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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笑面虎 第一章 生活在繼續

第二部 笑面虎

第一章 生活在繼續

「嗯,是的。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我想也許你根本不明白我他媽剛跟你說的是什麼,」魯比說,「但我會給你一次機會的,大學生。去體檢吧,衛生局要求的,體檢過關,我就用你。」
「你女朋友叫什麼?」
「是的。你……你擔心得過分了。要知道,這可能並不只是一種心理障礙。有人認為存在一些閱讀障礙,比如『傑克遜綜合征』、閱讀恐懼症,所有這類問題,它們可能是某種……心理上的胎記,一種不通的電路,失靈的繼電器,或某種死……」他突然不說了。
查茨沃斯眼睛落到約翰脖子的傷疤上,那裡萎縮的筋腱已經被修復了一部分:「車禍?」
「謝謝!」查克說,長期假裝出來的好脾氣面具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之情,「如果你能幫我攻克了這個障礙,我……嗯,我可以跪下來吻你的腳,只要你願意。有時候,我特別害怕,我覺得我在讓我父親失望……」
約翰眨著眼睛:「您是說我已經被聘用了。」
查克抬起頭,露出微笑。大腿上現出一片剛才被他拍打留下的紅印。「當然說過。她那時在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市的一家計程車公司上班。她把一輛車胎沒氣的汽車租給了我爸爸。」查克大笑著說,「她現在還堅稱她嫁給我爸爸只是因為他追得太緊。」
「『至於我,我間……間接地……導……導致了他的死亡,他無力地抓住我的手,微笑著原……原諒了我。很難受,我逃離了,覺得自己犯……犯……犯了無法彌……彌補的錯誤……』」
「好的,繼續說。」
「快要幹了,」查克說,「咯咯」笑了兩聲,然後接著讀道,「『他快要死了,這時我……到……這時我到了。』」
「不會,」約翰說,「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約翰開始快速拋出問題,不給查克思考的機會,這些問題也並不需要他思考。
如果上帝真的賜予了他一種天賦,那就是教書,而不是去預知那些和他沒有半毛錢關
「這個辦法會一直有效嗎?」

1

「只有幾個問題,查克。」
「我會儘力的。」
愛德華·斯坦尼的《學習障礙概論》中有一段話是這樣的:
「還有別的感覺嗎?」
「查克,你不知道這也是導致你問題的其中一個原因嗎?」
「如果你養成習慣,就會的。」約翰說,「只要每次你繞過那障礙而不是直衝上去,障礙就會變得少一些。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看到自己的閱讀能力提高了。我還知道一些別的竅門兒。」他打住了話題。這些話充其量是一種催眠暗示作用。
「不,是你自己做到的。這隻是一種簡單的『誤導』手法。為什麼你說珍妮·蘭霍恩對舍伯恩來說是個大麻煩呢?」
「我永遠都無法描述那種感覺,」他回答說,「我當時很害怕。但比害怕讓我感觸更深的,是一種受挫感,我感覺自己不會生活,覺得自己不配為人。說話結巴總給我帶來這樣的感覺,除了當時的無能感外。」
「你希望誰當總統?」
