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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魂過山車 三

驚魂過山車

「帶到哪裡?」
她停下來,聽對方說。我想對方護士肯定告訴她珍妮·帕克已經死了。「好吧,」伊婉說,「是的,我理解。」她默默地坐了下來,看著前面。過了一會兒,把話筒夾在肩膀上對我說:「她正叫安妮·科里根到她房間去看看,只要一會兒。」
「可她是我媽。」我說。「我一路搭便車從緬因大學過來看她,難道你認為我不應該上去看她嗎?就幾分鐘。」
「這事永遠不會結束。」我說。
「請再說一遍。」伊婉皺著眉頭問。
我正轉身,一個護士從前面一個門中探出頭來,那是我母親的病房。「帕克先生嗎?」她低聲問。
「但……」我突然感到頭昏眼花,連忙抓住詢問台的邊上。大廳點著日光燈,在明亮均勻的燈光下,我手背上的掐痕一覽無餘。八個小小的紫色月牙象一張張咧笑的嘴。那些貨車司機說得對,我應該塗點消炎藥。
可來的不是那老頭,是個嚼著煙葉的農民,開著裝滿蘋果筐的輕型小貨車,一個非常普通的人:不老也不是死人。
我走向詢問台,一邊提醒自己當他們告訴我我媽已經死了的時候,我要裝出很吃驚的樣子。如果我不這樣,他們可能會感到好笑或是認為我嚇傻了,或是認為我們母子關係不好,或者……
樹林變得模糊漆黑,車前燈在黑暗中狂奔,路面不斷地翻滾。我只有二十一歲,雖不是處|男,但只做過一次愛,那次喝多了,無法記住那麼多。很多地方我想去:洛杉磯、塔希提、還有路克班奇、德克薩斯,有很多事我想做。我母親四十八歲,已老了,麥考蒂夫人沒這麼說,是因為她自己也老了。說實在的,她盡到了做母親的責任。長期辛苦地工作還要照顧我,可我要選擇讓她活下去嗎?而她生下我就要為我活下去嗎?她四十八歲了,我只有二十一歲,正如人們所說的,我的人生還沒有開始。但又能憑什麼來定,如何決定這樣的事,如何決定呢?
「我沒事,謝謝。」我砰地關上門,大步穿過停放輪椅的地線,那些輪椅在月光下閃著亮光。
「然後個屁。」我嘶啞地罵了一句。霧面在緩緩地流動,象流動在朦朧的鏡面上。我心想我永遠不再提這事,在我一生中永遠不會,即使在我臨終前。
「不會。」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會昏倒,只覺得天旋地轉,耳中嗡嗡作響,腦海中的影像如黑白電影般一幕幕在閃動,在飛馳的車前面,在銀色的月光下跳動的路,「你坐過那過山車嗎,兄弟,我坐了那鳥東西四次。」在我耳邊回蕩。
我回憶起我們一起生活的日子,兩人相依為命,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當然也有些是痛苦的日子。想起了我褲子上的補丁和沙鍋晚飯,很多孩子每周可花兩毛五買熱騰騰的午餐來吃,我總是帶一塊花生黃油三明治或一塊包著香腸的隔夜麵包,象那些窮光蛋到巨富的愚蠢故事中的傻小子。她不知道在多少家餐館和酒吧里干過活,靠這收入來養家糊口,每個月她都要請一天假,穿上最好的衣服,約見貧苦兒童救濟局的工作人員。那工作人員西裝筆挺,坐在廚房的搖椅上九九藏書,膝上放著一塊寫字板,手上握著一支粗亮的鋼筆。她帶著機械的微笑回答著他那帶著侮辱性的尷尬的問題,卻詞不達意,甚至象我這樣九歲大的孩子回答得都比她好,還要給他準備咖啡。因為只有他作出正確的的調查報告,我們每月才能拿到那屈辱的五十元的補助。工作人員走後,她就倒在床上哭泣,當我走進房間坐在她旁邊,她做出了笑臉並說貧苦兒童救濟局是兩腿間的屎屁。我笑了,她也跟著笑了。在這世上,只有我和我那肥胖嗜煙的母親相依為命,面對生活的無奈和屈辱我們只能一笑泯之。然而並不只是如此。