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那匹母狼就走出來了，一開始她看上去還很好，可是突然又有三匹狼從岩石後面走出來。其中一匹長得特別丑，比你還難看。」他說著瞥了艾德米一眼，「啊！」福狼的爪子用力碾了碾腳下踩著的翅膀，「你是想把我的翅膀踩斷了還是怎麼著？」

「呃，」亞瑟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說了，「那隻魚貓頭鷹，就是斯凱樂，他真的很勇敢，他衝下去啄那些狼。可我很害怕，我是個懦夫。」現在，福狼和艾德米總算全明白了。

「不光我們不知道，剛才格溫妮絲來了，她也和我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福狼抬頭看向天空，尋找著灰莫林的蹤影。他從餘光里瞥見了一隻探子貓頭鷹低低地盤旋在東南方火山口附近的上空。他感到自己的骨髓好笑地扭動起來。那隻貓頭鷹的目標是火山口嗎？他就是應該警惕的灰莫林嗎？他等著聽傳說中灰莫林來的時候，火山口會發出的清脆的嘎嘎聲，可他什麼都沒有聽見。發出假警報似乎不太好。而且，現在也不是灰莫林會出現的真正的季節。他們一般都是隨著陰風一起來，混在一大群鐵匠和流浪鐵匠里，作為掩護。可他還是很緊張。

「我實在受夠了別人拿我開玩笑。就算找到了炭火我也不會真的拿的。可是，斯凱樂說，陰風過去以後，有時候炭火會浮到頂上來。」

「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嗎？」亞瑟問。

「生氣啦？」格溫妮絲說，她突然變了個懺悔的語氣，「我其實本來是有一點想當探子的。他們在貓頭鷹的社會裡很有地位，而且還做了很多好事。珈瑚巨樹是非常依賴他們的。」

艾德米抬起那一隻眼睛，看著福狼說：「裏面還住了一匹得了口沫病的老瘋狼。是石坑，他們把小熊關在石坑裡了。」

「呃，好，這時一匹狼從一塊岩石後面跑出來，然後這隻熊崽就跑過去，想跟那匹狼一起玩兒！我打賭，是要一起玩兒！一隻小熊和一匹狼。」

「那匹狼——他長什麼樣？」艾德米怯怯地問。

「因為你是個懦夫，不敢像你的朋友斯凱樂那樣去ｒｅad•９9ｃｓｗ.cｏｍ攻擊狼，所以你就覺得應該證明一下自己。所以你就大著膽子來找瑚兒炭火？」艾德米說。

「因為我知道一件……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黃眼睛突然閃著狡猾的光芒，「我知道綁架熊崽的事！」

「是菲亞，」艾德米小聲說出這個名字，「她是麥錫部落的探子。」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那隻貓頭鷹歇斯底里地喊。

「可是為什麼？」艾德米問。

「我覺得是。」

「我的第二個媽媽是只灰熊。她叫雷霆之心。」

「它就是。我已經學會了帶著這種爪子活下去——而且我要說，活得還很好呢——艾德米也學會了獨眼生活，你猜還有什麼嗎？」

「你值完班了？」他問道。艾德米抬頭看著他。

「是啊，那還用問。我完全，肯定，絕對瘋了。」

艾德米湊近貓頭鷹，盯著他的眼睛：「現在還不行，亞瑟。這是你救出自己，證明你的勇氣的好機會。我不是在激你，也不是在命令你。想象一下你是一名戰士，參加了狼族和熊族的第一場小規模戰鬥的樣子。」

當他完成自己的觀察跳，落回冢上的途中，一低頭，他看見了艾德米。

「安靜，福狼，你先聽他說完。你打算怎麼幫助我們，亞瑟？」

「熊族現在發現了這件事。他們說要發動一場邊緣之地上對狼族的大戰，所有熊族都參加。」

「啊，這個……很像爪子！」

「我想他說的是真的，福狼。這就是這兩天要求我們連續值班，所有狼都聚在大會堂里開會的原因。亞瑟，你是什麼時候看見的？」

「好吧，很抱歉向你提出這種要求。」

「可我不想發假警報。我只是覺得有點不……」

「這太荒唐了！你會惹大麻煩的。」

「你在火山口附近幹什麼？現在又沒有炭噴出來。陰風也已經過去了。你有什麼理由嗎？」福狼提高嗓門問。

「對！對，就是這樣！」

「應該發。」福狼回答說。

「我的歌佬啊！」艾德米抬頭看的時候，不禁喃喃自語地感嘆。她開始相信了那些貓頭鷹的話，還有九九藏書那些信誓旦旦的話。她看著福狼跳上去，抓住了一隻看起來很普通的斑點貓頭鷹。在她開始好奇之前，福狼已經落回冢頂了。

