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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尾聲

——艾琳就託付給你了。
「打擾了。」身材小巧的護士走進病房,對我露出開朗的笑容,「啊,你已經起來啦。剛才有人來看你,我說你還在休息,讓那人先回去了。」
讓人聯想到海底深淵的深藍色玫瑰——「深海」。
騙人!一切都失敗了!我把毫不相關的槙野茜卷了進來,我們的秘密全都被揭穿了。我連死都沒死成,還無法自斷性命,只能毫無意義地苟延殘喘。
交給我?
——你一定能做到。
「我們發現一則案件記錄:二十九年前,W州郊外有一對夫婦遭到殺害。他們有個十二歲的孩子,但在案件發生后失蹤了……只不過,我們沒找到那孩子就是埃里克的證據,當時似乎也沒有提取到可供對照的指紋。假設埃里克真的是那孩子,在沒有謀殺物證的情況下,恐怕很難起訴他謀殺雙親。」
不只是專利申請,第二個信封里還裝著十幾冊實驗筆記。上面基本以一年一本的頻率,詳細記錄了老師的研究過程。
「你果然在這裏啊,艾琳·迪利特小姐。」
「沒什麼事,只是來跑腿罷了。」說完,尼森少校就遞給我兩個厚厚的褐色信封。「坦尼爾博士好像留下了遺言,說把這個交給你。」
其他文件都是專利申請的複印件。「液泡pH值升高的植物細胞」「以氨基酸序列為基礎的DNA分子製造方法」……與藍玫瑰有關的一系列技術,全都包含在那一沓專利文件里了。
此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臉頰被打濕了。
多米尼克眨眨眼,露出苦笑。
儘管他百般嫌棄這個上司,可畢竟一起搭檔了十幾年。如今加斯帕背著大量殺人的罪名死了,多米尼克心裏做何感想,漣這個外人自然不可能知道。
——專利等手續全都交給律師操作,你不用擔心。研究室和家中、別墅的東西你可以自由處置……全是些事務性的交代。
她好像沒有親人,因此主持葬read.99csw.com禮的人是政府工作人員。作為一個成就偉業的研究者,她的告別儀式未免太過簡樸。
翠雀寧(Delphinine)雖與翠雀素(Delphinidin)名稱相像,但前者是類似烏頭鹼,即附子毒的毒素。翠雀素的名稱源自翠雀花,這種花里就含有翠雀寧,一旦進入人體就會引起呼吸困難和心臟病發作,可能致死。
我毫無喜色,連自己都吃了一驚。
如果你願意為我著想,那這就是你我的救贖。
這是病房的天花板,我已經連上面的污漬都無比熟悉了。寂靜的房間里,只有空調機單調的響聲。

最了解那個案子的調查相關人員,正是加斯帕。而他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我把「深海」放在墓碑前,閉上眼睛。氣味冰冷的海風拂過面頰。
不過,他犯下的罪,幾乎都是被害者本人的遺志。至於「深海」的棘刺,是加斯帕不顧警示牌執意要握住枝條,因此不能將其當成圈套對埃里克問罪。大部分調查相關人員都認為,他最後不會受到重罰。
她手上還捧著——
「加斯帕·蓋爾的死因是急性心臟衰竭。他握住『深海』枝條時,可能被棘刺注入了生物鹼類毒素——不過這隻是推測,要看鮑勃的屍檢結果如何。」
我切落她首級時,柔軟卻冰冷的肌膚觸感——
「你要儘快康復,讓她看到精神飽滿的樣子哦。」
我接過沉甸甸的信封。「真是的,說了多少次軍人不是打雜的……」尼森少校在旁邊小聲嘀咕,我則打開了其中一個信封。裏面裝著文件。拿出來一看——
我想起來了。老師去世前幾天,紅髮和黑髮的警官——索爾茲伯里警監和九條刑警跟這個軍人一起參觀過研究室。他好像叫——
——守護那孩子。無論發生什麼事。
瑪利亞看完筆記抬起頭,漣從後面跟了上read.99csw•com來。
過了今晚,我們的復讎就結束了。
目前,這座醫院里還沒人知道我犯下的罪孽。就連這位護士,似乎也只知道我是「上了新聞,被捲入嚴重案件的聖職人員」。不過,就算她知道一切,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區別了。
寒冬將臨,拂過面頰的風愈發冰冷。
護士點點頭,向我舉起了花束。
下午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玫瑰花雖然還開著,但顏色已經褪去,花和葉都開始萎蔫。玻璃上的彈孔,彷彿還在訴說對案件的記憶。
想問的事情一件都問不出來,那個人就這樣悲慘地離去了。
好了,別廢話。
假設愛麗絲與埃里克的真正目的是把加斯帕逼上絕路,讓他攥住「深海」,那麼,他們的復讎可以說非常成功。
快點兒,沒時間了。
睜眼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穿著軍裝、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朝這邊走來。
……
裏面有一朵少了花瓣的花。看來這是我放在衣櫃里那盆「天界」。有人——是紅髮警官還是別人——找到了它嗎?
