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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盲點 1

第七章 盲點

所有的數字都連在了一起。原來,那個人早就已經出現在他們的視野里。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 鶡冠子·天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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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市公安局的檔案室位於市局大樓一側的副樓里,因為樓面朝向的問題,常年曬不著太陽,所以一進樓就能感受到潮濕和陰冷。在這個寒冷的冬季,感覺尤甚。
「這、這都天黑了!」蕭朗急不可耐,「聶哥都進去幫忙了,怎麼半天也沒個動靜?能不能做出來總要先告訴我一下吧。」
「什麼?還要三個小時?」蕭朗跳著腳說,「那怎麼等得及?」
「可是,不是說董老師沒什麼親朋嗎?」蕭朗皺起了眉頭,「難不成有私生女什麼的?」
「當然!」幾乎所有人都回答道。
「那黃花菜都涼了!」蕭朗叫道。
「嘿,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在手術室門口等著啊?」程子墨笑著說,「你那急性子,就不能改一改?」
「對啊,如果董君真的偷偷回國了,肯定也不會再用董君的身份在南安市生活了,肯定是要重新創建身份,改名換姓的。」蕭朗說,「即便確定就是董君,也還有很多路要走。那國際刑警那邊,怎麼答覆?」
「董樂的血?」蕭朗看了看物證袋。
「你看,你看,剛才還在說。」凌漠糾正道,「聶哥說了,是董樂同父同母的姐妹,但是假如董老師還有一個女兒大家都不知道,這情況沒調查出來,怎麼辦?我們不就全弄錯了嗎?」
蕭朗瞪圓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DNA實驗室的大門就打開了。
程子墨把腿蹺在聯排椅上,嚼著口香糖,冷笑著。
「嘁,你老,你成熟,行了吧?看什麼呢?找到了嗎?」程子墨伸頭去看凌漠手上的卷宗。
蕭朗撓了撓後腦勺,說:「是,我承認。我開始認為並不是所有的『疑』都能算作『疑罪從無』中的『疑』。其實,只要能合理解釋所有的證據指向,那麼這種『疑』就可以算作『疑』。而對於狡辯,執法者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收集證據,破解這些所謂的『疑』。所以,對於我們鎖定的事實,我們應該不斷求索,而不是埋怨別人的狡辯。」
「其實沒必要調查了吧?這明顯就是董君作案啊。」蕭朗說。
凌漠苦笑著搖搖頭,說:「說是讓我們等,需要很複雜的手續和流程,才可以。你知道的,國外的警察可不像咱們中國警察效率這麼高。據說,至少一個月。」
「那就是他女兒對不對?」蕭朗問道。
「比了,有親緣關係。」聶之軒凝重地說道。
第二天一早,蕭望站在偌大的檔案存read.99csw.com放間里,看著成捆的卷宗,也有點犯愁。雖然很難,但總比國際刑警過一個月再給他們調查資料要靠譜得多。如果動作快、運氣好,估計天黑之前是可以完成的。
「他從小就這樣。」唐鐺鐺表示無奈。
蕭朗和聶之軒分在一組,他身手矯健,每當聶之軒看完半捆卷宗,他就已經拆了三捆。因此,當他把身邊的卷宗全部拆開后,發現聶之軒已經被拆開的卷宗差不多埋上了。於是,蕭朗也只有停下來,幫聶之軒看。不過,這一看不要緊,還真給他看出了端倪。
