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前言 雜貨架上的故事

前言 雜貨架上的故事

我在貝約恩市的街區長大,我家附近的糖果店位於第一大街和凱利公園道之間的夾角,街對面就是范庫爾水道。店裡的「書架」是鐵絲網做的雜貨架,比我人還高,而且就擱在漫畫書架旁——這對我來說簡直太完美了,因為我很快便不滿足於閱讀「小人書」。家長給我的零花錢是一周一美元,這一美元如何在十美分一本的漫畫書(當漫畫書漲價到二十美分一本時,我真的很難維持收支平衡了)、三十五美分一本的平裝小說、一兩顆硬糖、珍貴的二十五美分麥芽酒或冰激凌、街區外面米樂迪叔叔家偶爾舉辦的冰球比賽中分配,總是最頭痛的問題。這極大提高了我的算術成績。
人類從開始講故事起,就開始講述戰士的故事。從荷馬歌頌憤怒的阿喀琉斯,從古蘇美爾人歌頌吉爾伽美什開始,戰士、士兵和勇士的故事就深深吸引了我們。它們的形象出現在每個文化、每個文學傳承和每個文學類型中。《西線無戰事》、《亂世忠魂》和《紅色英勇勳章》成了文學經典,在全美國乃至全世界的課堂上傳授;奇幻文學給我們帶來野蠻人科南、美尼博的艾爾瑞克和亞拉松之子阿拉貢;科幻文學讓我們窺見未來戰爭和未來戰士,他們存在於羅伯特·A·海因萊因的《星艦傘兵》,喬·W·霍爾德曼的《千年戰爭》,及大衛·韋柏、洛伊斯·麥克馬斯特·比約德和沃爾特·瓊恩·威廉姆斯的太空歌劇中;典型的西部小說中的槍手也是戰士;推理神秘小說塑造了城市裡的戰士,他可能是警察、特警,也可能是殺手,或是錢德勒、哈米特那樣的私人神探。除此之外,我們還有女戰士,兒童士兵,橄欖球場和板球場上的戰士,希臘方陣兵和羅馬軍團兵,維京人,火槍手,十https://read.99csw•com字軍,美國大兵,二戰的英雄與越戰的倖存者……他們都是戰士,而在這本集子里,你將與他們一一會面。
為這本集子獻禮的是一套全明星作家陣容,他們代表了十幾個出版社和十幾個不同的領域。我們對他們每個人的要求都是一樣——給我們一個關於戰士的故事。針對這個要求,他們中有的人選擇在自己成名的領域創作,有的則選擇全新的嘗試。由此,你們將欣賞到形態、模式乃至尺寸各不相同的戰士,來自人類歷史的各個時期,來自昨天、今天、明天和也許不曾有過的世界。有的故事會讓你悲傷,有的故事會讓你歡笑,有的故事會讓你喘不過氣來。
從賣書的角度上說,我覺得他們也沒錯。
我小時候的貝約恩市也許沒有書店,披薩店卻很多,貝約恩的披薩是最好的披薩——難怪它成了我最愛的食品——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每天都得吃披薩,以至於對世上其他所有美食視而不見。
《戰士》就是一部包羅萬象的雜貨架。
但從讀書的角度出發,我要他們見鬼去。
本著這樣的精神,我編輯了你手上的這本書。
但我覺得,這種分類對讀者也有不利影響,尤其我可以肯定的是,這樣安排對作家不利。書籍的目的應是拓寬我們的視野,帶我們去從未去過的地方,讓我們領略從未見識的美景,豐富我們看待世界的方式。把閱讀面縮小在一個類型從很大程度上說是種倒退,它限制了我們,讓我們更渺小。
而所有這些漫畫都雜放在一起。
臨架的平裝小說也是如此。由於小說只有一個雜貨架可放,所以每種小說只可能有一兩本。自某年聖誕,某個朋友的母親送了我一本羅伯特·A·海因萊因的《穿上航天九-九-藏-書服去旅行》之後,我就成了科幻小說迷(在近十年時間里,那是我擁有的唯一一本精裝書),我總在尋覓海因萊因的小說,總是在找科幻小說,但由於所有小說混放在一起,要找到科幻小說非得一本一本地查,還得跪下來觀察雜貨架最底層的那些書脊。當時的平裝書要薄一些,所以架上每格可放四五本不同的小說。你會發現ACE出版社的雙面科幻小說(指一本書的正面和反面各登載一篇小說)和《卡拉瑪佐夫兄弟》的大眾平裝本放在一起,兩旁是護士小說和米奇·斯皮蘭的新一期麥克·漢默故事。桃樂絲·帕克、桃樂絲·塞耶斯與拉爾夫·艾里森、J·D·塞林格在一個格。馬克斯·布蘭德靠著芭芭拉·卡特蘭放(芭芭拉若是知道會抗議的)。A·E·范格爾特、P·G·沃德豪斯、H·P·洛夫克拉夫特和F·斯科特·菲茨傑拉德擠成一堆。無論神秘小說、西部小說、哥特小說、鬼故事、經典英語文學、最新的「文學著作」,還是科幻、奇幻和恐怖小說——你都能在第一大街和凱利公園道之間夾角的糖果店的雜貨架上找到。
這不是說我們沒地方買書。只要能接受平裝本,那麼很多地方都可以買書(要買精裝書,你得坐巴士去紐約)。那些賣書的地方當時被我們稱作「糖果店」,但它們售賣的遠不止是賀喜巧克力、銀河路糖和一便士糖果。每家糖果店都有自己的特色,有的賣百貨,有的賣冷飲,有的早上賣烤餅、白天賣熟三明治,有的還賣水槍、呼啦圈和兒童棍球遊戲所需的粉色橡膠球……但它們有一點相同,則都賣報紙、雜誌、漫畫書和平裝小說。