對我們這種在世間忍辱偷生的人來說,有時取笑那些愚昧的工作人員是我們能做到的報復方式。她干過餐館酒吧里所有的活而且幹活時間過長,這使她的腳踝腫痛,回到家裡她一邊纏繃帶,一邊把所得的小費放入標有「阿蘭的大學學費」的罐子里,這就象從一個窮光蛋到巨富那樣的故事般傳神,而且還不斷地嘮叨要我努力學習,別人的孩子有錢,四處玩樂,不務正業,而我卻不能。因為她的小費積攢了很長時間還是不夠。最後只好申請助學貸款,如果我上大學的話。我只能上大學,這對我和她來講是唯一的出路。請相信,我在那時候確實努力學習,我並不瞎,我知道她所負的生活的擔子是多麼沉重,看見她煙抽得很兇(這是她唯一的快樂,唯一的缺點,只有置身處地才以明白這一點),我希望我們的生活總有一天會變好,而我是唯一能照顧她的親人。如果能有大學學歷和一份好的工作,我就能做到。我應該如此,因為我愛她。那天我們等坐過山車,快輪到時我卻退縮了,她大發雷霆,面帶凶氣,這不是唯一的一次,她呵斥我后又狠狠揍我,儘管如此,我還是愛她,甚至有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個。雖然她打我和疼我一樣多,我對她的愛依舊,這很難理解,我自己也不明白,不過這沒關係,我想沒有什麼能夠總結生活的規律,詮釋家庭的關係。我們,她和我,是個家庭,是最小的雙人家庭,微小而緊湊,有一份共享的秘密,我願為她做任何事情,現在,我正被要求作出選擇,要求為她去死,頂替她的位子。但既使她能再活四十八歲或更長,而我的生活卻幾乎沒開始。
「沒什麼,」我說,「我是說這是個漫漫長夜,我……」
「謝謝。」我說,「非常感謝。」
「你還沒有從驚慌中恢復過來。」
「是誰,阿蘭。」喬治·斯托伯問。「時間不多了。」
「我無法決定那樣的事。」我聲音沙啞。
「把她帶走。」第一座房子的燈光掠過野馬車時,我聲嘶力竭脫口喊出:「把她帶走,把我媽帶走,別把我帶走。」我把啤酒罐扔到車地板上,雙手掩面。他的手伸了過來,觸到我胸前,手指四處摸索。我突然靈光迸出,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一場考驗,而我卻沒有通過,他現在象那些阿拉伯神話中可怕的惡魔,準備撕開我的胸膛扯出我狂跳的心。我尖叫起來而他的手指卻經過我胸膛,直往車門去,好象最後時刻九*九*藏*書他改變了主意。此時我的鼻子和肺里都充滿了他那腐屍般的氣味,使我真的感到自己已經死了。車門「喀噠」一聲開了,清冷的空氣灌了近來,衝去了那腐屍的氣味。
「就在這兒出了事。」他抬起手伸到後面,此時他的T恤被帶起,我又看見他的肚皮上也條針縫的黑線(如果出事的話,我可能不會有),內臟還在裏面嗎?還是經化學處理的填充物?當他的手縮因來時,手裡多了一廳啤酒,可能是最後一次開車時在州公路邊的小店買的。
我一直想著這些,以致於當站在詢問台後的婦女問我話時,我都沒聽見,只好叫她再說一遍。
「快點,阿蘭,趕緊決定,那就是第一座房子,就在這小山頂上,如果想對我說什麼,最好現在對我說。」
月亮在路的上方和我們一起飛馳,月光皎潔明亮。「這樣問我不公平。」我補充道。
這就是我所經歷的一切,完完整整,清清楚楚:我在這山頂上停下來休息一下,順便走進墓地稍微看看。當我從一個墳墓轉身往回走時,喬治·斯托伯絆了我粗大笨重的雙腳。我跌倒了,腦袋砸到墓碑上。失去知覺多久了?雖然我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根據月亮的位置確定幾時幾分,但估計至少一個鐘頭了,這對做個和死人一起乘車的夢來講是足夠了。那死人是誰?當然是喬治·斯托伯。這名字我在一個墓碑上見到,就在進入夢境前,天哪,我做了個多麼可怕的夢啊。而且我到了路易斯頓鎮發現我媽已經死了,這不正是很典型的結局嗎?其實這隻是我在黑夜裡的一點預感並把它放入夢中而已。這可成為多年後在聚會快結束時候講的故事,人們會表情莊重,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一些愛賣弄學識的教授則會吟道:天地間之奇事,非吾等可索思。然後……
