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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笑面虎 第三章 競選人格雷格·斯蒂爾森

第二部 笑面虎

第三章 競選人格雷格·斯蒂爾森

「這是怎麼回事兒?」卡特問道,聲音非常輕。
查茨沃斯在他身邊使勁兒拍著大腿,大笑著說:「你相信這傢伙嗎?」
約翰約兩個星期看他父親一次。他父親對他的新工作很滿意,約翰談查茨沃斯一家人,談他們在達勒姆的房子,以及查克的問題時,他父親都興緻盎然地聽著。約翰則聽他父親聊他在鄰近的新格洛斯特免費為查爾妮·麥肯齊修繕房子。
「沒關係。」卡特說。
「對此我也無能為力,約翰。」
「感謝查克吧,」約翰說,「他的適應能力很強。他身上所發生的一切變化都是正面強化產生的效果。他從內心告訴自己他能行,現在他正沿著這個方向繼續進步。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
沃爾特·克朗凱特又回到畫面上,坐在新聞直播室,「咯咯」地笑著。「熱狗,」他說,又「咯咯」笑起來,「就是這樣……」
「然後再看費舍爾。我們的人,至少名義上是。我也曾為他和其他共和黨候選人在新罕布希爾州這一片組織過募捐。他在國會裡待的時間很長,以至於他可能覺得如果沒有他的精神支持,國會大廈的圓頂都會裂成兩半。他一生中毫無創見,一生從沒跟政黨的綱領唱過反調。他沒有受過指責,那是因為他太愚蠢了,玩兒不出什麼鬼花樣,雖然這次『韓國門事件』可能會牽扯到他,掀起點兒風浪,濺到他身上幾個泥點子。他的演講純粹就像水管商品批發目錄的翻版一樣,很乏味。人們儘管不明白這些,但有時他們多少還能感覺到一些的。哈里森·費舍爾為他的選民做的事兒本來就蒼白得可笑。」
「打開看看。」
有人輕輕地叩門。「請進!」約翰喊道。他以為是查克,可能來邀請他去薩默斯沃思兜風的。但來的人不是查克,是查克的父親。
「因為他不想讓您認為他是在有意博您開心。」約翰說。
「這恰好是一直困擾查克的一件事兒。這讓他覺得自己處在一個成敗在此一舉的境地。」
「當然可以。我以為您會晚一些才回來呢。」
人群中爆發出巨大的喝彩聲,那是讚許的歡呼。有人向空中拋撒五彩碎紙,有人高聲狂呼:「呀哈!」斯蒂爾森從他的演講台上往前探出身子。
約翰懷疑地「哼」了一聲。
沃爾特·克朗凱特結束了政治家們的相關報道,繼續播報黎巴嫩內戰。約翰起身又續了一杯百事可樂,然後對著電視舉杯。祝你健康,沃爾特。向死亡、毀滅、命運致敬。我們有誰能逃掉這三樣?
他們談話時,沃爾特·克朗凱特結束了當天的新聞,開始報道那種「人咬狗」的新聞了,這種新聞有時也會在新聞廣播節目結尾出現。他說道:「今年,新罕布希爾州西部第3區出現了一位獨立競選人……」
「付醫療費?」
「……斯蒂爾森,」克朗凱特說,「這位43歲的保險兼房地產經紀人在1976年的競選活動中所用的競選方式的確非同一般,這使第3區的共和黨候選人哈里森·費舍爾以及他的民主黨對手戴維·波維斯都很害怕,因為民意測驗表明格雷格·斯蒂爾森遙遙領先。請聽記者喬治·赫爾曼發來的詳細報道。」
「哦,哦……這個我不能拿。」
查茨沃斯身體前傾,兩手耷拉在膝蓋之間,露出一種愉悅的、期待的微笑。約翰轉過頭向電視看去。
「好吧,謝謝。」約翰說,他的聲音沙啞。
「他在說什麼?」約翰眨著眼問。
「這是哈里森·費舍爾,」赫爾曼說,「自1960年以來,第3區的選民每兩年一次選他去華盛頓。他是參議院的風雲人物,是5個委員會的委員,並且是公園和水道委員會的主席。人們預計他會輕而易舉地打敗年輕的戴維·波維斯。但是,費舍爾和波維斯都不是那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這個才是出怪招兒的人。」