「『但我發現他……變……變了。他知道擺在眼前的是什麼,他的勇氣……很驚……驚……驚人。他不要求什麼,不遺憾什麼。恐懼和緊……緊張……控……控制,控制了他,在他面……面……面對未知的命運……』」

「那是你媽媽的意思?」
「你覺得這是不是閱讀障礙?」查茨沃斯問。
約翰不得不承認(至少對他來說)游泳池裡確實很舒服。1976年「建國200周年紀念」的夏天的前幾個星期實在悶熱難挨。他們身後富麗堂皇的大白房子一側,傳來的「嗡嗡」聲讓人昏昏欲睡,那是越南人努·帕正在前院除草,查克說草已經長到40厘米了。聽著那聲音你會想九-九-藏-書去喝上兩杯冰鎮檸檬水,然後再睡一覺。
「你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只是你自己沒注意到。我們游泳吧,最後一個下水的是膽小鬼哦!」
「你打算處理那輛科爾維特跑車嗎?」
「今天就上到這兒吧,約翰,怎麼樣?」查克那迷人的笑是他的撒手鐧,這笑容足以把新罕布希爾州所有的啦啦隊姑娘騙到床上去,「游泳池裡很舒服吧?你肯定也覺得。瞧你那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兒都冒著汗呢。」
「大好人哪!」笑容更燦爛了,「不提問了,對吧?」
查克看著他,平日里開朗的臉上又掠過那種複雜情緒:好笑,不滿,尷尬,還帶著一絲不服氣的鬱悶。他嘆了口氣,又低下頭開始讀馬克斯·布蘭德的西部小說。
約翰看著身邊這個男孩兒,不知不覺為他感到難過。查克正埋頭讀著的是簡裝版《火腦》,一部本應該讀起來朗朗上口、如行雲流水般的西部好小說,可現在不一樣,讀它的是查克,他用手指頭指著,逐字逐句,吃力地啃著馬克斯·布蘭德這本脈絡分明、淺顯易懂的小說。他的父親羅傑·查茨沃斯,是查茨沃斯麵粉廠和紡織廠的老闆,是新罕布希爾州南部一個相當有名氣的重要人物。在達勒姆,他有16間房子的大別墅,5個用人,其中包括努·帕,這個人每星期去朴次茅斯上一次美國公民課。查茨沃斯開一輛改裝版的1957款卡迪拉克(Cadillac)敞篷車。他妻子42歲,是甜美可人、明眸皓齒的那種,開一輛賓士(Benz)汽車。查克則有一輛科爾維特(Corvette)跑車。他們家的資產有大約500萬美元。
「是嗎?」
「好吧,嗯,那就讀完這一頁。」他說,「老是絆住你的那個詞是『噁心』,讀的時候沒有齒音,查克。」
「很嚴重。」
查克張口結舌,定在那裡。突然他把眼睛從約翰臉上移開,轉向游泳池。然後他微笑著又轉回來,說:「阿米蒂,和電影《大白鯊》里一樣。」
「你父母告訴過你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珍妮·蘭霍恩。她可是個大麻煩。她是格雷沙姆的女朋友。頂著一頭紅髮,和貝絲一樣。她……」他突然停下來,盯著約翰,彷彿他剛從襯衣口袋裡變了一隻兔子出來,「你又誘導我!」
「如果他能說出來,大家就會讚賞他,是嗎?」
「嚴重嗎?」
約翰概述了一下他的解決方案。讓查克大量朗讀,主要精力放在讀一些引人入勝的作品上,如奇幻小說、科幻小說、西部小說以及像《男孩兒遇上車》之類的青少年小說。不停地就剛讀過的內容進行提問。以及傑克遜書中描述過的放鬆技巧。約翰說:「高成就者往往最痛苦。他們太過努力了,反而強化了障礙,這是一種精神口吃……」
「揚基隊。輕而易舉。」
查克咧嘴一笑:「阿爾瑪。很難聽,對吧?」
「那你打算怎麼解決目前的問題呢?」
「但在這章之前,今天我們已經讀過兩章了。」查克央求道。
