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啦！這一路都沒有啦！我的一定最便宜，你問誰都比不過我，而且包甜。」沒想到被那攤販老頭兒聽見了，伸手遞過一個獼猴桃。

買東西的人都知道「貨問三家不吃虧」。

誰倒霉？商家倒霉，連顧客也倒霉啊！

因為有些人在無法比價，不能「貨問三家」的情況下是不敢買的。加上還有那些覺得前一攤吃了虧，而「加碼攤平」的，當然賣得多。

「多少錢一斤？」突然又有個漢子喘吁吁地從山下走來，也拿起獼猴桃問價錢。

這是根據我的親身經歷改編的。我當時好奇，偷偷在旁邊觀察，發現妙極了！

但我發現，只要去問價錢的人，到頭來多半會買。

「不能！這東西不容易有，您這是走運碰上，一毛錢也不能少。」老太婆居然頭一低，自顧自地敲核桃吃了。

「人哪！已經八百三十六階了。」小珍說。

張五常親身在街頭證明了這理論。「他們」一邊賣，一邊漲價、降價，隨著時間、人潮、天氣情況，高的時候一盆八十元，低的時候三十元也可以，居然不過三個多小時，兩百盆全賣完了。

也別認為我發神經，居然會偷偷在小攤旁邊觀察。要知道，連那國際知名的經濟學家張五常都曾經親自在大年夜，站在香港的街頭賣小橘子樹，來驗證九*九*藏*書經濟學上的理論——

因為他發現可以撿到便宜。

那漢子還拿不定主意，等了半天，把獼猴桃放回攤子，往前走，就像小珍剛才一樣，一攤一攤問。

「這麼貴？」那人看看手裡的獼猴桃，又看看小珍，「甜不甜？」

「真夠意思。」小芳手一指，「這樣吧！看你夠意思，我們再買兩斤。」

小芳和小珍不知怎麼答。

「這家便官。」小珍迎過來，小聲說，「我比了，一樣的東西，一家比一家便宜，這家一斤才十八。」

「這是獼猴桃，就是奇異果啦！」老太婆的金牙，直閃人眼睛。

小芳想了想，正要掏錢，卻見小珍在最尾那家攤子前面招手：「你快過來！現在就過來！」

於是許多商家就為你製造了「三家」。

「三十塊！」

做生意！做生意！生意要「做」！

還是其中另有蹊蹺？

相反的，當他們聯合的時候，有些凱子花三十元高價買了，還有些只比了兩家價錢，花了二十五元；至於那些一路比、一路殺的，則花了十八元。

是不是到頭來，非但價錢賣得高，而且賣得多？

問題是，誰知道那是低檔？誰保證低檔下面還九九藏書會不會有更低檔？

到頭來，沒有一家能活。

「多少錢一斤？」

可是相反的，如果有人從山下上來，向他遇到的第一個攤子問，那價錢又改了，改成特貴。

不一定！但是最起碼跟三十塊比起來，十八塊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便宜。當然，也有不比價的凱子。

小芳先嘗嘗，又遞半個給小珍：「真甜呢！」接著掏錢，「買一斤吧！」

如果他們不合作，一家叫三十，下一家叫二十五，另一家叫十八，又一家叫十五，彼此殺來殺去，恐怕最後一斤八塊錢也脫手了。

這在股市中的術語，叫做「加碼攤平」——高檔時，買貴了，被套牢了，等到低檔又大買（甚至借錢加倍買進），心想「反彈」沒兩天，就能反賠為賺。

據張五常在他的作品《賣橘者言》中說，他以每盆四十元進貨兩百盆，從年宵晚上八點鐘，在香港行人眾多的地方出售。

到頭來，你賠了，偷工減料了，甚至大家都垮了。

當你自以為聰明的時候，豈知你比來比去，都是孫悟空翻筋斗，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那老頭真因為小珍和小芳長得漂亮，所以別人賣三十塊錢一斤的東西，才算她們十八塊嗎？（接著來的大漢，就沒那麼好了。）

