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讀心者的凌漠，順著「醫生」的眼神，看向遠方，那是一團火球，一台正在燃燒著的摩托車。凌漠很快明白了問題所在，他一邊沖向摩托車，一邊大聲喊叫著周圍的特警找水、找滅火器。

「你怎麼知道？」凌漠問道。

「沒法救了，生命體征停止了。」聶之軒熟練地檢查了「醫生」的狀況，遺憾地搖了搖頭。

只有幾秒鐘的工夫，蕭朗狂奔到了「醫生」身邊。而也就這幾秒鐘的工夫，「醫生」已經完全癱軟。

「各組注意，『醫生』進入視野，『醫生』進入視野。」蕭朗壓抑著內心的興奮，說道，「聽我指令，一旦進入包圍圈，立即合圍。」

「醫生」微微一笑，狠狠地將注射器插入了自己的肩膀。

「不行。」蕭望斬釘截鐵。

程子墨白了蕭朗一眼，打開手機地圖，說：「喏，就是西三衚衕里中間的這一家。這一家兩間平房一個院子，就是因為有院子，他才有隱秘的場所來改造垃圾車嘛。」

自願當瞭望手的蕭朗，此時已經登上了衚衕附近唯一的高樓——一棟四層樓房的房頂，並且在房頂架設的一台電視鍋背後藏身。他一手持槍，一手拿著對講機，摩拳擦掌等待著異常情況的出現。

「他在看哪兒？」凌漠卻注意到了「醫生」的表情。

按照之前的分析，這個「醫生」很有可能是隱藏在崔振背後的更大的boss，而且他行蹤詭異、刁滑奸詐、心狠手辣。一旦讓他知道警方已經掌握了他的活動區域，很有可能就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來了。如果再想找到他的線索，會付出更多的代價。

「不，這個玩笑，倒是給了我一個啟發。」凌漠說，「『醫生』為了掩蓋什麼，不是要追殺其他黑守成員嗎？他不是有儀器設備可以定位其他黑守成員的通信設備嗎？那麼，假如有一個黑守成員的通信設備突然出現在了他相好的盲女家附近，他會怎麼想？」

所以，這是一次無法重來的行動。

「子墨！鐵絲！」蕭朗急得哇哇大叫，用手遠遠地指著衚衕口奔跑九_九_藏_書著。

「我去，我實在沒勇氣往水裡跳，都快結冰了。」蕭朗此時從遠處跑了回來，說，「設置鐵絲的那個彪貨，我眼看就要抓住他了，他直接跳南安河裡去了。」

「嘿，說老實話，按照捕風者的標準來看，我是不如你的。」程子墨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凌漠的肩膀，說，「可是你非要當讀心者。」

隨著槍聲響起，固定鐵絲的螺絲應聲爆裂，鐵絲就像是一條眼鏡蛇一般，擺著尾巴掉落。恰巧在此時，「醫生」的摩托車抵達了衚衕口。他雖然沒有撞上鐵絲，但是被脫落的鐵絲尾巴狠狠地抽打在頭盔上，竟然直挺挺從摩托車上摔了下來。摩托車倒是沒有停歇，由於慣性，它向前滑倒摔出幾十米，閃著和地面摩擦而形成的火花，撞到了衚衕一側的牆壁上，嘭的一聲，引發了爆燃。

為了不讓周圍無辜群眾受到傷害，將抓捕行動的影響降到最小，在這個人口密集的區域，特警們設置了一個不大的包圍圈。對於怎麼合圍抓捕，這就是特警們的必修課了。

此時的程子墨相對於目標衚衕較近，聽見了蕭朗的叫喊，向衚衕口看去，鐵絲太細，看不真切，但是衚衕兩側牆壁上固定鐵絲的螺絲，她倒是看得真真切切。程子墨由不得多想，抽出手槍，迅速瞄準，嘭的一聲開了槍。

正在此時，蕭朗感覺到身後一個身影閃動，於是想都沒想，矯健的身軀就像是被彈簧彈了出去一樣，直接追了過去。

「反正我一形容『醫生』的模樣，有一點瘸什麼的，她們就想到這個所謂的『孬子』了。」程子墨說，「不過從調查上來看，這個盲女的背景是沒有問題的，可能對『醫生』的事情不知情。我剛才也冒險去她家後院趴了一會兒，聽見盲女在打電話，應該是在和『醫生』通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什麼的，那一頭應該說最近都不回來，然後盲女在哭，就這樣。」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唐氏綜合征的患者了？」蕭望說。

「嗚嗚嗚嗚……」刺耳的警笛聲引得周圍群眾都側目尋找，可是卻找不到一盞閃爍著的警燈。

「不要！」眼尖的蕭朗明白了「醫生」的意圖，一邊加速奔跑，一邊喊道。

「誰開了警笛！誰特么九九藏書傻？」蕭朗從電視鍋後面跳了起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高樓之上，直接朝樓下的遮陽棚就跳了下去。

