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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固定

第四章 固定

「媽媽,您可千萬別當植物人啊!我不希望您變成那樣啊!」
此時此刻,妻子正如林中木、盆中花一般,既無法開口傾訴也不能自由行動。
六月初之前,對於這個問題,高伸是不打算深究的。
一天,高伸下班順路到醫院探望,香織像是逮著了機會似的訴起苦來。
公司里,事務繁雜,迎來送往,難得有片刻閑暇。於是他以為這一切才是活生生的現實,儼然忘卻了醫院中還有纏綿病榻的妻子。可是一轉眼,當他跨入醫院的大門,守在妻子身旁,便又認定此刻才是真實的世界,紛紛擾擾的辦公生活異常遙遠,宛如久遠的幻夢。
「不,正如我剛才跟您所講的那樣,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從醫學角度上講,這種情況需持續三個月,病人仍不見好轉才能下此定論。」
整個過程,醫生和護士們都一言未發,但是高伸一眼就能看出,妻子依舊毫無起色。
他希望妻子能像過去那樣小聲地呻|吟著,輕輕地扭動身體,回應自己的愛撫。
「嗯,那肯定沒問題!」
妻子入院之初,女兒們都爭著要陪伴在母親身旁。可是現在也許是日久人乏,孩子們常常會溜號外出。
高伸恍若再次跌入美麗的夢鄉,整個人都被魅惑住了。
就算現在失去了意識,昏迷不醒,妻子的腦海里也一定會深深地烙印著住院前曾欣賞過的,女兒身著華麗禮服的靚麗身影吧。
「這個,我也知道。」容子心知肚明,她抬頭說道,「可是媽媽交代過,要我如期舉行婚禮的。」
夢境中的一切是那麼清晰逼真,以至於高伸從夢中驚醒后,很長一段時間回不過神來,以為是現實世界里發生的真事。但是仔細一回想,妻子打算畫畫卻穿著白色的睡袍,手裡明明拿著畫筆卻直接出了門,這其中諸多矛盾衝突之處,讓他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做了一場虛幻的夢。
高伸又與妻子溫潤的雙唇纏綿了片刻,才緩緩地抬起頭來。他猛然發現,妻子已經睜開了雙眼。
比起過去,現代醫學已經有了超乎想象的大進步,越來越多的人正在從中受益。醫學的發展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同時也滋生了一種傾向,那就是過分依賴科技的力量,認定醫學是萬能的。一個門外漢對此高談闊論、指手畫腳似乎有口出狂言之嫌,但是高伸確實感覺到,如今的醫學太趨向專業化、學術化,從而忽略了一些近在咫尺的客觀真相。
「也許我說的是外行話,但是,我覺得,比如,多給大腦一些較強的刺|激、猛烈的搖晃之類,採取這些非常規的手段是否會更有效些呢?」
野中醫生下午查房的時間通常是兩點左右,但是今天略微晚了些,過了兩點半才出現。
「跟浩平君商量著辦吧。」
「你媽媽還病著,不宜太過鋪張……」
聽了高伸的提問,容子默默地搖了搖頭。高伸順勢坐在椅子上,容子一邊打開床頭燈一邊說:
「如果能夠因此治愈,當然是再好不過了。但是,這類知覺只是較一般的知覺更為高級些……」
高伸原本以為,這番話可能會在孩子們的內心世界掀起巨大的波瀾,但是他們卻表現得出奇平靜。或許,長時間的卧床不起,已經使孩子們意識到母親的病情恢復無望。孩子們平靜的態度使得高伸略微放寬了心,繼續說道:
「中午給媽媽翻身的時候到了,也不見她的人影。」
就算妻子不能蘇醒,不會說話,只要她還在病房裡躺著,自己能夠看得見她,摸得著她,便是最大的滿足了。
妻子的乳|房一向比較敏感,只要用指尖稍加逗弄,乳|頭便會立即有所反應,興奮得挺立起來。
妻子的病情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您的意思是說,並非是殘存著意識的表現?」
但是,到了六月末,高伸終於還是忍不下這份煎熬,親自去找野中醫生求證。
「但是,婆婆說的話要儘可能聽哦!」
「超棒的!」
浩平的老家在仙台,是當地一家經營水產加工業的名門望族,所以做法與東京人多少有些不同。
「比如說,給她擦乾淨全身,換上乾淨的紙尿褲……」
有多久沒有與妻子接吻了?好長時間了吧。他一邊想著,一邊輕輕地吻了上去。
然而,到了六月初,長女容子猶豫再三,還是鼓足勇氣提了個未來性的話題——一件不容迴避的頭等大事。其實,這件事不單是容子個人,高伸及全家也都一直銘記於心,片刻未忘。只是由於母親喪失了意識,全家人都陷入了忙亂,所以直到今天,容子也沒找到機會提出來與大家討論。
「但是,媽媽說過可以的呀!」
妻子原本身高一米六,身材略顯豐|滿,而此刻已全無往日的風采。單從露出被子外面的部分來看倒不是十分明顯,可是看完她整個裸|露的全身就會讓人倒吸一口涼氣。眼前人彷彿已經了無生氣,僅僅是一具白色的軀殼了。兩個月的時間里,妻子沒有離開病床半步,她的皮膚正悄悄地退去光澤,肌肉也漸漸失去了彈性。
現在,該是妻子達到高潮的時候了。
「您的心情我可以充分理解,但是現在急也沒用。咱們還是耐心地堅持治療吧。」
高伸是這樣期待的,可是他一抬眼,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幅景象。
然而他卻無法繼續補充一句,要求他們「就把媽媽當成植物吧」。
可是即便如此,在愛撫之下,妻子的乳|頭仍舊能夠有所反應,會因為強烈的刺|激變得興奮堅挺,又當作何解釋呢?
之後好一會兒,高伸都沉浸在大夢初醒的空虛錯愕之中。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呢?在兒女、親戚面前,自己從未說過妻子「已經不行了」這類的喪氣話。可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難道說,自己的內心深處已然萌生了放棄治療的念頭了嗎?
他自以為妻子已進入高潮,想抬頭偷看她的表情,誰知,眼前上演的竟是出乎意料的一幕。
「我當然也希望你們的婚禮能如期舉行啊!可是你媽媽還不知道何時才能醒過來呢!」
「只是,媽媽無法出席了。」
容子的婚禮何時舉行,與如何看待妻子的康復問題重疊交織在一起。他當然不能因為妻子無法蘇醒,就將女兒的婚禮一拖再拖。母親的病情固然重要,但是結婚也是人生的頭等大事,關係到女兒容子一生的幸福啊!