「沒有!」人們咆哮著回應。
「那小推車是幹什麼的?」約翰問。
赫爾曼說:「這個不走尋常路的就是格雷戈里·阿馬斯·斯蒂爾森,43歲,美國『真理之路』《聖經》公司的前推銷員、前刷牆工,另外,在他成長的俄克拉何馬州,還當過一次求雨法師。」
電視上出現了一位英俊的年輕人,身著白色襯衫,沒系領帶。他站在超市停車場里搭起的一個檯子上,對著一小群民眾講話。年輕人正在勸誡那群人,但人們看上去無動於衷。這時,喬治·赫爾曼的聲音響起來:「這位是戴維·波維斯,新罕布希爾州第3選區民主黨的候選人,有人也許會說他是個犧牲的祭品。波維斯希望來一場巔峰對決,因為新罕布希爾州第3區從未走向民主,甚至在1964年林登·貝恩斯·約翰遜大獲全勝時也一樣。但他希望他的競爭對手是這個人。」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大笑。約翰看到人群中有許多人笑得喘不過氣,和羅傑·查茨沃斯一樣。
「噓,聽聽這https://read•99csw.com個新聞。」
他已向自己的汽車走去,但感覺特工的眼睛仍盯在他身上。他開車離去,感覺頭腦發矇。不久之後,卡特結束了在新罕布希爾州的競選,去往佛羅里達州了。
羅傑坐下來說:「他說你在教他左右開弓。」
(桂冠馬里蘭桂冠馬里蘭桂冠馬里蘭桂冠……)
「真的,查茨沃斯先生,我只是……」
「第三條!」斯蒂爾森喊道,「我們要把所有的污染送入外層空間!把它裝進一個巨大的口袋裡!把它裝進一個美麗的袋子里!送到火星,送到木星,送到土星!我們會有乾淨的空氣和乾淨的水,而且我們要在6個月內實現這一點!」
約翰微笑著答道:「是的。」
雇摩托車流氓做保鏢。約翰對這一舉動很反感。當年滾石樂隊在加利福尼亞的阿爾塔蒙特高速公路舉行免費演唱會時,就是摩托車流氓負責安保工作。結果並不怎麼樣。
卡特伸出手,約翰握住它。
卡特說:「很高興遇見你,有點兒尷尬,不過很高興。」
電視上,沃爾特·克朗凱特正在播報晚間政治新聞。現在,隨著初選結束,離政黨提名大會只有幾個星期了,吉米·卡特作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似乎已成定局。倒是福特,仍在跟羅納德·里根激烈競爭著,羅納德·里根是加利福尼亞州的前州長和《通用電氣劇場》前主持人。兩人競爭得異常激烈。在莎拉·赫茲里特稀稀拉拉的來信中,她有一次寫道:「瓦爾特衷心希望福特贏得大選。作為州議會的候選人,他已經在考慮慶功大會了。他說,至少在緬因州,里根沒什麼機會贏。」
查茨沃斯寬容地微笑道:「有時候這些瘋子還真能幹出點兒名堂來。看看貝拉·艾布扎格吧。在這些瘋子的帽子下還真藏了些靈光的腦瓜子。但即便斯蒂爾森在華盛頓就像在里奇韋一樣瘋狂,他也只不過是租了那個位子兩年而已。1978年人們會把他選下來的,換上一個認清這個教訓的人。」
(眼睛。)
「你確定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羅傑問。
「我說過,你不必謝我。」
他拐過一個街角,在一家鞋廠門口的非停車區停著3輛不起眼的轎車。在門口柵欄那兒站著的正是吉米·卡特,他正在跟換班的男男女女握手。他們都拿著午餐盒或紙袋,呼著白氣,裹在厚厚的大衣里,臉上仍睡意矇矓。卡特對他們每人都說了一句話。他的笑顯得毫無倦意,精神抖擻的,當然還沒有像後來那麼眾所周知。他的鼻子凍得通紅。
「嗯,謝利給我打了個電話。」謝利就是他妻子。羅傑走進來關上門:「查克來看她,像個小孩兒一樣哭起來。他告訴她你的方法有作用,約翰。他說他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好吧。我和查克,還有他母親一起認真談談上預科班的事兒。喏,這個給你。」他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個白色信封遞給約翰。
