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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序言

隨後,我意識到自己剛剛經歷了一個科幻故事,至少根據我童年時的標準是這樣。幾年以來(自從閱讀厄休拉·勒古恩的《地海傳奇》之後),我有了一種想法,想象中的《真名實姓》就像大型資料庫中的對象ID編號一樣。現在我明白了如何把它變成一個故事。
然而,在大學里我從來沒有修過任何計算機專業課程,有時候,我很好奇這種無知是不是一種優勢,可以讓我免於迷失在片刻的細枝末節中。畢竟,我認為自己知道事情最終會走向何方!(本書中,約翰·福特的文章是一個有趣的回顧。當未來的機器考古學家在他們的史前時期做調查研究,試圖去理解像人類電影一樣離奇的事物的意義時,會出現什麼情況呢?)
理查德·斯托曼的《閱讀的權利》是本書除了《真名實姓》外唯一的小說。它擁有科幻小說最優秀的特點之一:乍一看似乎是誇張的模仿……然後,你會在當下生活中看到故事中撒下的種子,隨之感到一種寒意。知識產權正處於十字路口。也許信息時代會迫使這些權利終結。也許技術會被利用,以一種可怕的方式來實施,就像理查德·斯托曼在《閱讀的權利》中描述的那樣。總之,未來十年將會見證這個領域令人難以置信的動蕩,因為知識產權管理的新模式已經設計完成並在試驗之中。然而事實證明,理查德·斯托曼在自由軟體運動和GNU「公共版權」協議方面的工作是20世紀末最喜人的發展之一。
這篇文章寫於1999年8月。彼時距我完成《真名實姓》的初稿已有整整二十年了。這個故事作為本書的一部分再度出版,也是首次同時收錄多篇其他作者寫的論文。他們都是非常有趣的人。因為《真名實姓》的緣故,除了一人以外,其他人我都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見過。如果找不到其他寫這篇文章的理由,這些友誼便已足夠。我非常感激詹姆斯·弗倫克爾把這些文章結集成冊。
1999年時的互聯網用戶環境並不像《真名實姓》(指向發生在2014年前後的事情)中的那樣神奇。但我在寫故事時,卻發現到處都是魔法。「真名實姓」的概念盤踞在幻想中,似乎極為適合網路環境中的真名實姓的重要性。甚至在嚴肅的商業規劃中,魔法的隱喻也非常普遍,部分原因是幽默,部分原因是他們提供有用的術語來進行推理。(有趣的是,甚至合理的迷信行為也再度出現https://read.99csw.com。很少有人相信,如果你打翻了鹽,只要往肩膀上撒一點就能避免霉運。但我敢打賭,幾乎每個計算機用戶都會注意那些幾乎毫無根據的相關性,並依照其採取行動。例如,一個用戶注意到:「我的某個複雜的應用程序經常在我打開日曆窗口時死機。」因此在運行這個複雜的應用程序時要避免看日曆。在計算機之前,事物進展得足夠緩慢,這種相關性能夠得以測試和驗證,併產生富有邏輯的見解。在計算機程序中,事物非常複雜且相互關聯,在許多情況下,我們沒有時間超越迷信去分析這種巧合。)
到了1979年,我對現代計算機有了一些了解。我在聖地亞哥州立大學教計算機科學課程已經好幾年了,做了很多現在稱為遠程辦公的工作。一天晚上,我在家工作,登錄了聖地亞哥州立大學(SUDU)的主計算機〔一台運行著RSTS(資源分時系統)的PDP-11/45,它的計算能力相當於我辦公桌上的數碼相機〕。像往常一樣,我用匿名賬號潛行在網路中,因為沒有必要讓全世界看到我在上網。有時,我會看看其他用戶或我的官方賬號。突然,我被另一個用戶通過TALK程序(不知怎的就啟用了)搭訕了。這個人說了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名字,我善意地回應了他。我們聊了一會兒,都試圖知道對方的真名實姓。最後,我放棄了,告訴對方自己必須下線了——我實際上是一個人格模擬器,如果我繼續聊下去的話,我的人為特性就會變得很明顯。
丹尼·希利斯的文章拉開了本書的序幕。他不是討論政策問題或做噩夢。他關注的是趨勢曲線和身邊的真實世界。這篇謹慎而抱有希望的文章既可以作為本書的序言,亦可以作為後記。我們每個人都身處於這個世界之中。我們未必知道自己能飛多高(也有可能墜落消亡)。但我們可以看到,我們的後代可能會在我們想象不到的地方展翅翱翔……
弗諾·文奇
