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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THREE 41

PART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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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太瘋狂了。「太沒道理了,傑弗里。你救了我的命,內維爾差不多是所有人中最不信任你的。」
確實有人從南邊的路過來,在他們背後的視線之外。靴子踩在苔蘚上咯吱咯吱響,聽起來像是一個人類。
阿姆迪從四面八方看著他們。在拉芙娜和傑弗里中間的那個組件對著他們抬起鼻子,目光來迴轉移。然後他扭動身子掙脫開來,跳到地上。拉芙娜身後的組件像一隻溫柔的手一樣,把她推向傑弗里。上方的一個組件重重地拍了拍傑弗里的頭。「說出你從來不說的話!」阿姆迪要求道,換上了成人的命令口吻。然後一下子,共生體倏然不見了蹤影。
「哦。」看來她無法阻止了。她坐了回去,想起了他們無窮無盡的徒勞爭論。她的建議造成了這次極度危險而且希望渺茫的行動,或者——她抬頭看著傑弗里的臉,因為她想起了傑弗里有關內維爾和災難研究組的承諾,「噢,傑弗里——」
「傑弗里!我——」
傑弗里和阿姆迪走了,拉芙娜還坐在岩石上。說到底,她是來這裏考慮最重要的事情的:今後的一千年。而現在,還有剛剛過去的五分鐘。
「而你為什麼要等我?」
傑弗里點點頭,深陷於瘋狂的間諜計劃中:「內維爾不會信任我們,但我們會成為他絕佳的宣傳噱頭。我——我會為他說話,他會想讓我們留下的,而我們還有別人無法偵知的情報傳送方法。阿姆迪有一套斯庫魯皮羅的新型無線電斗篷原型機,他正在練習使用。阿姆迪會成為木女王派駐質疑方的大使。」
「你是說里托?」拉芙娜說,「她能用烏特的斗篷了?」
來了,阿姆迪,而她以類似的口吻回答:「你是說我們沒有忙於逃命、傑弗里和我也沒有裝成敵人的時候?」
阿姆迪的目光——所有組件的目光——都很堅定。「我想這是最適合我們做的事,而且也是我們的計劃。」他說。
阿姆迪點點頭。他的笑容有點不自然。
而且說實在的,她這次來並非出於絕望。最近事態發展順利。這個冬天,斯庫魯皮羅的冷谷實驗室便將製造出第一批微處理器。等它們匯入大掌柜的生產洪流,科技之花便可開遍世界,文明的曙光正在躁動。
傑弗里點點頭:「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在這裏也幫不了什麼忙。沒有誰真的信任我。你——」
「嘿,傑弗里!」阿姆迪說。他擺動著幾隻鼻子,猶豫不決地揮動著。
「但剜刀就直接使用了斗篷。」阿姆迪說。那是十一年前,發生在飛船山之戰中的事。從還是幼崽時起,甚至在拉芙娜遇見他之前,阿姆迪就對無線電斗篷非常狂熱。她記得他無休無止地哀求她,想要穿穿無線電斗篷。如今,他的口氣成熟了不少:「我們會想出辦法的。等著瞧吧,拉芙娜。無線電斗篷會讓我們共生體變得像神一樣!」
拉芙娜點點頭,拍了他一下:「那你下面要做什麼呢,阿姆迪勒拉尼法尼?」
拉芙娜當然聽不到這種聲音。他們下方的山坡上沒人。就連那架滑翔機也飛出了視野,把天空讓給了飛鳥和低垂的太陽。她輕拍阿姆迪一下表示「知道了」,然後背靠在岩石上。
阿姆迪挪到一邊,為她讓出能讓人類坐下的平坦位置。
「啊?」
