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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渡時期/人類聯結

過渡時期/人類聯結

丹尼·希利斯是思考機器公司(Thinking Machines)創始人,迪士尼的副總裁,他同時置身於過去世界和隨著新技術發展而日益壯大的未來世界之中。在接下來的文章中,他簡要地概括了當今人們所面臨的一些問題。
如果我們接受這樣一個前提,即我們正處在從一種社會向另一種社會過渡的時代,那麼所有的困惑都可以理解,甚至是可以預期的。我們對子孫職業的了解並不比原始社會的狩獵採集者對農民生活的了解,或工業化前的農民對工人生活的了解更多。我們能真正期待的是自己留下的美好之物。
面對迄今為止前所未有的快速變化,我們今天所面臨的問題與以往任何一代人所面臨的截然不同。雖然很多人認為人類在不久的將來會變成一種不同的智能生物,但是希利斯解答了由速度和進程的變化帶來的問題,作為一個已經出生的人,不可能從根本上改變。他敏銳而又深刻的文章是接下來的文章的序曲。這篇文章首次發表於1997年。
那麼,我們人類會變成什麼?無論變成什麼,都會有更多的聯結、更多的相互依賴。今天,幾乎沒有哪個人能在社會之外生存。沒有哪座城市能夠脫離能源、水、食物、信息網路的持續供給而獨立存https://read•99csw•com在。沒有哪個國家能夠在沒有貿易的情況下維持它們的生活方式。網路技術將我們聯繫在一起,同時迫使我們更加依賴彼此。
1851年,納撒尼爾·霍桑寫道:「電流能把物質世界變成一個巨大的神經網路,讓震顫在瞬息之間傳送數千英里,這是事實,還是我的空想?倒不如說橢圓形的地球是一個巨型大腦,充滿智慧!」現在,一個多世紀過去了,我們可以看到他願景的跡象。世界大腦的集體智慧——無論是生物的還是電子的——已經為我們做出了許多經濟決策。商品價格和全球經濟增長速度是由人類和機器的網路決定的,這超越了任何個人心智的理解力。電話系統和互聯網已經縮短了距離,即「讓震顫在瞬息之間傳送數千英里」。
儘管我對這種變化的前景感到恐懼,但我也為它感到興奮。我愛我們現在的樣子,但我還是忍不住希望我們能變得更好。我們人類或許是自私的、愚蠢的、目光短淺的,甚至是殘忍的。正如我可以把這些弱點想象成我們幾乎已然丟棄的獸|性的殘餘,我也可以將我們最好的品格——善良、創造力、愛的能力——想象成未來的暗示。這是我的願景的基礎。
為什麼我們變得九-九-藏-書如此目光短淺?我們的善意不亞於我們祖先的善意。我們的問題是:我們無法想象未來。技術變革的步伐如此之快,以至於我們不知道會為孩子們留下什麼樣的世界。如果我們播種橡樹籽,我們想象不到未來孩子們是否會坐在橡樹下納涼,甚至想象不到他們是否真的願意在樹下逗留。世界變化太快了,人類在改變,需求也在改變。我們這代人所從事的很多工作是我們的父輩從未想象過的。整個行業,甚至整個國家,都可能在眨眼之間衰落。
隨著我們越來越緊密地聯繫在一起,我們也越來越多地與我們的造物聯繫在了一起。每當我看到流水線上的工人、拉琴的小提琴手,或是在使用計算機的孩子,我都會被我們與技術之間的親密程度所震撼。隱形眼鏡和心臟起搏器已經成了我們身體的一部分,就像我們的頭髮和牙齒一樣。通過重組生物技術,我們已經模糊了人工製品和自身之間的界限。
我知道我是一個遺物。我是一種共生的人,出生在我們的過渡時期。然而,我很幸運地看到了我們的承諾。一想到它,我就覺得不知所措……因為我想到的是我們曾經甜蜜而又悲傷的愛,還有我們未來可能變成的可怕的美。
在計算機領域,我們已經習慣了有些度量每隔幾年九九藏書就會翻一番——處理器速度、通信帶寬、互聯網上的網站數量,所以我們把它們放到了一個可以同等地顯示出每一個數量級的尺度上。通過繪製對數坐標系(1,10,100,1000),我們可以將進步想象成一條直線,隨著時間的推進穩步上升。這給了我們一種舒服的錯覺,認為發展是可以預測的。