經過遮陽棚的緩衝，跳下地面的蕭朗也沒有受傷，一個骨碌爬起來，用百米衝刺的速度朝幾十米開外的衚衕里跑去，和程子墨一起接近「醫生」。

「對了，在丟入鞋子之前，請信號屏蔽車過來，把這裏的手機信號屏蔽了。並且摸清楚盲女家的固定電話，也讓電信給處理一下。」凌漠微微一笑，說，「防止他打電話給盲女求證。」

「你確定『壁虎』的通信設備是開啟狀態嗎？」程子墨問。

萬斤頂停在南安市西市區集貿市場的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裡，已經在這裏靜靜地等待了一整個晚上。

凌漠點點頭，說：「『醫生』之所以可以發現『壁虎』爬上了圍牆，一定是因為『壁虎』的設備是開啟的。畢竟，『壁虎』要和耐寒者交流營救。『壁虎』遭遇不測，從牆頭跌落，也是沒有時間去關閉通信設備的，所以現在一定是開著的。」

「你說過。」凌漠說，「我們欲擒故縱，讓他把黑暗守夜者都滅完了，再去抓他。」

隨後趕來的蕭望也同樣沮喪，他知道一定是有黑暗守夜者成員早就設伏於此，等到「醫生」靠近之後，發出了警笛的聲音，逼得「醫生」只能掉頭逃跑。而在之前，黑守的成員們悄悄地在這個衚衕口設置了鐵絲，在極高的相對速度產生的作用力下，一根細鐵絲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讓人無法躲避的刀。雖然蕭朗和程子墨的機敏並沒有讓黑守直接得逞，可是「醫生」在摔傷后無法逃脫，卻果斷選擇了自殺。

守候了一晚上，萬斤頂和十幾輛公安偵查車內的警察們，也沒有發現「醫生」的蹤跡。而且在他們悄悄布控這個區域的時候，已經是晚間了，根本無法開展走訪調查工作。畢竟大半夜的去敲門調查，弄不好就會打草驚蛇。

眼看著摩托車離包圍圈越來越近，蕭朗握著槍的手心都開始出汗了。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時間定格了。

「組織有序、策劃縝密、因材施用。」蕭望說，「這個崔振比我們想象中要狡猾得多啊。」

隨後趕到的凌漠一行人，把「醫生」扶起，摘掉了rｅａd•9９ｃｓｗ•ｃｏｍ他的頭盔，果真就是這個處心積慮的唐氏綜合征患者。

「我在想，不知道蕭朗之前的提議，可不可行。」凌漠像是在自言自語。

雖然騎車的人戴著頭盔，看不到面容，但是蕭朗清晰地記得，在心矯托中心監控中的「醫生」就穿著一件帶著斜杠的夾克衫。而眼前這個人，正是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而且，在這種小路崎嶇的人口聚集區，如此高速行駛的摩托車，還會是誰騎著的呢？

既然市場附近已經熱鬧了起來，而且單純地守候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蕭望決定，讓捕風者程子墨化裝成附近居民，混入市場進行偵查，通過訪問來確定「醫生」的日常居住地。

此時的「醫生」顯然也因為劇烈的摔跌而受傷，他費勁地靠在了衚衕牆壁上，艱難地從內衣口袋裡掏出一支注射器。

「好了，找到了。」凌漠把手探進了摩托車已經燒毀的儲物盒內，拿出了一個黑黝黝的皮袋。

「我那是玩笑話，你怎麼又當真呢。」蕭朗不好意思地說道。

第二天一早的天空已經放晴了，空氣雖然依舊寒冷，但是異常乾淨。所以，一大早天還沒全亮，就已經有很多小商販來到了市場，買菜的、賣菜的，還有那些起來晨練的人群，讓市場很快熙熙攘攘起來。

「嘿，你對我這麼有信心嗎？」程子墨坐了下來，第一件事是往嘴裏丟了個口香糖，然後含糊不清地說，「你讓我喘口氣。」

然而，就在一瞬間，所有的寒冷幾乎都被自己體內飆升的腎上腺素驅趕殆盡，他看見了一輛飛馳而來的摩托車。

這一招夠狠啊，用警笛聲逼得「醫生」不得不向這個衚衕口轉移，然後在衚衕口設置鐵絲。以「醫生」這麼快的速度，一旦撞上鐵絲，必然會被鐵絲立即「分屍」。

「糟糕！衚衕口有鐵絲！」蕭朗憑著敏銳的視覺，最先發現「醫生」沖向的衚衕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布置了一根橫著的非常細的鐵絲。

一切準備就緒后，所有的警察又陷入了默默的等待。誰也不知道未來的這幾個小時內會發生些什麼，但每個人都期盼著發生點什麼。

「不過，你們都已經根據垃圾車的勘查和炸藥庫附近的地形推斷出『醫生』就生活於此，而且九九藏書他又是一個唐氏綜合征患者，那我這個捕風者再偵查不到一點什麼，就真的算是失職了。」程子墨甩了甩耷拉到面頰的發梢。