「喂喂喂,你那邊已經堆兩大摞了,你怎麼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你是找到了嗎?」程子墨滿頭是汗,腰酸背痛。她看見凌漠似乎坐在一堆卷宗上,半天沒動窩,於是直起身子,捶了捶自己的腰,說:「唉,老啦,腰不行了。」
蕭望將房間里的檔案分成三個區域,每兩個人一個區域,一人拆包,一人翻閱。畢竟大家要找的僅僅是出入境管理的卷宗,所以一旦翻到其他長期保存的刑事案件卷宗或者行政卷宗,就可以直接忽略不計了。
不過,在聶之軒推開實驗室大門的那一剎那,蕭朗就像是屁股上長了彈簧一樣彈了起來:「怎麼樣?怎麼樣?」
「你可以啊,睡夢模式秒變催問模式啊。」程子墨笑著說道。
「和我們這案子有關係嗎?」程子墨問。
沒翻出幾頁,董君兩個大字就呈現在了眼前。
本來應該是男生拆包、女生翻閱的,但在凌漠和程子墨這一組剛好反了過來。程子墨說自己從小就不愛讀書,閱讀速度有限,所以主動申請了拆包這一項力氣活。別看她看起來是個柔弱的小女生,但干起力氣活一點也沒落下。凌漠超快的閱讀速度,似乎也有點跟不上她的節奏。
凌漠沒有回答,盯著蕭朗。
少頃,程子墨見凌漠還像一尊石像一樣動也不動,好奇心起,偷偷摸摸地走到了凌漠的背後。
「還記得吧,當年董樂在飛機上殺人的時候,在扯斷照明控制面板後面的電線時,被銅絲扎破了手,留下了一滴血。」蕭望興奮地說,「雖然那個時候的DNA檢驗技術還不成熟,但是我去南安市公安局物證保管室里,找到了當年的物證。」
「說得真好。」蕭望非常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別著急,骨骼的DNA檢驗本身就很難。」程子墨說,「D九九藏書NA檢驗的擴增、測序時間都是恆定的,但是前期的檢材處理可就差距大了。簡單的,幾十分鐘就處理好,難的,得幾天。骨骼就是難的。」
守夜者組織的年輕人們,並不是天資超人,他們的成功之道,就是想法可以很快落實行動,並且效率極高。正所謂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只要能夠堅持,沒有搬不走的大山。所以,即便是面對整整一屋子卷宗,大家也並沒有畏難情緒。在蕭望分組完畢后,大家就開始了工作。
「你小子又玩失蹤。」蕭朗說道。
除了簡單的快餐午飯,其餘的時間,大家都在賣力地幹活。雖然是在室內,但工作量著實不小。一直到天快黑的時候,突破口被蕭朗找到了。
「啊,其實挺複雜。」凌漠也趕緊接過話頭,說,「當年董老師的妻子帶著女兒出國,是因為嫁了一個泰國人,然後就直接入了泰國國籍,移民了。時過境遷,現在要找到董君和她母親的下落,需要國際刑警聯絡泰國警方,進行調查。」
「做出來啦!」聶之軒笑著把手上的DNA檢驗報告遞給蕭朗說,「傅姐的水平還是很高的,處理出來了,做出了完整的基因型。」
「哦,也對。」蕭朗撓了撓後腦勺。
「這就是你說的法治精神嗎?」凌漠問道。
「那時候還沒計劃生育,有女兒藏起來幹嗎?」蕭朗不以為然。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唐鐺鐺一直坐在聯排椅上沉默,此時開口問了一句。
「是啊,要是董老師有個什麼隱私的情況,那可就麻煩了。」蕭朗急得直搓手。
「傅姐水平高,還有聶哥幫忙,肯定不需要那麼久。」程子墨嚼著口香糖,玩著手機,並不著急。
「你查出下落了,對不對?」蕭望連忙問道。
「找到什麼了?」蕭朗幫哥哥把頭髮肩膀上的灰塵撣掉,問道。
「你一個人做不到,所以來求援,對不對?」蕭朗壞笑著說。
「你們去不去?」凌漠淡淡地問道。
「什麼鬼?」蕭朗沒理解聶之軒說的是什麼梗,問道,「難不成沒做出來?」
「不過,出入境的同事正在嘗試幫我們調取當年的出入境資料。」凌漠說,「至少會有一些有關董君的身份特徵資料。那個時候還沒有互聯網,更沒有電腦和內網,所以需要我們去檔案室慢慢查。」