今天是最長的夏日。這在爪族的許多國家裡都是重九-九-藏-書要節日。木女王的王國也會慶祝這個節日,但只在持續近七十天的極晝中間的某天。在這晝夜都有日照的幾周里,人們向來都會進行無休無止且十分喜慶的活動。陽光會帶來難以止歇的熱情,只有完全精疲力竭才會終止。人類孩子和爪族都在不眠不休地工作,只在太陽垂到最低時才會略微放緩速度。換作其他季節,這時早已是群星閃耀的夜空。現在,太陽低垂時常常有聚會,孩子們雖然疲憊至極,但也會輕歌曼舞。

現在,阿姆迪的一個組件夾在他和拉芙娜中間,其餘的組件圍在他們身邊。總的來說,阿姆迪似乎有點慌張。他前後打量了自己一番,怯怯地輕拍傑弗里,又悄悄靠近他的老朋友。結果傑弗里無動於衷,於是阿姆迪重拾馬戲團老闆的口吻,音量也降為親昵的嗚嗚顫音:「好吧,我坦白。儘管這隻是湊巧,但我還是稍微推了一把。我相當肯定,拉芙娜會在太陽落山時到這裏來。就算她不來,我也會想別的法子把我們湊到一起。你難道不知道,咱哥仨一塊經歷了多少?我不想讓拉芙娜覺得,傑弗里和我要悄悄開溜——」
「我正在想辦法讓他信任。維恩戴西歐斯死了。切提拉蒂弗爾和他那伙人也死了。除了大掌柜的人,外邊誰也不知道你我發生過什麼事。而且,大掌柜非常樂意給我編個恰當的故事告訴內維爾。」
傑弗里總算又看著拉芙娜了:「看起來這又像是一次背叛,但我已經跟木女王和剜刀談過了,呃,就是今天下午。你和約翰娜本來很快就會知道,可我真的不想跟你們倆爭論這件事。」然後他轉而對阿姆迪說,「你怎能這麼對我?」
「是的。我永遠不會是你的敵人,而傑弗里……哦,你知道傑弗里愛你吧?」
此刻海上沒有一條小船,更北方的王國也消失在陽光下。拉芙娜和阿姆迪簡直就像世上僅有的人類與共生體。
今天——今夜——她也有個特別想要懷念的人。那塊形狀不規則的巨大岩石是范的墓石,它就在海岬最高處,也就是墓地的盡頭。她可以在它的北側坐一陣子,背靠著被陽光照暖的岩石。
傑弗里的回答是氣哼哼的。他靠近離拉芙娜最遠的那個組件:「你說要在這裏見面。你定的時間。我早來了半個小時,卻發現你——和她——」他朝拉芙娜那邊看了一眼,「在等我。」
是傑弗里·奧爾森多,他沿路走向海岬邊的那兩塊墓碑。他和約翰娜為他們的父母挑選了那裡。就像范·紐文一樣,斯佳娜·奧爾森多和阿恩·奧爾森多也曾與瘟疫戰鬥。那麼,傑弗里,你相信什麼,又否定什麼呢?
他們坐在溫暖的陽光下,看著太陽在被風吹皺的水面上反射的金芒。這裏真的很平靜,儘管上下左右都有阿姆迪的組件讓人覺得還是不太一樣。阿姆迪把腦袋伸向了她。她輕撫著他的腦袋,能感覺到毛髮下的一個深深的傷疤,從喉嚨一直延伸到緊靠前震膜的地方。這又是維恩戴西歐斯的摧殘。「別擔心,」阿姆迪說,「全都好了,好得像新的一樣。」
傑弗里氣憤地搖搖頭,他看上去和拉芙娜同樣驚訝。他沉默了幾乎十秒鐘,目光游移不定。最後他轉向拉芙娜。但他開口時的語氣卻很生硬:「你還覺得我只有八歲,對吧?」
https://read•99csw•com「我信任你。」拉芙娜說。只要你還留在這裏,我就有希望。「為什麼要去,傑弗里?」
共生體佔據了岩石北側幾乎所有平坦的地方。阿姆迪基本恢復了體重。如今,他的兩個組件的頭上還戴著瀟洒的眼罩。他似乎在看到她時並不驚訝。當然,四十米開外他就應該聽到她來了。

十二體。就像大掌柜的共生體之王的標誌。「這裏對智力還有其他限制,阿姆迪。你沒法比最聰明的人類聰明得太多,除非在超限界。」
傑弗里猶豫了一下之後說:「好吧。記得在路上,你建議我去找有關瘟疫的可以檢驗的證據嗎?可都十年了,我能在這裏找到什麼呢?但現在……我想我有一個機會。畢里從登陸艙里偷了些設備,是一些我這樣的白痴認不出來的設備。我了解畢里。現在我甚至也了解內維爾。盯著他們,看他們拿這些設備做什麼,我就可以找個辦法弄清我該做什麼了。」
「哦,我現在也常來這裏了。你知道,我就坐在這裏思考。」阿姆迪在獨自沉思?他有這麼大的變化?