「總之,還不知道是否能夠治愈……」
「這個……」
確實,孩子的話並沒有錯。
「什麼樣的狀態,會被看成是植物人呢?」
最初的柔軟溫潤的感覺漸漸擴散到整個雙唇,他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又加了些勁道。於是,妻子的雙唇微微開啟了。
「爸爸,您看這樣行嗎?」
他滿懷期待地悄悄抬起頭,想窺探妻子的反應,結果卻發現本來睜著眼睛的妻子不知何時已經閉攏了眼帘,表情平和安詳,就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高伸記得,他與妻子的初吻就是這種感覺。
「……」
或許說實話會殘忍地傷害到妻子,但是家中出現重症患者,確實如同一副千斤重擔,沉甸甸地壓在每位家庭成員的肩頭。這副重擔究竟要背負多久?每當想到這個問題,任何人都會莫名的焦躁,繼而會刨根問底,想要查找悲慘命運的源頭。
這樣的情況前不久發生過。當時,他獨自陪伴妻子,忽然發現她睜開雙眼,望著自己,便誤以為妻子恢復了意識,還叫來了醫護人員,結果卻被告知是病人無意識的條件反射。
六月初的一天,高深自己留在病房裡,全程體驗了個中的艱辛滋味。
「只要媽媽還活著,就行了唄。」
「那不是和現在一樣嗎?」
「不,不是那意思。醫生是說,三個月不見起色的話,就會變成植物人。」孩子們都陷入了沉默,高伸想要打破僵局,又繼續說道,「剩下的十天時間,好歹再加加油吧!」
容子的哭聲回蕩在耳邊。高伸在心中喃喃自語:妻子變成了植物人,那我就是植物人的丈夫,容子就是植物人的女兒了。
只有一個新發現讓高伸略存希望。那就是每次替妻子翻身時,她都會輕微地抽|動嘴角,緊皺眉頭,彷彿苦不堪言一般。高伸心想,既然能因為移動身軀而感知疼痛,就不能說是完全喪失意識了。
或許妻子這次睜開眼睛,依舊是個偶然,但是高伸卻堅持認為是自己的親吻起了作用。
「這裏也……」
「不要把妻子當成一個人,就當成植物好了。」
忽然被問及如此沉重的話題,野中醫生一時之間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他盯著高伸的臉看了幾秒鐘,好像要搞清對方此話的真正意圖,之後,反問道:
雙乳是那樣的暄軟如綿,可是一經溫柔地撫摸,便迅速傳遞出的信息。
細想之下,他已經有兩個多月沒動過這樣的念頭了。兩個月來他只是看著、守著病榻上的妻子,什九*九*藏*書麼事也插不上手,被迫扮演著局外人的角色。
一來,他認為即使說了也無人相信,二來,如此私密的舉動確實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啟齒。
「那麼,要等到媽媽醒過來才能舉行婚禮嗎?」
五月中旬,沖繩地區率先進入梅雨季節。五月末,東京也迎來了黃梅天氣。梅雨季節之外的日子,自然少不了習習的夏風,萬里的晴空。
如果三天之內還不能恢復意識,妻子就要被劃定為「植物人」。
「其實,你什麼都知道的,對吧?」
陷入昏迷不醒、意識全無的狀態是異常殘酷的。表面上看起來宛如在安靜地沉睡,毫無痛苦,可實際上卻是悲慘至極,生不如死。
但是現在,高伸自己開始深信不疑,妻子就是一株植物。於是他很想找個時間,去向醫生求證:自己所想的植物妻子與醫學術語中的植物人並無關聯。
但是,高伸不想放棄,他繼續親吻妻子。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媽媽很可能無法出席婚禮了。」
「但是,我媽媽已經變成植物人了!」
「什麼時候去的呀?」
「我想是開玩笑吧,可沒想到……」
「已經買好了嗎?」
「具體來說呢?」
初夏的午後,陽光透過百葉窗透進了病房。高伸在灑滿陽光的房間內,久久地凝視著妻子。忽然,他的內心涌動起一股被媚惑的衝動。
「只剩下三天了。」
那天,例行查房結束,護士們已經撤離病房之後,高伸終於開口問出了這個困擾多日的問題。當時,只有野中醫生獨自一人留在病房內,檢查著心電圖的監視器上顯示的信息。負責陪護的小女兒香織也拿著換洗衣物出去了。所以,病房內只剩下高伸和野中醫生兩個人。
在母親處於深度昏迷的狀況下,根本不適宜規劃未來,即便討論,也不過是徒增悲傷罷了。
說不準自己的愛撫,能使妻子蘇醒。比起不得要領的常規治療,直接喚醒肌體的感覺也許更有效。在這種想法的驅動下,他反覆地撫摸著妻子的身體,竟不知不覺涌動起撩人的欲|火,彷彿和妻子一起達到了快|感的巔峰。
「如果你們的媽媽,在接下來的十天里無法康復,就會變成植物人。今天,我已經從野中大夫那裡得到證實了。」
特別是大女兒容子,新婚在即的她與浩平相約去挑選房屋、傢具的時候,總是幸福縈懷、滿心歡喜地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可是,當她折返病房,看到病情嚴重的母親時,黑暗的現實又一下子將她拋入了絕望的谷底。一邊是華美絢麗的未來,一邊是黑暗沉重的現實,兩者交錯更迭,簡直讓她難以分辨,哪一個才是自己真實存在的世界。
更嚴重的問題是,家庭成員之間也不再對今後的生活進行展望性的討論。
高伸這樣告訴自己,他不停地用手撫弄其中的一個乳|頭,同時又用嘴含住了另一邊。
當高伸初次聽到這件事時,也曾半信半疑,心想真的會有這麼奇異的效果嗎?然而,另外一位園藝師又給他講述了下面這個類似的故事。
「他明知道治愈無望,卻拿三個月的說法擾亂我們的心緒。」
剛才還沒有任何反應的乳|頭,此刻竟然變紅了,堅挺了。
妻子的變化不僅僅局限在乳|頭,她的表情也和先前不同,變得溫柔生動起來。
容子說到這裏,一下子撲到床邊,向沉睡中的媽媽傾訴起來。
這一天,高伸算準醫生查房的時間,中途離開公司,來到醫院靜候醫生的到來。
「你說的舒服是指什麼呢?」
還是妻子考慮周到,計劃周詳啊。
一旦外出,就盡量不要想起母親,盡情地抖抖羽毛吧。