「兩天以前。狼族應該是昨天才收到消息的。」

「我跳上去看看！」他對艾德米說，「你留在這裏等我。」

艾德米這會兒已經很累了，她再也沒力氣跳起來。所以，她就趴在冢頂的平台上，仰著頭看跳上半空的福狼。

貓頭鷹語里稱其為鷹魂、狼霧或者是孤魂。這些霧從不可到達的過去而來，似乎想要鑽進他的心底。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闖進了別人的回憶或是夢境。可這不能怪他。他從來都搞不清這種事什麼時候會發生。事情發生時，他就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匹遊走於時間之外的狼。

「哦，那你為什麼不發警報呢？」

格溫妮絲留了下來，福狼為此對她感激不已。他和艾德米從格溫妮絲那裡學到了很多，獲得的知識幾乎和那位專門研究貓頭鷹的泰加馬拉奇一樣多。是格溫妮絲讓他們見識到了貓頭鷹真正的生活是什麼樣子，雖然她還只是一隻大半生都隱居在邊緣之地的貓頭鷹。

「斯凱樂就是個大稀屎！」福狼說。這是貓頭鷹用來罵人的最惡毒的髒話，因為貓頭鷹對自己精細又高貴的消化系統非常自豪，他們的排泄物是一球一球的，這和其他鳥類那種白色的稀屎完全不一樣。

「有，有。我是……我是……」貓頭鷹磕磕巴巴地說。

「我要一直守到天亮。你幹嗎不先回去睡一覺？」

「不是他，是她。她的毛是灰色的，上面有黑斑。」

「當然是因為我。」他壓低了聲音回答，他的眼中滿是淚水，「他們是想要保護我。」

「對不起。」亞瑟說，「反正，就是一眨眼的事。有兩匹狼朝熊崽撲過去，另外兩匹也衝過去，還沒看清楚呢，熊崽就被綁走了。然後……然後……」

亞瑟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是要完全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隨後他微微抬起身子，展開肩膀的羽毛，說：「也許我可以幫你——雖然只有一點點。」

福狼茫然地看著她說：「我其實也不是特別清楚九九藏書。」

「不，不，不！求你不要發警報。」貓頭鷹哀求道。

「我知道他們把熊崽關在哪兒了。我和斯凱樂跟蹤過他們。」

「我又沒說你是。」福狼答道，「我該回去接著跳了。」

「不許說她丑！你這個醜八怪，當心點兒！我以偉大的歌佬的名義發誓！」

「這不重要，不管是昨天還是今天，絕對不能讓戰爭開始，絕對不行。」福狼沙啞地呢喃道。

「事情就是這麼回事，艾德米。」福狼用輕蔑的口吻說。

「我真的很替你們難過。」

亞瑟不說話了。

「這才不是理由呢！你看看艾德米，她只有一隻眼睛。你再看看我。」福狼換了姿勢，這樣他可以仍然踩著斑點貓頭鷹的翅膀，舉起自己的右前爪，「你好好看看，笨蛋！」

「對，你看，艾德米在那邊。她剛剛從摩根的冢上下來——可是她下來晚了。她的值班時間肯定也延長了。好像所有的泰加，都在大會堂和奮哥兒或者守衛團的其他高層聚在一起，沒完沒了地開會。」福狼說完停頓了一下，「也許，你能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福狼懇求道，這種語氣格溫妮絲從來沒有從他嘴裏聽到過。

「不，不完全是。」亞瑟很小聲地說。

「就是悄悄偷聽別人談話的人。這種人就叫探子。簡單來說，就是當間諜！」格溫妮絲吐出這個詞，「他們專門干買賣情報的事情。我可沒那個工夫，而且我也是不喜歡干這種勾當的貓頭鷹。我不是探子！」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麼睡都睡不著。好像整個神聖火山環都不敢喘氣，又沒人告訴我們是為什麼。」

陰風逐漸過去，跟著前來的貓頭鷹也少了很多。剩下的多數都是流浪鐵匠，他們在自己搭建的臨時煉鐵鋪里做著短暫的停留。

這是福狼第二次連續兩天值班，然後他就可以連續休息兩天。神聖火山環有事發生，可是他和艾德米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作為守衛團的新成員，他們還沒有資格參加團會，這是守衛團的成員聚在一起討論事情的會議。可是大家的脾氣都變得很差，連原來耐心十足的圖斯特，都開始呵斥福狼了。

