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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瘟疫 第二十章

第六部 瘟疫

第二十章

在西方國家,該病毒通常在10%—20%的病例中表現出極強的毒性,或者導致肺炎。在美國,這一比例就意味著兩三百萬個病例。而在其他地方,主要是在一些與世隔絕的地區,當地人很少接觸到流感病毒——如在阿拉斯加因紐特人聚居地、在非洲叢林村落、在太平洋島嶼,病毒表現出極強毒性的病例遠高於20%。將這個數字換算到全世界,就極可能有高達幾億的嚴重病例,而當時的世界人口還不到今天的1/3。
接下來就是那些被病毒猛烈侵襲的病例了。
這次流感的流行病學是令人感興趣的,那些異常的癥狀是令人感興趣的;屍體解剖(一些癥狀只有在屍體解剖后才能顯現出來)也是令人感興趣的。這種病毒造成的傷害及其流行病學呈現出一個難解之謎。解釋自然會有——但姍姍來遲了數十年。
醫生們見過這種情況的肺,但並非來自肺炎病人。只有一種已知疾病——腺鼠疫的一種特別緻命的形式,被稱為肺鼠疫,其致死率約為90%——通過與這種疾病相同的方式將肺撕裂。還能做到這一步的就是戰時的武器了。

患者精神狀態受到影響是最普遍也是最顯著的後遺症之一。
這種病毒所帶來的從來不是單一癥狀。紐約市衛生部門的診斷專家總結道:「病患的劇烈疼痛使其從表象和行為上看都像是登革熱……鼻子和支氣管出血……多痰且痰中可能帶血……由於大腦或者脊柱(病變)導致的局部麻痹或者癱瘓……對行為能力的損傷或嚴重或輕微,或永久或暫時……身體虛弱、精神不振。病重以及長時間卧床導致癔病、精神抑鬱以及精神錯亂,甚至意圖自殺。」
流感的死亡率—年齡關係曲線圖總是——確切地說,除了1918年和1919年——以一個代表幼兒死亡率的波峰開始,然後進入波谷,隨即再上升,在65歲出頭的地方出現第二個波峰。以死亡率為縱坐標、年齡為橫坐標,死亡率曲線圖會呈U字形。
最後,就輪到肺了。
普通流感幾乎總是選擇殺死社會裡最弱的人,那些最幼小和最老邁的人。它伺機而動、恃強凌弱。它幾乎總會讓那些最健壯、最健康的人生還——比如年輕人。肺炎甚至被稱為「老者之友」,因為它總是加害老人,其殺人方式卻相當平靜、沒有痛苦,甚至還留給人們道別的時間。
就美國而言,在這次傳染病流行期間,在由各種原因(癌症、心臟病、中風、肺結核、事故、自殺、謀殺和其他所有原因)造成的死亡中,有47% (接近半數)歸咎於流感及其併發症。流感的殺傷力令美國人均壽命期望值降低了十多歲。
病人若因關節處疼痛難忍而扭曲打滾,醫生就會將其診斷為登革熱,也稱為「斷骨熱」。
究竟是怎麼回事?
極度的耳痛屢見不鮮。一名醫生髮現,中耳炎(中耳發炎的特徵是疼痛、發燒和頭暈眼花)「以驚人的速度發展,有時在疼痛發作幾小時后就會出現鼓膜破裂」。另一位醫生寫道:「有41個病例發生中耳炎。耳科醫生夜以繼日地值班並且對所有膨脹的鼓膜進行緊急穿刺術[插入針以排出液體]……」還有人寫道:「外耳排膿已非常多見。屍體解剖顯示實際上每例中耳炎都做過穿刺術……這種鼓膜的破壞在我看來與肺部組織的破壞很相似。」
「15%患鼻衄的……」「病例中,大約一半病人在頭被放低時,一股帶血的泡沫狀液體就會從他們的口鼻湧出……」「出現鼻衄的病例數量很可觀,有一個人的鼻孔中湧出了近500毫升的鮮血……」「這些病例早期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身體的一部分出血……6個病人吐血;其中1人死於失血過多。」

但是,無論傷寒還是霍亂、登革熱還是黃熱病、瘟疫還是肺結核、白喉還是痢疾,都不能解釋其他癥狀。沒有一種已知的疾病可以解釋。