查克笑著說:「這完全說不通啊,但是我開始想游泳隊的選拔賽,然後就想起鎮名來了。真是個竅門兒啊,這竅門兒真不錯。」
他坐在這裏https://read•99csw.com,身子扎在書里念,像個孤獨的槍手,逐個擊落朝他迎面而來的詞語。馬克斯·布蘭德的《火腦》本身非常精彩,緊張激烈,故事隨著約翰·「火腦」·舍伯恩與亡命之徒科曼奇紅鷹的衝突跌宕起伏,然而查克卻把它讀得像半導體收音機或無線電廣播里喧鬧俗氣的商業廣告。
約翰心跳得很厲害,很驚訝地發現自己在害怕。他已經謀划良久了,只等著合適的時間和地點。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此時這兒沒有焦慮不安地杵在旁邊的查茨沃斯太大,她只會使查克更緊張;游泳池裡也沒有他的哥們兒嬉戲打鬧,他們只會讓查克覺得自己大聲朗讀像個弱智的四年級差生;最要緊的是,查克的父親,那是查克絞盡腦汁想要取悅的人,此刻他不在這裏。他正在波士頓參加新英格蘭環境委員會一個有關水污染的會議。
「然後你是怎麼突破這一障礙的呢?」
約翰說:「不許諷刺我瘦削的身板兒。再說了,我們才剛開始讀這一章。」
約翰嘆了口氣,一般來說,他都能讓查克讀完,但今天下午不行。今天這孩子奮力堅持讀完了約翰·舍伯恩在阿米迪監獄周圍布下警衛網,以及邪惡的紅鷹突破防線最後殺死了丹尼·朱尼珀一節。
「那麼舍伯恩感興趣的姑娘是誰呢?」

「他去補去年的課了。美國作家系列,9個星期的歷史模塊,還有公民教育,所有的課程。期末考試他掛掉了,因為他讀不懂那些討厭的東西。你有新罕布希爾州的教師資格證嗎?」
「今年東部聯賽你最喜歡哪支球隊?」
「幹嗎那麼煩呢?你明知道我答不上來。」
約翰躍入池中。
「她的中間名叫什麼?」
「9月8日。」
約翰當時很受打動,他的確應該被打動。米歇爾·卡雷·傑克遜是南加利福尼亞大學的閱讀和語法專家,9年前,他寫了一本暢銷書叫《善忘的讀者》。書中描述了一系列閱讀問題,後來被稱為「傑克遜綜合征」。這本書是一本好書,但前提條件是你能理解書里密集的專業術語。很明顯查茨沃斯看過這本書,這也向約翰表明,眼前這個人是下決心要解決他兒子的問題的。
查克抬頭望著他:「不是有關書里的內容?那為什麼還問呢?我覺得……」
「你準備像個傻子一樣一直站著嗎?」查克問。
「你當時是什麼感覺?」我問小魯伯特。
系的事兒。
在基特里鎮,他第一次發現匿名的好處,比如不用寫中間名的首字母。來到基特里鎮的第3天,他就應聘了一份快餐廚師的工作,自稱在緬因州奧羅諾大學食堂和蘭奇利湖夏令營幹過廚師工作。餐館的老闆是一個寡婦,堅韌如鋼釘般的人,叫魯比·佩爾蒂埃。看著他的應聘表說:「從你所受的教育來看,讓你來切菜炒飯真是有點兒大材小用了,知道嗎,猛|男?」
「不是。聽上去像是一般的閱讀恐懼症。」
「有時候,如果某個學生能在讀完后完全不用在乎他需要想什麼,也感覺不到有複述的壓力的話,他們的思路似乎就會自己明朗起來。這之後,學生開始重新思考他的攻克路線,這是一種主動的思考方式……」
「我會的。」約翰說,但此刻他只想心滿意足地站在游泳池邊的瓷磚上,看著查克游向深水區,盡情享受著這成功的滋味。當他突然知道艾琳廚房窗帘著火時,他並沒有此時這種美好的感覺;當他揭發弗蘭克·多德的時候,也沒有此時這種美好的感覺。如果上帝真的賜予了他一種天賦,那就是教書,而不是去預知那些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的事兒。他天生就適合教書,早在1970年他在克利夫斯·米爾斯中學執教時,他就認識到了這一點。更重要的是,孩子們也清楚這一點,並給了他相應的回報,就像查克剛才那九九藏書樣。