「可她有沒有事?」
她的笑意頓時退了些,問道:「帕克先生,你肯定自己沒有事嗎?」
「沒事。」我說,「我想我只是在想……」
「小夥子,」那司機問「你沒事吧?」
樹林在飛逝,月亮象一隻迴光返照的眼看著我們。
當我正轉身離開時,她問我:「帕克先生,你是從北邊的緬因大學來這的吧?我能不能問一下,你為什麼戴著那徽章。驚悚園不是在新漢普斯爾嗎?」
「去哪兒,小夥子?」他問我。當我告訴他后,他說:「我們順路。」不到四十分鐘,九點二十分,車就到了緬因中部醫療中心的門前。「祝你好運,希望你媽媽的病正在好轉。」
我抬起胳臂更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我恢復了意識,知道自己在哪兒了,一瞥周圍就可確定:仰卧在位於歷奇路邊的小山頂上的一塊小墓地里。月亮正幾乎垂直地高懸在頭上,月光異常明亮,卻比前面的小得多。霧靄也更濃了,象一塊毯子鋪在墓地上。幾個較高的墓碑突兀在那裡象幾個石頭島嶼。我試圖站起來,我腦後又是一read.99csw.com陣疼痛,伸手一摸,感到一個腫塊,粘糊糊,濕漉漉的。在月光下,我看到黑乎乎血順著我的手掌一條條的流下來。
「你還在擔心你母親,當然,我知道你是個好兒子,拉下所有的事趕來看她。」
「嗯?」
我低頭一看,幾道月牙狀的紫色掐痕深深地印在我手背上。我想起當時雙手抱在一起,指甲摳陷到肉里,雖有痛感卻不能放鬆。我還記起斯托伯的眼睛滿映著月光,如一汪亮水。你坐過過山車嗎?他曾問我,我坐了四次那鳥東西。
那護士見我這樣連忙跑過來,裙子簌簌作響,一臉驚慌,別在她胸前的小牌子寫著「安妮·科里根」。她扶住我,解釋說:「不,不是,我是講鎮靜劑……她正要睡了。噢,上帝,我真蠢,帕克先生,她沒事。我給她服了『安比爾』,她正要睡著了,這才是我的意思。你不會昏倒吧?」
詢問台的婦女說話了:「穆麗爾嗎?我是伊婉,有個年輕人在我這裏,他名叫……」她眉毛一挑看著我,我告訴她我的名字。「阿蘭·帕克,她母親是珍妮·帕克,在487房嗎?他只想是否能……」
第二次我終於站起來了,在墓碑和齊膝的霧靄中搖搖晃晃地站著。我極力四處張望才看到石牆的缺口、牆外的歷奇路。看不到我的背包是因為濃霧蓋住了它。如果我從左邊的車轍朝歷奇路走出去,就能找到它。但我可能很該死又被絆倒。
「我了解你此時的處境,你的壓力很大,使你口乾舌燥,給。」
那站在詢問台後面的婦女耐心地看著我。她前面的工作牌有她的名字:伊婉·愛德爾。
在秋風颯颯的夜裡,一盞桔黃的燈火在我們面前閃爍。
站在明亮的日光燈下面等著四樓的護士打電話下來的這段時間里我感到度日如年。伊婉的面前擺了些紙張,她拿著筆順著名單查找人名並在一些名字上打個整齊的檢查記號。我想是否真的有死神,就象她這樣,是個工作量有點過大的職員,一張辦公桌、一台電腦、很多要處理的文件。伊婉仍把電話夾在聳起的肩膀和耳朵之間。醫院的廣播在說華科醫生,華科醫生請到放療室。
他沒有回答,也許他不知道。
由於探訪時間已結束,我就一個人等電梯了。有個垃圾簍在門的左邊,再過去就是書報攤。那裡已關了,一片黑乎乎的。我把襯衣上的徽章扯下來扔近垃圾簍里,然後把手放到褲子上大擦,直到電梯門開時我還在擦。我走進去按「4」,電梯開始上升。在樓層按鈕上方粘著一張告示寫著下周的采血計劃。我看到這,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我母親死了,就在此刻,在我乘這慢騰騰的運貨電梯到四樓去的時候,儘管感到它不可能是真的。既然我已經作出了選擇,她去了,我留下,我就應該來看她。這非常合情合理。