《真名實姓》的諸多精華幾乎是在我創作它的時候下意識地成長起來的,另一些則來自情節對我的限制。(所以下面講到的在我當時的記憶中是無從考證的!)網路方面的靈感源於我和SDSU的撥號計算機進行的交互。將其放大並想象結果很容易,同時還指出了許多重要的事情。我在寫《真名實姓》時意識到了某種形式的摩爾定律。我認為自己很read.99csw•com好地瞄準了原始硬體能力。故事發生在網路媒介技術奇點附近,但是超越人類的自動化大部分還在幕後(關於未來的事情,小說未涉及的或者尚未發生的還有很多。本書中的《真名實姓》進行了一些小修訂,但據我所知,都是拼寫、標點符號和排版方面的修訂。對於這個故事,我覺得再大的「修訂」也不如見證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有趣)。
那是1979年的夏天。《真名實姓》是我用文字處理軟體寫的第一個故事,那是一個運行在Heathkit LSI 11/03上的文本編輯和校正程序。對我來說,這種寫作環境簡直就是天堂(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從RT-11的8英寸軟盤升級到IBM的5.25英寸軟盤,再到我的第一個硬碟……原稿的機讀版本丟失了,可惜)!我用硬拷貝的方式發送手稿,這毫無疑問。詹姆斯·弗倫克爾建議我把這個故事寫長些,在與郵件人大戰後補充一些情節,再給出一個圓滿的結局。重寫的故事是在1980年年初完成的,即你在此書中看到的故事。戴爾圖書在1981年年初出版了《真名實姓》,作為雙子星「雙小說」中的一個故事(另一個是喬治·R.R.馬丁的《夜行者》),傑克·高根為這兩個故事繪製了插畫。
《真名實姓》的出現為我們揭示了硬科幻寫作的一個新價值。《奧秘》雜誌派了一些科幻作家參加1982年美國人工智慧協會會議(根據當時的決定,與會作家有吉姆·霍根、弗雷德·波爾、鮑伯·希克利,還有我)。在會議上,我遇見了馬文·明斯基和漢斯·莫拉維克。在後來的幾年裡,馬文邀請我去麻省理工學院參加講座和會議。在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思考機器、黑客以及以太連線之間,我有絕佳的機會和那些身處於美好事物前沿的人交流。向他們提問,傾聽他們的意見,這一直啟發著我。有時候,這種見證歷史的感覺會變得非常非常強烈!

因此,魔法術語適合編程中出現的一些事情。當然,魔法意象是我作為一名作者用來描述另一層面的現成工具。魔法中誕生了很多有諷刺意味的事情,以及它們在現實世界中所代表的事物。事實上,這九-九-藏-書些具有諷刺意味的事物可能是讓故事容易展開來寫的最重要的原因。魔法的隱喻對於術語的選擇是強有力的指導(如「真名實姓」)。但即使是好的比喻也會讓你偏離其他洞見,我最後給出了馬克·吐溫一個很好的例子:「正確的詞語和幾乎正確的詞語之間的差別等同於閃電和螢火蟲之間的差別。」《真名實姓》的核心特徵之一就是:世界範圍內的計算機網路將成為計算機用戶的一種活動場所。我需要一個詞語來表示這個場所,我想到的最好的詞語是「另一層面」(The Other Plane)。唉!這個詞相比于「網路空間」(cyberspace)而言,如同用螢火蟲較之於閃電(然而,「另一層面」這個詞還有希望……《真名實姓》電影中選擇的詞語是「在TOP上」,即在The Other Plane上)。從長遠來看,我認為網路空間里的居民(用戶)將會用不同的隱喻來處理他們在那裡找到的東西,以及他們獲得這些東西的方式:在《真名實姓》的幕後,我們看到的是機器人和其他幻象的群體。馬文·明斯基和馬克·佩斯在這些想法上有比我更深刻的見解。奇普·莫寧斯達和蘭迪·法默在文章中用實際行動說明了其中的一些問題。
《真名實姓》中的某些事情僅僅是非常快樂的意外。例如,破壞分子使用「五萬波特」與他們的家用機鏈接。「波特」只是行話的誤用,我應該說「比特每秒」。「每秒五萬比特」是正確的,即便在1999年許多家庭用戶有了更好的網路鏈接。《真名實姓》中的家庭鏈接要大得多,但在我看來,難以捉摸的隱蔽通道相比之下會小很多,因為所有人都隱藏了自己的蹤跡(實際上,在隱蔽鏈接中,潛伏可能會更糟糕,但我並不懂這些)。正是這種低比特率讓我把圖片生成的責任交給了用戶端,即「腦關」——通過用戶的想象調節。有趣的是,在幾年後的黑客大會上,我與奇普·莫寧斯達和蘭德爾·法默談論他們對於「棲息地」的建設工作。奇普和蘭德爾做了真正的事情,他們使用每秒300比特的鏈接和一個協議來喚起存儲在用戶本地磁碟上的影像片段。
隨著歲月的流逝,我非常關心讀者對於《真名實姓》的反應。我有一個知識淵博的朋友,她是這個故事的第一個讀者,當時是1980年,她很喜歡它,但認為這個故事有點「荒誕」。幾年後,她重讀了這個故事,仍然很喜歡,不過那時,故事本身似乎沒那麼激進了。到了20世紀80年代中期,這個故事的思想在許多地方都(獨立)出現了。到了20世紀80年代晚期,已經出現了關於這些思想的電視節目。而到了20世紀90年代初,我注意到了另一種興趣,他們並非被這個故事中的互聯網情節所啟迪,而是被棲息在另一層面上的自治精靈和守護者所啟迪。這主要是因為這樣的事情實際上正在發生。(這比任何小說都令人印象深刻!)帕蒂·梅斯和萊尼·方納(帕蒂的博士生,現在已畢業)二人都從事這項研究,他們的文章都收錄在了本書中。九*九*藏*書
