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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問他:「哪兩個錯誤?」
「你們兩個都沒有受傷?」
侯巴特點點頭。「還有奈特。」
侯巴特用力地咳嗽,帶血的泡沫從下巴滴下來。他把斷掉的手腕舉得高高的,用剩下的手臂肌肉抹一下,然後睜開眼睛。
「他得了瘧疾和肺結核。」他的姊姊說:「你們讓他累壞了。」
「出了什麼事?」波琳問。
「出了什麼事?」
「他在哪裡?」
「受傷?差得遠了。」
「沒錯。」侯巴特說:「這不是問題,因為他們得跨越一哩長的開闊地,而我們有重型機關槍。」
「我被俘虜了,不夠聰明。」
「我從來沒去過非洲。」
「我犯了兩個錯。」侯巴特說,這句話沒幾個字,不過要說出口卻費了很大力氣,讓他突然筋疲力竭。他閉上眼,嘴巴緊閉,包著沒有牙齒的牙齦,開始氣喘吁吁。
「繼續。」
「我們的預估也是這樣。」他說:「我們認為他們會留下一半部隊,沿著一點鐘方向路的右側路肩,另一半部隊則沿著左側路https://read.99csw.com肩。到了兩哩外,從我們的方向看過去,在右邊路肩那一半會朝它的左手邊轉一百八十度,試圖包抄。不過,這意味著可能有五千人會跨過兩點鐘方向路,輪子上的輪輻,記得吧?那麼我們就會發現他們的行蹤。兩點鐘方向路非常筆直,雖然不寬,卻在樹林間清楚地畫出一條五十哩長的筆直線條。視線的範圍可以直達地平線,等於是在時代廣場看著行人穿越道。」
「我爬到奈特的位置上,發現從他那個洞里可以把兩點鐘方向路看得更清楚,再加上我認為一旦開火,兩個一組總是比較好。卡彈或是重新裝填的時候,我們可以互相掩護。這是我的第一個錯誤,我讓自己去跟奈特待在同一個散兵坑裡面。」
「我沒什麼好談的,妳看到的就是結論。」
侯巴特暫停了很長一段時間,本來似乎不打算再講了,不過後來又改變主意,決定說下去。
「你上次看到他是什麼時候?」
「我揹九_九_藏_書他。」迪·瑪麗說:「下樓去。」
「不過雙方有小規模交火?」
「你去過布吉那法索嗎?」
「談什麼?」侯巴特問。
「那第二個錯誤呢?」
波琳說:「我們需要談談。」
「後來呢?」波琳問。
李奇問:「那麼到底哪裡出了錯?」
「怎麼弄的?妳怎麼把他弄起來,爬下樓梯?」
「還有奈特?」
「林木線在一哩外?」李奇說。
「五年前。」侯巴持說:「在非洲。」
「那問題出在哪裡?」
「好得很。」
「我會派出一半以上的人手,往我左手邊靠,朝東邊側翼把你們包抄。藉由樹林的掩蔽往東移動,然後從四點鐘方向出來偷襲你,協同攻擊,兩個方向,讓你搞不清楚哪邊是正面,哪邊是側翼。」
「談你。」
「如果你是他們,你會怎麼做?」
「瓦鎮差不多跟密蘇里州的堪薩斯市一樣大,所有行動都集中在東北方,林木生長線大概在城市界線以外一哩的地方,兩條路可以進城,放射狀,就像輪子上read•99csw.com的輪輻。一條在北北東,一條在東北東,我們稱之為一點鐘方向的路,跟兩點鐘方向的路。就像手錶的表面一樣,如果十二點鐘是正北,那麼就是一點鐘方向有條路,兩點鐘方向有條路。一點鐘方向的路是主要威脅,因為叛軍會走這條路,不過實際上是沿著道路兩旁的叢林走,離路肩二十呎,讓我們看不見。叛軍只有步兵一個兵種,拿的武器都是輕型的,他們會在樹林里前進,我們必須等到他們出了林木生長線,出現在空地上才看得到他們。」
「還有愛德華·藍恩。」波琳說:「我們需要談談愛德華·藍恩。」
「對。」
「我相信愛德華·藍恩的話。」
「奈特跟我一直都是死忠的哥兒們,也一起在海陸偵搜隊服役,於是我們兩個自願去設立前進觀測站,爬到大概三百碼外,發現兩個不錯的窪地,舊彈坑。很久以前留下來的,因為那種地方總是一天到晚打個不停。奈特負責一點鐘方向路,我負責兩點鐘方向路。依照計劃,如果九-九-藏-書他們不打算包抄,我們就正面迎擊,要是戰況還不錯,我們的主力部隊就會出來加入我們。要是他們的火力強大,奈特跟我會撤退回到城市的界線內,創建第二道防線。要是我看到包抄行動開始進行,我們會馬上撤退,重組成兩個戰線。」
他姊姊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把他的頭托起來,慢慢地、小心地喂他喝湯。侯巴特在每一口之後都要舔一下嘴唇,偶爾還想舉起沒有手的手臂,把下巴的水滴擦掉。剛開始那一瞬間他看起來很困惑,然後變成憤恨,對於如今已經無法完成的簡單肢體動作,彷彿很訝異以往的記憶居然持久不散。每次這動作出現時,他姊姊會耐心等著他沒有手的手腕放回大腿上,然後拿起布替他擦乾。溫柔地、疼惜地,彷彿在對待孩子,而不是弟弟。湯很濃,某種綠色蔬菜做的,或許是芹菜,或是蘆筍。等整碗湯喂完時,那塊布已經濕答答了。
「情況是?」
侯巴特點點頭,這個小小動作讓他痛苦不堪,使他瘦削頸部的肌腱浮現出來read•99csw•com
「他有看醫生嗎?」波琳問。
「怎麼發生的?」李奇問。
「我們沒有救濟金,退伍軍人協會有出一點,其他時候都是我帶他去聖文森醫院掛急診。」
「那裡發生內戰。」他說:「這種事很常見。我們要防守一座城市,通常都是這樣,這次防守的是首都。那時候連名字都叫不出來,後來我才知道,那個都市叫作瓦加杜古。在當時,我們叫它瓦鎮。你當過憲兵,應該也很了解,海外部署的軍隊都會把名字換掉,我們自己覺得這種作法是為了方便稱呼,不過實際上是在心理上把這個地方去人性化,把它當成自己的城市,這樣在必須加以破壞時才不會下不了手。」
「對方很早就發動佯攻。」侯巴特說:「大約十個先頭偵察兵從奈特前方的林木線衝出來,大概是敢死隊那種,毫無瞄準亂沖亂開槍。奈特讓他們跑了大概一百五十碼,然後用步槍把他們全數擊倒。我的位置看不到他,雖然他離我只有一百碼距離,可是地面凹凸不平,於是我爬過去看一下他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