電梯開了,迎面而來的是另一張招貼畫,是一副漫畫,一個手指按在一雙嘴唇上,下面寫著「請安靜,病人感謝您」。電梯間出去的是左右兩邊的走廊,奇數號病房在左邊。我順著走廊過去:隨著一步步走近,我的膠靴變得越來越重,我走到470房號以後就https://read.99csw.com慢了下來,停在481和483房之間。我不能進去,汗象半冷凍的糖漿又冰又粘從毛孔中一注一注地滲出來,我的胃象抓在濕滑的拳擊套的手那樣揪在一起。不,我不能進去,我最好轉身象個膽小鬼一樣倉皇逃竄。我可以搭便車到哈羅鎮,等明天早上再打電話給麥考蒂夫人,那時事情就比較好應付了。
電話里傳來四樓的回答,伊婉直起身體聽著,然後說:「好吧,可以,我知道,我會,當然我會的。謝謝你,穆麗爾。」她掛了電話,嚴肅地看著我,說:「穆麗爾說你可以上去,但只能呆五分鐘,你母親今晚服了葯,現在昏沉沉的。」我站在那兒傻傻地盯著她。
「進來,快,她正……?」
「謝謝你。」我說著打開車門。「我看你很緊張,但她一般沒事。可你應該塗寫消炎藥在這上面。」他指著我的手。
我說她在487號病房。但你現在不能上去,探訪時間到九點就結束了。
呆了好一會兒,我幾乎想否認,最後我還是點了點頭。
我沒有粉身碎骨,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才意思到自己已經在地上了,感覺到大地就在我身下。我睜開眼馬上又閉上,明亮的月光讓我目眩。我的腦袋一陣疼痛,那不是眼睛的不適而是在黑暗中受到突然強光刺|激的痛感,一直延伸到脖子後面。我感到雙腿和臀部又冷又濕,但我不在乎,我所關心的是我已經在地上了。
她臉上恢復了笑意,這次帶著同情的色彩。「很多人都那麼想,這可以理解,你突然接到電話,就匆忙趕來。誰都會把情況想得很糟。但如果她的病情不太好,穆麗爾是不會讓你上去的。相信我。」
「兄弟,最好快點,我們快開出這片荒野了,」他催促我。我張嘴想說,卻說不出話,只有一聲干嘆。
「來探訪的直系親屬有時總會有這樣的要求。」她沖我笑了一下說:「你等一下,讓我看看。」她拿起電話按了兩個數字。毫無疑問是打給四層的護理室。我可以想象接下來兩分鐘的過程,好象我以前經歷過似的。伊婉問是否可以讓487房的珍妮·帕克的兒子上去看她一兩分鐘,就親親她、說句貼心鼓舞的話,而那護士卻說哎呀,帕克夫人剛死去,還不到15分鐘,我們才把她送到樓下的太平間里,還沒來得及把電腦里的數據改過來,真糟糕。
我從牆的缺口左邊的車轍走出墓地時,腳碰了我的背包,把它揀了起來甩在肩上。山腳下車燈閃爍,司機似乎得到暗示山頂上有人要搭車。我伸出手豎起拇指,猜想一定是那開道奇車的老頭回頭順著這條路來找我。當然如果真是如此,這故事就有個圓滿的結局了。
我低頭一看,那徽章別在襯衣胸前的口袋上,我在驚悚園坐了過山車,雷科尼亞。我想起他當時要把我的心掏出來,現在明白了:在把我推出車外的前一刻,他把這枚徽章別在我的襯衣上。這就是他的標記方式,給我打上標記,給我們不得不讓人相信的相遇打上標記。我手背上的掐痕說明了這一點,襯衣上的徽章也說明了這一點。他要我選擇,我作出了選擇。
「我知道,請相信我,事情就這https://read.99csw.com麼定的,」隨後他壓低聲音,「但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開到第一個有燈光的房子時,你還沒有決定下來,那我就只好帶你們兩個走。」他皺了皺眉又舒展開來,似乎想起了一些好消息和壞消息。「如果我把你們倆帶走,你們可以坐在後座,說說過去的事,就是這樣。」
可是我母親怎麼仍然活著?