月ｈｔtｐs://ｒｅａd.9９ｃｓw•ｃｏｍ亮緩緩地在夜幕中滑向西方的天空，那隻叫做亞瑟的貓頭鷹，開始講述他看見的事情：

「絕對不行！你這是要我去當探子！」

毫無疑問，福狼真是個頂呱呱的跳高選手。他跳起來能夠形成一道火牆的傳說，已經傳遍了整個邊緣之地。她自己沒有親眼見過，可是那些見過的人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從沒有見過比他跳得還好的狼。這種獨一無二的本領，證明他絕對有資格入選守衛團。

「為什麼？」福狼反問道。

「練膽？！」福狼問，「你瘋了嗎？」

「還有什麼？」貓頭鷹聲音顫抖地問。

「一個大峽谷，中間有一段四周都砌了很陡的圍牆。然後有一條秘密的小路可以從上面通下去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完全消失。

「可能吧，可我只是想……呃，你知道，想讓他們……喜歡我。我飛的樣子很好笑。你也見到了。不然你怎麼能那麼輕鬆地抓住我。我的翅膀尖畸形得很可笑。」

「為什麼？」亞瑟問。

「不！」福狼驚呼道，「這不是真的！」

不過格溫妮絲似乎和他們一樣，對神聖火山環發生的事情一頭霧水。

「連續值兩天班？」她問道，非常驚訝，「現在，陰風已經快要過去了，我看不出來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

「然後怎麼了？」艾德米問。

「你要發警報嗎？」

「難過？！」艾德米不屑地喊。

「你什麼呀？」艾德米踩住他的另一隻翅膀。

這隻叫亞瑟的貓頭鷹有些不安：「嘿，你們稍微把腳挪開一點兒怎麼樣？你們快把我的翅膀踩碎了！」

「你？怎麼幫？你是個膽小鬼，還記得嗎？」福狼厲聲說。艾德米注意到，他扭過了頭去。

「對，終於完了！」

不過，福狼和艾德米知道，他們首先必須去見奮哥兒。

他放下貓頭鷹，飛快地用右前爪按住他。

和往常一樣，每當福狼站得離貓頭鷹很近的時候，或者是看著他們展翅高飛的時候，他內心深處總會有一種情緒的波動，耳邊響起從另一個時間或者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喃喃低語。這種情況不僅僅是在他看著貓頭鷹的時候會出現，這些低語九九藏書是從他在踏上命運之旅時開始的，就是通往真相的旅程。那趟旅途的終點，有真相在等著他，每隔一段時候，他就能模糊瞥見終點的閃光。有時是在他跳躍的時候，特別是在他乘著暖氣流飄浮於眾狼之頂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離那片霧和那個久遠的幽靈很近了，似乎伸手就能抓到。

「哦，小點兒聲，福狼！」艾德米猛地打斷他，「就算他這麼說我，我也不會把海鷗的白稀屎倒在他頭上的。你接著說。」

「福狼，他是灰莫林？」

艾德米誇張地猛拍了一下貓頭鷹的頭，打掉了幾根羽毛，這幾根羽毛忽忽悠悠地飄落在冢頂上。福狼從來沒有見過艾德米這麼生氣過。「親愛的，我最好能一巴掌打醒你。」艾德米說，「貓頭鷹早晚也會被拖進這場戰爭的。所以你是不是熊，是不是狼，是不是貓頭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當縮頭烏龜。你要在天上掩護我們，聽明白了嗎？」

「可我不是狼啊。」他嗚咽地說。

「不，你不能！」貓頭鷹飛快地說。

「沒關係。」格溫妮絲說著扇動翅膀，輕輕鬆鬆地就飛上了天。

「我就是為了練練膽。」斑點貓頭鷹脫口而出。

「為什麼泰加不告訴我們呢？」艾德米大聲說出自己的困惑，她突然明白了，看著福狼，「是因為你，福狼。」

「繼續，」福狼說，「你看見了一隻熊崽。」

「探子？什麼東西？」

「在我們到這裏之前，從來沒有被人接受過。我們是啃骨狼，總是被別人咬，被別人打，要是有吃的，只能是最後一個去吃的。」

「她的尾巴尖是白色的嗎？」

「沒錯，她救了我的命。一隻灰熊救了我。」

「那他們把小熊關在哪兒了呢？」艾德米問。

「什麼？」亞瑟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接著說！」艾德米不耐煩地說。

「我和一隻魚貓頭鷹飛過一條河流，打算抓點鮭魚，我正想著心事，就看見一隻熊崽——一個特別可愛的小毛球。」艾德米覺得自己的腿在發抖，好像她的骨頭將要化成水流掉，而她的骨髓正在蒸發。福狼也是，他覺得周圍一片黑暗。

「『不完全』是什麼意思？」艾德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