在本書中,蒂姆·梅、艾倫·維塞爾布拉特、萊尼·方納、理查德·斯托曼的文章在描述問題和倡導政策方面比《真名實姓》更為實際。在預言個人權力時,蒂姆·梅的作品無疑最為坦率。在1996年第六屆計算機、自由與隱私會議(CFP'96)上,當我在牆上描繪出一系列意見時,我大笑不已:圖表描繪的是「不同人看到的計算機對自由的影響」。在譜線的一端是喬治·奧威爾,另一端是……蒂姆·梅。我認為我的CFP'96聽眾一定認可,蒂姆的思想堪當奧威爾的觀點的第一對立面。在個人計算機出現之前,奧威爾「技術是暴政的推動者」的觀點一直佔據主流地位。但到了20世紀80年代(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始於1984年),個人計算機用戶才開始意識到,計算機可能會終結暴政,終結國家政府機構……到了20世紀90年代,出現了各種方案來控制加密,甚至使用分散式自動化來實現前所未有的嚴密控制。在我看來,計算機和網路是會推動人類自由,還是會損害人類自由,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但在這一領域,最極端的場景也是最合理的。我認為我們可以輕易地走上蒂姆·梅指引的方向,或許最終會走向像尼爾·斯蒂芬森的《鑽石時代》中所描述的世界。另外,「四騎士」,即前文所述的蒂姆、艾倫、萊尼、理查德。這四位騎士都是加強監管和執法的好借口(這些人對於說服選民而言比其他人要高效得多)。但我認為,「恐怖騎士」可以讓我們的整個社會走向嚴格控制。僅僅幾起可怕的恐怖主義事件就足以使公眾輿論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整個國家會像20世紀末期的機場那樣運行。但還有更糟糕的噩夢:一個政府強制控制著每一個通信晶元的某個部分。在這種情況下,互聯網的計算能力可能被用於嚴格的管控,程度甚於喬治·奧https://read.99csw.com威爾筆下的控制。

我注意到,本書中有四篇文章都很關注政治和加密問題。在《真名實姓》中確實涉及很多政治態度。這個時代的政治形勢是一種無處不在的背景雜訊:人們都生活在這種背景下。許多問題都被構想出來,其中有很多都被證明是非常真實的,但我提供的解決辦法很少。一個有趣的錯誤預測(至少我希望是一個錯誤預測)是接入網路要經過許可:廢除你的「操作許可證」是終結你職業生涯的有效手段,就像20世紀時失去汽車駕駛證一樣。這是沒有完全考慮到所有後果的作家的典型看法。現在,網路接入無處不在,因此要想使得許可變得實際可操作,就需要採取一些怪誕復古、出人意料的動作。貌似這樣的法律比禁毒法更難執行。
我也在尋找《真名實姓》的前身。有波爾·安德森的《死去的國王》(King Who Die,1962)和約翰·布倫納的《震蕩波騎士》(The Shockwave Rider, 1975)。到了20世紀70年代末,我相信會有用於計算機網路互動的角色扮演程序上市銷售(我很感謝與之相關的可靠參考)。當然,還有萬尼瓦爾·布希令人難以置信的文章《如我們所想》(As We May Think, 1945),以及泰德·尼爾森的「上都」系統。
戴爾圖書的版本出版多年以後,《真名實姓》再版並絕版:詹姆斯·弗倫克爾所在的藍鳥圖書出版的版本由鮑伯·沃爾特斯繪製了插圖,還有馬文·明斯基寫的後記(重新選入本書當中);吉姆·班恩在我的短篇小說集《真名實姓與其他危險》中出版了這個故事。還有一次是被選入了托爾圖書哈特韋爾和沃爾夫編輯的《幻想奇迹》才得以出版。這幾次三番出版並絕版的過程令一些讀者感到沮喪——而且對我來說真的很沮喪!部分原因在於,《真名實姓》有三萬詞,單獨成書篇幅太短,放到大多數小說集里體量又過於龐大。
然而,在20世紀60年代以前,有一個計算機應用程序被人們想象到了,而且仍然在未來等待著我們:機器智能,尤其是超越人類的機器智能。這引起了我的注意。從20世紀60年代初開始,計算機技術與太空旅行一起成了我主要的思考領域。
《真名實姓》是我寫過的最簡單的小說之一。我認為有幾個原因。我上大學之前,計算機尚未出現。雖然並非完全如此,但我的大學時代是科技呈指數級發展的時代,似乎是這樣。20世紀60年代初,計算機問世了,但據我所知,當時大學里沒有計算機科學系。目前我們每天使用的很多計算機服務在當時都是無法想象的。對於一名科幻作家而言,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