「只是巧合而已,對不對?」共生體看著拉芙娜,想讓她證實這一點。
「嗯。」阿姆迪的問題是,對於真正的神明他經歷有限。
阿姆迪把她抱得更緊了,最靠近她臉的那個組件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噓,」阿姆迪耳語道,「我聽到有人過來了。」
他的一顆腦袋枕在她的膝上,然後抬頭看著她:「是真的!好吧,今天另有原因。我在等人。」
「嘿,約翰娜是我們的人。」
「嘿,真好!我是說,我知道她給你惹了不少麻煩,阿姆迪,但她當時走投無路。她不是存心傷害你的。」
傑弗里搖搖頭:「你明白這次見面為什麼沒有意義了吧?」
他提問時側過頭看她,顯得有些羞怯,幾乎是尷尬。
她見過他們倆這樣瘋鬧,連他們從熱帶回來后也照樣如此,但現在的傑弗里一點沒有玩鬧的意思。如果使這麼大勁去推一個像阿姆迪這樣大塊頭的共生體,那他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阿姆迪自顧自地咯咯笑了起來:「而且如果我們不做,大掌柜也會做。你知道,如果不算約翰娜,無線電先生現在是他最親近的顧問。」
「嘿,拉芙娜!真巧啊。」
阿姆迪朝飛行器那邊點了點頭:「你知道,那就是我們需要無線電斗篷的另一個原因。單獨的一個共生體組件比人類小多了。它可以輕鬆地飛翔,把其他組件留在地面,或者駕駛其他滑翔機!」
「你們要去『最佳希望』聚居地?」她說。天人啊,我恨透了這個名字。
「我說的是現在,拉芙娜。」
「你是這麼對我說的,阿姆迪。」她瞥了那些四下亂看不敢與她對視的眼睛一眼。現在的阿姆迪讓她想起一個過分聰明的少年。嗯,他的確是個過分聰明的少年。
阿姆迪聳聳肩:「你是一個可以依賴的人。」
拉芙娜走在設立在柔軟苔蘚地里的一排排墓碑之間。她在悼念儀式上注意到了幾塊新墓碑,不只是艾德維和諾拉森多一家的。貝爾·奧恩里卡和垃圾桶·佩里的墓前也放著鮮花。人類孩子,至少是留在王國的一些人類孩子,轉而使用這種古老的懷念方式了。這也是他們內部爭論的一個主題。
「我已經……有所改善了。所九_九_藏_書有組件同時出生,這讓我太像人類了。我不知道你們兩腿人是怎麼看待死亡的。共生體遭遇的那種死亡方式已經夠可怕了。」阿姆迪沉默了片刻,大部分頭都低著,「里托讓我知道,我無法永遠保持我現在的樣子。」他又抬頭看她,「我也從維恩戴西歐斯那裡學到了些東西。我意識到,死亡可以是你最小的麻煩。愚弄他並不難,但從他開始戳我的眼睛以後……能夠鼓起勇氣繼續實施我的計劃,這比我想象的一切更艱難。」
「什麼?」拉芙娜問。
天空中的閃光實在太亮,看不見任何星辰,只有低垂的太陽。沒關係。拉芙娜在「縱橫二號」的艦橋上一直刻著一個特別的位置。即便在這裏,即使沒戴王冠,她也能指出那個位置:那就是三十光年之外,瘟疫艦隊最可能的估計位置。迄今為止只發生過一次界區震蕩,而那是第二年的事。天人保佑,願傑弗里伴我身邊,願爪族站在正義一方,願我還有時間準備。在爬行界,我們更有優勢。
「實在抱歉,傑弗里!」阿姆迪的聲調提高了,有點像小孩,「我只是受不了一個想法,就是你們,我是說我們——」他猶豫了一秒鐘,然後突然轉換了話題。現在他聽上去有點像他在馬戲團學做的那個生意人,「我們應該就此聊聊。我們真該聊聊。」他在拉芙娜上方突出部分的那個組件挪到一旁,原本頭枕拉芙娜膝上的那個爬上去補位。與此同時,另一個組件拍了拍拉芙娜身邊剛剛空出來的位置,「坐這兒吧,這樣我們就可以把話說開了。」
她繞過巨石——突然間與回頭看著她的八顆腦袋迎面相逢。
人類孩子和爪族的公墓。這次歸來后她只到過這裏一次,是為了悼念艾德維·維林和諾拉森多一家。自從遇上內維爾的那個雨夜,她就再也沒有獨自來過這裏。你會覺得,那一夜已經讓這裏不再有任何魅力了。好吧,她學會的重要的一課就是,如果她再在這裏撞到什麼人,她必須非常認真地考慮,這是否真的是偶遇。