只記得,我一直凝視著那束鮮花。
「那人叫我把這束花交給牧師。她是個白色長發的可愛女孩子。那是教會的信眾嗎?」
「不管是真是假,我認為當時的基因編輯技術都遠遠稱不上完美。就算讓他再現一遍創造過程,肯定也無法輕易實現,無論愛麗絲的父親多麼有天才。而且,誰又能說這一切都是藍玫瑰的錯呢?就算沒有藍玫瑰,加斯帕如果發現其他有價值的東西,說不定也會犯下罪行。就算有藍玫瑰,要是沒有發生山體滑坡,他可能只會殺了『怪物』之後逃到鎮上,讓事情就此結束。這樣的『如果』要多少有多少。我們警官的工作,是調查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抓住兇手,僅此而已。難道不是嗎?」
「可能是吧……」
「危險勿碰」——他想起「深海」花盆裡插的警示牌。藍玫瑰棘刺read.99csw.com上積蓄翠雀寧究竟是偶然還是瑪利亞所說的愛麗絲刻意為之,目前並沒有明確證據。只是——
我從夢中醒來,眼前是一片白色天花板。
我不知站了多久,突然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
這裡是眺望大海的山丘墓地,我行走在成排的墓碑間,目光落到手中的花束上。
艾琳就託付給你了。我沒能為她做任何母親該做的事。
沒錯,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
快點兒——
「你好……找我有事嗎,約翰·尼森少校?」
我經過一個擺著飛艇模型的墓前,再走幾步,就找到了那塊墓碑。
與此同時,包含人類在內的動物克隆至今仍未有成功例子。綜合技術屏障來考慮,二十九年前可能實現,並且可以表述為「製造人類」的技術,自然非常有限。
「這無法斷言。正如博士本人所說,探索生物形態的研究極為複雜,本來只改變了一個基因,影響也有可能波及意想不到的部分。而藍玫瑰需要編輯眾多基因,其影響更是不可預測。」
然而,創造這種花的人,卻去了一個我再也無法觸碰到的地方。
現在,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男人對我敬了個禮。
所以……你要活下去,守護那孩子。無論發生什麼事。
別擔心……你一定能做到。
「喂,紅毛——」
從父母兩方提取精|子和卵子,用培養皿之類器具進行人工授精,然後放回母親子宮內。這種技術主要用於因排卵障礙等原因無法懷上孩子的場合,是治療不孕的方法之一。五六年前已經正式公開了成功案例。
Frankie Tenniel Aug. 11, 1941-Nov.27, 1983
時至今日,我並沒有反悔,並不覺得自己應該拋下仇恨,跟愛麗絲兩人度過剩下的時光。只是——這場復讎的成功,讓我失去了太多。
上面沒有寫到任何我想https://read.99csw.com知道的事情。
我又夢到了那個晚上。
「不是,等等。那藍玫瑰如何解釋?如果日記里寫的是真事,基因工程學比現在更為落後的二十九年前,第一株藍玫瑰就誕生了,這是真的嗎?加斯帕那傢伙看見的,確定是真的藍玫瑰嗎?」
如果沒有藍玫瑰,加斯帕就不會陷入瘋魔,也就不會引發一連串悲劇了——漣彷彿聽到多米尼克內心的吶喊。
第一頁最上方寫著這麼一段話。
「這隻是我的猜測。那可能是『體外受精』。」
但是,有人來看我?