我預料到她會這樣講,但仍使我驚顫不已,雙膝一屈,差點跪倒。
她看著電腦說:「我這裡是S,表示情況令人滿意。第四層是普通病房,如果你母親病情惡化,就應該在加護病房,在第三層。如果你明天再過來,你母親就會好多了,探訪時間從……」
「做個好夢,阿蘭。」他在我耳邊嘀咕了一聲,把我一推。我緊閉雙眼,雙手抱頭,身體一縮,滾出了車廂,跌入秋高風急的黑夜。這一摔肯定會粉身碎骨,我可能還慘叫了一聲,但我一定不記得了。
「這個?」我用拇指肚摸了摸,把它擦亮點。「這是我的幸運物。」這個彌天大謊可撒得有些精彩。「很久以前我和我媽去那玩時得到的,她帶我去坐過山車。」伊婉笑了這似乎是她聽過的最溫馨的故事。她說:「抱抱她,親親她,這比醫生開的任何葯都能讓她入睡,電梯就在那兒。」她指指電梯。
在四樓那個叫安妮·科里根的護士現在可能在我媽媽的床邊看見她死在病床上,眼睛還睜著,因病痛引起而彎曲的嘴角終於鬆弛下來了。
他把啤酒遞給我,我接過來,扯開拉環,喝了一大口,啤酒從口中瀉下,冰冷而苦澀,我以前從未喝過啤酒,我不會喝酒,也不喜歡看電視上啤酒的廣告。
我想如果她聽到我和開野馬車年輕人的對話后對我的印象肯定一落千丈。可是她當然不會聽到,這是我和喬治之間的小秘密。
我又想起我們母子,珍尼·帕克和阿蘭·帕克,一個汗跡濕透了衣服兩腋的肥胖婦人和她的小孩,在驚悚園內排隊等坐過山車。斯托伯說得對,雖她不想在烈日下排隊,可我總是纏著她,鬧著要去坐過山車,她還狠狠地揍了我,但卻一直陪著我排隊,這點斯托伯也說對了。她陪過我排過很多隊,還包括對和錯的爭執,我都能再一一記起,但現在沒時間想那麼多了。
而事情發生的前前後後只有我知道,這一點可以放心。喬治·斯托伯獨自開車來載我,這位愛特伯德·克雷的老友,是縫了腦袋而不是夾在手臂下。面對即將到達的第一座有燈火的房子,我得做出選擇,而我幾乎毫不思索地用我母親的命來換我的命。也許這可以理解,但並沒有使負罪感有絲毫減弱。可還好沒有人知道。她的死看起來很正常,應該是正常的死亡。這就是我極力擺脫負罪感的借口。
那盞燈忽隱忽現,現在變成了好幾盞燈。它們透過窗戶照出來,在房子裏面住的是尋常人家,他們做著平常的事,看電視、喂貓、也許在打掃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