「哦,」他淘氣地說,「我沒說你是我等的人啊。」但他也沒有否認。
「是他的『顧問』或者『朋友』,怎麼說都行。我說的是,無線電是他最親近的爪族顧問。他對斗篷的狂熱甚至比我更甚。他覺得,只要培育方式得當,十體——或許甚至十二體——都可以有凝聚的思想。」
傑弗里跪在墓碑之間,兩隻手各按一塊,凝視著波光粼粼的海面。許久之後,他晃晃身子,就像一個剛剛醒來或是想起要去赴約的人。他站起來,轉身,看到阿姆迪和拉芙娜正在范的墓石旁看著他。
這些話阿姆迪說得很輕、很嚴肅。拉芙娜發現,他的所有組件都看著她。這就好像一道窗帘突然被拉開了。阿姆迪去了地獄一趟之後回來了。對於任何開始運氣足夠差、然後運氣足夠好的人,這種事都可能發生。但阿姆迪能回來,憑的全是他自己的謀划。在維恩戴西歐斯魔爪中的那段可怕時間,他從原本的孩子成長得更深沉、更平靜、更強大。
拉芙娜上下打量著他。或許他來這裏真的是讓自己平靜的。「那你自己的問題呢,阿姆迪?」
阿姆迪挪開視線,而她發現,他向她推心置腹的那一瞬九-九-藏-書已經過去。他扭了幾下說:「你、我和傑弗里有過一段好時候,是吧?」
「哎喲,抱歉。」阿姆迪轉而對拉芙娜說。
傑弗里沒有正視她的目光,或許是因為他正忙著對阿姆迪的一個又一個組件虎視眈眈。「我們沒有要走。阿姆迪在逗你玩呢。」
「什麼?」
「你們兩個要離開,傑弗里?我還……我還以為你們會留在王國呢。」
傑弗里頓了一下,移開了視線。不知怎的,拉芙娜覺得他並不等著她回答。這太好了,因為她根本不知該說什麼。
我就擔心你說這個。現在輪到她低頭看地不好意思了:「噢,阿姆迪,我——」
「我沒有!」
地面的孩子之中傳來一聲嘆息,或許他們是想起了失落的遺產。然後人人都歡呼起來,但人群中的爪族則連連抱怨,因為他們根本無法參与這種冒險。這太危險了,拉芙娜想。有人轉過身,看到她站在那裡。換作一年前,拉芙娜必須阻止他們,孩子們也知道會這樣,人人會因此刺痛、困窘、心中惱怒。在她近來回來之後,情況變得更糟了:他們或許會溫馴地服從她!所以,孩子們看到她,向她揮手,拉芙娜則揮手回應……沒過多久,另一架滑翔機便飛過深淵。拉芙娜站在人群邊上,看著滑翔機出發。她數出空中共有五架,它們圍繞著山崖或是在山崖上空來往盤旋。這種交通工具永遠沒有實用價值。但駕駛它們的滑翔員可能會有。這全都取決於其他科技的發展速度。
傑弗里也幹得不錯。他和阿姆迪與重新組合的螺旋牙線共事,建造貨運高等級公路。木女王和剜刀都認定傑弗里不是內維爾的特務。看來,他留在王國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哦,她肯定是存心要傷害我的!她想要打散我的組件。我怕她怕得要命。不過沒錯,她當時走投無路了。我有一部分組件很想她,但總體來說,她的離開讓我鬆了口氣。你知道,結果她成了無線電先生的關鍵組件,她讓他更聰明,也善於表達得多了。無線電先生到這裏來時我跟他聊過。既然里托已經穩定下來了……是啊,無線電先生確實是個相當不錯的傢伙。里托和無線電的故事可以寫成一部不錯的爪族愛情小說……我是說,如果我要寫愛情小說的話。當然了,我不會寫的。」
更正。孩子們的一架滑翔機從南方滑入了視線。它捕捉到了一股神奇的氣流,高高地爬到了半空,正繞著飛船山的曲線斜向下滑。當兜圈子轉向返回的那一剎那間,它彷彿定格在空中一樣。
「你們倆小時候都愛我,阿姆迪。」
「好吧。」但他那兩隻眼睛除外,這不像他的其他傷口或者拉芙娜毀容的臉那麼容易治。
他對她刺耳地一笑:「聽著,我已經不小了,而且我正在檢驗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的笑容消失了,目光也變得坦率而惱怒,「我過去真是個可怕的傻瓜,我差點把你害死。」
