）

當我二十四歲，剛進電視公司新聞部的時候，第一天跑新聞，就自告奮勇跑了六條。

你的老闆要怎麼說？

一個個老鳥看見小袁，都瞪大眼睛問。

各位初入社會的年輕朋友！請恕我教你這些，呈現給你許多社會的黑暗面。

山姆看到小袁也顯然嚇一跳，嘴巴張得大大的：「天哪！你送信送完了？」

「天哪！你給那麼多小費！」「按說他們已經將服務費算進去了，咱們根本不該再給小費。」

果然，快五點，那些老鳥才一隻一隻回窩，還裝成腰酸背痛的樣子。

今天我則要強調：「千萬別得罪大家。當你在一個公司里表現太突出，把同事都比下去的時候，可能最後自己吃虧。」

果然，九點出門，才下午兩點，小袁已經瀟瀟洒灑地回到郵局。

直到下禮拜一上班，小袁提早到，碰上西班牙裔的清潔九-九-藏-書工妮娜，妮娜才蹭到小袁旁邊，小聲說：

現在讓我們再想想小袁的郵局。

一整個禮拜，小袁都是下午兩點就回到郵局，自動幫那些還沒回巢的老鳥整理郵件。

當你自命「清高」的時候，就是對比別人「濁下」。

你可以學我啊——

是慰問信？

儘管如此，下午三點多，小袁再拖，信還是送完了。

小袁雙手一攤：「小意思！我早送完了！兩點就回來了！」

所以我常說：「不負我心，不負我生。」

我得罪一屋子的同業啊！我以後還要不要混哪！

沒錯！做一分工，領一分報酬，本不該多拿錢，拿不該拿的就是貪污。

繳一次、繳兩次。

你有本事、會管理，員工又特別拚命，當同業的凈利都不到百分之五的時候，你能高達百分之十五。

你八成猜不到。

「你已經回來啦？」

回到郵局，山姆的嗓門就放開了：

正因為如此，郵局一招人，就來了一群應徵者。郵局大概也就看準了這一點，在前面集訓期間想盡辦法整人，分信件動作慢的，淘汰！英文不夠好的，淘汰！體能不夠好的，淘汰！

「對不起，因為我私下托他辦了不少事，所以稍稍多給一點，你們千萬不要跟。」

局長山姆可以一大早指著半屋子的包裹，叫三個試用的新人：「十點鐘之前，通通按地區分好，搬上車！」

會不會有些臨退休的老鳥，他們體力不行了、手腳不健壯了，硬是得用小袁一倍的時間遞信？

為什麼明明可以兩點多送完的信，非拖到四點半以後不可。因為照郵局規定，四點以後就算加班。你準時回去，非但沒有加班費拿，而且因為不能呆坐在那兒，還得自己找點「活兒」做，不是虧上加虧嗎？

