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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藍玫瑰(VI)

第十一章 藍玫瑰(VI)

「請原諒我們的魯莽。但我不能保證你今後還會不會做這種不要命的事。」
大家、大家都死了。
可是,問題才剛開始。
「首先,那本日記可能包含著宣戰意味。偽造日期也不僅是為了讓日記真實性受到懷疑,那可能也同時記錄了他們開始執行計劃的日子。不過,最大的目的在於讓蓋爾讀到日記,以便引蛇出洞。正因為如此,儘管氣候上存在矛盾,他們也要在P警署轄區內製造火災。」
怎麼可能。那傢伙不是早就死了——
「埃里克?」
加斯帕走進溫室時,裏面的「沉睡『天界』」早已被付之一炬。那是埃里克乾的,同時也為了銷毀偽造不在場證明的罪證。兇手不可能在犯罪前後優哉游哉地剪掉如此大量的玫瑰花,只能認為是溫室主人事先做好了處理。儘管藤蔓還留著,但只要無人照料,它們很快就會枯萎。
羅賓遇襲那天,瑪利亞在勘驗現場時,從花盆底下發現了這台錄音機。
這個養父對自己百般凌虐,最後被病魔擊垮,不知博士照顧他時究竟是什麼心情。「我之所以沒有報復,無非是因為傷害他們會令凱特傷心罷了。」博士的聲音在我耳邊迴響起來。
加斯帕也建立了幾種假說,只是槙野茜和羅賓·克利夫蘭的案件(正確來說,是參与其中的調查人員動向)讓一切假說都被顛覆了。
是誰?
我沒提起那場慘劇。因為一旦提起來,我的心都會被撕成碎片。愛麗絲可能也有同樣的想法,絕口不提那件事。
「當時他還順便銷毀了搬運愛麗絲遺體的證據。」
愛麗絲來到離宅邸稍遠的樹林一角停了下來。那裡有一塊泥土的顏色與周圍明顯不同。
她接受治療的地方無法查明,想必是為了防止警方查到線索,利用偽造文件等手段隱瞞了身份。也有可能去了U國國外的醫院。
我們決定在有人來到這裏前離開房子。那傢伙應該覺得我們都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逃得越遠越好。
我無法責怪她,因為我自己也幹了同樣的事。
我被拋入井底,呼吸困難,渾身冰冷——我感覺自己要死在這裏了。
與此同時,坦尼爾博士溫室里的血字卻未經觸碰,旁邊則設有藤蔓機關。
我繼承教會,踐行著聖職人員的職責——但沒有哪一天不會想起發生在坦尼爾家的事。
從深紅變為紫紅、青紫——最後成了美麗的天藍色。
愛麗絲被養父母送去初中念書——她還笑著說,自己為保持低調費了好大功夫。升上高中時,她就獨自搬出來了。她在養父母家並沒有遭到像我和博士那樣的待遇,而是得到許多疼愛。幾年前,她的養父母都去世了。
暗褐色短髮,好似男裝的西裝和皮鞋,還有略高於一般女性的身材。無論怎麼挖掘記憶,我都找不到這樣一個人。
自殺未遂一說早已被否定。閱覽資料顯示,牧師右手雖然檢測出硝煙反應,但被證實是近距離擊中他的兩槍所致。
——山體滑坡前,牧師先生到家裡來了。那是一位身材高大、面目嚇人的牧師先生。我不知道他為何認識爸爸媽媽。
多米尼克重新握緊聽筒。
話說回來,那東西長得也又高又瘦,正適合給那警察當替身。之所以焚燒全身,恐怕是為了不讓人發現那東西全身皮膚的狀態。
昨天傍晚開始,天氣就一直很差。如果警官為了抓我一直守在房子外面,身上很可能帶了雨具。他把幾乎沒有被淋濕的制服穿到怪物身上,然後點了火。又或者,他隨身帶著一套替換用的制服。
幾次痙攣過後,手臂落在地上。
「案件走向終盤,調查員也撤回去了,那樣一來,一直覬覦『深海』的你必定會行動。因為那才是你的最終目的。對不對?」
博士一定看見了兇手襲擊愛麗絲的場景。他當時應該正在巡視,見狀立刻上前解救愛麗絲,反倒被兇手打倒了。我也想過他為什麼沒叫羅尼,不過當時一定是情況緊急。
凱特留下的那些愛麗絲外婆的遺物起了很大作用。我們離開宅邸前找到的戒指和耳環等首飾,每一個都價值連城,用作我們推進計劃的資金來源綽綽有餘。愛麗絲用剩下那部分錢買了「麥考潘不動產公司」的股票(那是凱特娘家創建的公司之一),暗中與公司搭上了關係。
「對吧,加斯帕?」
那是埃里克事先準備好的東西。他平時會把讚美詩錄成磁帶反覆播放,自然知道如何操作這種機器。

在此之前,我必須主動離開——愛麗絲這樣說。
「你在幹什麼?」
我重新轉向少女,搖晃她的肩膀。愛麗絲輕輕「嗯」了一聲,緊接著劇烈咳嗽起來。她還活著。我頓時身子一軟,放下心來。
克利夫蘭教會是個被樹林包圍的安靜場所,院子里開滿了紅色和黃色的美麗玫瑰。
「從情況來推測,事情並不複雜。如果坦尼爾博士與克利夫蘭牧師沒有結成合作關係,就無法突破溫室的密閉狀態。而且正如你指出那般,如果只是脅迫的關係,博士的配合度未免太高了。那樣一來,可否認為博士其實是主犯呢?
附近已經被夜幕籠罩,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筆形手電筒點亮。格子狀大門上拉著「禁止入內」的黃色警戒線,不過好像沒鎖門。他小心翼翼解開警戒線,安靜地打開門,悄然滑了進去。
我眼前閃過一道光。如同即將熄滅的蠟燭一般,發出剎那的光芒。
「你現在在幹什麼?我見你信上只寫著在工作。」
「你——」
我在那句話里融入了全部心意。
發現博士的屍體前,我在花壇附近看見了一點亮光。可能是兇手與博士纏鬥時掉落的打火機。那一定是兇手點燃屍體用的東西,只是不知現在還在不在那裡——
夜晚的住院大樓一片寂靜。
愛麗絲撲在博士和凱特的遺體上,放聲大哭。
「那種事需要在意嗎?也有可能車子恰好壞了嘛。」
他拿去參展和提供給槙野茜的樣品,都是別的——不會受到光照強弱影響,能夠穩定保持藍色的成品「天界」。瑪利亞在羅賓卧房衣櫥里發現的,就是那種成品。
不要責怪自己——我聽著她震顫的聲音,感受著她的溫暖,拚命忍住了嗚咽。
茜的證詞是:她獨自待在房間里的時間,最長只有十幾分鐘。不過兇案就發生在那十幾分鐘里。茜乘坐計程車離開后,牧師用博士的車把屍體運送到別墅,再把自己停在別墅的車開回了教會。這個謎題就是這麼簡單。
所幸,愛麗絲頭部的創傷並不致命。
愛麗絲將成為引蛇出洞的誘餌,在研究中重現坦尼爾博士的藍玫瑰。而我則幫愛麗絲培育她的試驗品,同時追蹤的下落。
可是彼時正好發生山體滑坡,逃生之路被截斷了。警官陷入慌亂狀態,一下想不到可以在林子里繞道出去,便摸進後院里尋找隱藏屍體或處理屍體的辦法。當他闖進溫室時——看見了藍玫瑰。
別墅的作業結束后,兇手開著自己事先停在那裡的車返回P市教會。只要先把油加滿,那麼油量剩下一半時正好到家。接下來只需重新裝上教會溫室的百葉窗,擦除門上的血字,再把車子擦一遍就好。
再次睜開眼,我把自己骨節分明的手疊在愛麗絲白皙的手上。
艾琳的證詞將兩者結合在一起,最終描繪出了「既不能從門口離開,也不能從窗戶離開」的奇怪狀態。