「如果你想要這份工作,你就被聘用了。你可以住客房,今年夏天我不讓那些該死的親戚來,更別說查克的朋友了,我希望他真正全力以赴去學習。我每月付你600美元,這錢算不上多,但如果查克有進步,我會給你一大筆獎金,一大筆。」
查茨沃斯摘掉眼鏡,用一隻手抹著臉:「我愛我兒子,史密斯先生。我只想傾我所有對他好。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幫我們。」
還是來了,約翰想。
「我只不過是牽著你的手,引你繞過那些一直橫在那兒困擾你的障礙而已。」約翰說,「但不管怎麼說,障礙還是有的,查克。不要欺騙自己。舍伯恩愛上了哪位姑娘?」
「悲劇。」約翰提示說。
「我相信你能行。」約翰說。
「紅鷹從天窗跳進閣樓,踹開活動門,射殺了丹尼·朱尼珀,一併幹掉了湯姆·肯亞。」
查克「啪」的一聲合上書本:「念完了,最後一個下泳池的是膽小鬼哦。」
「嗯,這次你能答出來所有的問題。」
「『當然,那……瞬間噁心到了我。但這……和我在可憐的湯姆·肯……肯亞的床邊所看到的相比,就不,不算什麼。』
「『當然,那……嗯……那……嗯……』」
「『這世界上很少有人會說他不應該死』,這是一種委婉的說法,意思是多數人都認為丹尼的死是一件好事兒。」約翰說。
約翰讀到斯坦尼的書的序言中的這個病例是在8年前,但他一直沒忘記。他一直覺得,小魯伯特回憶他語言障礙時用到的最關鍵的詞就是「無能」。如果你覺得性|交是此時此刻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兒,那麼你疲軟的陰|莖不能勃起的可能性就增加了10%或100%。同樣,如果你認為閱讀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兒……
「沒有,」約翰說,「但考一個不成問題。」
約翰笑笑。「不,是我這麼說的。」他說。
「『應該死。但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悲……』」
「我記住了。」他喃喃自語道,抬起頭望著約翰,眼睛瞪大,嘴角露出笑意,「你誘導我記住了!」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約翰感到疲倦、汗流浹背,不過非常非常享受。
「哪個鎮?」
他去做了體檢,然後經過頭兩個星期的手忙腳亂、磕磕絆絆(有一次把一個炸籃放入滾油中時動作過猛,右手燙起了一串燎泡)后,他不再毛手毛腳,餐館的業務他已經駕輕就熟。後來他看到查茨沃斯的招聘啟事,就按上面的地址寄了份個人簡歷。在教育履歷中,他把自己有一學期曾專門研習過如何應對學習障礙以及閱讀障礙的經歷寫了進去。
「沒錯啊,」約翰說,「我是在工作市場里讓自己接受教育的。」
「我永遠不明白我讀過的東西,到現在你應該清楚這一點了。」查克看上去悶悶不樂,「我不知道你幹嗎還賴在這兒,除非是為了混口飯吃。」
「接著你做了什麼?」
「舍伯恩沒有注意到通往監獄閣樓的那個活動門。」查克不假思索地迅速回答,約翰心頭湧上一陣勝利的喜悅,就像喝了一大口波旁威士忌一樣爽。管用了!他讓查克說「玫瑰」,而查克則成功喊出「著火」!