「所以答案就是選個瘋子?」
「嗯,我們會解決這個問題的。」卡特說,「我進入白宮后,優先處理的就是稅收問題。」他的聲音中透露著一種自信,這給約翰留下很深的印象,並讓他覺得有些不安。
他收起剃刀,走進廚房兼客廳。奢侈生活啊,他想著微微一笑。又開始覺得微笑是很自然的事情了。他打開電視,從冰箱拿了一瓶百事可樂,坐下來看新聞。羅傑·查茨沃斯今天晚上遲些回來,明天約翰就可以高興地告訴他,他的兒子真正開始進步了。
「我需要一名家教,不是嗎?你看上去能勝任這份工作。我想我雇了你也確實證明了我卓越的判斷力。」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撒了謊。查克曾暗示過這些,甚至隱隱約約提起過,但他從沒有像約翰這樣明白地說出口過。約翰這樣做只是為了讓羅傑·查茨沃斯相信。不過約翰偶爾觸摸過查克,得到了這些信息。他看過查克放在皮夾里的照片,因此知道查克對他父親的想法。有些事兒他永遠不能告訴坐在對面的這個友善卻又沒有多少交情的人。查克對他父親崇拜得五體投地。這個孩子貌似輕鬆自如,內心深處卻認定自己永遠比不上自己的父親,這一點其實父子倆極其相像。他父親在日漸衰落的紡織界締造了一個盈利10%的新英格蘭紡織帝國。他相信只有自己幹得和父親一樣出色,才能得到父親的愛。這需要他去參加體育運動,去一所好大學,去讀書。
(刺客的眼睛,精神病人的眼睛。)
「你瞧他,」羅傑說,指著電視機,「那傢伙就是個小丑。他每次集會都在台上那麼上躥下跳,把他的安全帽扔進人群,我猜他到現在已經扔過上百次安全帽了,還給觀眾發熱狗。他是九*九*藏*書個小丑,但那又怎樣呢?也許人們需要輕鬆一下。我們的石油快用完了,通貨膨脹慢慢失控,上班族的稅收負擔從沒這麼重過,我們顯然已準備好選一個腦子進水的喬治亞瘋子當美國總統了,所以人們需要樂一下。另外,他們要對屁事兒都解決不了的政治體製表示輕蔑,而斯蒂爾森是無害的。」
羅傑說:「噢,那是他的一條政治綱領,如果他被選上了,我們什麼時候想要雨就會有雨。」
「好的,你也一樣。」
「第四條!我們要擁有所有我們需要的石油和天然氣!我們不再跟那些阿拉伯人玩兒遊戲,靜下心去解決主要的問題!今年冬天新罕布希爾州絕不會有老人再像去年冬天一樣凍成冰棍兒!」
「我們周圍發瘋的政客多了去了,」羅傑說,「在新罕布希爾州我們有斯蒂爾森,想用熱狗打進眾議院,那又怎麼樣?在加利福尼亞,他們有早川。還有我們的州長,梅爾德里姆·湯姆森。去年,他居然想用戰略核武器裝備新罕布希爾州國民衛隊。我得說那才真是瘋了。」
「嗯,我很高興你停了下來。我在競選總統。」
約翰放開卡特的手,但他們倆仍互相打量著。
「據說你是一個特異功能者。你協助破獲了緬因州的一樁凶殺案,起碼報紙上是這麼說的。你簽了合同,本來去年1月份就要教書的,但當你的名字上了報紙后,他們就像扔掉一個燙手山芋一樣把你丟開了。」
「在華盛頓我們要幹什麼?為什麼我們要去華盛頓?」斯蒂爾森吼道,「我們的綱領是什麼?我們的綱領有5條!朋友們,鄉親們,5條綱領!它們是什麼呢?我要逐條告訴你們!第一條:趕走遊手好閒者!」
約翰說:「你好,卡特先生,我不在這兒工作。我是開車路過,恰好看到你。」
「求雨法師?」約翰說,感到很好笑。
「你會當選為總統的。」約翰說。
「喂,我要你走開。」特工說。
約翰打開信封。裏面是一張500美元的銀行支票。
畫面轉換了。
「查克想這樣做?他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呢?」