拉芙娜和阿姆迪又靜靜地坐了三十秒鐘。腳步聲一路到了范的墓碑西側,但來人沒有向他們走來。
「好吧,聊聊就聊聊。」傑弗里坐了下來。
沉思的氣氛被打破了。拉芙娜咧嘴一笑:「我記得我的承諾,阿姆迪——你會得到你自己的無線電斗篷。斯庫魯皮羅正在製造第二套斗篷,但你知道這有多麻煩。為了創造能夠使用https://read.99csw.com斗篷的共生體,維恩戴西歐斯做過一些非常殘忍的事。」
「是的,好吧,沒錯。但無線電運用頭腦的方式將令人驚訝。無線電先生已經相當聰明了。他恢復了八體。你知不知道,他找到了烏特的接班人?」
「啊!你好,阿姆迪。」
拉芙娜點點頭。我是來和他說話的。她低頭看著阿姆迪離她最近的組件,這時他已經偎近了她。「那你在這裏做什麼呢,阿姆迪?」
傑弗里滔滔不絕地往下說:「在可怕的環境下,我近距離觀察了你七十天。對於你,我了解了許多從來不知道的事,那些事可能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看,無論你對瘟疫的看法是對是錯,你都徹頭徹尾是你過去常常說起的那種公主……而與你相比,我的確是個沒用的孩子。」
他又回頭凝視著她:「但你知道,我是斯佳娜和阿恩的兒子。而且就像大掌柜不斷提醒我的那樣,我也是約翰娜的弟弟。總有一天,你會多想想我的。」
「一個沒用的小男孩,腦子裡全是些能讓世界毀滅的想法。」
傑弗里緩慢地勻速走來。他在距離岩石三米的地方停下來瞪著他們倆。「她在這裏做什麼,阿姆迪?」他口氣率直、憤怒。
然後,傑弗里以另一種新方式結束了他們的討論。他張開雙臂抱住她,拉過她的身子,深深地、不容抗拒地吻了她。
他在說到「說開了」的時候有點走調,這時傑弗里抓住了拍著空位的那個組件,把他推向拉芙娜。
哈!她的目光掃過阿姆迪:「說真的,你覺得傑弗里的計劃如何?」
她用手梳理著他毛茸茸的皮毛:「我就這麼容易猜透嗎?」這麼說完全不是巧合。
「阿姆迪,我發誓,你沒這個權——」
「我讓阿姆迪弄清了上次無線電先生來這裏時的全部細節。」
阿姆迪縮了縮身子。這下換拉芙娜對他怒目而視了。「別擔心,拉芙娜。」他說。
拉芙娜太震驚了。她說不出話來,只對他猶豫地搖了搖頭。
拉芙娜又看了幾分鐘,然後離開人群繼續向前走。興奮的喊叫聲漸漸在她身後消失。前面,秘島海峽北端的陽光分外刺眼。以周圍明亮的海水為背景,島嶼本身現出了輪廓。她踏著這條路,繞過飛船山西北側,走向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
他在拉芙娜坐下之後問:「你來和范說話嗎?」他的問題中毫無諷刺之意。
在這最長的一天,拉芙娜也在日暮時休息。她從「縱橫二號」的個人出入口走出,繞過兇殺草地的西側邊緣。這條路本可以讓她躲開正在聚會的孩子們的視線,但這一次,斯庫魯皮羅新近製造出了滑翔機,於是她剛好碰到了玩滑翔機的孩子和爪族們。她在敬畏中站立了一陣,忘記了自己為何這麼晚出門。歐文·維林徑直向懸崖邊緣跑去。他躍下懸崖前端,彈出了滑翔翼。一瞬間,拉芙娜突然感到強烈的驚恐。誠然,這套滑翔設備是「縱橫二號」綜合了一千個文明的歷史、完全結合這個世界的條件做出最優化處理之後的產物,但在這個奇妙裝置上完全沒有自動化成分!它很可能會翻滾、墜落,而她看到的從空中落下的軀體太多了……可是滑翔機運轉正常。機身平穩下滑,向前飛行。作為這架飛行器的智慧生命,歐文駕著它飛向一片淺灘,尋找著上升氣流,接著在氣流中爬升,直到高過出發點,就像乘著反重力飄浮墊一樣在空中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