遠遠看見一個高高的黑影，從山路下來，九九藏書是那個漢子，還記得，彼此打了個招呼。

「一樣！」

漢子又呵呵笑了：「我在最後一個攤子買的，一斤才十八塊。一口氣買了兩斤，一路吃，只剩下這一點兒了！」

從另一個角度想，如果你做生意，跟別人競爭、彼此傾軋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對嗎？

小芳只好快步過去。

真便宜嗎？

「怎麼會差那麼多？」小芳往山下看，「下面會不會更便宜。」

還有一種情況，是有人先在第一攤買了三十元一斤的，後來發現最後一攤才十八元，不平極了，居然「加倍買」，再買幾斤。

這當中學問大了，請看下一章。

因為很可能那裡面有許多家是同一老闆；再不然，他們看似競爭，跳樓大拍賣，其實檯面下早有默契——不能真跳樓！

張五常不是一個人賣喲！

看了這一章，各位要了解，當你去你家旁邊的某種商店買東西，固然可能因為附近沒有相同的店家，而被他「吃定了」，但也別以為你到那「專業街」，有一堆相同店家的專區買，就一定划算。

「小？」老太婆揚起一額頭皺紋看小芳，「小，才是好東西！這是野生的，最生津解渴啦！」

下山，在車站旁邊的小飯館吃了碗面，天邊已經紅了。二人坐在夕陽下等車。

你說他的價錢變化，不是九九藏書比小珍小芳碰上的水果攤還過分嗎？

馬上掏出三十塊買了。

「什麼？三卜？太貴了！能不能便宜點？」

看漢子走開了，小珍對老頭一笑：「你為什麼賣他那麼貴？你說錯了吧？」

便見老頭兒彎腰下去窸窸窣窣地找塑料袋。

所以會「比價」的人絕不會在第一個攤子買。

「是啊！幸虧我們常爬山，不然還得了？」小芳彎著腰，直揉大腿，「就算如此，我看我這兩條腿也快廢了。」抬頭大叫一聲，「還好，前面有賣水果的，我快渴死了！」

漢子也坐下來等車，看看小芳手裡沉甸甸的獼猴桃，咧嘴呵呵笑了：「你們買那麼多？你們買貴啦！」接著揚揚自己手裡的半袋，「我就知道那家貴，所以到旁邊幾個攤子問，一樣的東西，你們猜，我買到多少錢一斤？」

「沒錯！」老頭拿著秤一邊稱，一邊看著二人，笑笑，「看你們漂亮，算你們特別便宜！」

賣東西的人難道不懂嗎？

於是我們可以假設，前面故事里的四個攤子，可能像張五常賣橘，是一個後台老板，也可能雖然是四家，但早串通好了，搞不好到頭來利潤均分。

為什麼？

長長的塑料棚，擺了四個九-九-藏-書攤子，濕的乾的都賣。有李子、榛子、核桃、山楂、香菇，還有一種小小毛毛的東西。

「怎麼這麼小？」

那一排，共四個攤子，凡是從山上下來的，問第一個攤子，都特別貴，而且不降價。但是一路問、一路降，到最後一個攤子必定最便宜。

「奇異果？」小珍拿起一個，回頭看小芳，「她說這是奇異果耶！」

「一斤三十。」

與前面故事中的一樣，他另外找了三個朋友一起「做」，張五常寫得好：

（天哪！這筆交易比十八塊的，不是多賺一倍嗎？）

「甜！」小珍連著點了三下頭。

別以為這麼幾個小攤子很簡單，其實當中的道理很深，我只是透過平常的例子來討論罷了。

「同樣的貨品，同樣的成本，以不問價格出售，叫做價格分歧（Price Discrimination）。這是經濟學上一個熱門題目。要在同時用不同的價格將橘子出售，我們四個人就要獨立作戰，盡量將顧客分開。若要將橘子出售，就要使顧客相信自己所付的是『特價』。但若沒有價格分歧，生意是很難不蝕本的。」

聽到解渴，小芳就心動了：「多少錢？」

「三十！」老頭兒連頭都沒抬，硬生生地說。

「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