不知何時,風已經停了。
我抬起一隻手輕撫花瓣。為保險起見,我把棘刺全部剪掉了,所以能夠用手觸碰。
最後,是一張信紙。
多米尼克咕噥一聲,轉開目光。
我閉上眼,回想起自己跟那個白髮少女,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羅賓·克利夫蘭牧師——埃里克仍待在病房裡。待他傷愈后,警方將以囑託殺人、屍體損壞、屍體遺棄和對艾琳的傷害等罪名對他展開調查。
現將弗蘭基·坦尼爾名下所有知識產權,轉讓給艾琳·迪利特。
尼森少校略顯困惑地遞了一條手帕給我。
幾天前,老師的葬禮結束了。
我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天界」的花束。
……四十幾歲的人了,怎麼還叫「爸爸」「媽媽」。
想到這裏,突然傳來敲門聲。
幾天前,黑髮的刑警告訴我,加斯帕·蓋爾已經墮入地獄。
而且……如果你覺得自己對爸爸媽媽有罪,那這就是你的懲罰。
「據說那種毒素並非塗抹在棘刺表面,而是『深海』天生就具備的東西。我們對坦尼爾博士溫室里的植株,以及C大學的植株做了分析,兩者內部都含有高濃度的翠雀寧。」
好了,埃里克。
「誰知道呢。」
愛麗絲留下的,淡藍色美麗花朵。
這種安慰方式還真像瑪利亞的性格。
瑪利亞皺著眉,抬頭看向天花板。一陣九_九_藏_書漫長的沉默過後,她兀自喃喃道。
如今,那些都化作癲狂的詛咒,蝕刻在我手上。
「看來坦尼爾博士——愛麗絲專門改造了『深海』的基因,讓棘刺充滿毒素啊。」
——是「天界」。
我頓時不知說什麼好。
可是,大家周圍蕩漾的失落感,卻無從填補。
我也一樣。
——這裡是羅賓·克利夫蘭的溫室。
我把一隻手放在胸口,一陣鈍痛躥過空虛的心。
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麗莎升格為助教,接過了老師的工作,學校也決定讓研究室換個名字繼續開下去。好在,研究室的人都沒有離開,贊助商也願意繼續出資。我本以為他們會迅速劃清界限,因此感到有些意外。其中一名研究員對我說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那是因為有你在啊,艾琳。」
「說到身份,日記上還有關於愛麗絲本人的奇怪描述對吧。我記得是『爸爸把我做出來』還是啥的,那是什麼意思?」瑪利亞問。
「是嗎……」
「致艾琳」——這是那個人給我寫的信。
我刺穿她胸膛時,刀刃上傳來的鼓動。
多米尼克無聲地注視著玫瑰,彷彿突然想起什麼,輕聲問道:
我甚至拋棄了她與我生下的女兒。我是個殺人犯——我親手殺了女兒的母親,根本沒有資格自稱父親。就算待在她身邊,我也只會帶來痛苦和災禍。
——無論如何都要這樣嗎?
結案一周后,漣跟瑪利亞以書寫最終調查報告為借口拜訪了多米尼克。他們先去了P警署,結果發現多米尼克出去了。問到地方后,兩人又來到教會,找到了呆站在溫室前的多米尼克。銀髮的刑警看見漣和瑪利亞,抬手打了聲招呼,聲音顯得沒精打采。
最後還寫到——讓我珍惜父母,也就是我的養父母。遇到困難去找羅賓·克利夫蘭牧師,然後,用一句「你要幸福」做了結尾。
「那個牧師——埃里克的身份查明了嗎?日記上寫著他在鎮里好像做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