「大夫,現在,我妻子的狀況該不會是植物人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如果醫護人員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定會被視為瘋漢。儘管知道存在這樣的風險,高伸的手指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到底是潔身的功勞,還是愛撫的效果,高伸不得而知。但是不管具體原因如何,妻子能對溫柔的愛撫有所感知,才會露出如此安詳的神情。這樣的看法是否會得到醫學上的認可另當別論,總之,高伸願意相信自己的愛撫是功效卓著的。
想及此處,高伸更加後悔,手術前沒能陪在妻子身邊,和她好好聊上一聊。
每當高伸守在不言不語的妻子身邊,品嘗著難言的苦悶時,他就會悄悄地對自己說:
醫生聽了他的回答,釋然地點了點頭,說道:
既然表面上無知無覺的花草樹木尚能回應主人無微不至的關愛,那麼病榻上的妻子自然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呼應親密愛人。
每次在家中見到女兒,他都會問上幾句,容子總是籠統含糊地回答說:
「這麼說,納彩那天要穿的衣服都妥當了?」
高伸再次將目光移回乳|房之上,剛剛還挺立著的乳|頭已經軟軟地耷拉了下來,重新埋入了乳暈之中。
正當他為剛才的愛撫不能奏效而心灰意冷之時,乳|頭卻彷彿大夢初醒般恢復了朝氣。當然,它們不如平日健康時那麼精神抖擻,而是微微側著頭,羞答答地看著周圍。
近來,高伸常常會被醫學領域的問題弄得一頭霧水。其實,說得確切些,是對醫療方式心存疑慮。
「嗯,那就好!」
高伸輕吻妻子的乳|房,反覆愛撫她裸|露的身子,都是因為他堅信自己的想法。
「這麼說,已經做好了吧?」
高伸此前也多次夢見過妻子,但是總是未及開口說話,人就不見蹤影,而且形象輪廓都不分明,總是一片模糊朦朧的狀態。然而,只有那一次,夢境出奇地鮮活。妻子端坐在靠近陽台的座椅上,正要動筆畫一幅她所喜愛的作品,突然開口說道:「我已經不行了,請你放棄吧。」
他在進一步加大愛撫力度的同時,渴望著那個時刻的來臨。
「你媽媽怎麼想起來說這些呢?」
容子和浩平去年歲末訂了婚,並商定於今年的九月二十日舉行婚禮。高伸和妻子亦早已欣然同意,從那以後,兩口子就一直將浩平當成了自家的一員。當然,訂婚的時候,誰也不曾料到母親會突髮狀況,變成現在的模樣,所以此刻容子顯得左右為難,進退維谷。
高伸的手從妻子的衣領處摸了進去。
「嗯,沒問題了。只是我沒什麼把握,不知道穿出來的效果會怎麼樣。」
香織搶著替姐姐問道。高伸一時無言以對。如果此刻他真的提出要求,「你們得等媽媽醒過來再說」,那未免過於殘酷了些。因為這很可能就意味著,婚禮將無限期地延後。
「很遺憾,尊夫人似乎沒有變化。我感到萬分抱歉!」
「意識一詞,從廣義上講也包括非意志性的下意識的行為,所以或許也能算是有意識的。但是從醫學的角度講,我們沒有這方面的證據……」
高伸鄭重其事地沖妻子呢喃。
高伸沒有料到,容子和浩平之間早已商量過此事。
如果那一晚,高伸去了病房,妻子一定會將女兒的婚事託付給自己,然後安心踏實地入睡。
莫非,我的妻子也會變成植物人?
當時,妻子又羞又怕,欲迎還拒,緊張得雙唇緊閉。高伸奮力強攻,頑強突破,她才像是招架不住了似的,微微啟開了朱唇。之後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適應他的吻,享受他的吻,並努力回應他的吻。最後,兩人的唇舌終於幸福地、熱烈地纏繞在一起。此時此刻,妻子微微張啟的雙唇就像當年初吻時一樣,正被動地接受著他單方面的入侵。
「但是,接下來我們該做些什麼呢?」高伸緊接著向容子打聽道,「親家那邊知道你媽媽的情況了嗎?」
第一個孩子的婚禮,高伸自然希望妻子也能親自出席。這當然也是容子及全家人共同的心愿。
「那件用租的,樣式媽媽也陪我去看過了,基本上都拿定主意了。」
「該不會是冥冥之中的預兆吧?」
即將出嫁的容子沒法找母親商量具體事宜,確實挺可憐的。高伸也想儘可能地為她做些事,無奈一個工薪階層的能力實在有限。
容子為婚事而忙碌,留在病房陪護的工作自然就落在了妹妹香織的肩上。當然香織也對看護工作駕輕就熟了。可是妻子住院已然兩個多月,小女兒的不滿也漸漸多了起來。
「喂……」
高伸的內心,自然是如此期待的。可是實際上,誰能做得到呢?這一明一暗,天差地別的兩個世界真能切割得如此清楚嗎?
「是有人跟您說了些什麼了嗎?」
「爸爸,您同意了?」
在剛才親吻與愛撫的過程中,妻子既沒有呻|吟也沒有扭動,儘管他虔誠地努力著,卻依舊沒有得到妻子的任何回應。
「那麼,我就給他們回話了。」
房間內如此寂靜,如果說有聲音的話,那也只是監控器中傳出的宣告妻子心跳與呼吸存在的單調的「咻咻」聲。高伸慢慢地俯下腰https://read.99csw.com身,噘起嘴唇,湊近妻子的雙唇。

「怎麼樣,準備工作還順利吧?」
「您的擔心並非全無道理,但是尊夫人還不是植物人。雖然她確實一直昏迷不醒,意識全無,可是現在還沒到那種程度。」
高伸一邊解釋給自己聽,一邊用手向下探摸,當他深入到妻子的小腹,觸碰到紙尿褲時,他猶豫起來。
這樣的表態,醫生已經反覆說過多次。在分院的治療宣告無效返回總院時,在頭一個月的限期結束病情卻毫無起色時,他都說過要全力以赴,竭盡所能。每次聽到這番話,高伸都會備受鼓舞,繼而勉勵全家人:醫生的態度尚且如此堅定,我們也要繼續加油啊!
當光陰的腳步從五月邁進六月,白晝也在悄悄拉長,氣溫開始節節攀升。
也許正如醫生所說,目前為止,還沒有這方面的醫學先例。但是如果醫學進一步向前發展,能夠解釋更多的現象的話,說不準這正是蘇醒前的徵兆也未可知。
「照目前這個勢頭,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愛撫行為,接觸的是體表的皮膚,正是主管知覺的神經的工作範圍。如果妻子的大腦受損,按理說,她不應該有感覺。可現在事實證明,她分明能夠有所反應。難道嘴唇、乳|房周圍分佈的是專門的神經?又或者,她的這些反應,根本就與主觀意識無關,僅僅是局部肌體的反射作用?