喬治·赫爾曼繼續說:「斯蒂爾森的綱領是……嗯,令人耳目一新。」
「這是不是開玩笑,那就看每個人怎麼看這事兒了。」羅傑咧嘴笑著說,「但他的確是在競選。我自己就是個共和黨人,天生就是。但我必須承認斯蒂爾森那傢伙給我帶來了不少樂子。你知道他雇了6個以前的摩托車流氓做貼身保鏢嗎?我猜那些人可不是好對付的,但他似乎讓他們都服服帖帖的。」
「誰要減輕稅收,我就投誰的票。」一個穿著舊滑雪風衣的男人說。他衣服的一條袖子上有許多像是被酸性液體燒出來的小洞。「該死的稅簡直要了我的命,我不騙你。」
「人們居然能夠容忍……一幫摩托車流氓?」
這裏沒有超市停車場懶洋洋的人群,也不是「花崗岩州」朴次茅斯的希爾頓酒店那些自以為是的募捐者。格雷格·斯蒂爾森站在里奇韋鎮的一個露天平台上,這是他的家鄉。他身後矗立著一個美國戰士的雕像,戰士手裡握著步槍,一頂法國平底軍帽壓在眼睛上方。街上擠滿了肆意歡呼的人群,主要是年輕人。斯蒂爾森穿著一條舊牛仔褲和一件兩個口袋的軍用襯衫,一個口袋上綉著「給和平一個機會」,另一個口袋上綉著「媽媽的蘋果餡餅」。一頂建築工人的安全帽歪扣在他的頭上,呈現出一副傲慢自大、放蕩不羈的樣子,帽子前面貼著一個綠色的美國環保貼畫。他身邊是一輛不鏽鋼的類似小推車的東西。兩個喇叭里傳來約翰·丹佛的歌聲:「感謝上帝我是個鄉村男孩兒……」
「在你搬進來之前我就知道了。」
「您知道?知道多久了?」
「會的。」卡特說。
「噓。我跟你說一件事兒,約翰。」他向前探過身。他的微笑有點兒古怪,約翰突然覺得他能看到這個外表和藹的人的內心深處,是他造就了眼前的一切,大別墅,大片土地,游泳池,工廠,當然,還有他兒子的閱讀恐懼症,而那也許可以歸為一種癔症。
「還真的,她人長得很漂亮,但不是你想的那種事兒,約翰,你母親去世了還不到一年……」
在查克取得第一次九-九-藏-書突破后不久,這一天,約翰·史密斯站在客房浴室,拿一把飛利浦力科(Norelco)剃鬚刀刮著雙頰。這些天,在鏡子里仔細看他自己,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他在看自己的一位兄長,而不是他自己。深深的抬頭紋悄悄爬上了他的額頭,嘴角邊也出現了兩條溝。最奇怪的是,頭髮里有一綹純白的頭髮,其餘頭髮也開始變成灰白,似乎是一夜之間發生的。
特工的手仍放在約翰肩上,雖然沒有剛才那麼用勁兒地按了,但仍在他肩上。他也從特工那裡獲得了某些信息。
約翰感知了他們所有人的情況,但很少觸及具體的真相。似乎他們已經把這種握手變成了一種例行公事般的儀式,而他們真正的自我藏在這層堅硬而又透明的樹脂外殼下。儘管約翰見過了大部分候選人(除了福特總統),但他只有一次有過那種電擊似的感覺,那使他想起了艾琳·瑪岡,以及弗蘭克·多德,然而,那是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
「我覺得在他高三畢業后,離開家先讀一年預科,也許可以讓他正確地看待事物。另外,明年夏天他想去您的一家工廠工作。如果他是我的孩子,工廠又是我的,我就會讓他去。」
「他是這麼跟你說的?」
「教訓?」
「您知道……」
卡特只是看著他,似笑非笑。
「我是喬治·赫爾曼,來自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從新罕布希爾州的里奇韋鎮發回的報道。」
「誰是斯蒂爾森?」約翰問。
約翰·丹佛的一聲大喊結束了歌曲,喊聲引起人們一陣歡呼。斯蒂爾森開始講話了,他的聲音在喇叭中隆隆作響。他的喇叭音質優良,幾乎一點兒也不失真。他的聲音讓約翰聽著隱約感到不安。這個人像個宣講復活的牧師一樣演講得高亢、激烈。他說話時你都可以看到唾沫星子四處飛濺。