凌漠也微笑著點頭。
「之前的懷疑沒有錯,這個女首領,就是董老師https://read.99csw.com的女兒。」聶之軒笑著說道。
「好呀,可以抓人了。」蕭朗摩拳擦掌。
「我們做的三聯體是董老師、董樂和女首領的,既然做出了親緣關係,那說明這個女首領和董樂同父且同母,父親就是董連和。」聶之軒耐心地解釋道,「換句話說,如果沒有調查意外,那可以肯定,這個女首領就是董君!」
整個房間里,除了用美工刀拆包的刺刺聲,就只剩下翻閱卷宗的唰唰聲。大家都鉚足了勁,想儘快知道真相。雖然這項繁重的工作,僅僅是為查清真相掀開幕布的一角。
「真的是?不是出國了嗎?會不會是私生女什麼的?」蕭朗問道。
三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蕭朗並沒有急不可耐,因為他已經靠在聯排椅上睡著了,還被程子墨嘲笑說打呼聲音有點響。
「我記得組長曾經提到過。」凌漠指了指卷宗的立卷時間,說,「這個卷宗非常不完整,只有一些筆錄紙而已,沒什麼信息。不過,這是發生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的一個著名的大案,我在我們守夜者檔……啊,我曾經看到過這個案件的相關卷宗。」
「從證據的角度來看,不能排除很多種情況。畢竟,調查是不能作為百分之百的證據的。」聶之軒頓了頓,接著說,「即便說是他女兒,從調查情況看,也是有出入的。凌漠早就調閱了出入境的記錄,董老師的唯一女兒董君,早在三十幾年前就出國了,也沒有歸國記錄。」
蕭朗和他對視著,從莫名其妙的眼神,慢慢開始理解了凌漠的意思。蕭朗笑著說:「行了行了,你對了,但是我也沒錯啊,對不對?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真相,我們尊重的只有事實與真相。」
凌漠搖搖頭,若有所思,說:「你說得對,現在不是研究老案件的時候,我們繼續吧。」
這是一本陳舊得發黃的卷宗,硬質封面上的標誌也和現代的卷宗不同。封面上,用毛筆寫著一排標準的楷書「南安市九頭命案」。
「所以,我現在贊同凌漠的觀點,因為他和我們找到的諸多證據,都指向了凌漠之前的推斷。」蕭朗說。
說完,凌漠把這本卷宗找了個顯眼的檔案架放好,然後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翻閱起其他卷宗來。
凌漠並沒有像程子墨想象的那樣,嚇了一跳,而是繼續翻著手上的卷宗,淡淡地說:「你才幾歲嗎?還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九-九-藏-書
「哦,也就是說,董老師的姐妹、侄女什麼的都可以對嗎?」蕭朗問道。
原來,在挖掘出老董的屍骨時,蕭望想起來一個方法。老董的社交面並不廣,能為他報仇的,要麼就是親屬,要麼就是同事。而如果是親屬的話,那麼DNA檢驗就應該可以發現親緣關係。畢竟,黑暗守夜者首領的血痕已經被守夜者組織拿到了。所以,做出老董的DNA分型之後,蕭望要求聶之軒第一時間將這個DNA分型和林場里提取到的噴濺狀血跡的DNA分型進行親緣關係比對。
「那比對了嗎?比對了嗎?」蕭朗反正也看不懂DNA報告,於是直接問了結果。
「沒說什麼。」蕭朗和凌漠同時緊張地回答道。
話音未落,蕭望推門進來了,灰頭土臉的,連頭髮上都是灰塵。他揚了揚手中的物證袋,說:「找到了!」
「哎。」程子墨隨口答道。
「太好了。」聶之軒接過物證袋,說,「我們還需要三個小時的時間就能搞定了。三聯體,是可以明確得出結論的。」