這事高伸還是頭一回聽說。
一旦確定按照原計劃於九月舉行婚禮,容子手頭的工作頓時應接不暇起來。
護士一邊說著,一邊替毫無反應的病人更換紙尿褲。
每當高伸這樣鼓勵全家人的時候,孩子們也都頻頻點頭認可這樣的事實。
「好多東西媽媽都替我預備下了,所以……」
如果此刻有人進來看見這一幕,定會大呼小叫,以為是一個不明身份的人正壓在病人身上圖謀不軌。
高伸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的日曆上,圈出了那十個日期。每過一天就劃去一個,一天、兩天,妻子未見任何起色,第三天、第四天,又是無聲無息,緊接著就到了第五天,十日之期眨眼工夫去了一半。三個月的期限在一天天向他們逼近,可是孩子們卻像突然間啞巴了似的,對媽媽的病情始終保持緘默。
這種變化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護士走後,病房內又恢復了寂靜。高伸獨自凝視著妻子的面容,喃喃自語道:
妻子剛剛擦洗過全身,身上很清爽。高伸輕輕地扒開她胸前的睡衣,一對豐|滿、柔軟的乳峰頓時高聳在眼前。
「但是,諸如衣服什麼的,你要準備的東西可不少,任務可不輕啊!」
然而,白日夢醒了,他的幻想戛然而止。
「人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會感覺到舒服與否嗎?」
似乎是被女兒晃動醒了,妻子睜開了雙眼,她的目光越過女兒的肩頭,凝望向空中。
「這我不能打包票,只能儘力而為。」
當天晚上,高伸趁孩子們都在家,把白天從醫生那裡得到證實的內容做了宣布。
「那些,也和媽媽一起去看過,只是……」
「你是有感覺的,對吧?」
高伸已經分不清,自己的行為到底是愛,是欲,抑或是純粹為了給妻子刺|激?
妻子也一定早就盼著自己的女兒成為新娘吧。
此項護理工作開始前,護士曾徵詢過高伸的意見,問他要不要迴避。他心想,如果離開房間躲出去的話,就不會知道妻子到底有多辛苦,於是堅持留了下來。
「浩平媽媽說,打算下個月初,在東京的飯店裡舉行,您看行嗎?」
「其他,還有嫁妝之類的要準備吧?」
一周之後,高伸又在病房裡巧遇野中醫生,他鼓起勇氣詢問道:
從婚禮禮服到長袖和服都已悉數預備齊全,連日用傢具也帶孩子去看過。由此可見,在接受手術之前,妻子或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另外一件同樣辛苦艱巨的工作就是給邦子洗頭和擦身。
三個月,不就是說,只剩十來天的時間了嗎?如果在這期間,妻子不能蘇醒,不能恢復正常,就要被宣判為植物人了!高伸忍不住偷偷回頭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妻子。
「只要媽媽還在我們身邊,就是幸福的啊!」
如假包換的事實表明,妻子睜開了雙眼,深陷在乳|房中的乳|頭也昂首挺立了,可是,醫生卻將這樣的事實一語抹殺,斷然認定只是偶然巧合,病人不會就此蘇醒。
「浩平跟他們通過氣,所以都已經知道了。他們說,只要咱們家同意,婚禮就如期舉行。」
內臟器官並未明顯變化,血液檢查結果也顯示一切正常。只是偶爾心電圖上會顯現心律不齊的異兆,血壓也時常偏低,似乎表明心臟功能正在日漸衰弱,但是還沒有惡化到必須加以特別治療的程度。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醫生說,昏迷不醒再加上喪失語言功能長達三個月,就是植物人。」
手術前的那天晚上,正是高伸和惠理在外用餐的時間。他沒想那那一晚,妻子竟對孩子們交代了這件事。
高伸心想,如果遍撫全身,說不準真能喚醒妻子呢!比起醫生打針用藥,也許直接握住她的雙手、親吻她的雙唇更能刺|激妻子恢復意識。
無論如何也要你醒過來!
「媽媽說,衣服還是早些備下比較好,所以當場就決定定做了。」
不光是高伸自己,三個兒女似乎也是如此,他們在家裡幾乎絕口不提母親的病情。
沒錯,妻子的眼睛正盯著前方,黑黑的瞳仁里映照出高伸的面容。
這位園藝師說,早年他在南方一帶的大森林里伐木時,親眼目睹過一行將被伐的林木相互摩挲著枝葉,親耳聽到了它們發出悲愴的沙沙聲響,彷彿知道自己已經在劫難逃了一般。當電鋸切入樹身時,它們更是發出了臨終前痛苦的呻|吟。聽完他的講述,高伸提出了自己的猜想,那悲愴的沙沙聲響或許只是風吹過樹林,搖動了枝葉所致,而臨終痛苦的呻|吟也許就是林中鳥獸的哀號。可是園藝師一臉嚴肅,斷然予以否定。他說,當時既沒有起風,也沒有其他的動靜,他聽得真真切切,格外清楚。
加上心電圖的軟電線、肘彎處的輸液管和下身導尿用的導尿管,妻子身上始終同時連接著五六根管線,只一眼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可憐的提線木偶。
此刻,他對妻子的撫摸,就是由這樣一種信念和冀盼驅使下的行為。
「這麼說,得趕緊交換彩禮了。」
接下來的十日,高伸每天都在默默祈禱中度過。
這麼重要的儀式,妻子不能出席,只能由高伸這個做父親的一人做代表了。所幸的是,新郎浩平父母雙全,不至於讓她太感凄涼。但是,容子內心終究是期盼母親能親眼看見自己身披嫁衣的模樣。
容子大婚在即,他們是準備了一筆錢的,容子也有上班時攢下一筆收入,是不是打算讓她全部帶走呢?如果妻子現在好好的話可以和她商量著定下來。
「他已經表態說,全都由我拿主意。可是,婆婆的要求卻挺煩人的。」
高伸這時才忽然意識到,妻子確實曾經念叨過,為女兒籌辦婚事得花不少錢呢。
護士剛剛給妻子患褥瘡的地方上過葯,還更換了乾淨的紙尿褲,所以她的表情非常安詳。
高伸一邊緊盯著醫生的臉,一邊在心裏推算著日子。
「他當然是說照計劃進行唄!」
高伸自己願意相信,即便是一株植物,只要給予足夠溫柔的呵護,也能和主人進行各種情感的交流。既然對花草柔聲細語、深情澆灌尚能使它們越發嬌艷出眾,那麼不斷呼喚、反覆愛撫或許也能促使妻子蘇醒過來。
或許正是這與日俱增的不甘和焦慮,使他最終做出了這個大胆的舉動。
「大夫有說些什麼嗎?」
高伸之所以現在向孩子們宣布這件事,就是不希望事到臨頭,對他們產生太大的衝擊。
高伸像是在乞求妻子的同意一般,喃喃地低語著,雙手也撫上了妻子的前胸。
知道她們母女們一起完成了這些準備工作,高伸放心了不少。
無論他怎麼問,妻子都沒有回應。但是他細緻端詳之後發現,妻子的睡容比先前柔美安詳了許多。或許是心理作用,他甚至感覺到要子的雙唇綻開了微笑,在表達愉悅的心情。
「如果超過這個時間,就治不好了嗎?」
以前,高伸雖然也知道有「植物人」一說,但是總認為那種事離自己很遙遠,是與自己的生活無關的。
香織也不能倖免。當她與三五好友相聚時,自然是一個剛剛步出大學校門的快樂女生的模樣,可是留在病房裡陪護時,她又成了個母親卧病在床的可憐孩子。
六月第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容子不經意似的提起這個話題。
妻子的乳|頭能在自己的愛撫之下興奮得挺立,這件事高伸無法對任九*九*藏*書何人提起。
上午的例行檢查以及之後的吊瓶、針劑都有醫生和護士們負責,但是,除此之外,還需要進行其他各項輔助性護理。比如,更換睡衣和變換體|位,等等。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不僅要把病人扶至側卧位,有時還需抬起病人的上半身並托住其後背,做這些工作都需要耗費相當大的體力。
「很抱歉,我並不認為尊夫人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這些。」
困惑的人並非只有高伸,女兒們也是深有同感。
經女兒一提醒,高伸也意識到時間並不充裕,必須開始張羅女兒出嫁前的各項準備工作了。
「成了植物人會怎麼樣?」
這種情形,還有望康復嗎?每當看著這一大堆的儀器和各種各樣的管線,高伸總覺得妻子真沒必要接受治療了。這想法與他五月中旬做過的那場夢有關係。
妻子還在安安靜靜地閉目昏睡,她自己究竟知不知道呢?