「好吧,我會努力的。」查克一個猛子扎入池中,在水裡平緩地向前遊了一截,鑽出水面。甩著他濕漉漉的長發,甩出一串漂亮的小水珠:「快點兒下來!舒服極了!」
「怎麼了?」
查克實際並不傻。他的數學成績優異,記憶力超好,手也很巧。他的問題在於很難記住那些印刷文字。他的口語詞彙量沒問題,拼讀的理論是能掌握的,但是一到實踐操作時就不行了。有時,他能準確無誤地迅速複述一個句子,但當你要他換個說法再說一遍時,他就徹底懵了。他父親擔心查克有閱讀障礙,但約翰不這麼認為,他從沒遇到過有閱讀障礙的兒童,儘管許多家長非要用這個詞來解釋他們孩子的閱讀問題,或者為他們孩子的閱讀問題找借口。read.99csw.com查克的問題似乎更為普遍,一種模糊的、全面的閱讀恐懼症。
「前天是我母親的生日。我還在花店為她買了半打玫瑰花。我站在那裡,所有人都沖我在吼,我心想:我要張開嘴,大聲喊出:『玫瑰!』能多大聲就多大聲。我已經把那個詞在心裏準備好了。」
「你能答出這些問題的,因為它們不是有關書里的內容。」
「然後我張開嘴,憋足了渾身的勁兒,大喊了一句:『著火了!』」
「稍等一下,查克。」
查克合上書本,抬頭看約翰,燦爛地笑著。
「啊……」查克「咚」一下坐下來,臉即刻調成了約翰需要的「現在是提問時間」的那種表情。好脾氣的面孔此時就在眼前,但是約翰有時可以從潛藏的好脾氣之下看到另一個查克:抑鬱、焦慮和恐懼的。因為這個世界需要閱讀,在美國,一個不識字的人就好像是恐龍笨拙地行走在死胡同里一樣,查克是聰明人,他能意識到這一點。今年秋天返校時會發生什麼事兒,他內心裡是充滿擔憂的。
查克望著他,完全驚呆了。
「對。她說它攪得她心神不寧。」
「死了,」約翰平靜地說,「上下文,查克,讀的時候要注意上下文。」
6月明朗的陽光里,男孩兒指著書上的句子,慢慢地念。他棕色的長腿伸展開,搭在游泳池邊的躺椅上,那是兩條橄欖球運動員的腿。
「嗯……也許要提幾個。」
患者,小魯伯特,正坐在電影院的第3排。在電影院的9排座位中,他離銀幕最近,同時他也是那個位置唯一能清楚看到地板上堆著的垃圾起火苗的人。小魯伯特站起來喊道:「著——著——著——著——著——」然而坐在他身後的人們沖他嚷嚷,讓他坐下不要喊。
「墨菲,」查克咧嘴一笑說,「知道有多糟糕嗎?那是我媽媽婚前的姓氏。如果你告訴傑克或艾爾的話,可別怪我揍扁你這小身板兒。」
「理查德。」
「你現在看上去很健康。」查茨沃斯說。他拿起簡歷,塞進抽屜,很奇怪,這句話成了提問的最後一句話。於是5年後,約翰又開始執教了,雖然他的學生人數只有一個。
「那麼你20號就可以開始了。」
查克17歲,約翰常想,他就是在被上帝創造時真正下了功夫的那種人。他身高6英尺2英寸,體重190磅。他的臉好像不算真正的英俊,但光滑的臉龐上沒有粉刺,嵌著一雙引人注目的碧綠眼睛——在約翰認識的人中,只有莎拉·赫茲里特才有這樣的碧綠眼睛。在學校,查克是風雲人物,火得簡直有點兒離譜,他是棒球隊和橄欖球隊的隊長,是上一學年的低年級學生會主席,是即將到來的秋季學期的學生會主席候選人。最讓人驚訝的是,這一切沒有讓他變得傲慢自大。赫伯特·史密斯曾來約翰的新住處看過一次,用他的話說,查克是「一個好相處的小夥子」。在赫伯特的詞彙中,沒有比這更高的讚美詞了。而且,他以後還會是一個超級富有的好相處的小夥子。
「她是……」他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鬱,不情願地搖搖頭,「我記不得了。」他猛地狠狠拍了一下大腿:「我什麼也記不住!我真他媽笨死了!」
「你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拿到教師資格證?」
「很好,查克。」
魯比·佩爾蒂埃雙手掐在瘦削的臀部,仰頭大笑說:「半夜2點,12個鬧騰的傢伙同時進來點炒蛋、培根、香腸、法式麵包和烤餅,你覺得你招架得過來嗎?」