因為檔案室搬遷的問題,南安市公安局檔案室對1990年以後的卷宗檔案都進行了整理,但是,1983年改革開放初期,所有的檔案都還沒來得及整理,成捆地堆放在檔案室里。因為沒有年代的區分,所以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到1990年這幾十年之間的卷宗全部都堆放在一起,給查找特定年份、特定警種的卷宗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凌漠之前已經來過檔案室一趟,知道僅憑他個人的力量,找到當年的出入境卷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才來尋求大家的幫助。
「而且,即便女首領就是董君,我們搞清楚董君出國后的動向,也更加有利於幫助我們查清她現在的身份,從而破案。」凌漠補充道。
聶之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我們已經儘力了。」
「九頭命案?」程子墨好奇道。
「哎呀,你不要這樣走來走去的,繞得我都頭暈了。」程子墨坐在南安市公安局DNA實驗室的門口,看著蕭朗說道。
「你們這都什麼毛病?叫阿姨!阿姨!」蕭朗強調了一下。
「對啊,所謂的法治精神,就是要有嚴格的精神,所有的執法行為都在法律的框架內進行;要有鞭策的精神,執法者收集的所有證據必須組成完整的證據鏈指向犯罪;還要有公正的精神,無論對方是什麼人,都要一視同仁,堅持保障人權;九*九*藏*書更要有客觀的精神,只相信客觀的證據,而不會被任何外界因素所左右。」蕭朗連珠炮一樣地說了一大堆。
可能就是因為運氣好吧,蕭朗沒看幾摞呢,就看到一本附有英文的卷宗,他立即就緊張了起來。再一看,是1979年的出入境管理卷宗,這年份就很近了。於是,蕭朗立即撲到了這一堆卷宗之間,尋找封面顏色相似的卷宗。果不其然,給他三兩下就找到了1983年的出入境管理卷宗。
「嘿!」程子墨突然跺腳,叫了一聲。
「咳咳。」蕭朗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說,「我就是在說,不知道凌漠找到董君的下落了沒有?」
「還得等幾天?」蕭朗炸了。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蕭朗急著問聶之軒。
「沒有,我在和其他同事一起配合重新調查董老師的所有關係人的情況,經過核查,已經排除了其他人的嫌疑,只剩下董君的下落沒有辦法確認了。」凌漠說,「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有種預感,女首領很可能就是董君。」
「沒事,過一會兒,蕭望就會回來了。」聶之軒說。
為了大家可持續性地工作,前一天晚上,蕭望要求大家都睡個好覺。
聶之軒點了點頭。
「這個,不能確認啊。」聶之軒說,「只能說是一名和董老師有親緣關係的女性。因為所有的親子鑒定,都是我們所說的三聯體,也就是說有三名血親的,才能確定親子關係。比如,社會司法鑒定機構受理的親子鑒定一般檢材一定要是一家三口的檢材,如果是一個大人兩個孩子的,費用都會高一些。而如果只是二聯體,當然,是可以看出親緣關係的,但是並不能確定,也不能說就是女兒、兒子。」
卷宗里有一些陳舊的筆錄紙,還有幾張黑白照片。照片非常模糊,甚至乍一看都看不清照片上是些什麼圖案。
「1980年就開始計劃生育了,你敢保證,1980年到1983年之間,董老師沒有再偷偷生個女兒?」聶之軒插話道。
蕭望點點頭,說:「是當年的銅絲。」
「所以,一開始,你先入為主,並且被自己的想法約束住了手腳。」凌漠很贊同蕭朗的說法,於是說。
「抓人?去哪裡抓啊?」凌漠推門走了進來,「我又重新確定了一下,董君確定在1983年就移民去泰國了,沒有再次歸國的出入境記錄。而且,那個時候出國不需要錄入DNA信息,也沒有DNA技術,所以沒法甄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