高伸含糊其詞地應了一聲,轉頭看向病床上的妻子。
「這話,我也有聽到!」香織也在一旁頻頻點頭,證明確有其事,「是手術前的那個晚上,我和姐姐都在,媽媽突然說起的!」
「……」
妻子袒露的胸脯令高伸受到了更加強烈的誘惑。
把妻子當成植物的想法,只是高伸內心世界里秘不可宣的東西。
高伸每次在醫院里遇到野中醫生,都欲言又止。
這些條件豈不是和妻子的癥狀很吻合嗎?
「如果,在此之外,再給予一些較強的刺|激……」高伸索性豁出去了,他接著問,「也許是我個人的傻念頭,比如說撫摸啦、接吻啦之類的,會不會有作用呢?」
容子彷彿吃了顆定心丸,開始忙著沏茶。
「正在準備著,我也不知道……」
「擦洗、換尿褲的工作是我們一直都在堅持做的。」
「三個月……」
妻子能夠感覺到快|感,也有要表達出來的慾望,只是大腦出了問題,無法辦到而已。
「浩平君是怎麼說的呢?」
「當然也不能過於樂觀。只是,目前就下植物人的斷言,還為時尚早。」
如果現在,妻子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成了一株植物,那麼不就是所謂的「植物人」了嗎?「植物人」一詞,高伸早就聽說過,但是卻並不知曉其具體的定義。迄今為止,他只知道因遭遇交通事故或者罹患腦病而喪失意識、卧床不起的人叫作植物人,但是並沒有對此做過深入的研究。
「既然媽媽那麼交代過,那就如期舉行吧。」
「您嘗試過了嗎?」
真的可以繼續深入嗎?
儘管這樣的惶恐不安終日糾纏著他,他卻沒有貿然開口向醫生求證,他是害怕得到肯定的答覆。或許自己的兒女以及親友們也有相同的想法,至今為止,沒有一個人提及這個字眼,想必也是害怕擔心會變成事實。
午後的陽光鑽過百葉窗灑落屋內,在明媚的陽光中,高伸再次確信,妻子的嘴角微微上翹,正露出盈盈笑意。
如果醫生所說屬實,那麼高伸所看到的妻子興奮起來的乳|頭和平和安詳的表情,就只是偶然的巧合而已。
「九月份舉行婚禮的話,照例應該在六月左右就要下聘禮,所以媽媽幫我挑的是單層的長袖和服……」
「竹屋」是一家老字號,妻子常常在那裡定做和服。
每當看到容子操心勞神的樣子,高伸這個當父親的總想衝上前,助她一臂之力,可是自己一個大男人什麼都不會做,只能以精神鼓勵為主。
如果花草樹木會表達自己的情意,那麼妻子也一定能傳遞心聲。只是她的心聲唯有特定的人才能體會,拘泥於醫學理論的醫生們是根本聽不到的吧。
「那麼,現在不就是……」
確實,這兩件事一直由護士們盡職盡責地完成著,可是自己所做的親吻、摸揉|乳|房的舉動還是頭一回呢。
在一旁觀看護理的全過程,高伸終於體會到了女兒們近來倦息的根由。
愛撫也不起作用嗎?想到這裏,高伸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了妻子裸|露的胸部。只一眼,他便驚訝得屏住了呼吸。
「成了植物人,就沒有治愈的希望了吧?」
「無論別人說什麼,我都堅信,你是活著的!」
但是事實卻不能盡如人意。時光一天天飛逝,妻子的病情卻遲遲不見任何好轉的跡象。他的信心也開始崩潰了。
他所以為的滿足、高潮,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是過高期待之下產生的錯覺而已。
實際上,他如果做不到這一點的話,就無法正常上班,無法正常與同事、客戶溝通。
這時候,連高伸也要上前幫忙,和其中一名護士一起扶住妻子的身體,另一名護士則趁勢用熱毛巾替她擦凈全身。雖然整天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幹,但是妻子的身體依舊會有污垢,稍稍多用一些力氣,就會像豆腐渣一般撲簌簌地往下掉。這讓高伸明白了一點,看上去失去了生機活力的肌膚,仍舊在日復一日地進行著新陳代謝。
「不,那倒沒有,只是我自己這麼琢磨的……」
高伸再次盯住妻子的臉,尋找答案。
高伸問道。容子聽到父親詢問,立即回答道:
無論怎樣用言語去粉飾,妻子淪為植物人都已經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由於不能直接去沐浴,所謂的洗頭也僅僅是在妻子的頭部下方,墊上一塊膠皮墊,用毛巾反覆擦洗而已。所幸的是,妻子的頭髮已經剃光,倒還不算費事。可是擦拭全身就顯得格外吃力了。妻子雖然消瘦了許多,但是畢竟還有些體重,再加上整個人瘦骨嶙峋的,既坐不穩也側卧不住。
高伸痴痴地看著,不時緊張地張望一眼房門口。
這一切,只能作為高伸與妻子之間的秘密,收藏起來。
這些只是他腦海里的突發奇想,並無什麼理論依據。可是這還需要什麼理由嗎?堅持了這麼長時間循規蹈矩的治療,還不是一樣不見成效嗎?恢復無望的焦慮感日盛一日,也恰恰給他提供了這大胆假設的果敢。
在檢查完所有的項目,並觀察過心電圖監視器上的數據后,野中醫生這才轉過身來,對高伸說道:
「也不是這個意思……」
法國大思想家帕斯卡爾曾經說過,人是會思維的蘆草,如果頭腦不再運轉,那將無異於行屍走肉。單是有心跳、有體溫、能呼吸、會排泄就可以算作是一個人了嗎?如今,病床上的妻子究竟是該視為「生」,還是「死」呢?
「你同意我這麼做吧?」
「那麼,已經買下來了嗎?」
高伸言語支吾,野中醫生會心一笑。
如果此話真的說出口,孩子們該多可憐啊!