然而,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愛麗絲想必很迷茫,不過,她最後還是讓女兒加入了研究室。她可能考慮到斷然拒絕會遭到懷疑,或者——想在自己離開人世前,近距離看著女兒成長。真相究竟如何,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愛麗絲說,對方可能沒有殺意。他可能只是在外面監視,無意中碰到海頓,驚恐之下推了他一把。
一旦得了那種病,皮膚就會變質,彷彿全身潰爛。據說那是基因異常引起的疾病,目前尚不存在有效的治療方法。
「是嗎?」
「聽完這個我再問你一遍,加斯帕·蓋爾。羅賓·克利夫蘭被槍擊那天,你在哪裡、做了什麼?」
「索爾茲伯里警監,你是不是把軍人錯當成私人偵探了?」
「那本日記也是嗎?」
「你是說,那是人為編入了牽牛花的遺傳基因。準確來說,由坦尼爾博士親手編入。而牧師只是把樣本拿到自己溫室里種植而已嗎?」
微弱的閃光照亮洞窟,緊接著傳來沉悶的轟鳴。
他無言以對。這下無疑是要挨處分了。
「加斯帕,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說。」
她一手按著額頭,下一個瞬間便瞪大了眼睛。
警方的調查相關人員……嗎?」
——莫非他有不能這麼做的理由?
「為、為什麼啊?」
「應該說,你被下屬擺了一道吧。」瑪利亞勾起嘴角,「本來想算計嫌疑人,沒想到竟給他製造了牢不可破的不在場證明。你被逼得走投無路,便下令解除對羅賓——埃里克的布控,想趁機奪取他的性命。」
愛麗絲的聲音變成了哽咽。雖然再也沒問出什麼,但我基本上掌握了情況。
抽屜里有幾個小盒子,裏面裝著漂亮的戒指和耳環等貴重物品。
愛麗絲被擊中頭部,雖然意識模糊,還是目睹了博士的死,最終失去意識。兇手見愛麗絲不動彈,以為她死了,便將其拖進儲物間,打算暫時掩藏屍體。
「後面的事情,我記不太清了……我聽見爸爸的聲音……他跟那傢伙扭打起來……結果反倒被拖進溫室里……玻璃上——濺了血……」
羅賓輕吸一口氣。
「糾正下屬的擅自行動,是身為上司的正當職責。你可以認為是我阻止你導致羅賓·克利夫蘭死亡,但那充其量只是結果論。當然,我必須為這個『結果』負責。可是在槙野茜被殺害的時間點,就算牧師本身有可能成為行兇目標,那也僅僅處在臆測的範疇。僅憑臆測怎麼能分走寶貴的人手呢。你也沒把克利夫蘭遇襲的可能性放在他是嫌疑人的可能性之上啊。」
「是我外公。我聽見媽媽跟爸爸說……『不能丟下父親不管』。」
一切準備將近完成。
正如那傢伙所料,坦尼爾一家的慘劇被埋葬在黑暗中。
我們兩人找到落腳點后,便各自建起了溫室。
「可是,埃里克和愛麗絲活了下來。我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情況。總之,他們逃出生天,長大成人。埃里克成了一名牧師,而愛麗絲則繼承父親的遺志,成為藍玫瑰研究家。兩人表面上過著毫不相關的生活,暗地裡卻在等候復讎的機會——向二十九年前殺死了『爸爸』和『媽媽』的人復讎。
那無疑是加斯帕的手筆。他見事情平息下來,便把證據銷毀了。
一段漫長的歲月過後……
「她是愛麗絲和埃里克的女兒。兩人雖然沒有結婚,但生了一個孩子,那就是艾琳。由於不希望把女兒卷進他們的計劃中,他們便請迪利特家收養了艾琳。」
見埃里克早已看穿了自己想把「天界」據為己有的企圖,加斯帕一氣之下對他開了槍。為偽裝成自殺,他還讓埃里克握住了手槍,只要朝軀幹開槍,手上就能留下硝煙反應。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殘忍,也知道你心裏是那樣想的。」愛麗絲露出寂寥的微笑,「所以我不會勉強你。如果你不願意,我就一個人想辦法。可是,希望你聽我說句話。你沒有錯,我從來沒恨過你。因為……你是……」
他把花瓶放到旁邊桌子上,又從紙袋裡拿出手電筒點亮。光圈對準了紅玫瑰。
接著,愛麗絲從自己房間的書架上抽出一本辭典,翻開書本拿出裏面的鑰匙。然後回到博士房間,插|進抽屜的鎖孔里。
數日後——
砸落在地的右手上,出現幾個小紅點。
「那傢伙殺了所有人……只為了偷走博士的藍玫瑰?!」
事實上,在兇手把遺體搬運到別墅的時間點前後,天開始下雨了。不過那場雨正好衝掉了汽車進出的痕迹,反倒成了有利條件。
多米尼克面部扭曲,在床邊的圓凳上坐了下來。漣依舊站著,對沉默的牧師開口道。
「殺死槙野茜的人是加斯帕嗎?」
「偽裝……他殺?」
「你要說什麼?」
等我笨拙地完成傷口處理后,愛麗絲走到後院,凝視著雨中焦黑的溫室。她的視線左右搖擺,隨後定住不動——緊接著,她抓起一把放在外面的園藝小鏟,猛地沖了出去。我慌忙追了過去。
「那怪物究竟是誰?難道真的是博士創造的樣本……應該不會吧?」
掛鐘顯示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今天先回去吧。反正手頭沒有緊read.99csw.com急任務,這個時間也不太可能接到別的活。
我在那句話里融入了所有感情。
實行計劃時,我還知道了我跟博士他們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山莊後來有過什麼經歷。
或許,我此時應該勸阻她。
然而——計劃最終被拖延了一年多。
「你到底——是誰!你是誰?!」
「羅賓·克利夫蘭牧師是『埃里克』?」約翰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那本日記里的『埃里克』應該是個少年。兩人年齡對不上。」
「你總算出現啦。怪物——我該這麼叫你嗎?」
艾琳的證詞是:回到別墅后馬上睡著了,等她醒來,發現博士死在了溫室里。她一定沒想到,自己在那段時間里已經被移動到兩小時車程外的P市了。
——我只是自作主張地想,可能是那樣吧……所以我不能說。
話雖如此,如果一不小心整本燒掉了,就會讓一切變得毫無意義。所以,她是事先把日記灼燒了一番,待火災撲滅后,躲過消防員的目光,偷偷留在了現場。
「不,是走進溫室,安靜地放下頭部,然後出去。」
就在那時——
然而加斯帕的計劃卻被多米尼克的行動給毀了。如果多米尼克沒有擅自行動,可能會對後面的案情發展造成極大影響。
她扭曲著臉,猛地撐起身子。我連忙把她抱住。
愛麗絲的情況讓我很擔心。她雖然有呼吸,但從我在儲物間發現她那一刻,她頭上就一直在流血。我很擔心她的傷勢。
牧師睜開了雙眼。
此外,「沉睡的藍玫瑰」此前從未出現在人前。羅賓在溫室周圍安裝百葉窗,並非為了進行遮光管理,而是為了不讓外面的人看見裏面的花,以備不時之需。
睡衣領口露出繃帶,讓人很難想象他幾天前還是那副莊嚴的模樣,反倒有點痛心。
遺體都不見了。
——因為我也一樣。
讓愛麗絲保管鑰匙似乎是博士的提議,目的在於防盜。讓她拿著藍玫瑰溫室的鑰匙,也出於同樣的理由。看來愛麗絲很受父母信賴。我竟通過這種形式認識到了這家人的羈絆之深——以及自己用最糟糕的形式摧毀了那種羈絆,罪孽有多麼深重。
「夠了,不用想起來……哪怕只有你活下來,也已經足夠了。」
「沒錯,但那正是問題所在。」
「其實並非如此。掩埋身體的坑可以事先挖好——只需蓋上塑料布就能防雨。血跡也可以事先製造出來。這樣一來,只要兩個小時,一連串作業就能完成了。」
「等等,我還是沒明白。」多米尼克皺著眉凝視天花板,隨後胡亂撓起了頭,「這樣或許可以從物理上解釋犯罪過程,可是道理講不通啊。讓艾琳睡著,把她帶到教會?讓藤蔓遠離窗戶生長?抽血?讓牧師把車停在家裡車庫?為什麼坦尼爾博士本人要做這些事?難道是被脅迫了?但那也有個底線吧。這樣搞,就好像主動幫兇手殺了自己一樣。」
「爸爸……爸爸?!」
唯一留下痕迹的只有溫室。裏面好像被放了一把火,玻璃牆壁、天花板以及地面都被熏得焦黑。種在花盆裡的玫瑰全部化作灰燼,唯獨找不到博士的遺體。
二十九年前,一家三口住在山上的房子里。
「把日記留在火災現場,是為了向兇手傳達告發信息,令其心生動搖。之所以偽造日期,是為了保證只有兇手本人正確接收到信息。要是輕易被人相信那裡面寫的都是真事,順藤摸瓜把過去的案件翻出來,他們的復讎計劃很可能會失敗。」
「P警署……啊,你們也辛苦了。有什麼事——啊?」
「最終,日記果然被視為虛構,警方並沒有認真調查——直到化名為弗蘭基·坦尼爾博士的愛麗絲,以及化名為羅賓·克利夫蘭牧師的埃里克向世界公布『深海』和『天界』。
放到外面的藍玫瑰苗木全都生病了。
到了約定的日子,我站在信中指定的地方——教會附近的街區一角。
幾秒鐘后,他怒罵一聲「渾蛋」,把聽筒砸了回去。
「我只想確認一點。殺死弗蘭基·坦尼爾博士的人是你對吧,羅賓·克利夫蘭牧師?」
更何況,愛麗絲也變了不少。原本的長發被剪短,個子也長高了許多。她的外表和服裝都偏向男性,我遠遠看過去恐怕認不出她來。
方才向多米尼克展示的「天界」原型,原本擺在羅賓卧房的書桌上。由於長時間放置在光線昏暗的室內,瑪利亞發現它時,玫瑰已經不呈現藍色了。她說當時心裏感到有些異樣,並非單純因為香氣。而是因為雖然顏色不同,但花型跟「天界」一模一樣
「喂……難道……」
聽到凱特的死訊,愛麗絲雙手掩面,沒有責備我一句。而她的安靜反倒讓我胸口更憋悶了。
在羅尼弟弟的多方打點之下,愛麗絲很快找到了養父母。我心裏明白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可是離別將近,我還是感到心中撕裂般的疼痛。
愛麗絲蹲下來,彷彿著了魔一樣用鏟子挖著泥土。我也跪在地上幫她一起挖。
「牽牛花花如其名,在清晨照到太陽光時開花。強光會令植株體內的生物鍾受到刺|激,促進開花——正確來說,是促進液泡離子濃度發生變化,使pH值增大,令花青素變為藍色……這就是開花的機制。反過來也一樣,光照減弱,pH值就會降低,花青素就會從藍色變為其他顏色——克利夫蘭牧師溫室里的『天界』是會根據光照強弱改變顏色的藍玫瑰,換言之,就是『沉睡的藍玫瑰』。」
「羅賓·克利夫蘭死了。」
兇手從開了鎖的後門潛入屋內——可能在公用洗手間找來了毛巾擦掉濕腳印,然後到廚房找到菜刀,又摸到總閘把它拉了下來。隨後,他在黑暗中刺中出來查看情況的羅尼,再走到外面,破窗襲擊了凱特。隨後趁機打倒找到愛麗絲正欲逃離的我,把我們兩人扔進了水井……
瑪利亞的目光所及——
「如果你只想說這個,那我回去了。牧師的消息,記得轉達給其他人。」
溫室的鑰匙在愛麗絲手上。如果兇手是房子里的人,完全不用打破玻璃,直接從愛麗絲那裡奪走鑰匙就好。
總之先到稍微亮一點的地方去吧。我拖著筋疲力盡的身體,背起愛麗絲在洞穴里走了起來。
順著腳下望去是一片水面,看來是雨水讓水平面上升了。要是天沒下雨,井水恐怕就無法到達這個洞口。想到這裏,我不禁後背一寒。
只是,我跟愛麗絲都不習慣長時間走山路,只能在沒有路的山上走走停停,跌跌撞撞。在岩石腳下過了一夜,好不容易翻過那座山,看見腳下出現城鎮時,我們的體力已經臨近極限。
如今他只能通過不定期傳到他這邊的閱覽資料和辦公室偷聽到的同事對話來了解調查情況。從他收集到的少量信息來推測,調查似乎陷入了停滯狀態。
「加斯帕那傢伙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我跟他搭檔了這麼些年,很難相信他竟是殺了這麼多人的魔鬼。」
我們利用「麥考潘公司」的資源挑選到合適的房子,偽造一場火災,將日記送到了手上,只差一點就能正式啟動計劃——就在那時,愛麗絲倒下了。
多米尼克一臉驚愕。
可是,為什麼那傢伙要殺了博士他們?而且——
我們在博士房間的衣櫥里找到了兩個背包,可能是平時出門短途旅行用的。隨後,我們在包里塞滿了食物、衣服、地圖、指南針、手電筒和其他零碎物件,又在家中搜羅了所有能找到的硬幣鈔票——幸好財物都沒被動過。
他燒毀海頓的屍體,不僅為了讓人認錯——還是為了把我們吸引到外面,確認房子里共有多少人嗎?他打算按照人數制訂計劃,把我們一個個幹掉,再奪走藍玫瑰嗎?
「愛麗絲父親創造的藍玫瑰去哪兒了?既然二十九年前有人創造了藍玫瑰,應該多多少少有點傳聞才對。」
孤兒院舊址的門是大木門,只要關起來,外面的人就無法看到裏面。茜和計程車司機一定做夢都沒想到,教會旁邊竟發生了如此可怕的事。
我們最後交換了祝福,親吻了彼此。
「她看到的是克利夫蘭牧師的溫室,而非坦尼爾博士別墅的溫室。艾琳說,兩人完成採購后,又去吃了點東西。當時,博士肯定趁機往她的食物或飲料里加了安眠藥。艾琳睡著后,博士把採購的東西拿進別墅——然後掉轉車頭載著副駕駛上熟睡的艾琳開往教會。」
只有這樣的線索,調查起來如同大海撈針。但對我來說,卻是查出他身份的唯一信息。我動用了聖職人員的關係網,找W州的牧師詢問當年的事,或是利用禮拜日與本地警署領導套近乎(我平日對警察唯恐避之不及,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會主動接近警察),想方設法收集消息。
「是嗎……知道了。謝謝你聯繫我。我馬上過去……就這樣。」