即便沒有傳染病流行,有些死於流感和肺炎的人原本也會死亡。畢竟肺炎是致死的最主要原因,因而關鍵數字實際上是「額外死亡」九-九-藏-書的人數。現今的調查者認為,在1918—1919年的大流感中,美國的額外死亡人數大約是675 000人。同2006年的3億人相比,當時的全美人口約1.05—1.10億。所以這個數字換算到今天就是約175萬人會死亡。

然後,當她從那個深淵爬回來時,「痛苦又來了,一陣像烈火那樣強烈地折磨人的痛苦在她的血管里流動,她的鼻孔里充滿腐爛的臭氣,爛肉和膿水散發著令人噁心的、甜滋滋的氣味;她睜開眼,只見一片蒼白的亮光透過一層粗白布照在她的臉上,知道死亡的氣味在她自己的身體里,接著她勉強舉起一隻手。」
戰線那端,德國軍官賓丁(Rudolph Binding)形容自己的病類似於「某種傷寒,伴有腸中毒的可怕癥狀」。一連幾個星期他「高燒遲遲不退。有幾天我感覺輕鬆了,但虛弱又一次擊垮了我,我只剩把自己拖到床上毯子里的力氣了,一身冷汗。隨後疼痛襲來,我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
嗅覺也受到了影響,有時會持續幾個星期。還出現較為少見的併發症,如急性——甚至是致命的——腎衰竭。雷氏綜合征侵襲病人的肝臟。後來一份軍方摘要做了簡單陳述:「癥狀的程度及種類都多種多樣。」
美軍軍營中,在院治療的士兵中有5%—15%患上了鼻衄(鼻出血),就像感染了出血性病毒(如埃博拉病毒)。有時血液會從鼻子中噴射出來,力量之大,可以濺出幾米。醫生們無法解釋這些癥狀。他們能做的只有記錄下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
流感大流行70年以後,基爾伯恩(Edwin Kilbourne)——一位將畢生精力投入流感研究、受到人們敬仰的科學家,確認了上述觀察。他評論說,這些肺髒的情況「與其他病毒性呼吸道感染不同,它使人聯想起吸入毒氣后所見到的損傷」
陣陣頭痛深入顱骨,患者感覺就好像是他們的頭要裂開了,像是一把大鎚砸著個楔子——不是敲進腦袋裡而是從腦袋裡打出來。眼眶後方尤為疼痛,當病人想要轉動眼睛時,那種疼痛幾乎難以忍受。有些區域喪失了視覺,原先正常的視野一片黑暗。眼睛肌肉麻痹的現象也時常發生,據德國的醫學文獻記載,眼睛被殃及的比例非同一般,有時在流感病例中佔了25%。
在費城,克利福德·亞當斯說:「我不考慮任何事情……我已經到了對自己是死是活毫不關心的程度。只有呼吸時我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病人若是發高燒、打寒戰,戰慄著、哆嗦著蜷縮在毯子下,醫生會將其診斷為瘧疾。
庫辛(霍爾斯特德的門生,已頗有成就但仍孜孜不倦)當時在法國服役。1918年10月8日,他在日記中寫道:「我的腿出了毛病,就像個脊髓癆患者一樣」——患上一種慢性萎縮性疾病的人,像艾滋病人一樣,他們要靠拐杖走路——「我站不穩,早上搖搖晃晃起床時都感覺不到地板的存在……這就是流行性感冒的結果。如果它真是如此沉重地打擊了德軍(在其進攻期間),那我們可真要感謝它幫我們贏得了這場戰爭。」他的情況看起來主要是神經性的併發症。10月31日,經過了卧床三周的頭痛、復視和雙腿麻痹,庫辛觀察到:「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毋庸置疑,它還在發展……伴有一定程度的肌肉萎縮……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我在夢中曾[與其]相遇過。」四天後,「我的手已經趕上我的腳了——如此麻木、笨拙,刮臉成了危險活,扣紐扣也很吃力。當四肢受到如此影響時,大腦也變得遲鈍和不靈活了。」九*九*藏*書
「女患者的出血性陰|道排出物先被認為是經血,但後來被解釋為子宮黏膜出血。」
