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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六 年  我把心留在亞特蘭蒂斯 20

一九六六 年  我把心留在亞特蘭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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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她說,「我猜你有其他事情要做。」
「彼特,你就是想用這種方法過你的人生嗎?」她的聲音仍然透露著耐心,但是現在已經比剛剛尖銳了一些,「做一些事情,然後希望別人不會發現。」
「好。」
「你應該打電話給我,」我說,「也許我會和你一起去,我們可以開我的車去。」
「他可能不會看到這則報道,」我說,「即使看到了,報紙上也沒有登你們的名字。」
電話里一陣沉默。「是啊,」最後她說,「我當然很好。」
「不會。」我說,不太知道她到底嘮不嘮叨,也許我正需要有個人來嘮叨一下。「卡蘿爾,你還好吧?」
「十五分鐘后在那裡碰面,好嗎?」
我說她的大半張臉都轉過去、沒有對著相機,而且臉上還罩著陰影。然後我想起她的高中外套背上耀眼的哈維切中學幾個字。更何況,看在老天的分上,他終究還是她父親啊。即使卡蘿爾大半張臉都轉過去,當爸爸的還是能認出來。
「我會在那裡和你碰面。」
https://read•99csw•com你是說,除了我爸爸看到報上的照片之後,可能不准我走進家門以外嗎?他這個周末以前就會把門鎖換掉,假如他現在還沒換掉門鎖的話。」
我想到奈特說他很怕媽媽看到他遭到逮捕的照片。媽媽的乖小孩因為未經許可在聯邦大廈前遊行遭到逮捕。丟臉,真丟臉。至於卡蘿爾的爸爸呢?情形不太一樣,但也差不多,畢竟他愛說:「喂,船哪」,而且他加入了海軍。
「那麼,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豪優克餐廳外面嗎?當然知道,就在垃圾桶旁邊。」
「你不用忌妒。他的頭腦很好,很聰明,但是髮型卻很糟糕,而且眼神飄忽不定。他常刮鬍子,但老是好像有一塊沒有刮乾淨似的。他沒什麼吸引力,相信我。」
「這次示威活動就是他告訴我的。我和其他人搭他的車一起去。我……」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好奇地問,「你不會忌妒他吧?」
我猜確實挺滑稽的。
「怎麼樣啊,彼特?」他問,「九-九-藏-書要不要來玩幾把?」
「我還有很多書要念,所以我沒辦法逗留很久,不過我……我只是……」
我小心翼翼地說:「他整個下午都和你在一起,我猜,我對這點很忌妒。」
「不是。」我說。我能因為她這麼說而生氣嗎?想到安瑪麗到現在還渾然不知世上有卡蘿爾這號人物。我沒有向卡蘿爾求婚,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承諾,不過結不結婚不是問題所在。「我沒有這麼想,不過卡蘿爾……你總不需要把那張該死的報紙故意放到他鼻子下面吧?」
「我聽過他的名字。」我說,緊緊抓著電話筒,絲毫不肯放鬆。
「那些建築工人——」
「不是在念書,就是在玩牌,」她說,「我希望你是在念書,和我住同一層的女孩和雷尼約會,或是應該說曾經和雷尼約會,當雷尼還有空出去約會的時候。她說紅心遊戲是從地獄來的牌戲。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嘮叨?」
「你還好嗎,斯托克利?」我問。
卡蘿爾咯咯笑了起來,聲音很甜,但令人困惑。
我掛斷電話,read.99csw.com走出電話亭。阿什利站在交誼廳門口,一邊抽煙,一邊走來走去。我推測現在是牌局之間的休息時間。他的臉色十分蒼白,臉頰上冒出點點胡楂,襯衫髒得不得了,眼睛睜得大大的且炯炯有神,好像毒癮很深的人。紅心牌戲的確像毒品一樣,但不是那種會讓你飄飄然放輕鬆的毒品。
「什麼?」
「我沒事,」她說,輕笑了幾聲,「我很好。有個警察甚至稱呼我小姐。彼特,多謝你關心。」
「我們能不能見個面?我想給你看一個東西,不會花很多時間,但是如果我能解釋一下可能比較好……」她的聲音發顫,我明白她已經快哭了。
他不搭腔,只是低頭走過去,濕淋淋的頭髮貼在臉頰上,手臂下夾著肥皂和浴巾,咕噥著「哩噗—哩噗,哩噗—哩噗」的聲音,他甚至根本沒有抬頭看我。不管你想和斯托克利說什麼,他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回罵你幾句。
她笑了,笑聲里完全沒有原先的輕快,不過我覺得即使懊悔的笑聲都比不笑來得好。「我不需要這麼https://read.99csw.com做,他自己會發現,碰巧他就是這種人。不過我得走了,彼特。還有,或許我終究還是會參加反抗委員會,雖然喬治總是像小孩一樣,而哈利的口臭叫人避之唯恐不及。因為……因為……你知道……」她在我耳邊沮喪地嘆了一口氣,「我沒辦法解釋。嘿,你知道我們出去透氣抽煙的地方嗎?」
「你參加了奈特說的那個委員會嗎?」我問她,「那個反抗委員會。」
「那張照片,」她耐著性子說,彷彿在對一個不可救藥的笨蛋講話,「你沒有看到照片嗎?」
「晚一點也許會。」我說,開始往走廊走去。斯托克利披著破舊的浴袍從浴室登登地走回房間。他的拐杖在暗紅色的地毯上留下水漬,一頭長長的亂髮也濕答答的。我很好奇他怎麼洗澡,在今天的公共澡堂里,把手和扶欄已經是標準配備,但是當時什麼都還沒有。他一副完全不想討論這個話題的樣子;不管是這個話題或其他任何話題。
「我只是想到,開著一輛貼著戈德華特貼紙的休旅車去參加反戰示威是什麼樣九*九*藏*書子。」
「怎麼回事啊?」
「基本上只是嘴巴叫叫而已,」她說,「別擔心,真的。」
但是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好……而且我還得擔心那個喬治。我擔心喬治就像擔心薩利一樣,卡蘿爾在家鄉的男友。
「沒有,」她說,「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喬治邀請我加入,喬治和我是在修課的時候認識的,你認識他嗎?」
張伯倫舍三樓的交誼廳已經成為我的木星了——吸力超強的恐怖星球。不過那天晚上我還是抗拒了強大的誘惑,鑽進電話亭中打電話到富蘭克林舍。這次我找到卡蘿爾了。
「他可能不會看到那張照片,」我無力地說,「那則新聞登在角落。」
那個叫喬治的傢伙又對你表現出多少關心了?我很想這樣問,但即使只有十八歲,我都知道不應該這麼做。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說的好像我沒聽懂似的。透過電話亭和交誼廳的玻璃可以看到三樓大多數房客都在煙霧瀰漫的交誼廳中玩牌。即使關著門,還是可以聽到龍尼的尖叫聲。趕快追殺婊子,我們很快就會把她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