圖5 機關圖解
讓加斯帕殺死自己從而對他按下殺人犯的烙印。這就是埃里克的復讎。
一九五四年案發時,他隸屬於山莊所屬轄區的警署,當時是個二十齣頭的高個子警官,品行談不上很好。
牧師彷彿扭了扭身子。
加斯帕並不回答,但面對瑪利亞的挑釁,還是氣得臉上橫肉直抖。瑪利亞乘勝追擊。
他腦袋已禿,體形也極為肥碩,但眼鼻和嘴唇的形狀無疑就是那個一直追蹤我到宅邸的警官。
我以傳教名義飛往A州,躲在P警署門前的隱蔽處看清了加斯帕的模樣。
「等等,要是載著屍體趕了兩小時路,那屍斑——」多米尼克猛然醒悟般頓了頓,「對了,所以才要把身體埋起來。」
「你有一輛車,還給我們看了。因此,你完全可以開那輛車到機場迎接槙野茜,再用那輛車送她回酒店。你為什麼沒有那樣做呢?」
只不過,教會牧師房的花瓶里還留著一朵「沉睡『天界』」。埃里克可能認為,房間里光線昏暗,「天界」不可能蘇醒。至於衣櫃里的「天界」,可能被他當成了誘餌,也有可能只是單純放在那裡,反正遲早會枯萎——又或者,是他把自己的罪行交給了上帝進行審判。不管怎麼說,他本人應該不會道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克利夫蘭牧師的溫室沒有藤蔓機關,又是從門口出入。門上的血字封印在一切結束后已經被擦除,不復存在了。
一陣漫長的沉默。
然後,他就想出了堪比惡魔的計劃——是這樣嗎?
你忘了眼前這個人身受重傷嗎——多米尼克啞著聲音說。
我抱住了愛麗絲。
漣來到醫院,發現多米尼克·巴羅茲刑警正叼著香煙站在門口。
天已經亮了,房子周圍依舊一片死寂。
爸爸死了。
把周圍查看了好幾遍后,他來到宅邸門前。
我們把遺體重新擺好,再次蓋上土。等重新埋好,我們已經變得灰頭土臉。我在牛仔褲上擦了兩下手,突然摸到后袋裡有個硬東西。
「真可惜,這裏的『天界』已經……了。加斯帕·蓋爾警督。你沒有資格擁有藍玫瑰……年前,你也沒能養好藍玫瑰。」
同時,我們還開始學習執行計劃時需要用到的知識和技術——對藥物的了解和注射器的使用方法,以及體術等。
後來我才知道,痴呆症會表現出各種癥狀,只要病情不嚴重,就能輕易開關門鎖。此時,若不安裝無法從內部開啟的門鎖,患者有可能擅自離開房間甚至家門走到外面去。地下室的門鎖之所以裝在外面,也是為了防止海頓走到外面來。
我們經歷的第一場苦難就是翻過山頭。警方十有八九掌握了我的相貌,就算我們能翻過滑坡地段,直接進入山腳下的城鎮也太危險了。因此,我們至少要到山那頭去。
「什麼為什麼——難道不是槙野茜碰巧叫了一輛車嘛。既然她是叫車來的,那回去就自然給她叫了另一輛車。這很單純吧。」
——這個十字架是爸爸媽媽的遺物,可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
培育出覆蓋整個溫室的玫瑰需要好幾年時間。那麼可以推斷,「天界」至少五六年前就問世了。弗蘭基的藍玫瑰研究其實遠遠超過周圍的想象。
我感到背後一涼。難道是……
「我的祖國有一種花叫牽牛花。其中一個種類的九-九-藏-書花|蕾為紅色,不過花一開就會變成藍色。專家們認為——因為液泡內以氫離子為主的離子濃度發生變化,形成滲透壓讓液泡膨脹,最終成為開花的動力。」
「我絕不會讓你獨自背負這一切……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這種在沙漠里淘金砂一樣的調查持續了整整五年,我總算篩選出幾個符合條件的警官姓名。那一年,恰好是慘劇發生第二十年。
我在傳教活動的間隙,經常到愛麗絲的別墅去打理她的溫室。為防止移除機關時藤蔓上留下彎曲痕迹,還不忘了適度修剪,讓彎曲部分重新伸直。
她躺在床上卻睡不著,眼睛看向窗外,發現後院有個人朝溫室移動。
——這個男孩子是我朋友,跟家人一起過來玩,可他的父母也被捲入了山體滑坡。
「別說。」愛麗絲搖著頭,聲音開始顫抖,「不行……我忘不掉他們。忘不掉爸爸媽媽,還有外公和羅尼……大家總會出現在我夢裡。有時候渾身是血,有時候被火燒得焦黑——可是,他們都不說話。最後,那傢伙也會出現。那傢伙對我咧嘴一笑……我每次都會驚醒。」
警察?!