「最顯著的併發症就是黏膜出血,尤其是鼻黏膜、胃黏膜和腸黏膜。耳部出血和皮膚的淤點狀出血也會發生。」
一位德國研究人員記錄,「出血發生在眼內的不同位置」,並且非常頻繁。而一位美國病理學家則記錄如下:「有50個病例結膜下出血[眼睛內膜出血]。12個病例真正在咳血,鮮紅色的血液不帶有任何黏液混合物……三個病例則是腸出血……」
但是,1918年的流感卻沒有這種優雅,它連年輕健壯的人也不放過。世界範圍的研究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年輕人(這部分人群中最健康、最強壯的人)是最有可能死亡的。遇難者正是那些擁有最多生活資本的人——精力充沛、健康強壯、活力四射、養育著年幼孩子的人。
科學上最意味深長的一個詞是「令人感興趣的」(它表示新的、令人迷惑並具有潛在意義的某些東西)。韋爾奇要求沃爾巴克——位於波士頓的被稱為「布里格姆」的大醫院中最有才華的首席病理學家——去研究德文斯軍營的病例。沃爾巴克稱其為「我有過的最令人感興趣的病理學經驗」
這些患者表現出多種多樣的癥狀,這些癥狀要麼從未在流感病人身上出現過,要麼就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出現。最初,醫生們——那些優秀的、聰明的醫生,努力篩選一種疾病以便與眼前的癥狀線索相吻合(流感不符合這些線索),但結果通常都是誤診。
僅美國軍隊中,與流感相關的死亡總數就超過了在越南戰爭中死亡的美軍人數。每67名士兵中就有一人死於流感及其併發症,幾乎所有人都是在9月中旬發病,並持續10周。
對於那些承受著疾病猛烈發作的人而言,他們經常會感到痛苦,那是苦不堪言、無處不在的痛苦。這種疾病還隔離了他們,把他們推入一個孤獨的「集中營」。
伊利諾伊州林肯鎮的麥克斯韋爾覺得:「當我躺在樓上那個小房間時,時間對我來說是模糊的,我……對白天及黑夜已經沒有了概念,我覺得疲乏而空虛。我聽到姑媽打來電話,我從媽媽接電話的驚慌中知道了一切……我聽到媽媽說:『威爾,哦,不,』接著又說,『如果你想讓我……』眼淚從她臉上滾落,一切都不言而喻。」在五大湖海軍訓練基地當護士的喬西·布朗(Josey Brown)工作時病了,感覺不舒服,「心跳急促而又猛烈,簡直就要跳出」胸口一樣,她還發著嚴重高燒,「渾身發抖,弄得冰袋吱吱作響,就連繫在床尾的記錄本也跟著顫動。」
但這是流感,僅僅只是流感。被感染的大多數病人都康復了,他們在忍受過時而溫和、時而劇烈的疾病發作后痊癒了。
也有人記載,這種病毒會使心包(由組織和液體構成的液囊,對心臟起到保護作用)和心肌發炎,或者影響它們。心臟也經常會「鬆弛而軟弱無力(與『強壯』形成強烈對比)。在所有死於大葉性肺炎的病人屍檢中,幾乎都會發現左心室感染」
然而,1918年是一個例外。當年幼兒死亡人數固然很多,老人九-九-藏-書死亡的也不少,當年最大的峰值卻位於年齡的中段。1918年,死亡年齡圖就像字母W。
那些通過破裂的肺部泄漏出來的氣泡使病人在翻身時發出劈啪聲。一位海軍護士後來將這種聲音比作爆米花,她對這種聲音的印象如此清晰,以至於她在餘生中一直無法忍受有人在她旁邊吃爆米花。
還有一些東西甚至比這個數字更能讓人們體會1918年大流感的恐懼,它將這種恐懼帶進每個家庭,帶進最有活力的家庭之中。
在《皇家醫學會會刊》(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Medicine)中,一位英國醫生記錄了:「我以前從未見過的一種情況——皮下氣腫」,空氣在皮膚下積聚形成氣泡——「從頸部開始擴散,有時遍及全身。」
同時,這種流感(因為它畢竟只是流感)幾乎使所有的內臟都受到了影響。另一位著名的病理學家記載道:大腦表現出「顯著充血」——大腦充滿血液,可能是由一種失控的炎症反應造成。他還補充說:「大腦的溝回變平而腦組織明顯乾燥。」