「我有提議嗎？哪一條？」蕭朗莫名其妙。

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把摩托車的火滅掉的時候，摩托車已經幾乎燒得只剩下架子。

「那還說個啥！」蕭朗從萬斤頂槍庫里拿出自己的92式手槍。

「她們都不確定，說是這個『孬子』不和鄰居多溝通。但是，大家都能經常看到他。他經常會買一些生活用品來找盲女，看起來，兩個人感情非常好。」程子墨說，「然後，我就和那些阿姨聊這個盲女的事情。這個盲女就是出生在這裏的，從小在這裏長大，沒上過學，但是人很好。盲女十五六歲的時候，她父母不知道怎麼就死了。從此，盲女就一個人生活，靠政府低保和幫鄰居做一點針線活兒生活。兩年前吧，就和這個『孬子』有來往了。」

「喘什麼氣，你不是一直在喘氣嗎？」蕭朗急著問，「你別賣關子了，快點說。」

「那隻鞋子在哪兒？」蕭望問凌漠。

「你真是磨嘰，快點說。」蕭朗急得直跺腳。

在摩托車行駛到距離包圍圈還有四五十米距離的一個衚衕口的時候，突然警笛聲大作。

「別急！」程子墨說，「我去打探過了，『醫生』不在家裡。」

「那怎麼辦？你沒聽見說最近都不回來嗎？我們就這樣傻等？還是坐等他再殺一個黑守成員？」蕭朗說。

「我找附近幾個晨練的阿姨套了一下話。」程子墨說，「具體過程我就不多說了，總之，大家都隱約知道西三衚衕的盲女有一個相好，這個相好就是個『孬子』。她們所謂的『孬子』，其實就是指唐氏綜合征患者。」

「醫生」是一副唐氏綜合征的面容，不大的眼睛一直瞪著遠處地面，嘴角像是浮現出一絲笑容，或者說，是一絲欣慰的微笑。

「剛才我偷聽到的電話，很有可能就是『醫生』覺得危險，才打電話確認盲女的安全。」程子墨說。

「金剛的不行，因為『醫生』已經知道金剛死了。」凌漠說，「但是『壁虎』死沒死，『醫生』是不能確定的。」

蕭朗恍然大悟，說：「對啊！我們有金剛和『壁虎』的沒有自毀的設備！如果他們來九九藏書了盲女家，敵對的『醫生』一定會以為他們來報復自己的媳婦了！如果像群眾說的那樣，兩個人感情很好的話，『醫生』一定會來救的！」

「一直在我們萬斤頂上。」凌漠說，「這個時候，『醫生』會以為『壁虎』在集貿市場附近逗留，可能不以為意。但是我們把鞋子放到盲女家裡去的話，他一定就綳不住了。」

「要不是天氣太冷，我還真跳下去追了，你怎麼知道我追不上？我游泳速度也不一般！」蕭朗辯駁道。

蕭望說：「又犯老毛病，沉穩點兒。」

「她們知道不知道『孬子』住不住這裏？」蕭朗問。

蕭朗一把拔掉了插在「醫生」肩膀上的注射器，忍不住痛心地喊道：「為什麼啊？幹嗎要自殺？」

「這是個好主意啊。」蕭望由衷讚歎，隨即發出了指令，「把『壁虎』的鞋子扔到盲女的院子里去，然後在衚衕周圍設伏。兩邊的樓房上都安排上狙擊手和瞭望手。」

「我們之前說了，這是一次不能重來的行動。」凌漠說，「如果他的房子有監控、盲女有途徑向『醫生』報警或者周圍有人盯梢，我們控制盲女的行動就直接暴露了，就打草驚蛇了。」

「告訴我，你已經偵查到線索了！」凌漠用炙熱的眼神看著風塵僕僕剛鑽進萬斤頂的程子墨，說。

摩托車上的人也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他一腳撐地，猛捏剎車，摩托車在原地旋轉了兩圈，掉轉了車頭。「醫生」猛加油門，向這個衚衕口駕車衝去。

「那先把盲女控制起來再說。」蕭朗剛準備下車，被蕭望一把抓住。

「他不一定是設置鐵絲的，但一定是偽造警笛的。」凌漠一邊在摩托車殘骸里找著什麼，一邊說，「就是那個冒充孩子喊叫聲的聲優，既可以模仿聲音，又可以在水下潛行。所以啊，你沒跳下河是對的，跳下去也追不上。」

凌漠沒說話，依舊盯著程子墨的眼睛。他已經從這個短髮女孩的眼神中讀到了驕傲和自信，雖然程子墨的開場白很謙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知不覺一個小時就過去了。站在樓頂的蕭朗，即便是身強體健之人，也感覺到寒冷空氣的厲害。這個時候的蕭朗，哆哆嗦嗦地、小心地挪動著即將凍僵了的雙腳，基本就是靠意志力在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