完蛋了嗎……
「克利夫蘭牧師只是負責執行的人罷了。坦尼爾博士的案子,相當於博士自己策劃的偽裝他殺。」
我成了克利夫蘭家的養子,開始攻讀神學課程。
……
博士與凱特的失蹤一度在山腳小鎮引起熱議,只不過他們平時很少與鎮民接觸,又在那裡無親無故,最後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警方雖然有所察覺,卻沒有認真調查。
大門緊閉,玻璃透出寫在裏面的血字「Sample-72——」。他把手伸向門把,輕易便擰動了。隨後他把門拉開,進入溫室。
「我沒說錯吧,埃里克?」
漣把手伸進腳邊的紙袋,取出一隻包裹在緩衝材料里的花瓶。裏面插著一朵紅玫瑰。
身體之所以被掩埋在別的地方,部分原因也在於此。要是人們發現幹掉的血跡上不僅有頭部,還躺著身體,那麼一下就會暴露行兇現場不是那個溫室。
電話響了起來,多米尼克拿起聽筒。
他的聲音微弱而纖細,早已沒有在教堂里的那種莊重,反倒透著露骨的疲憊。
「埃里……克?」
可是,藍玫瑰已經公之於眾,羅賓——埃里克也跟槙野茜約好了見面。關鍵在於,愛麗絲的身體已經接近極限。他們沒辦法中斷計劃等待下次機會。
那傢伙一動不動。表情僵硬的臉上,唯獨視線在彷徨遊走。
然後,愛麗絲把她的推測告訴了我。她外公——凱特的父親好像患有一種皮膚病,名叫「神經纖維瘤」。
「嗯——你也是。」
「站住!」
為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兇手行動前應該看過天氣預報,慎重做出了決定。天氣只需保持晴朗到推測死亡時間為止。就算當天天氣不如願,那麼只需一直讓艾琳沉睡,就能避免最糟糕的事態。即便行動到中途開始下雨,導致後院留下足跡和車轍,因為那裡土地堅硬,只消一桶水便能將痕迹衝掉。
後來的事,我就都知道了。
隨後,愛麗絲也說出了自己被關進儲物間之前遇到的事情。
瑪利亞對溫室里的人影投去冷冷的目光。
兇手讓克利夫蘭握住手槍(還弄錯了慣用手),本打算再朝身體開一槍,結果子彈卡膛,沒能痛下殺手就逃走了。這是調查陣營目前的看法。兇器為黑市購得的手槍,很難順藤摸瓜找到持槍者。
他穿過兩旁盛放的各色玫瑰,繞開地上的血跡,來到沉睡在最深處的植株前。
「這朵花跟你說的牽牛花一樣嗎?」
漣翻開記事本,在空白頁面畫了一張草圖。
加斯帕·蓋爾坐在P警署辦公室內,翻閱藍玫瑰死傷案件的相關資料。離十七點還有十幾分鐘,他手頭並沒有其他像樣的工作。
「當埃里克獲得牢不可破的不在場證明時,他在加斯帕眼中就成了必須儘快除掉的眼中釘。他跟愛麗絲幾乎同時公開了藍玫瑰——單從這一點看,就知道埃里克一定跟二十九年前的慘案有關係。埃里克隨時可能曝光二十九年前的慘案。出於恐懼,加斯帕決定把牧師殺人滅口。當然,他可能想順便奪走『天界』據為己有。然而,那正中埃里克的下懷。」
「媽媽說,這是外婆的遺物……還說等我長大了就能用。」

愛麗絲用熟悉的聲音對我說完,露出了微笑。
牧師躺在窗邊的病床上。
花壇附近應該掉落著兇手的打火機或什麼東西,但好像已經被撿走,我並沒有找到任何東西。
我們彼此訴說了分開後走過的路。因為我們只會在信上寫寫自己當時的近況,並不知道彼此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你這是要問詢嗎?」在沒有亮燈的昏暗病房中,羅賓發出了聲音,「老實說……我希望你們能暫時離開。」
漣對一直保持沉默的羅賓,發出了安靜的質問。
他們本以為那是注射鎮痛葯的痕迹,實際上是抽血留下的針孔。
「愛麗絲……愛麗絲!」
離別前夜,我們在教會開了一場小小的告別宴會,隨後我跟愛麗絲來到院子里,傾訴著彼此的回憶:在山中宅邸那段短暫卻快樂的生活,千辛萬苦來到教會的路途,以及在教會度過的每一個安穩日子。
我不敢出聲叫她,只能在後面看著。她用輕輕顫抖的字跡在空白頁面上寫下了幾行字。
「我現在就向你展示魔術的竅門。」
在加油站的問詢中,之所以沒獲取羅賓的目擊證詞其實很正常。因為是弗蘭基偷偷幫羅賓的車加了油——地點應該在調查範圍之外,而且本人可能變了裝。
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們回到房子里,用淋浴洗凈滿是泥污的身體。好在這裏還有水,也有足夠的浴巾和換洗衣物。
肥碩的身體開始顫抖。
「三十年?!」
我不知道羅尼死前把這個交給我,究竟是不是對我說讓我到教會去。不過,我們兩個無親無故,又不能依靠警察,我實在想不到還能去什麼地方。

「槙野茜訪問教會時,是從機場打車直接到教會,並在訪問結束后,由你替她叫車返回酒店,沒錯吧。你為什麼沒有自己開車接送槙野茜呢?」
這麼多年裡,我變了聲,長了個子,只是自己並沒什麼感覺。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覺得今天會用到。」
晚上,海頓逃離地下室,打開玄關門走到外面……然後被那個警察殺了。
一開始,我堅信這個機關是為了奪走那傢伙的性命。現在回想起來,她或許早已預料到自己身體的問題。我們有兩個人,如果只是偽造不在場證據,應該有更簡單的做法,沒必要搞得如此複雜。我這樣問她時,愛麗絲只是含糊地笑著說:「這隻是愛好罷了。」
羅賓似乎霎時屏住了呼吸。
他猛地回頭,電燈同時亮起。他在強光中忍不住眯起眼睛,看見一個紅髮女人。
「那血跡怎麼辦?博士的溫室留下了大量血跡,還有血字。如果你說得都對,那坦尼爾博士至少是死後兩小時才被切斷了頭部。兩小時后切斷頭部,會出這麼多血嗎?」
那個警察把所有人無情殺害,最後還企圖抹除殺人這個事實。我強忍心中憤怒,給愛麗絲處理了傷口。我從起居室找到急救箱,給她頭上的傷消了毒,貼上創可貼。
「為什麼要干那種麻煩事?只要把屍體一扔不就完了。」
瑪利亞往旁邊看了一眼。
多米尼克倒抽一口氣。
「喂,黑毛,你在幹什麼?」多米尼克正要發問,突然沒了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臨近天亮,小雨還是下個不停。我跟愛麗絲爬上沒有路的山坡,隔著樹林看到了宅邸後院。
那可能只花了數十秒,但我感覺如同永恆。等我回過神來,我和愛麗絲已經並排躺在潮濕的土地上。
茜的酒店地址和她擁有「天界」樣本的事,漣等人都知會了加斯帕本人。由於現場不存在爭鬥跡象,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是茜的熟人作案。不過換個角度想,警官只需憑證件就能讓裏面的人把門打開。
錄音內容很不清晰,但那兩個聲音確實是加斯帕和埃里克。
我找了個平坦而且相對乾燥的地方讓愛麗絲躺下,正煩惱該如何讓她身體暖和起來,愛麗絲卻自己睜開了眼。
「博士的汽車油量接近零。如今想來,當時我們應該起疑才對。博士和艾琳是去加油站旁邊的購物中心採購物品,如果油快沒了,當時就會去加油。儘管如此,他那輛車的油量還是所剩無幾。如此一來,答案只有兩個。一是博士刻意沒加油——二是加油后汽車又跑了很長一段距離。」
「哈?」
「我倒是覺得你那些借口更荒謬更難看。」瑪利亞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側面有一排方形按鈕的小盒子。「不過既然你這麼說,我就讓你聽聽什麼叫不可推翻的證據。」
「話不能這麼說。P警署的人並沒有對埃里克進行過問詢所以不知道他是左撇子。我也不會把報告寫得如此詳細——再說我也是在檢查襲擊現場時總算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的。此時,多米尼克在槙野茜一案中有不在場證明……那加斯帕不就成了第一號嫌疑人?」
「艾琳小姐跟他們有關係嗎?」
「根據尼森少校——我們在軍方的熟人調查,加斯帕·蓋爾似乎跟好幾個犯罪組織有來往,連帶消音器的手槍也是從那些地方買來的。我還找他以前所屬那個警察署的老警官問過,得知蓋爾年輕時經常單獨行動,不怎麼重視規矩。」
對警官來說,最大的羞辱莫過於工作失敗導致自己被逐出調查行動,最後案子讓別人給解決了。然而,調查一直沒有進展,同樣會讓他感到如坐針氈。
「用到……這個?」
「可能是……『怪物』。你也看見了吧?我想……『怪物』一定是剛逃出去就被那傢伙殺了。」
他們並非一開始就刻意讓警方把日記誤會為虛構,只是加斯帕已經調職到P警署,當地氣候自然而然地與內容發生了矛盾。
愛麗絲一直在哭。她彷彿在後悔——是她的魯莽行動害死了父親。
昏暗的走廊兩側整齊排列著病房門,每扇門旁邊都掛有患者名牌。混合著消毒液、藥物及微弱死亡氣味的空氣不斷刺|激著漣的嗅覺。
「那他偷走樣本,也是為了讓牧師背黑鍋?」
被山體滑坡堵塞的道路,由於重建可能性太低,就被置之不理了。那座房子也空置了一段時間,並在那件事發生的半年後毀於一場火災。
「喂……這是什麼把戲?!」
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在這個分不清上下左右的地方,抱著愛麗絲,朝著那點光芒,奮力擺動雙腿。
「她就是這樣,讓這傢伙發現了日記。」
然而,造物主實在太殘酷了。
牧師沒有開車去別墅,而是博士開車到了教會。
「例如,做一個這樣的支架,放在窗前——被踩實的土地上,然後讓藤蔓慢慢生長,覆蓋在支架上。為承受藤蔓的重量,可以從一開始就考慮好支架的材質和組裝方法。」
「等等。既然如此,那艾琳·迪利特為何看見了博士的屍體?」
牧師問我們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拿出羅尼的十字架給他看,背面刻著克利夫蘭教會的地址。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空軍少校約翰·尼森毫不掩飾臉上的苦澀。
他想起坦尼爾研究室的溫室。在開藍色花的瓜葉菊、龍膽、星辰花,以及開紅色花的康乃馨和鬱金香中間,就擺著結出紅色花|蕾的牽牛花。它正是藍與紅的邊界植物。那盆牽牛花是只要開花,一定會變成藍花的品種。
原本再普通不過的玫瑰,竟變成了跟「天界」一樣的藍玫瑰。
多米尼克無聲凝視著加斯帕空出的座位。
「你認識那個襲擊你和博士的傢伙嗎?」
「聖職人員必須具備的資質,既不是信上帝,也不是不犯罪,而是時刻站在弱者這邊。你能做到這一點。」
「可是,如果站在牧師的角度來看,就顯得有點不自然了。槙野茜並非附近的信眾,而是外國人,而且還是頭一次來到教會的女性。從機場到教會單程只要二十分鐘,開車接送並不算麻煩。克利夫蘭牧師會專門開車去接腿腳不方便的信眾,那他為什麼沒有開車去機場迎接槙野茜,連對方離開時也只替她叫了一輛計程車呢?他請槙野茜吃了晚飯,還無償提供了『天界』的樣本。態度如此殷勤,唯獨把接送全都交給計程車。這難道不奇怪嗎?」九九藏書
他在我成為牧師兩年後的一九六六年,因病去世了。
多米尼克未經許可就對克利夫蘭牧師的教會布控,彼時槙野茜恰好遭到殺害。解除布控后,牧師馬上遭到襲擊。一連串的失態足以讓加斯帕和多米尼克都被排除在調查行動之外。
「那是什麼意思……真有那種事嗎?」
「我逃不了……所以我決定了,要結束這一切。」
坦尼爾家的案子,到最後都沒有曝光。
結束這一切?
「好久不見了,埃里克。」
「兇手的目的是製造『他在溫室切下頭部,將身體搬到樹林里掩埋』的情景。『搬運』花了多少時間,身體橫陳著被『掩埋』了多久,按照那個狀態我們都無法判斷。要是只有頭部,就足夠矇混過關。」