還有其他更微妙的跡象表明,我們正在成為一個共生整體的一部分。很明顯,不僅我們的職業變得更加專業化,就連我們日常生活活動也越來越專業化。
我不禁對這個美麗新世界的前景感到矛盾,在這個新世界里,我將是一個我幾乎無法理解的共生有機體中的一小部分。然而,我又是另一種社會、一種崇尚個人的社會的產物。我的認同感和生存感建立在抗拒成為其他事物的基礎上。就像以狩獵採集為生的祖先肯定會排斥現代城市生活一樣,我也在抗拒這種蛻變。這是很自然的。我想毛毛蟲肯定對蝴蝶心存疑惑。
20世紀中期到21世紀中期是歷史上的罕見時代之一,人類社會從一種類型轉變為另一種。用一個物理類比來說就是,我們正處在相變之中,系統的結構正在兩個穩態之間切換。在這個轉變過程中,技術是催化劑,是自我增強的變革推動者。也就是說,每個九*九*藏*書改進往往都會提升其改進的能力。更好的機器使得我們可以建造出更勝一籌的機器。更快的計算機讓我們可以設計出越來越快的計算機。
當然,如果我們用線性尺度來描繪這些同樣的曲線,它們看起來不會很平淡。它們會呈指數級增長,直接不可控制地衝出紙外。這會讓人們覺得,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一切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的微不足道的前奏。在線性尺度上,指數看起來不可預測。曲線近乎垂直,匯聚到一個奇點上,奇點處的規則被打破,一些不同的事物開始出現。
描繪進步的兩種方式與對技術變革的不同態度相對應。我看到了兩種方式的優點。作為一名工程師,我是一個推算者。我是技術進步的信徒和參与者。作為一名工程師,我喜歡半對數坐標。但我也是一個家長、一個公民、一個老師和一個學生。我是變革的對象,不僅僅是變革的代理人。作為一個對象和觀察者,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些非凡的事情正在發生。指數爆炸揭示了一個事實:我們正生活在一個特殊而又重要的時刻。我們正在變成別的東西。
變化並不總是如此。在人類歷史的大部分時間里,父母都希望他們的子孫在和自己的世界一樣的世界里長大。在人類歷史的大部分時間里,父母知道教育孩子所需https://read.99csw.com要的知識。在那時,對未來的規劃比現在更容易。建築師設計的教堂,需要幾百年才能完工。農民們播種橡樹籽,用橡樹為他們的後代遮陽。今天,啟動一個無法在一兩個世紀之內完成的項目看上去會很奇怪。今天,任何為期一年以上的計劃都是「長期計劃」。
通過繪製圖表,我們可以看出,目前發生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在正常情況下,我們會使用線性尺度來繪製進度。我們圖表的高度與進步的度量是成正比的。但我們生活在歷史上一個非凡的時刻,進步來得如此之快,以至於我們把它繪製在了對數尺度上。
我們越來越多地將我們的活動分割為純粹的組件。我們要麼工作,要麼玩耍;要麼鍛煉,要麼放鬆;要麼教書,要麼學習。我們把藝術、科學、政治和宗教細心地劃分為單獨的領域。曾經有一類人可以把這些東西放在一起,這類人可以同時工作、玩耍、教書、學習。但這種人現在已經過時了。整合需要標準化。正如我們身體中的細胞適應特定的功能和特定的時間一樣,我們也必須關注我們的角色。早期的細胞可以持續地感知、移動、消化和繁殖,但是這樣一個自給自足的單元並不能作為複雜整體的一部分。
丹尼·希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