這幾個月來,每當高伸期待妻子的病情能有所轉機的時候,就感到悲傷緩解了許多。雖然誰都不願意將事情往壞處想,但是如果妻子真的撒手人寰,那麼全家人將要面對怎樣的悲痛與寂寞啊!撕心裂肺的傷痛一定會幾倍于現在。
高伸的頭埋在妻子的雙乳間,不停地用舌尖來回撥弄著乳|頭,而他的手則從妻子的腋窩處開始一路向下挺進。
「還沒定下來嗎?」
「你可不能這麼說。就算昏迷了,三個月之內還是有治愈的可能性。」
高伸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此刻自己的口氣,簡直就是野中醫生的翻版。
當時,由於已有一段時間沒有接觸,高伸立刻發現妻子后腰上的褥瘡更加嚴重,後背和腳後跟處也出現了新的褥瘡。更令他吃驚的是,或許是由於長期仰卧的緣故,妻子腋下至腰部的浮腫越發明顯,大腿至小腿內側的肌肉不再圓潤、豐盈,而是像一塊被刀削過的平板一樣。更令他受刺|激的是,妻子的身體明顯地消瘦起來,空蕩蕩的失去了往日的感覺。
「這要視腦損傷的程度而定。」
「不過,媽媽一定會為我而堅持活下去的,對吧?」
「沒有……」
這之前,妻子的喉部下方正中央的位置就已經打開過一個小孔,插入了一根可確保呼吸順暢的導氣管。如此一來,她喉部到胸前的位置上就同時交叉並存了兩根插管。
「那需要滿足好幾個專業性的指標,不過,簡而言之就是,大腦功能受損,可腦幹功能依舊健全。」
「動手術前。她說:『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你的婚禮可得如期舉行啊!』」
為照顧到浩平上下班的近便,小兩口打算在新宿私鐵沿線一帶尋覓結婚後單獨居住的新房。由於暫時還沒有找到稱心如意的房子,兩個人一有空就結伴外出物色、打探。房子的問題懸而不決,自然大件的傢具、窗帘之類的物件也沒法做決定。不過,像餐具、電器之類的小件,凡是他們看上的,他們都已經順帶著往家裡搬了。另外,今後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被子、衣服也都在積極置辦中。
「真的還能治愈嗎?」
「你有感覺啦……」
「昨天也該是姐姐值班的,可是她說了一句『幫幫忙吧』就走了,直到十點多才回來!」
如果妻子能對這一https://read.99csw•com切有所反應,就說明她能夠恢複原貌。
「最近,姐姐光顧著和浩平哥在一起,根本就不來幫我了!」
最後進行的工作是下身的護理。妻子體內排出的尿液,通過導尿管引入懸挂于床側的塑料袋中,而大便則直接排泄在紙尿褲上。看到這些,高伸才知道,由於食物都是用靜脈注射替代或通過鼻腔向體內注入流食,所以排泄物幾乎沒有異味,糞便也是稀軟的,大部分都被紙尿褲吸收了。
比心臟問題嚴重的是褥瘡。五月初開始,妻子腰下部的正中間位置,皮膚出現了凹陷,且範圍逐漸擴大,直徑已達四五厘米,中間皮膚破損處還露出了血淋淋的肌肉組織。很快,她的整個腰部及腳跟處也相繼出現了褥瘡。每次在一旁看護土換藥,高伸都覺得痛徹心扉,可妻子卻一副麻木的樣子,並不知道喊疼。除此之外,妻子身上又多了一處明顯的變化,她右鎖骨下方的靜脈已被切開,導入了一根新的管子。野中醫生的解釋是,目前為止,一直採用鼻腔導管直接向胃裡輸送流食的做法,但是這唯一的通道有時會發生梗阻,如果因此造成咽喉部位發炎的話就會很棘手,所以要確保另一條較粗的血管作為備用。有了這條新通道,不僅可以注射大量的營養液,還可以解決不時之需,在搶救時發揮巨大作用。
人們在看護病人的時候,之所以會心情沉重、焦躁難耐,就是因為他們常拿病人與健康人相比較的緣故。如果換一種思維,將病人當成靜卧在床的花朵,就不會感到特別的傷心。正如植物雖不能言語卻可以安撫人們的心靈一樣。只要妻子還能平平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就是對全家人最大的寬慰。
為什麼,它們現在反倒挺立起來了呢?
他一邊念念有詞,一邊細心地替妻子合攏衣襟,理順腰帶,輕輕地系了一個結。
「你媽媽?什麼時候說的?」
「媽媽還跟我一塊兒挑了婚宴上換穿的禮服呢!」
醫生和往常一樣,在手持消毒器具的護士們的簇擁下走進病房。當他看到高伸也在場,顯得有些意外,輕輕地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醫生有條不紊地測完脈搏,又開始逐一檢查氣管的插管以及靜脈插管。
「我就是堅信,你一定能感覺得到,所以……」
香織抱怨幾句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整天照顧一個意識全無的病人,哪怕這個病人是自己的母親,也是相當辛苦的一件事。
「還不能急於下結論。」
「可是,總不會在剩下的兩三天內,一下子就好起來吧!媽媽都到這份上了,今天、明天,或是其他什麼時候,不都是一樣嗎?」
儘管女兒們也想痛痛快快地盡情釋放自己,可是每當她們下意識地想到母親,就會立即失去歡樂的動力,變得鬱鬱寡歡,悶悶不樂。這種體驗,高伸也親自領教過。偶爾和同事們一起外出飲酒,正聊到高興處,忽然想起了醫院里的妻子,他就會迅速地萎靡不振,少言寡語。
今年正月,舉家共飲屠蘇酒時,妻子還一個勁兒地說:「今年,我們家容子就要當新娘子啦!」當時,誰也不曾料到會有今天的這個劫難。高伸回想起當日,她們母女三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婚宴要在哪裡擺,婚禮該請多少人,禮服更換幾套時的情景,真可謂是歷歷在目,宛如昨日。
高伸輕輕含著妻子的乳|頭,用舌尖肆意撥弄。此刻,他已經忘記了這裡是冰冷的病房,妻子是危重的病患。
事已至此,就算追究到原因也於事無補呀!
如果乳|頭有反應,變得堅挺起來,就足以證明妻子能體會快|感,自然也就能證明她殘存著一些意識。
儘管他想開了,要把妻子當成維繫全家人平和心態的植物,可是「植物」一詞卻在不斷地放大膨脹,成了壓在他心頭的又一份重量。
高伸暫時鬆了一口氣,但是他對醫生的表述有些擔憂。
從醫學常識上來看,醫生的話無疑是正確的,但是果真唯此一途了嗎?