他跟莫里斯·尤德爾和亨利·傑克遜都握過手。弗雷德·哈里斯拍過他的背。羅納德·里根蜻蜓點水地跟他握過一下手,說:「如果可以,請投我們一票。」約翰頗為贊同地點點頭,覺得沒有必要去糾正里根先生的錯誤想法,說自己是位誠心的新罕布希爾選民。
其實約翰懷疑這正是他想的那種事兒,因此心裏挺高興的。他不想看他父親孤獨終老。
約翰微笑著站起來:「好吧,聽你的。」
「嗯,這筆錢就要派上用場了,」約翰說,「那……」
約翰抬頭看著羅傑·查茨沃斯,眼睛眯起來。
「不,不是這樣的。他們已經洗心革面了。斯蒂爾森對於改造問題青年很有一套,在里奇韋是出了名的。」
「當然不是有意施壓,我明白,他也很清楚。另一方面,您是一個以最優異的成績從大學畢業的人,現在富有、成功。我覺得就是這讓查克覺得您無法超越,讓他感覺有點兒像跟在著名選手漢克·阿倫後面打棒球一樣。」
「他能通過學術能力評估測試嗎?」
「你能拿,一定要拿。我答應過你,如果你有成效,我就給你獎金,我信守我的諾言。等你走的時候還會有一個。」
「我很確定,但我希望您不要告訴查克我們的談話內容。我說的都是他的秘密。」事實上比你知道的更真實,約翰心裏想。
在巨大的紐因頓購物中心的入口處,他和薩格·施賴弗聊了差不多15分鐘。施賴弗剛理了頭髮,散發出剃鬚膏的氣味,也許還帶點兒絕望的氣味,一個助手跟在身邊,袋子里裝滿了宣傳小冊子,還有一個不停地悄悄抓臉上粉刺的保鏢。施賴弗看上去非常樂意被人認出來。在約翰要說再見之前的一兩分鐘,一個想當選當地政府職位的人貼過來,要施賴弗在他的提名書上簽名。施賴弗溫和地笑笑。

2

在基特里鎮短期當廚師那會兒,約翰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星期都去新罕布希爾州的多佛、朴次茅斯或其他一些更小的周邊城鎮轉悠一兩次。所有的總統候選人都在那裡進進出出,這是個獨一無二的機會;可以近距離仔細觀察他九*九*藏*書們,不會有那麼多類似王室警犬一樣的保鏢簇擁著。以後他們其中一人當了總統,就不可能再這樣跟他們接觸了。這成了一種嗜好,雖然維持不了太久。當新罕布希爾州的初選結束后,候選人將頭也不回地去往佛羅里達州。當然了,有的候選人的政治野心在這過程中就會終結,比如終結于朴次茅斯或基恩等城市。除了越南戰爭時期外,約翰從來都對政治沒興趣,但他在羅克堡鎮事件創傷的恢復過程中,開始成為一個熱心的政治觀察者。他自己那獨特的天賦,他的劫難,不管它是什麼吧,也在當中起了一點兒作用。
那是早晨7點15分,約翰開著他的舊普利茅斯(Plymouth)汽車去新罕布希爾州的曼徹斯特市。他從昨天晚上10點一直開到今天早晨6點,很疲倦,但那寧靜的冬日黎明太美了,睡過去實在是虛度光陰。另外,他喜歡曼徹斯特市,喜歡曼徹斯特窄窄的街道和那飽經歲月的磚砌建築;那些尖拱形的紡織廠像維多利亞中期的珠子一樣,沿著河串成一串。那天早晨他並不是有意去看政治家「狩獵」的;他本想在街道上兜轉一會兒,等到人多開始擁擠,等到2月愜意的冷寂被打破,就返回基特里鎮睡覺去。
突然,約翰又成了他自己。狀態過去了。他意識到自己的耳朵很冷,也必須去上個廁所。「祝你有一個美好的早晨。」他說。
電視畫面上出現了一個65歲上下的人。他正在豪華的募捐晚宴上講話。那些聽眾一看就是「大老黨」(共和黨)高級商界人士,體態圓胖、滿臉正義、輕度便秘的樣子。演講者和佛羅里達州的愛德華·格尼長得很像,但身材不像格尼那麼瘦削。
「你等會兒就知道了。」羅傑說,邊說邊使勁兒咧著嘴笑。
「你好,約翰。」他說。他穿著一條洗褪色的牛仔褲和一件純棉運動短袖,下擺露在外面。「我可以進來嗎?」