「超水準」正是個關鍵詞，任何一行都有個「平均水準」，如同高速公路有個平均速限。

轉頭，是只老鳥。

問題是，你也要知道國稅局是根據同業平均的凈利與毛利率來查稅的。

我絕不建議你逃稅，只是在有「非常獲利」的情況九_九_藏_書下，你是否該加強研發、增添人手、擴充設備、安排在職進修，「提早瘦身」以維持健康？

笑話！他能把他們開革嗎？剩下你一人，一天車二十件，他的工廠非垮不可。

你或許要問，為什麼大家都在外面拖著不回郵局？局長不是說了嗎？「做完了就回來！」何必在外面耗著？難道颳風下雪天，也要拖到五點才回去嗎？

行有行規，做生意更是如此了。

因為晚一分鐘就有一分鐘的好處。

因為我跑影視新聞，照例，電影公司、製作人，甚至明星們的「星媽」，會塞紅包。

老鳥笑得很詭異，手一伸，偷偷塞了張紙條在小袁口袋裡，小聲說：「回家再看！」

天哪！你知道那包裹有多重嗎？數量有多人嗎？

妮娜說的對！郵差不單是送信，還要兼做公關，愈跟住戶打成一片，愈能叫得出對方的名字，聖誕節的紅包愈大。

「當然！」小袁嘴角撇一撇，「小意思！」接著自告奮勇地到後面去搬包裹。

小袁一下子懂了！狠狠給自己後腦勺一巴掌：「真是的！我真是豬八戒！」

你在同業間還能混嗎？

這一天，正看呢，突然氣急敗壞地衝來一個人，小袁大吃一驚，居然是山姆。

「你，你送完信了嗎？」

小袁先把一大包一大包搬進車子，再跳上駕駛座，在大家祝福的掌聲中出發。

延遲下班會有加班費，而且是平常工資的一倍半哪！

否則，恐怕有人當面就要說：

顯得你行，對不對？

「你沒出事吧！」

英國郵局，這是多棒的金飯碗哪！起薪雖不高，但是全家有保險，每年有休假，還有特高的加班費。

「某人是擺闊。」「某人壞了規矩」「這些導遊就是被他那種人慣壞的！」

你猜那老鳥塞在小袁口袋裡的是什麼？

於是國稅局會對別家公司怎麼想？他如果因為你的「優良示範」，把對同業的標準提高，到頭來，你會挨誰罵？

記住：

在《我不是教你詐》里，我曾經談到怎麼把「鋒頭」留給長官，免得功高震主，「芳蘭當戶，不得不鋤」地read.99csw.com被宰。

對！恐怕碰上刮大風下大雪，大家會拖到更晚。

明裡同流，暗裡不合污；人前拿了，人後捐給需要的人！

但是小袁不怕，他早利用前幾個周末，把那些區跑了一遍，甚至畫下地圖，想好「行進的路線」。

你神、你棒，你滾蛋！

問題是，以詐止詐，總要教你別人的詐，否則你有一天被踢出去了，都弄不清怎麼回事。一個人既然在社會上做事，就要懂「社會的倫理」、「行里的規矩」。

沒人知道是誰捐的，除了我跟我老婆。

「奇怪了！以前我們跑這一線，怎麼都沒紅包？你一接手，就有紅包？」

只有小袁，咬著牙，硬挺了下來。

如果你是小袁，你能天天「超水準」、「超水平」嗎？

當你和幾個朋友一起旅行，各人分別給導遊小費，如果你給得特別多，最好先說一聲：

從那天開始，小袁不冉趕路、不再跑，慢慢欣賞一下沿路的風景和人家庭園裡的花草，碰上住戶更停下腳步聊上一番。

同樣的道理，假使今天你到個車衣廠工作，你的手腳利落，別人一天才車十件，你本事大！你車二十件。

還有，請問，當「首映會」、「開鏡記者會」里，主辦單位送紅包的時候，我能大叫「不能拿，不能拿」嗎？

「年輕人就是不一樣！」

他們真是像軍營里，把「新人」當「新兵」整。

而且，今天可能因為你走運，單子接得多，研發和人員支出少，改天，當你的公司老了，研發經費增加、人員效率差，不得不多聘人的時候，你的凈利可能由百分之十五掉到了百分之三。

你早先立下的「超水準」對你有好處嗎？

明明別家公司生產的東西跟你一樣，為什麼你的利潤那麼高，能上繳那麼多？不是你「膨風」，就是別人「逃稅」，對不對？

郵遞部空空蕩蕩的。當然啦！那些老鳥拖拖拉拉，每天總要遲個二十分鐘才出發。他們動作又慢，搞不好還躲在車裡打手機、看報、聽音樂，哪個回來不是四五點了。

總算下班了，小袁低著頭走出郵局，突然肩膀上被狠狠拍了一https://read.99csw.com巴掌。

進一步想，當那九十九個人不爽，有一天聯名對老闆說你不走，他們就走的時候，會是誰走路？

在這些讚美的背後，是什麼？

他只好照妮娜說的，把車停在路邊，在裏面看報。

尤其有個社區，在山坡上，非但郵車開不上去，而且路面高高低低，連小手推車都派不上用場。

我叫，我會得罪誰？

同一時間，別的記者只跑了一條、兩條，甚至有的半條都沒跑，因為被我「跑掉了」。當我累得半死，臨截稿，終於把新聞都交出去的時候，我聽到的是一片喝彩聲，還是挪榆？

「別那麼勤快，顯得別人都偷懶，以後早做完了也別回來，在外面耗一陣，四點半以前別進門。」

更有一點好處——跟客戶處熟了，到了聖誕節，大家都會給紅包，少則五英鎊，多的是五十元大鈔。

我自己就犯過這毛病——

還有，小袁今天年輕，可以在山坡上用跑的，但是他總有一天會老啊！

「可是我早把工作做完了啊！」小袁覺得有點冤。

因為小袁郵遞的區域，都是老鳥們過去輕車熟路的，經過幾十年，他們早摸出一條好路，知道在什麼地方休息，既不會被居民看見，又有樹蔭遮涼。

「小夥子厲害！」

請問，換做是你，你還聽不懂嗎？

說別人真差，甚至當眾表揚你，要那九十九人好好檢討，否則把他們開革？

小袁甚至準備了個小本子，記下每家主人和狗的名字。有時候按鈴，狗在裏面狂吠，小袁只要喊一聲狗名，吠聲就止住了。

雖然一群老傢伙在門口鼓掌歡送，但是小袁知道，他們把最窮的一區和最難走的地方全給了他。

經過一關又一關的篩選，多少當時一起筆試錄取的，都被淘汰了，只有小袁一個人「存活」下來。

沒錯！你應該據實申報。

問題是，當你一個人車二十件，其餘九十九人都只能車十件的時候——

說你真棒，可以一個人當兩個人用？

是警告函？

小袁不是去旅行，是去送信。

未來就像今天的大太陽，無限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