只能聽見風聲雨聲,救援直升機遲遲沒有出現。可能因為這裏遠離城鎮,還沒有人知道山上發生了滑坡。
多米尼克咬住嘴唇,不一會兒,他壓抑著感情小聲說道:
因為他讓多米尼克解除布控,所以牧師被襲擊了——周圍的人都這樣想。可是,如果那個下屬一開始不獨斷專行,他就沒必要下令解除布控。他只不過是糾正了下屬的擅自行動,為何要遭到如此責難?
讓弗蘭基含著鑰匙是為了防止「兇手從外面把腦袋扔進去」這個錯誤答案出現,不讓警方過早查出如何封閉溫室。
加斯帕站起來,逃也似的離開了會議室。這個對話再進行下去,只會演變成互毆。
「沒錯。寫日記的人——『愛麗絲』在舊日記上添加了新的年月日,然後留在了P市郊外的火災現場,假裝那是火災中倖存下來的東西。而那場火災則是為了掩飾日記上的墨水變色和紙張發黃現象。」
愛麗絲。
此時,愛麗絲腦中的計劃已經十分詳盡。藤蔓機關也在培育溫室玫瑰時設好了。
而且我發現了——
「那是為什麼……」
被泡沫擾亂的漆黑視野中,我分明看見了那個本應不見影蹤的少女。
「坦尼爾博士的溫室和克利夫蘭牧師的溫室環境結構相似,面朝門口的左手邊都有一塊空地,背後都有建築物的外牆或圍牆,前方都有樹林。假設是白天,一定會馬上看出那是不同的地方。可案發時在夜晚,且周圍沒有路燈,唯獨溫室有一盞燈照明,再加上自己認識的人被刺傷倒地,自然會讓艾琳的全部注意力轉向那一點,而無暇顧及周圍情況。」
要是我沒有跑到這裏,就不會引來那個瘋警察,也不會讓海頓逃出來——博士他們也就不會死於非命了。
背後傳來聲音。
凱特的聲音彷彿在我耳邊響起。
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最近的錄音機都這麼小巧,而且性能很高啊。真不愧是J國貨。」
假設他不希望別人發現警車……不,假設他一開始就沒有開警車來呢
「頭……我——」
用於殺害坦尼爾博士的兇器,是放在外面的園藝剪。假設兇手在房子里,完全可以拿到廚房的菜刀等刀具,甚至其他具有殺傷力的兇器——就像他殺死凱特和羅尼時一樣。
「深海」的花盆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碎,土撒了一地。
另外,我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怒火讓他語速越來越快。
——我們一度被寄養在遠親家,可是很快就被趕出來。
「切除頭部,掩埋身體,灑上血跡,然後還有藤蔓機關?這些事要花很長時間吧,搞不好得耗到天亮。」
「還有剛才的『天界』也一樣。能夠根據光照強弱改變顏色的藍玫瑰,比一般藍玫瑰——我不知這種說法是否恰當,總之,它更讓人難以相信只是基因突變的產物。」
十幾分鐘后——土裡現出了遺體。
瑪利亞·索爾茲伯里警監露出得意的笑容。

假設,他之所以到這裏來,並非奉命行事——而是為了甩開其他調查人員獨自立功,為了個人的名譽……
白色長發的少女四肢朝上,無力地落到我身上。
不過——湊近看就會發現,她正是我所認識的愛麗絲。
按照瑪利亞的說法,她在看到衣櫃里的「天界」撐起法袍后,才想到了「先找個東西支撐,再讓玫瑰長在上面」的方法。漣不禁感到滿心敬畏,沒想到她還能冒出那種想法來。
銀髮的刑警死死盯著玫瑰,聲音顫抖地問道。
可是,無論怎麼尋找,我都沒有那個選項。
「那本日記存在幾處與現實不相符的地方,因為這些齟齬,它的真實性本身就遭到了懷疑。但實際上,日記中寫的東西幾乎都是事實。除卻一點:最後那頁的日期不對。寫日記的時間根本不是一年前,而是更久以前——從日期和星期的對應關係來看,應該是二十九年前,也就是一九五四年。」
我穿好衣服便去尋找愛麗絲,發現她正坐在自己房間里寫日記。
她不可能不憎恨。只為了奪走藍玫瑰,那個人像碾死蟲豸一般殺死了博士和凱特。她怎麼可能原諒。
外面還很黑,雷雨也一直沒停,但比洞里更容易看清周圍了。
這裏面還存在疑點。我們雖然發現了「警察」的屍體,卻沒見到警車。他把車停在哪裡了?難道被山體滑坡沖走了?假設如此,從那個地點來到這裏也有一段距離。會有人願意在狂風驟雨中徒步前來嗎?如果只想監視我,完全可以把車停在離房子更近的地方。
雖然我只是個外人,教區居民卻對我格外歡迎。原來大家都希望教會能恢復。我回應著每個人的笑臉——想到將來必定要背叛這些人,不由得感到胸口一陣刺痛。
她應該一開始就懷疑這點。畢竟其他頁面都只寫了月、日和星期,唯獨最後那頁卻寫著「一九八二年六月二十四日」,把年份都帶上了。
加斯帕·蓋爾。此人在W州工作到一九六〇年,其後調到A州P警署,目前擔任警督。
「不行!」愛麗絲緊緊抱住我的頭,「我不准你那樣想……你沒有錯,因為……因為你救了我。就算別人不原諒你,我也會原諒你。所以——」
好熟悉的稱呼……除了以外,不知有多久沒被人叫過這個名字了。
山體滑坡導致道路被截斷,被燒毀的屍體穿著制服——綜合這些情況,當時在房子周圍的外部人員,首先就是那個警察。
「是不是很眼熟?這是擺在你卧房書桌上的花瓶。」
「就是說,有人在一本舊日記的最後一頁加上了偽造的年月日?」
愛麗絲凝視著我,中斷了話語。
竟然——他竟然為了那種東西,奪走了博士、凱特和羅尼的性命嗎?
我們不希望別人得知自己的遭遇,羅尼的弟弟絲毫沒有反對。他可能隱約猜到愛麗絲是凱特的女兒了。我們得到了「弗蘭基」和「羅賓」這兩個新名字,走上了全新的人生道路。
寢室里看不見凱特,起居室里看不見羅尼,而且兩處血跡也被擦拭乾凈了。本來被扔在外面的海頓的遺體也消失無蹤,焚燒的痕迹早已被雨水沖刷一凈。
媽媽也死了。
羅賓的表情沒有變化。他一概不加入漣和多米尼克的對話,只是閉著眼睛。
汽車詭計也由兩人合作完成了準備。羅賓開車到弗蘭基別墅,弗蘭基則把羅賓送回了教會——使用的應該是F市周邊租來的車輛。
我被領到她下榻的酒店客房裡,心神不寧地接過茶杯。她笑著說,房錢是按雙人間交的,被人看見也無須擔心。不過這確實不算特別理想的情況。
那根本不是正規調查,而是一個警官為了立功的獨斷專行。最終,那個行為給一家人帶來了災難。
他們還在調查W州發現的白骨遺體身份。約翰幾天前那次聯繫過後,到現在又挖出了兩具男性骸骨。他到這裏來之前接到彙報,兩具骸骨都已經死亡十年以上。
多米尼克一言不發地盯著記事本上的圖,緊接著回過神來,開口說道:「要是有這種機關,那艾琳應該會發現——不對,好像不是這樣。」
父親是科學家,創造了號稱不可能的藍玫瑰。就在那時,鎮上來了一名少年。一家人把埃里克收留下來,一起生活——然而不久之後,慘劇就向他們襲來。
「我變了這麼多?」
「那……」加斯帕悶哼一聲,說出了瑪利亞等人控制現場后的頭一句話,「那能證明什麼?我不知道他是左撇子?荒謬!要解釋這個還不容易嗎!」
「從研究流程推斷,這種『沉睡的藍玫瑰』與其說是『天界』的進化形態,更應該稱之為原型。克利夫蘭牧師培育了坦尼爾博士創造的原型……兩人之間就這樣產生了合作關係。」
淡淡幾行文字,沒有留下日期。淚水一顆又一顆掉落在空白的紙面上。
「我是個瘟神——」
他中槍后,雖然離開溫室來到了門口,但絕不是為了呼救。那只是為了讓案件儘快曝光,把加斯帕逼上絕路。
我聽著愛麗絲的推測,背後躥過一陣涼意。
加斯帕·蓋爾警督冒著油汗的臉輕輕顫抖。
我每晚都會夢到那天的光景。那場慘劇已經化作深深的傷口,永遠折磨著我們。
「——這……怎麼……F警署的報告……」
找到目標后,我們第一個動作就是在地理上靠近他,以便展開行動。
「愛麗絲,你到底在想什麼?就算成功了,博士他們——」