畫面一轉。一群看上去像搖滾樂手的長發青年正在拆講台。還有3個在打掃人們留下的垃圾。喬治·赫爾曼接著說:「民主黨候選人戴維·波維斯稱斯蒂爾森是在搞惡作劇,他正在破壞民主黨的工作進程。哈里森·費舍爾的批評言辭更為犀利。他稱斯蒂爾森為一個玩世不恭的嘉年華小攤販,把自由選舉當作兒戲。在他的演講中,他指出獨立候選人斯蒂爾森是美國『熱狗黨』的唯一成員。但事實是:最近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在新罕布希爾州的民意調查顯示,戴維·波維斯得到20%的選票,哈里森·費舍爾是26%,而獨立的格雷格·斯蒂爾森則驚人地獲得42%的選票。當然,離選舉的日子還有一段時間,情況可能會發生變化。但目前來說,如果還不能說格雷格·斯蒂爾森左右了選民的思想的話,起碼他是俘獲了新罕布希爾州第3區選民的心。」
查茨沃斯大笑起來:「噢,你很快就會看到這傢伙了,約翰。他就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瘋狂。但我還真相信嚴肅的第3區選民會在11月把他送進華盛頓,除非他真的摔倒在地,口吐白沫。當然我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性。」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查茨沃斯耐心地說,「試著從選民的角度看問題,約翰。第3區的那些人大多數是藍領和小店主。這個區最邊遠的地方剛剛開始冒出點兒娛樂精神來。他們覺得戴維·波維斯是一個飢不擇食的小毛孩兒,想通過花言巧語和一張長得像達斯汀·霍夫曼的臉而當選。他們應該覺得斯蒂爾森是個平民出身的人,因為他穿著牛仔褲。
「我從沒給查克施加過壓力。」
「你們想知道我為什麼戴這個安全帽嗎,朋友們,鄉親們?我來告訴你們為什麼。我戴它是因為當你們選我去華盛頓后,我將穿越藤蔓叢,像你們知道的那樣,從他們之間走過!就像這樣!」
「是的。他想這麼做,因為他認為實踐經驗對他以後會很有用。這孩子想步您的後塵,查茨沃斯先生。您已經讓很多人物望塵莫及了,因此閱讀障礙很大一部分也是由此引起的。他太想表現了,所以用力過度。」
「最後一條!」斯蒂爾森說,走近小推車。他打開蓋子,一股熱氣冒了出來:「熱狗!!」
「天哪!」約翰說。
羅傑站起來:「別長期欺騙人民,這就是教訓。亞當·克萊頓·鮑威爾被揭露了,阿格紐和尼克鬆也是一樣的下場。就是……別長期欺騙人民。」他瞟了一眼手錶:「到大房子來喝一杯吧,約翰。謝利和我過一會兒要出去,但喝一杯還是有時間的。」
「我知道。」
電視鏡頭給了赫爾曼腰部以上的鏡頭,他的雙手都不在電視read.99csw.com畫面上。此時他舉起一隻手,手中握著一隻熱狗,使勁兒咬了一大口。
「她丈夫曾經是個好醫生,但干體力活兒就差遠了。」赫伯特說道。在薇拉迷上宗教之前,查爾妮和薇拉是朋友。迷信宗教分開了她倆。她丈夫是一名全科醫生,1973年時死了,由於心臟病發作。赫伯特說:「那地方實際上都快塌下來了,我能做的其實也很微不足道。我星期天去了那裡,在我回來前她給我做了頓飯。約翰,我得說句實話,她做飯做得比你好。」
「你是說第3區的人們選一個鄉下傻子做他們的代表去華盛頓參選,這沒什麼不妥?」
約翰放下杯子。「我們找到了一個可行的方法。」他說。
卡特說:「我希望你會……」他突然住口。
「結果會比所有人預料的還要接近……比你想的還接近,但你會勝利。他會敗在自己手上。波蘭。波蘭會打敗他。」

1

冷漠而又古怪,如果這個傢伙做出把手放進口袋的動作的話,只要他有這個苗頭,他就會把這個傢伙推到人行道上。這個特工在一秒一秒預估形勢的背後,腦子裡還有一個簡單狂亂的念頭: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願意讓他孤注一擲。學術能力評估測試壓力很大。如果他坐在考場里握著鉛筆面對答題卡時卡殼了,那會大大打擊他的信心的。您想沒想過讓他去一所好的預科學校讀一年,比如說皮茨菲爾德學院?」