這是流感,僅僅只是流感。然而對一個待在家裡的外行來說,對一個照顧丈夫的妻子來說,對一個照顧孩子的父親來說,對一個照顧姐妹的兄弟來說,這些聞所未聞的癥狀令人驚恐。當一名童子軍為一個喪失勞動力的家庭遞送食物時,他被這些癥狀嚇壞了;當一名警察進入一間公寓想查明房客是已經死亡還是奄奄一息時,他被這些癥狀嚇壞了;當一個男人自告奮勇將自己的車充當救護車時,他被這些癥狀嚇壞了。這些癥狀使外行人膽戰心驚,隨癥狀而來的恐懼之風也吹得他們膽戰心驚。
然後就是血,血從身體中湧出。血從某個人的鼻子、嘴巴甚至耳朵或者眼睛周圍滴淌或是噴射出來,這景象令人不寒而慄。出血的可怕之處不在於它意味著死亡,而在於甚至連醫生,甚至連那些習慣將身體視作機器並努力去了解疾病過程的人,也對這樣的先前與流感無關的癥狀感到不安。當病毒變得暴虐時,鮮血隨處可見。
腎的損傷程度不一,但至少有些損傷「幾乎發生在每個病例中」。肝有時也會受到損傷。腎上腺則出現「壞死區域,有明顯出血現象,時而伴有膿腫……當還沒有到出血階段時,它們通常表現出一定程度的充血」
死亡和這些癥狀都在散布著恐慌。
然而,在一小部分病例中(但也不算太少),這種表現為流感的病毒並未遵循流感慣常的模式,不像以往出現過的任何流感,它的病程與普通流感差異相當大,這令韋爾奇起初也擔心它是一種新的傳染病或瘟疫。如果連韋爾奇都為此感到擔憂,那病患的恐懼就更不用說了。
在南非的城市中,年齡為20—40歲的死難者佔到了死亡人口的60%。在芝加哥,20—40歲的死亡人數幾乎是41—60歲的死亡人數的5倍。一名瑞士醫生「沒有見到50歲以上的重症病人」。在美國的「登記地區」(擁有可靠統計數據的州和城市),人口不論性別按5歲為一年齡段進行分組,死亡人數最多的是25—29歲那組,其次是30—34歲那組,位於第三的是20—24歲的一組。這幾組中每一組的死亡人數都比60歲以上的總死亡人數要多。https://read•99csw•com
這張圖表講述的是一出徹頭徹尾的悲劇。在法國,甚至在最初的時候,庫辛就意識到了這個悲劇並稱死難者為「英年早逝的雙重死亡」
當然,流感不僅僅殺死軍人。在美國,死於流感的平民數量是軍人的15倍。另一項在年輕成年人中進行的人口統計數據也很顯著。那些最易受流感攻擊的、在死亡高危人群中最有可能死去的人是孕婦。上溯到1557年,觀察者們將流感與流產及孕婦的死亡聯繫起來。1918年流感大流行期間對住院治療的孕婦進行的13次研究中,死亡率從23%到71%不等。而在幸免於難的孕婦中,也有26%的人失去了孩子。由於遇難婦女極有可能在此之前已經有了孩子,因而有一批數目未知但是數量龐大的孩子失去了母親。

這是流感,僅僅只是流感。
安妮·波特(Katherine Anne Porter)當時是《落基山新聞》(Rocky Mountain News)的記者。她的未婚夫——一名年輕的軍官——病故了。他是在照料波特時染上的病,她也曾被人認為已無藥可救。她的同事甚至已將訃告都排好版了,但她活了下來。在《灰色馬,灰色的騎手》(Pale Horse, Pale Rider中,她描繪了自己步近死亡的歷程:「她躺在深淵上面一片狹窄而凸出的岩石上,她知道那是個無底的深淵……像遺忘和永遠這種精心形成的溫和的詞兒是掛在虛無前面的帘子……她的腦子又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地亂動起來,接著連底折斷了,像一個脫落的車輪在溝里旋轉……她不出聲了,毫不費力地在黑暗中越沉越深,最後她像一塊石頭似地躺在最遙遠的生命底層,知道自己又瞎又聾,說不出話,不再感覺到自己身子的各個部分,完全擺脫對人生的一切關心,然而頭腦特別清醒和有條有理;一切理性的概念、合理的疑問,一切血肉的聯繫和七情六慾都從她身上漸漸消失,化為烏有。只剩下一顆微小而光線強烈的生命的火星,它只知道自己,只依靠自己,不依靠其他任何物體提供力量;它不受任何感染或者引誘的影響,完全由一個獨一無二的動機、執著的生存意志所組成。這顆靜止不動的火星毫無援助地全力抵制著毀滅,掙扎著活下去,狂熱地追求著生存,除了這唯一的決不放棄的目的以外,既沒有動機,也沒有計劃。」