可是——那雙吊起的眼角和堅定的面龐卻讓人難以忘懷。
我轉過頭,發現一個陌生女性站在那裡。
「『是嗎』你個大頭鬼!」多米尼克一拍桌子,「你就沒別的可說了?到底是誰把事情變成了這樣?」
「其實不是『提不起藤蔓就空不出間隙』,而是『藤蔓一開始就順著間隙生長』——這個過程恐怕耗費了很多時間。」
「藤蔓機關設在坦尼爾博士的溫室里。可是,艾琳目擊的卻是克利夫蘭牧師的溫室。這裏並沒有藤蔓機關。當然,艾琳隨博士採購回去時,可能看過博士的溫室。不過當時她快睡著了,又只隔著車前窗遠遠看了一眼,應該沒發現支架。」
給那東西穿上制服,想必是為了讓我們產生「警官已死,怪物還活著」的錯覺。假設我們事先發現了兇手的身份,那麼一定會更加謹慎小心——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何不隱藏屍體,而是故意點把火引來關注。
「哈?!」
一陣死寂降臨。
羅賓把弗蘭基叫到教會——正確來說,是叫到隔壁的孤兒院舊址,並且可能在槙野茜忙著觀察樣本時,趁機離開牧師房,在溫室里殺害了博士。
支架頂點的橫杆撐住了藤蔓,所以要提起下方的藤蔓就會容易很多。鑽過那個縫隙,就能開窗來到外部。此時只要把手伸進去,鬆開A字的橫杆部分,就能一邊撐開藤蔓,一邊把支架悄無聲息地拿到窗外。完成這個動作后,藤蔓窗帘會在重力作用下覆蓋在窗戶上,不留一點空隙。最後把支架拆掉,混入別墅牆角的雜物堆放點即可。
我們路上經過了博士等人的墳墓,我跟愛麗絲各在上面獻了一朵後院摘下的玫瑰。
——爸爸和媽媽遇到了山體滑坡。
「是為了不讓艾琳進入溫室。要確保克利夫蘭牧師的不在場證明牢不可破,關鍵在於讓艾琳誤以為兩個溫室其實是同一個。可是,一旦被她看見溫室內部情況,植株位置和枝條伸展的細微差別有可能使那個目的落空。因此,至少要保證其中一方——從結果來看是牧師的溫室只能從外面看到。為了避免艾琳進入牧師的溫室,就需要製造密閉狀態。而博士的溫室被鎖死,就是為了掩飾這一行動。」
他在溫室里,被人砍掉腦袋殺死了。
父母、海頓、博士、凱特、羅尼……他們都被我害死了。
在瑪利亞的要求下,骸骨一事只有極小一部分調查相關人員知道,更是沒透露給媒體。那完全是為了不讓加斯帕得到過多消息。愛麗絲、埃里克,還有瑪利亞。他們都在用各自的圈套把殺人兇手逼到死路上。
「閉嘴——閉嘴!」加斯帕高聲喊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妨礙我!這東西是我的,誰也別想拿走!誰也別想——」
多米尼克表情扭曲了。
「我請鮑勃確認過了。博士染過頭髮,並不是花白頭髮,而是白髮挑染了別的顏色。弗蘭基本人有白化病。」
艾琳說,博士到達別墅時,把車停在了正門口。採購回來后,又把車開到了後院。兩次都沒有動用車庫,那是因為羅賓的車停在裏面。
「你要保重。」
https://read•99csw•com瑪利亞按下其中一個按鈕,小盒子發出混著雜音的聲音。
那座房子跟坦尼爾家布局相似,讓人很是懷念。她苦笑著說「我只看一眼就走不動路了」。
「搞研究……我在C大學拿到了博士學位,這次來是為了參加學術研討會。」
愛麗絲點點頭,隨後說出兇手讓人意外的身份。
——我真的不知道。
加斯帕瞪大雙眼,吐著舌頭,再也不動彈了。
「喂,黑毛。那是什麼意——」
話說回來,她好像沒有說明詳情。瑪利亞想著,繼續說下去。
愛麗絲並不笨,自然聽懂了我的話。我感到她把手掌搭在我背上,耳邊傳來細微而遲遲停不下來的嗚咽。
就在那時——我二十七歲那年,愛麗絲寫來了一封信。
殺害弗蘭基時,羅賓還完成了準備。他摘掉溫室周圍的百葉窗,在門內側寫上血字——當然用的不是真血,而是能簡單水洗的紅色顏料。然後,他把從弗蘭基別墅帶過來的「深海」擺在屍體旁邊,直接從窗戶出去像平時一樣鎖上了門。接著,他喚醒艾琳,讓她目擊到溫室慘劇,再次奪走她的意識。完成這些操作后,他打開溫室門,把屍體和「深海」搬出來。為免艾琳醒過來,還給她注射了安眠藥——最後便開著博士的車,把艾琳、屍體和深海運到了F市的別墅。
「真是的——」
「照你的話說,克利夫蘭的溫室不是長滿了『天界』嗎?但坦尼爾博士的溫室則不一樣。裏面只有一株種在花盆裡的『深海』,其他全都是紅色和黃色的普通玫瑰啊。那無論再怎麼看也不會搞錯吧。事實上,艾琳應該也做了證詞。」
我們換了一趟又一趟巴士,在空置的房子里膽戰心驚地過夜,順著空無一物的漆黑道路埋頭前進,甚至偶爾偷偷鑽進卡車貨台里——
我想把遺體稍微整理一下,可是他們的身體已經僵硬了,無法挪動分毫。愛麗絲告訴我,那叫死後僵硬。最後經過一番努力,我們好不容易讓所有遺體合上了眼睛。
「太好了,我沒認錯人……一開始還真不知道你是誰。」
他有點惱了。你還好意思說別人,也不看看到底是誰害我變成這樣。
沒等瑪利亞追過去,加斯帕就空手攥住「深海」的枝條,另一隻手抱起花盆,轉向窗戶——
一個人伴隨著她的咕噥聲走出來。銅褐色短髮,精悍的面容,潛藏著強韌與敏捷的高大身軀。
不知警方是否展開過調查,又或者根本沒人發現有一家人集體失蹤了。我們早已離開W州,更是無從打探那些消息。此外,教會既沒有收到傳聞,也沒有警察上門搜查。
他與下屬來到狹小的會議室,隔著桌子面對面坐了下來。
「正是如此。犯罪現場並非坦尼爾博士的別墅而是克利夫蘭牧師的溫室。」
博士他們之所以把海頓鎖在地下室,僅僅是不想讓我和愛麗絲害怕吧。雖然他們的保護到最後白白浪費了——儘管那人曾經對博士不好,可我還是將一個病入膏肓的人當成了殺人的怪物。這讓我不由得感到萬分羞愧。
他不知道愛麗絲是否希望如此,但可以肯定,她計劃用自己的性命把加斯帕引出來,從而曝光他的罪行。剩下的事情,她都交給了埃里克。或許她察覺了埃里克的意圖,想勸他放棄。但是他已經親手斷送了摯愛之人的性命,這個罪孽的負擔實在太沉重了。就算在一切結束之後,他不得不丟下女兒離開這個世界,埃里克也要償還自己的罪孽。
莫非——
加斯帕冒了一臉油汗,沒有回答。
她本以為是父親,但那人影實在有點奇怪。她知道自己該叫人,可無論叫我還是凱特,都有可能反而陷入危險。話雖如此,也不能去找那個突然來訪的羅尼。來回思索之下,她越來越不安,終於冒著危險獨自去了溫室,結果發現玻璃被打碎,裏面的藍玫瑰不見了。
「基因編輯技術的研究……我想讓爸爸的藍玫瑰復活。」
黑髮的刑警提問道。
「你變了……聲音和體形都變得好像陌生人一樣。」
「是那個警察……過來追查你的那個高個子警察。」
羅賓閉上眼睛——他的表情很平靜,不知是在祈禱,還是放棄了掙扎。
儘管相當於一場賭博,可來到教會確實改變了我們的命運。我和愛麗絲在教會住了一段時間。
「研究?」
「我要找那傢伙報仇。讓那傢伙償還殺死爸爸媽媽的罪惡。埃里克,我希望你也來幫忙。僅憑我一人之力還不足夠。」
她在房間里,被人刺穿胸口殺死了。
茜被領到溫室時,「天界」尚未沉睡。日落以後,羅賓在接受茜的採訪時,「天界」進入沉睡狀態,變成紅色或黃色。艾琳看到的溫室,就是「天界」沉睡后的溫室。