約翰驚奇地看到,斯蒂爾森低下頭,像一頭公牛一樣在檯子上上躥下跳、衝來衝去,同時發出尖厲高亢、暴動般的號叫。羅傑·查茨沃斯已經笑癱在椅子上動彈不得。人群躁動起來。斯蒂爾森沖回到講壇,摘下那頂安全帽,扔進了人群。人群里立刻激起了一陣輕微的騷亂。
「我們也考慮過,但坦白說,我一直覺得這是白白耽誤一年。」
「你有一個女兒。她會去華盛頓的一所公立學校讀書。她會去……」那在「死亡區域」,想不出來,「我想……那學校是以一個被解放的奴隸的名字命名的。」
「好吧,」約翰說,「說實話,這錢我還真有用處。」
約翰起身關掉電視,說:「我真不敢相信,那傢伙真的是個候選人?這不是開玩笑?」
「長得也比我好。」約翰順著他的話說。
約翰把車停在半條街外,向工廠門口走去,鞋踩在積雪上,吱吱作響。跟卡特一起的特工快速打量了他一下,然後不再注意他了,或者說表面上不注意他了。
「第二條!」斯蒂爾森衝著話筒吼道,「我們要從政府中趕走一些人,自上而下,無論職位高低,那些跟別的女人睡而不跟自己老婆睡的人!如果他們要睡,也不能在『公共奶頭』上睡!」
他從推車裡抱出一大堆熱狗,約翰現在認出那小推車其實是一個攜帶型保溫桌。他把熱狗扔向人群,然後轉身再拿。熱狗到處亂飛。「把熱狗給美國的每一個男人、女人和孩子!當你們把格雷格·斯蒂爾森選進眾議院時,你們就可以說:『熱狗!終於有人管了!』」
「他都飄起來了。」約翰說,兩人都笑起來。
卡特看了特工一眼,特工閉上了嘴巴。
特工不喜歡他的眼睛,他覺得它們是——
特工不喜歡這樣。他向卡特走去,並迅速解開大衣扣子。在他們身後遙遠的某處,鞋廠7點鐘上班的哨聲吹響了,它單調的音符回蕩在湛藍而又寒冷的早晨。
「哦,他這是在做熱身運動。」羅傑說。他擦著笑出眼淚的眼睛,又一陣大笑,約翰希望自己也能覺得有那麼好笑。
「我知道你的一切,」羅傑說,「你覺得我不會去打聽一下我兒子老師的底細嗎?」
這時那名特工突然對約翰說:「你可能要去什麼地方,對吧?」說著,他一隻手搭在約翰的肩膀上,那是一隻非常大的手。「那你去吧。」
卡特的眼睛明亮,藍得驚人,落到約翰身上。「你好啊!」他說。
「我的經驗告訴我,約翰,這世界上95%的人基本是懶惰的。1%是聖人,1%是渾蛋。另外的3%是那些說到做到的人。我屬於那3%中的人,你也一樣。這筆錢是你應得的。我在工廠雇了許多人,他們一年掙1.1萬美元,但整天乾的都是些扯淡的活兒。我不是在抱怨。我的社會閱歷很豐富,這意味著我明白是什麼在推動著這個世界。燃料的成分比例是由1份高辛烷值汽油加9份什麼都不是的東西組成的。而你不屬於那什麼都不是的。所以你把錢放進兜里收起來,下次試著要價高點兒。」
閃了一下,一股突如其來的震擊襲來,就像他把手指放入了插座中一樣。卡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和約翰相互凝望,似乎過了許久。
這番話引來了一陣支持的歡呼聲。去年冬天,一位朴次茅斯的老婦人被發現凍死在她的3樓公寓中,顯然是因為沒有付錢,煤氣公司就停止供暖了。
向死亡、毀滅、命運致敬。我們有誰能逃掉這三樣?
「這是什麼?」
「但您還是雇了我?」
「我們有力量,朋友們,鄉親們,我們能做到!有誰認為我們做不到嗎?」
「查克到飛機場接我。我很久沒看見他這樣了,上次看見這樣是在他……幾歲來著?10歲?11歲?那時我送給了他一支0.22英寸口徑的槍,他為那支槍等了5年。他給我讀了一篇新聞報道。進步大得……簡直不可思議。我是來向你表示感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