這種病毒以流感病毒慣有的方式侵襲了這些病人。他們經歷了一段不太好過的日子(身體的不適因他們擔心自己會出現嚴重的併發症而加劇),然後在10天內康復了。疾病在這幾百萬人身上所表現出的病程令醫學界相信,這種疾病確實只是流感。
這仍舊是流感,僅僅只是流感。當時最常見的癥狀現在也為人們所熟知。鼻、咽部和喉嚨的黏膜開始發炎。眼結膜(覆蓋眼瞼的柔軟的膜)也有炎症。患者頭痛、渾身痛、發燒——這些就夠嗆了——還有咳嗽。正如一位知名臨床醫師1918年觀察到的那樣,這種疾病「表現出兩組癥狀:首先是急性溫病的基本反應——頭痛、全身疼痛、寒戰、發燒、萎靡不振、疲憊不堪、厭食、噁心或嘔吐,其次是鼻黏膜、咽黏膜、喉黏膜、氣管黏膜、眼結膜以及整個上呼吸道嚴重的充血」。另一份報告說:「病人開始發病時表現為筋疲力盡和寒戰、發燒、頭痛、結膜發炎、背部和四肢疼痛、面部發紅……經常不停地咳嗽,上呼吸道不暢。」第三份報告則是:「在非死亡病例中……體溫在100—103℉(37.8—39.5℃)浮動。非死亡病例通常在患病一周左右後就康復了。」九-九-藏-書
紐約市威拉德帕克醫院——同帕克的實驗室臨街相望——的醫生貝格(Henry Berg)擔心,病人「橫膈膜上方灼痛」的病症是霍亂的徵兆。另一位醫生則記錄:「許多人有嘔吐現象;一些人的腹部一觸即痛,這預示著腹內疾病的存在。」
在巴黎,一些醫生也把這種疾病診斷為霍亂或者痢疾,而其他醫生將頭痛的強度和集中性歸因於傷寒。傳染到了晚期,巴黎的醫生仍然固執己見,不願將其診斷為流感。西班牙的公共衛生官員也宣稱那些併發症是源於「傷寒」,它「遍及整個西班牙」。
但是,這裏的病因並非毒氣,也不是肺鼠疫,僅僅只是流感而已。
華盛頓特區的薩爾多(Bill Sardo)回憶道:「人們都認為我活不下來了,就像每個患上流感的人一樣……你病得一塌糊塗,儘管沒有昏迷但正處於疾病的危險期,你無法正常思考,也不能正常反應,有點像神經錯亂的狀態。」
整個世界一片黑色,蓋因紫紺使然。開始,病人可能表現出少許其他癥狀,但醫生和護士一旦觀察到紫紺,那麼他們就會像對待晚期病人、像對待活死人一樣來治療他們。如果紫紺變得很嚴重,那麼就必死無疑了。紫紺極為常見。一名醫生報告道:「程度強的紫紺是一種令人驚駭的現象。嘴唇、耳朵、鼻子、面頰、舌頭、眼結膜、手指,有時甚至是全身都呈現出一種暗黑的鉛灰色。」另一名醫生則說:「許多病人在入院時表現出顯著的強烈紫紺,嘴唇部位尤為明顯。那不是通常在輕度肺炎中所表現出來的微暗的藍色,而是一種更深的藍色。」第三個醫生說:「在左右肺都病變的病例中紫紺非常顯著,甚至呈現出一種靛藍色……灰白尤其是個壞兆頭。」

一位軍醫總結道:「只有在肺鼠疫及毒氣導致的急性死亡中看到的情況才可與之相提並論。」
庫辛痊癒無望。
病理學家還注意到,經過內部中毒過程和外部咳嗽壓力的雙重作用,附著胸腔的肌肉被扯裂,許多肌肉「壞死」或者「蠟樣變性」。
這種新的流感病毒像大多數新流感病毒一樣,傳播迅速而廣泛。正如已引用的一位現代流行病學家觀察到的,流感是傳染病中的一種特例這種病毒的傳播如此高效,使得它能將易感寄主消耗殆盡。這意味著在美國已有幾千萬人受到這種病毒感染(許多城市中,超過一半的家庭至少有一人罹患流感;聖安東尼奧的患病人口過半),而全世界的流感患者則有上億人。
試驗甚至還表明,「非常顯著的變化……出現在幾乎所有病例中……很難理解為什麼肌肉和睾丸會發生如此嚴重的毒性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