「對,就是這樣。我看到火著了起來,而且我是唯一看到的人,可我卻只能像台愚蠢的破錄音機一樣說:『著——著——著——著——著——』一個正常人是不應該這樣去描述一件事兒的。」
查茨沃斯戴上眼鏡,又拿起約翰的簡歷:「你教書時間不長。不適合你嗎?」
查茨沃斯的眼九-九-藏-書睛閃閃發亮,約翰恰好觸及了他自己人生哲學的關鍵點,這個關鍵點也可能是大部分白手起家人的信仰。「一順百順。」他說。
「你的中間名是什麼,查克?」他漫不經心地問。
「但我能做到嗎?你覺得我能行嗎?」
「某種什麼?」查克追問。
「我想也許可以。」約翰說。
「類似吧,」約翰贊同說,「但您要知道,我還沒見過您兒子,也沒聽過他讀書。」
查茨沃斯輕輕皺了下眉:「『傑克遜綜合征』?」
「傑克遜這麼說的嗎?」查茨沃斯突然打斷他問。
「好!你怎麼記起來的?」
「有,我感到妒忌,因為別人會看到著火了,而且你知道——」
在近5年的學習過程中,他這個問題越來越明顯。不過他父母和他本人是在這一問題影響到他的運動比賽資格時,才認識到嚴重性的。這還不是最麻煩的。如果他還想在1977年秋天進入大學讀書的話,今年冬天將是他最後一次參加學業成績測試的機會。數學沒什麼問題,但是其他科目……嗯……如果能把題目讀給他聽,他還能考得差不多,500分不在話下。但參加學術能力評估測試,考官不可能讓你帶個朗讀者進考場,即使你老爸是新罕布希爾州的商界大咖也不行。
「約翰?」
「紅鷹是怎麼闖過警衛,殺了丹尼·朱尼珀的?」
「是的。」
「今年不,也許明年。」
「『但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悲劇,在他要為社會付出,為他所做的壞事兒贖罪時。』
「本來是適合的,」他說,「但我出了一次事故。」
查克立刻愁眉苦臉,但這是裝的;他知道自己快要解放了。他重新翻開那本平裝書,圖中,槍手正從一排蝙蝠翼轎車中奮力衝過。他開始念,聲音遲緩,結結巴巴……和他平常說話時聲音截然不同,判若兩人。
約翰在《緬因時報》上看到招聘家庭教師的廣告,就應聘了,沒有抱太大希望。他2月中旬來到基特里鎮,為的是逃離博納爾鎮,逃離日復一日滿滿一信箱的郵件,逃離那些想盡辦法接踵而至、日漸增加的記者,以及那些眼裡寫滿悲傷的、緊張不安的婦女,她們恰好「順路過來」看看他(有一位「順路過來」的婦人的車牌是馬里蘭州的;另一位婦女開著一輛苟延殘喘的老式福特車,車牌顯示的是亞利桑那州)。她們都伸出手來摸向他……
「『子彈射穿了他的身體,他快要幹了,這時我……』」
「不會太長,大概兩個星期吧。」
「貝絲。你認識貝絲,約翰……」
「我希望看到傑里·布朗當選。」
「『當然,小丹尼·朱……朱尼珀……小丹尼·朱尼珀死了,我認……認為這世界上沒有人會說他不應……應……』噢,該死,我不明白了。」

2

「就聽我的吧,好嗎?」
「你爺爺叫什麼?」
4月下旬,也就是他在餐館即將干滿第2個月的時候,羅傑·查茨沃斯的信來了,約他5月5日去面談。他把手裡的活兒做了必要的調整,騰出那一天。在一個晴朗的仲春下午2點10分,他坐在查茨沃斯的書房,手裡端著一大杯冰鎮的百事可樂,聽查茨沃斯聊他兒子的閱讀問題。
「嗯,因為格雷沙姆是那個鎮上的大人物……」
「某種『死亡區域』,」約翰緩緩地說,「不管是什麼吧,名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誤導』手法其實根本不算是一種手法,它只是讓你腦中空閑的那部分去處理出故障的那部分的工作。對你來說,意思就是每次你遇到障礙時就想別的。你實際上是把你大腦中能想起來的那個位置改到另一個位置去。就是學習左右開弓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