那傢伙一臉僵硬。瑪利亞則志得意滿地說了起來。
聽了多米尼克的問題,漣點點頭。
艾琳之所以被捆住手腳關在溫室里,正因為她是兩人的親女兒。如果是另一個學生過來,他們想必不會費事捆綁,直接將其扔在溫室外面。而正因為艾琳是他們的女兒,才要捆住手腳,以確保她絕對不會遭到懷疑。又因為不忍心把女兒扔在室外,才把她關進了溫室里。
愛麗絲買下了A州F市郊外的別墅。
羅賓一直在黑暗中保持沉默,讓人無法辨別他的表情。從結果來說,是他害死了與此事毫不相干的茜——他心中是否懷有自責之念,漣無從得知。
「一本彷彿再現了那場慘劇的日記,偏偏出現在自己轄區里。你肯定嚇尿了吧?而且一年後,竟有兩個人同時公開了不同的藍玫瑰。其中一位創造者是學者,另一方則是牧師。這隻能讓人懷疑是陰謀或圈套,對吧?你不能出面行事,只能通過我和多米尼克窺探內情。可是沒過多久,弗蘭基·坦尼爾教授竟被殺了。你當時應該慌了手腳。不僅如此,現場還留下了『七十二號樣本在看著你』這條信息……你是不是想過,當時自己殺掉的『怪物』還有同夥,並且已經查明了你的身份?」
雖然我們來到了隔著一座山的鎮子,一旦被警察發現,消息還是會傳到那傢伙耳中。我們不能讓他抓住一絲一縷痕迹。計程車和飛機過於危險,住酒店更是想都不能想。
加斯帕臉上失去了血色。
「把身體埋進土裡,頭部則被側放著,跟艾琳一起留在溫室……不,我還是搞不懂。就算牧師的溫室能用鑰匙開閉,坦尼爾博士的密閉溫室又如何解釋?難道是從窗戶外面把腦袋扔進去嗎?」
錄音機里突然響起好幾聲撕裂空氣的聲音,緊接著是倒地聲。有人走過來,一陣短暫的爆音,然後是幾下扣扳機的聲音、罵聲和咂舌聲,漸漸遠離的腳步聲。最後是痛苦的呻|吟和衣服摩擦聲——在一陣雜音過後,突然安靜下來。錄音播放完了。
伴隨著沉悶的水聲,一個白色影子出現在我上方。
信上寫著,她要到附近來辦公,希望能跟我見上一面。自從分開后,我們寫過幾封信,但都認為我們不應該出現在彼此身邊,就從未碰面。
「什麼意思?」
羅賓並不回答,倒是多米尼克開口了。
有人殺害了愛麗絲的父母。包括碰巧來家裡做客的人,所有人都被殺了。
我們盡量擰乾衣服,擠在一起取暖,道出了彼此經歷的所有事情。
「哈?」多米尼克瞪大眼睛,「牧師殺了坦尼爾博士?這傢伙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他當時在教會接待槙野茜呢。」
兇手來自外部。他用剪刀殺死坦尼爾博士后,從後門侵入房子,到廚房拿了兇器。
有小偷。她覺得這下一定得叫人來了,便準備返回後門。可就在那時,暗處傳來了腳步聲——愛麗絲剛回頭,腦袋就被狠狠擊中了。
我也把O州教會託付給相熟的牧師(儘管離開這個拯救了我和愛麗絲的地方,讓我感到痛徹心扉),來到那傢伙所在的A州P市教會。上一任牧師年老退休,把教會與隔壁的孤兒院舊址都空置了。

牧師溫室的照明並不太強只能照亮周圍很小一塊地方。並不像棒球場那樣把整個院子照得明晃晃。這也成了誘發艾琳誤會的重要原因。
別墅的實驗室和書房之所以被翻亂,單純是為了讓別人誤會兇手在別墅里待了很長時間。
「問題就在這裏。」

「——混賬東西!」
肥碩的警督大口喘息著,不斷抓撓胸口。他扭曲著身體——轟然倒地。
「克利夫蘭牧師——請你起來我有事想問你。」
可是,我卻把那個封鎖打破了。
牧師瞪大眼睛,愛麗絲對他訴說起來。
加斯帕沒有回答。他臉上依舊沒有血色,狼狽地嚅動著嘴唇。
我右手握住十字架,與左手交疊放在胸前,做了一會兒自創的禱告。愛麗絲疊著手閉上眼睛,淚水順著她長長的睫毛滑落。
他們在要找的門前停下腳步。五〇三室——確認過「羅賓·克利夫蘭」的姓名后,漣打開房門。
「為什麼?我覺得那未免太急躁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個從水井分岔出去、天然形成的小洞穴。
「你們需要做好足夠準備,才能把加斯帕引出來。」漣對一直保持沉默的羅賓說,「讓自己成為藍玫瑰的直接關係人,成為難以抹殺的重大事件當事人。同時,還不能被當場逮捕。為了達到這些極為困難的條件,你們製造了坦尼爾博士——愛麗絲的偽裝他殺案。這個行動非常成功,蓋爾一下就中計了。」
「他三十年前曾經是個少年。」