「您是說,只是高級些的感覺而已?」
「是一種非常愜意的表情。」
高伸恨不能去搖晃妻子的雙肩,大聲地問她為什麼。可是冷靜之後,他明白這樣的結果才是理所當然的。
高伸重新審視自己后發現,在妻子喪失意識長達一個多月之後,他的內心深處確實開始產生動搖,已經對妻子的康復不再抱有奢望了。
這既是愛撫,也是滿心虔誠的祈禱。

高伸再次叮囑了一遍。達彥突兀地問道:
容子儘可能語調輕快地說著,但是高伸越發覺得孩子很可憐。
摯愛的親人正遭受著不幸,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人都不會輕鬆愉快。
此時此刻,高伸又該怎樣來回答呢?正當他無言地呆立原地的時候,容子按捺不住開口了。
妻子轉眼間就要步入天命之年了,她的乳|房已經不再像年輕時那般堅挺、彈性十足,但是依舊不失柔軟、豐|滿,和昏迷前一樣。高伸的雙手籠罩在誘人的雙峰之上。他輕輕地握緊妻子的乳|房,細細感受其中的溫暖。
但是,和最初軟塌塌地深陷乳|房中央的模樣相比,顯得多麼有生氣啊!
「媽媽住院前,帶我一起去挑的。」
如果情況真的演變至此,醫生應該會主動說出來。
「你剛才接吻了,對嗎?」
「其實,大夫心裏清楚著呢!」
「這我當然知道。準備工作所需的費用會全部替我支付吧?」
比如說,妻子這次的反應就是其中一例。
「爸爸,您沒聽媽媽說起過嗎?」
「她是有什麼反應了嗎?」
「這太可怕了!」
季節確實明顯變化了,那麼妻子的大腦有變化嗎?
女兒們並不是有意要忽略母親,也不是有意想千方百計在護理時偷懶。只是日復一日地重複守護,沒能換來母親的絲毫起色,她們都太壓抑,太辛苦了。
「結果,還是成了植物人,對吧?」
然而,僅僅一瞬間的躊躇之後,他的手指便義無反顧地探入了紙尿褲之中,一番奮力尋找,終於抵達了夢想的叢林。
「你的心情不錯,對吧?」
妻子略顯乾燥的雙唇近在眼前,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
換了乾淨的紙尿褲,又用熱毛巾擦凈了全身,妻子的精神似乎已經好了許多。再加上丈夫的深情愛撫,她的內心一定是春情蕩漾、心滿意足的。
高伸大驚,堅決不同意。但是妻子凄涼地說了句:「你心裏也明明白白的,對吧?」她似乎有滿腹的話要說,卻欲言又止,只留下一句「我今天很忙」,就默默無語地出門去了。
總之,妻子此刻像沒事人似的靜卧在床榻之上。她的表情平和安寧,與快|感興奮無涉,而是異常安詳。
三月初起,也就是手術前一個月,妻子已經頻頻抱怨身體不適了,但是依舊幹勁十足、精力充沛。
比如有這樣一個例子。很久以前,他曾聽一位咖啡店的老闆娘講述過她的親身體驗。這位老闆娘非常喜歡植物,養了許多品種的觀葉植物。她每天播放優美的旋律給它們欣賞,結果,每盆植物都枝繁葉茂,生機勃勃。此外,在給花兒澆水的時候,她還會用輕柔的聲音衝著它們打招呼,「早上好啊!」「你多漂亮啊!」等,於是花朵開放得越發嬌艷了。
「那麼,剩下的就是婚禮上的衣服嘍!」
聽了高伸的問題,野中醫生反問了一句:
患病的妻子,彷彿又成了當初那個未經世事、嬌羞難當的小姑娘。
妻子昏迷整三個月的這天,恰好是九州至四國地區宣告出梅的日子,四月初,妻子接受手術時正是春暖花開之際,而漫長地等待中,他們經歷了由春到初夏的過渡,如今更是迎來了真正的夏天。
「大夫,我妻子該不會是成植物人了吧?」
他之所以話到嘴邊又咽下,是出於謹慎考慮。醫生尚未主動地下結論,自己就不該過於造次地多想多問。
「接下來的十天時間,她還有可能醒過來嗎?」
「可不是嘛!那時,我們連結婚後住的房子都還沒選定呢!所以,媽媽只是給了我一些建議……」
野中醫生剛說完這句話,香織就回來了。因此,高伸只得中止了這次談話。
可是,今天,他似乎很難心悅誠服地認同醫生的說法。
容子連日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當然!媽媽住院前就送來了,我還穿給媽媽看來著呢!」
他一直認為,生與死是該由醫生下判斷的,輪不上自己這個醫學外行來指手畫腳。但是,橫躺在眼前的妻子,彷彿在用自己的身軀拷問著身為丈夫的他。
「……」
「可是,我確實覺得她的面部表情一下子變得溫和恬靜了。」
此刻的一連串愛撫正是複習以往的親昵,重燃過去的激|情。
人若沒有了意識,還能算是活著嗎?
他一再叮嚀,妻子彷彿聽懂了似的,微微眯縫著雙眼。
「我現在這副模樣,你認為九_九_藏_書是生是死呢?」
醫生總在強調說,為時尚早。可是大家已經夜以繼日、全力以赴地奮戰了八十余天。這麼久的治療都不見絲毫好轉的跡象,又怎能祈望在剩下的短短十天內,突然天降奇迹呢?!