我猜,這樣分類有助於圖書銷售,它使得讀者可以方便地找到自己喜歡的類型。讀read•99csw.com者再也無需跪下來,在《如何交際和影響他人》的後面去尋覓傑克·萬斯的《大星球》。
好吧,讓我們旋轉雜貨架,打開書頁,許多精彩的故事等著你們欣賞呢。
半個世紀之後,我的觀點也沒變,但圖書出版和銷售的世界業已滄海桑田。毫無疑問,某些地方仍有那樣的老舊雜貨架存在,所有的書在那樣的架子上混放一起;但今日世界里大部分人買書是在連鎖超市,在超市裡,類型文學才是王道。科幻與奇幻放在一起,神秘小說放在另一旁,言情小說在後方,暢銷書在前面。沒有混雜與融合,綱目清晰,讀者可以一目了然地找到歸屬。「正統文學」也有自己的區域,因為「文學類」本身也成了一種類型,但另一方面,兒童文學和青少年小說卻是分開的。
我小時候生活的新澤西州貝約恩市沒有書店。
但你在讀到它們之前,決不會知道某個故事是講什麼的——因為我和加德納已根據鐵絲網雜貨架的精神,將它們打亂分放。這本集子里沒有科幻部分,沒有歷史小說或言情小說的自留地,沒有標籤和壁壘。它們只是故事。有的由你最喜歡的作家所寫的,有的作家也許你根本沒聽過(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希望當你讀完這本書時,后一類作家中的某些人能被你歸入前一類。
站在近半個世紀后的今天回顧,可以明確地說那個鐵絲網雜貨架對我成為作家有莫大的影響。每個作家起初都是讀者,每個作家寫的都是自己想讀的書。我幼年時代喜歡科幻小說,現在也是……但不可避免的,當我在那些平裝小說中挖掘時,也被其他種種小說吸引。一本封面上印有波利斯·卡洛夫扮演的科學怪人的書吸引了我的注意,於是我開始讀恐怖小說;羅伯特·E·霍華德read.99csw.com和L·斯普拉格·德坎普帶我走上奇幻之路,剛好讓我趕上J·R·R·托爾金和《魔戒》;大仲馬和托馬斯·B·柯斯坦的歷史史詩小說里也有斗劍,所以我也讀它們,接著它們又引領我去了解其他歷史時期和類似的作家。當我在書架上發現查爾斯·狄更斯、馬克·吐溫和魯德亞德·吉卜林的小說時,我取下來,去看我最喜歡的那些故事的原始版本,看看它們和「經典名著圖畫書」中的呈現有何區別。我在書架上弄來的一些神秘小說的封面如此色情,我只能悄悄帶回家,趁我媽不注意的時候讀,但我也從中汲取了營養,並從此以後一直關注神秘小說。伊安·弗萊明和詹姆斯·邦德帶我進入驚悚和間諜小說的領域,傑克·舍費爾的《原野奇俠》則帶我進入了西部小說(好吧,我承認,我從未喜歡上言情小說或護士小說)。我當然明白太空歌劇、硬漢偵探和歷史小說的區別……但我從不在意這種區別。對我來說——當時和現在都是如此——只有好看的故事和不好看的故事的差別,這種差別才要緊。
喬治·R·R·馬丁
但類型之間的隔閡是如此之深。在職業生涯中,我寫過科幻、奇幻和恐怖小說,偶而還有一些雜糅融合,添加上謀殺懸疑與主流文學表現手法的作品;可現在的編輯和出版商會極力勸阻年輕作家們做類似嘗試,諸如奇幻新秀作家會被告知,如果要寫科幻小說,最好用筆名……如果要嘗試神秘小說,那麼上帝才知道他該怎麼辦。
目前的讀者主要把我當成著名的奇幻作家,但《戰士》卻並非是奇幻選集……當然,集子里有許多優秀的奇幻小說。我的合作編輯,加德納·多佐伊斯,數十年如九-九-藏-書一日地編輯著一本科幻雜誌,但《戰士》也並非是科幻選集……雖然它裏面的科幻小說絲毫不比《類比》或《阿西莫夫》上的遜色。集子里還有一篇西部小說,幾篇神秘小說,幾篇歷史小說,幾篇主流小說,以及幾篇我無法給貼標籤的作品。
(屈暢 譯)
放漫畫書和平裝小說的雜貨架不只距離上近,共通點也很多。譬如,它們當時都沒能形成流派。當年的超級英雄漫畫還沒有獲得今天的統治地位。噢,是的,當時已有了超人、蝙蝠俠、美國正義聯盟,後來又加入蜘蛛俠、神奇四俠,但那時也有其他許多漫畫——戰爭漫畫、犯罪漫畫、西部漫畫、女生看的少女漫畫、電影和電視改編漫畫、《石之子——恐龍獵人》這樣的類型混合漫畫(這部漫畫講的是印第安人和恐龍的故事,漫畫中的印第安人管恐龍叫「醉鬼」)。你會讀到阿奇、貝蒂、維羅尼和《快樂的火星人科茲摩》等幽默漫畫,你會讀到《鬼馬小精靈》和《鴨寶寶休易》等童書(我真懷念它們啊),你也會讀到卡爾·巴克斯畫的唐老鴨和史高治舅舅。架子上有飛車黨漫畫,有衣服被撕破的模特的漫畫,當然,也有名著經典圖畫書——從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到赫爾曼·麥爾維爾,我對他們最初的印象都來自於這些名著改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