那也不打算報警嗎?我正要反駁,卻把話咽了回去。因為兇手就是警察,現在跑進警署報案,相當於自投羅網。
「還用問嗎,當然是枯死了。」
那件事對我來說,是純粹的罪孽,永遠不可能忘卻。我從未打消自己給坦尼爾一家和羅尼帶來災難的想法,那種罪惡感甚至比以前更強烈了。
他先畫了兩個A字,作為簡單的人字梯側面圖。
加斯帕的屍體旁,「深海」亮出了染紅的棘刺。
「如果路邊燒的屍體不是警官,那是誰?」
羅賓·克利夫蘭可能看到了兇手,只是他一直沒有擺脫危險狀態,依舊昏迷不醒。
唯一的救贖,就是那傢伙似乎真的不知道我們還活著。然而我們並沒有就此安心。因為這裡是凱特的故鄉,麥考潘家族雖然已經不在,但凱特他們依舊留在人們的記憶中。愛麗絲的身份隨時都有可能曝光。
我一邊小心翼翼不讓嫌疑人察覺,一邊展開調查——最後總算查到了那傢伙
「那他們為什麼要利用自己的親生女兒偽造不在場證據?那不會招來更多懷疑嗎?」
「既然如此,他應該從一開始就這麼說。坦尼爾博士被殺害那天,自己的車出故障了。那樣一來,故障車就成了自身不在場證據的強力佐證。可是牧師卻沒有提及。而且,他與槙野茜的會面早在一周前就決定了。當時兩人應該商談好了前往教會的交通手段。若彼時牧師表示了親自接送的意願,那麼即使車子突然出故障,他也會想辦法到機場去,以免槙野茜久等。儘管如此,槙野茜卻毫不猶豫地叫了計程車,可見兩人已經商定了這個細節。牧師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到機場去接她。」
別墅冰箱的架子上空出了一塊地方。想必那就是兇手保存血液的地方。
「『天界』灰燼底下那塊就是搬運屍體用過的塑料布嗎?」
多米尼克把香煙拿到手裡,目光落到漣的右手上。漣輕輕舉起手上的紙袋。
「不對。弗蘭基·坦尼爾博士,才是『愛麗絲』。」
「別裝傻了。自從查清你的真實身份,我就一直在監視你。」
兇手將「深海」的花剪下來放在埋藏地點,則正如瑪利亞的推測,是為了讓他們儘早發現屍體,好鎖定推測死亡時間。
可是,這裏出現了致命的錯誤。加斯帕並不知道埃里克是左撇子,把槍放在了他右手上。
「是為了逼出真正的兇手。對吧,埃里克?」
漣把目光轉九*九*藏*書回病床,向牧師說出了瑪利亞事先告訴他的推測。
在研究藍玫瑰時,弗蘭基必然是認定了僅改變色素反應路徑、添加金屬離子和輔助分子無法開出鮮明的藍色花朵。就算能讓翠雀素在酸性環境下保持穩定,考慮到花青素本質上在鹼性環境下更容易呈現藍色,那麼顯然應該從色素的存在環境——也就是提高液泡pH值這方面著手才對。然後,博士在研究過程中就找到了牽牛花這種植物。
我無言以對。
不知過了多久,愛麗絲靜靜地對我說——埋回去吧。
「日記上寫到,藍玫瑰還是抗病性不佳的半成品。兇手對此一無所知,竟把藍玫瑰養死,錯失了大發橫財的機會。對不對,加斯帕?」
漣一直照著玫瑰,過了一分鐘、兩分鐘——
日記對「警官」的描寫也有點奇怪。儘管話語不多,但隨處可見他彷彿是獨自到宅邸來的描述。然而,警方調查的基本陣容應該是兩人一組
隨後,那個成品又衍生出進化形態,也就是藍色更深邃的品種——「深海」。
盥洗台上放著博士的染髮劑,愛麗絲用它把頭髮染黑,然後我們就跟這座房子道了別。
「溫室的藤蔓可謂沉重又脆弱的窗帘。當它們處在完全下垂的狀態就很難提起。然而——如果那片窗帘從一開始就處在提起狀態會怎麼樣?事先在窗邊安放支架,留出可容一個人通過的空隙,再讓藤蔓生長在上面就可以了。」
下屬的回答直刺他的心臟。
藍玫瑰?!
「等等,你說的『愛麗絲』難道是艾琳·迪利特小姑娘?如果日記寫在二十九年前,那她倆的年齡還是對不上啊。」
愛麗絲正要說話,我吻上了她的唇。我們沉浸在對彼此的熱情中,彷彿互相撫慰著心傷。
「那隻能說大意,還不能算致命吧。不過是讓自殺的可能性消失了而已。」
溫室內有幾處窗戶周圍的泥土被撫平過,那是為了遮掩移除支架時留下的痕迹。
更糟糕的是,海頓·麥考潘(愛麗絲告訴我那是外公的全名)同時發作了痴呆症,經常跑到外面四處遊盪。博士之所以搬到這座深山宅邸里,其中一個理由可能就是把海頓隔離起來,同時研究治療方法吧。通過餐桌對話,我還以為凱特的父親已經死了,其實仔細一想,他們並沒有明言生死。
「我覺得,他殺死外公后,精神已經崩潰了。他可能覺得殺一個人跟殺一群人沒什麼不同,只要把住在那座房子里的人……知道藍玫瑰秘密的人全都殺死,就能獨佔藍玫瑰了。」
「那是怎麼做到的?窗戶上爬滿了藤蔓,而且藤蔓彼此糾結,用手拉起來會因為過於沉重而扯斷。如果使用棍子又很難固定——之前不是這樣說的嗎?」
當父親向我撲來時,我就該乖乖死去。在對雙親動手那一刻,我就失去了活下去的資格。
「他們沒有故意把艾琳卷進去。本來到博士別墅幫忙的人不是艾琳而是另一個學生。可是那個學生突然生病來不了,而艾琳主動舉手了……對他們來說,那可是最大的誤算。」
是打雷。看來這裏跟外面相連。我在水中看到的光,原來是洞穴外的閃電。
憑記憶來到房子後面,只見玻璃堆砌的溫室出現在筆形手電筒微弱的光芒中。
然後,我們就開始制訂計劃。
他一腳踹向椅子,鈍痛迅速蔓延整個腳背。
「埃里克?」
他左手捂住咽喉,右臂無力地向虛空抬起,發出雞被絞死的聲音——
出發幾周后,我們手上的錢和食物都見了底,衣服鞋子和雙腳都殘破疲憊——但我和愛麗絲終於來到了遠離W州的那個地方。
銀髮的刑警看了一眼紙袋,滿臉疑惑。漣對他說:「等會兒再詳細解釋。」多米尼克便咕噥一聲,表情嚴肅地吸了一口煙又吐出來。
艾琳可能因為犯困,對此沒有記憶,現場也沒有留下加油的小票。但後來經過問詢,加油站其中一名店員記得博士曾經來過。
「愛麗絲,你沒事吧?」
可能是水井側面塌掉一塊,才跟那個天然洞窟連了起來。我吐出滲入口鼻的水,雙眼適應黑暗后環視四周,發現眼前有一片可供成年人並排行走的狹長空間。
回想著那些逝去的時光,記憶來到那一天——「埃里克」死去的日子。
博士、凱特、羅尼、焦黑的屍體。四具遺骸彷彿非法丟棄的廚餘垃圾一樣,雜亂|交疊在一起。
這都怪我。
我正要反駁,卻恍然大悟。我們並沒有仔細檢查路旁焚燒的屍體,死者的臉被火燒焦,已經難以辨認了。我們只能勉強認出他身上的警服。事實上無法證明到底是不是來追查我的警官。
走了大約十分鐘,總算看見出口了。
我並沒有突然產生信仰。我親手殺死了父母,哪來的資格向人傳授上帝的教誨?不過,羅尼的弟弟卻一臉嚴肅地對我說:
坦尼爾博士深受病痛之苦,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決定用自己的命來完成一連串計劃。
「就是塑料布。就算把兇器一直留在遺體上堵住傷口,兩小時的車程多少也會流點血出來。他應該至少用塑料布包裹過屍體。」
我與她一同經歷了那場慘劇,一同體會過那種痛苦——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此時勸她忍氣吞聲,等同於讓她背負一切重擔而置之不理。
「你吸煙啊。」
那傢伙好像已經不在了,有可能冒險爬過了山體滑坡的地方。宅邸就像暴風雨剛剛離開,只留下一片死寂。
「本來在戒煙……不過這種時候不來一根還真撐不住。」他把煙頭摁滅在旁邊的煙灰缸里,隨後點點頭。「走吧,我已經跟醫院說好了。人在五樓。」
坦尼爾博士手臂上留有注射痕迹。那麼兇手有可能在博士死亡前抽出血液保存,後來又把那些血液倒在了案發現場——也就是溫室和掩埋身體的坑裡。」
換作兩天前,我可能還會有種快樂的冒險心情。「偷偷跑到井底下玩探險遊戲」——我突然想起凱特的話。
他還聽說F警署得到了有用線索,但因為自己被排除在外,完全無法得知那邊的調查情況。
艾琳對此毫不知情,但她是個聰明孩子,恐怕已經從父母的交談中隱約猜到了親生父母的真實身份。她之所以進入弗蘭基——愛麗絲的研究室,也是為了親眼看看真正的母親。
「那是知道她下榻的酒店能夠在不與她發生爭執的情況下進入房間並且知道她擁有『天界』樣本的人。我應該早點兒發現,僅憑這些就能鎖定兇手身份。首要嫌疑人克利夫蘭牧師正在被你們監視,擁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場證據。那樣一來,符合條件的人可就不多了。」
愛麗絲一邊遞來裝著紅茶的杯子,一邊自語般呢喃。
那個怪物?
我們走進禮拜堂,牧師雖然大吃一驚,還是給予了我們熱情接待。這位牧師長得有點像羅尼,這是他的弟弟。
留下手寫日記,同時還有被拿去分析筆跡的風險。然而,一個小孩子長大成人,筆跡也會發生改變。而且,當事人在書寫工作文件時,一定十分注意不讓自己變成過去的筆跡。而在偽造日期的時候,只要反過來模仿自己過去的筆跡即可。
弗蘭基的身體之所以蜷縮在坑裡,是因為一度被塞在汽車後備廂中。
「我早就猜到你會到這裏來——到坦尼爾博士的別墅來。」
正是如此。」
可我們畢竟是兩個沒有大人帶的孩子,雖然假裝成遊客,愛麗絲還把長發藏在凱特的帽子里,依舊不能避免路人時不時投來的好奇目光。每次有人朝這邊看,都會讓我朝精神崩潰走近一步。
等愛麗絲平靜下來,我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艾琳就是為了這個被帶去教會的嗎?為了成為他不在場證據的證人?」
「如果將爸爸媽媽抬出來,那傢伙就會發現我們還活著……至少現在還不行。」
報仇?!
我緊緊閉著眼,拚命思索——
我和愛麗絲一邊過著毫無接觸的生活,一邊慢慢準備著復讎計劃。
愛麗絲成功創造了淡藍色的「天界」與深藍色的「深海」。雖然沒能完全再現坦尼爾博士的藍玫瑰,但引出洞綽綽有餘。
「很簡單。他當時只是無法開動自己那輛車——因為他把車留在了坦尼爾博士的別墅後來他駕駛博士開過來的車前往別墅換上自己的車開回了教會。」
「好吧……」
「等等啊,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是那傢伙乾的好事。
之所以拖延,是因為愛麗絲身患重病。而她確實為養病停職了一年。
「玫瑰花色的真相是名為花青素的色素。花青素會根據pH值改變顏色。剛才因為玫瑰感知到強光,體液——正確來說是細胞內的液泡pH值從酸性變成了中性或弱鹼性。」
「恐怕是的。兇手殺死博士,卻沒有傷害艾琳,這個行為也印證了你說的觀點——連她看見的那盆『深海』,都是跟她一起被搬到教會溫室里去的。」
「愛麗絲?」
怎麼可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藍玫瑰是那場慘劇的導火索,對我們來說應該無比忌諱,可她竟要讓它復活?
一切始於去年在火災現場發現的日記,接著是F市的弗蘭基·坦尼爾謀殺案、槙野茜謀殺案,以及羅賓·克利夫蘭遭襲案。調查由P警署和F警署共同開展,至今仍未捉到兇手。
「別在意,我沒等多久。話說,那玩意兒是什麼?」
「可是……為什麼?我就當他們兩人是共犯,也假設這是一場偽裝他殺。可是,理由何在?他們為何要把藍玫瑰都利用起來,設計如此複雜的戲劇殺人?」
——那是羅尼的十字架。
花正在變色
我在黑暗的水中緩緩下沉,意識漸漸失去,四肢也無法動彈。腥臭的水就像某種詭異生物般侵入口鼻,企圖阻斷我的呼吸。
藤蔓窗帘關閉后,就只剩下唬小孩兒的窗戶搭扣了。只要從縫隙里穿過一根繩子,輕輕一拽就能關上。
——事情本應如此。
當然,這裏面並非沒有不確定因素。假如F市——弗蘭基的別墅一整天都在下雨,那很少下雨的P市——羅賓教會的情況就會與之產生矛盾。
回到房子里,等待我們的是一片出人意料的光景。
「跟我來一趟。你有權保持沉默,也有權委託律師。反正現在做任何辯護都沒有用了。我要仔仔細細盤問你,包括二十九年前的慘案。」
連我這個小孩子都能被那株藍玫瑰徹底吸引,如此看來,那個警察也成了藍玫瑰詭異魔力的囚徒。
海頓的遺體不著寸縷,應該是被那傢伙處理掉了。這人使起壞來腦筋還真夠靈光。
他在深藍色玫瑰——「深海」面前蹲了下來。隨後調整呼吸,伸出震顫的手——

羅尼的弟弟認真聽完了她笨拙的謊話,過了一會兒,他面帶悲傷地抱起雙臂——隨後,又換上憐憫的笑容把手放在我們頭上。
——保護好那孩子……拜託你。
「不行,愛麗絲。這樣不行,太危險了。而且——那件事都怪我,你現在叫我幫忙……」
「蓋爾從我們的報告中看出,牧師的不在場證明極度依賴於槙野茜的證詞。只要除掉槙野茜,牧師就會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那樣一來,他就能把牧師傳喚到P警署,逼其說出真實意圖。當然,實際上我們還有計程車司機的證詞,不過當時他還沒收到那個消息。」
那是一段漫長的道路。
他那個下屬正在斜對面的座位上擰著眉毛怒視文件。明明有苦說不出的是他才對啊。
我沒能勸阻她。我們還是孩子,不依靠別人就無法生存下去,但也不可能找到願意同時收留我們兩個的家庭。考慮到萬一被那傢伙查出所在地,我們兩個絕不能待在一起。
洞穴出口位於山坡一角。
「也有可能只想搶奪藍玫瑰的樣本而已。」
「不可能——那東西藏在哪兒了?」
「坦尼爾博士,是『愛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