在醫院和公司之間疲於奔命,高伸常常會有些紊亂,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身處夢境還是置身於現實。
「那麼我妻子呢?」
妻子本該睜開的雙眼閉上了,她安安靜靜地睡著。
但是自從妻子失去了意識,終日纏綿病榻之後,他越來越強烈地感受到這個名詞的現實性。

但是她的內心深處,一定有她自己想說的話,想做的事,也異常渴望將其表達出來。就像播放優美的旋律給植物聽,可以促進其葉片光亮瑩潤。同樣的道理,擦洗全身之後,妻子的表情也變得平和安逸。柔聲細語可使花朵嬌艷可人,深情愛撫自然也能使妻子的乳|頭昂首挺立。
如果此時護士或者其他什麼人闖入的話,一定會疑竇叢生。
「三月的第二個星期六啊!」
高伸不要理會那些大道理,此刻在他的心目中,妻子依舊是自己熟悉的愛人。她只是閉著雙眼,靜靜地休息而已。雖然,她的臉色略顯蒼白,臉龐輕微浮腫,可是容顏依舊,高聳的鼻樑,柔美的雙唇,一絲一毫都未改變。
此刻,雪白、豐|滿的雙峰之上,乳|頭只是小巧而柔軟的模樣看來,過去的那份敏感還在沉睡之中。
野中醫生先發制人般地講完這句話,緊接著便神色鄭重地低頭致歉道:
「希望能夠趕快好轉,聽說恢復意識要在三個月內。」
「今天,就是三個月了。」
高伸深吸了一口氣,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輕輕鉗住其中的一個乳|頭,來回摩挲撫弄著。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堅持做下去,會不會令她慢慢地蘇醒過來呢?」
剛才,妻子的確是睜著雙眼的。儘管他也搞不清楚,她是在看著自己還是在看空氣,但是毋庸置疑,眼睛是睜開著的。
「我說得對吧?」高伸鄭重其事地問妻子,「對我,你可不要保留啊!」
妻子病重,並沒有影響到浩平與容子的關係。這一點可以從浩平近兩個月的一舉一動當中得到印證。
「媽媽說下聘儀式大多會在和式房間舉行,所以就帶我去了『竹屋』。」
現在,妻子毫無保留地袒露著前胸,展示著豐|滿的雙乳。
在他剛剛解開妻子的睡衣時,乳|頭還深陷在乳暈之中。經過他剛才的一番手摸唇咬之後,兩個乳|頭並沒有顯現出興奮的痕迹。
靜寂的午後,高伸偷偷地在病房裡興緻勃勃地重複著這些私密的舉動。漸漸地,他內心深處的情慾也被撩動起來。如果說剛開始,他是抱著一種催醒妻子的目的而為之的話,現在他已經是一腔柔情似水,只想痛快地溫存,親熱地愛撫了。
高伸想把妻子視成植物,正是因為這樣做更能夠使他心境平和,從而更有耐心從容地等待妻子的康復。如果面對妻子時,總想著一個好好的大活人,卻整天只知昏睡,口不能言,身不能行,定會焦躁難耐,繼而憤憤難平,怨恨上蒼為何偏偏讓自己攤上這樣的厄運。對高伸來說,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老老實實地接受現狀,不要怨天尤人。
此時此刻,如果有母親在一旁加以指點,準新娘一定會底氣十足、遊刃有餘。可是,肩負如此重要使命的母親卻偏偏昏迷不醒,纏綿病榻。萬般無奈之下,容子也時常去找高圓寺的姨媽商量,但是,終究不能像自家母親那般輕鬆隨意,無話不說。因此,她常常要靠自己,一個人思前想後地拿主意、做決定。
「通常是指,意識障礙,同時喪失表達能力。」
「星期六或星期天的話,我應該沒問題的。」
「是的,我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性……」
雖然達彥的語氣態度都不好,但是這番表態反而讓大家沉重的心情得到了舒緩。
「那倒不能絕對而論……」
「這麼說,說不準什麼時候,還是會變成植物人的……」
此刻,高伸和野中醫生當著她的面,在討論植物人的話題,可是她本人卻無知無覺,依舊沉沉昏睡。
「我的婚禮是否應該如期舉行呢?」
他堅信只要全力以赴,採取必要的治療手段,妻子一定能夠康復。因此,他不僅常常這樣自我安慰,也時刻鼓勵著家人。
可是此刻,高伸管不了這許多,一種崇高的情感油然而生。就算被別人撞見,說他淫|亂也無所謂。這是必須採取的行動,必須幫助妻子恢復意識!
高伸快速地晃動著頭部,手指也不停歇地摩挲著妻子的乳|頭,此刻,他的內心像個賭徒般孤注一擲。
如果再多一些刺|激,說不準妻子真的會蘇醒呢!
就這樣過了六天,到了第七天的晚上,高伸來到病房。容子看著牆上的掛歷喃喃自語道:
這點僅存的安慰對孩子們來說也是同樣重要的。只要他們來到病房,就能看到外貌上並無巨大變化的媽媽。那些失去了母親的孩子再也無法見到自己的母親,可是邦子的兒女們只要想見媽媽隨時都能見到。儘管母子、母女間無法盡情地溝通,可是他們起碼能夠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母親的體溫和氣息。
如果乳|頭在愛撫之下能有所反應,不正說明妻子是有意識的嗎?
高伸總覺得自己不經意間,已經瞥見了另一個神秘莫測的世界。當他在病房中守望著妻子時,忍不住開始相信自己聽到過的故事:綠葉有情、林木有心。
現在,他只希望就這個問題得到一個明確的答覆。他不想理會那些醫學上的複雜定義,他只要一個字,「是」或者「否」。
春夏之交,陽光一日強似一日,可卧病在床的妻子並無任何好轉的跡象。
那天晚上,全家人難得地聚在一起,容子和香織合作完成了一頓豐盛的晚飯。餐后的片刻閑暇,正是與大家商量的好機會,容子瞅準時機,道出了自己的心事。
香織插嘴問道。
母親清醒健康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常常會聚在一起興緻勃勃地談論:夏天去哪裡玩,秋天干點什麼,諸如此類的規劃性話題。但是如今,這樣的對話幾乎成了大家心中的一大禁忌。
野中醫生有個毛病,每當被問及棘手的問題時,他就會頻頻擦拭額頭上的汗。現在,他就是一邊擦汗一邊回答道:
看上去了無生機,可實際一接觸,妻子的雙唇竟出乎意料的柔軟、溫潤。
說實話,高伸半輩子下來,也從未曾考慮過如此深奧的人生命題。
「現在的狀況確實如此。」
高伸會這麼想,是有他自己的依據的。
妻子現在躺在病床上,不能回答任何人的提問,也無法有意識地自由活動。從這個角度來講,高伸非常認同醫生所給出的專業解釋:妻子的大腦嚴重受損了。
「現在,我們要給您換上一片乾淨的哦!」
「你好好休息吧。」
當然,像自己這樣的一個門外漢的異想天開,即使講給醫生聽,至多是博人一笑而已。但是高伸真的相信,人體擁有另外一種力量,一種科學道理無法解釋的能量。
高伸彎著腰,俯就上身,雙手輕輕放在妻子的胸前。
「大家都清楚了吧?」
往常,每到此刻,妻子就會有所動靜。先是小聲嬌喘,隨後一點一點急促起來,不久就會達到高潮。
她依舊意識全無,照例會經常睜開雙眼,像在尋找什麼似的望向空中,目光迷離而虛幻,一眼便知不是清醒行為。有時,她還會將視線轉向門口,彷彿聽到了什麼動靜似的。其實,這也只是她無意識的舉動,並非真能辨別聲音。她的臉頰有一陣子看上去有些紅腫,但是自從五月中旬之後,反倒又變得蒼白、浮腫。
「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了。」
「確實,換上乾淨的紙尿褲,用熱毛巾擦凈全身,會起到清潔表面皮膚,促進新陳代謝的作用,進而可以讓人睡得更舒適。所以我認為,是客觀上造成了氣色的改善、表情的變化。」
手術在即,儘管有兩個女兒陪護在側,妻子的內心依舊是緊張不安的。於是,她半開玩笑地交代了這件事,誰料一語成讖,竟然不幸應驗了。
高伸頓時泄了氣,彷彿只是做了一場春夢。
據野中醫生給出的專業解釋,妻子是因為覆蓋在大腦表面的,也就是所謂的大腦皮層的部分受到了損傷。這一部分主要操縱人體的自主行為和主觀表達能力,也就是說,人們平時看東西,聽聲音,下判斷,以及依據自己的感覺談話,辦事,表達喜怒哀樂的情緒,都是由它說了算。
高伸連續詢問了兩遍,妻子並沒有回答,但是她確確實實睜著雙眼在看著他。
從胸部到腹部,再到全身的最私密之處,高伸的雙手曾經無數次地遍撫過妻子的整個身體。胸部的隆起、腰腹的凹凸,以及腰身的曲線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