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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讓壁爐的火繼續燒著,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等李奇腦內的時鐘走到凌晨一點半,他拍拍波琳的膝蓋,站起來伸伸懶腰。一起走到外面漆黑的夜色中,迎向低溫。輕聲調用后,泰勒跟傑克森一起到門口會合。李奇接過泰勒的槍,朝屋子南邊走去。槍上還有泰勒的餘溫。保險就在扳機後面上方,用氚做了標記,發出淡淡光芒。李奇選擇單發射擊,把步槍抬到肩上,試試看合不合。感覺非常好,平衡十分完美,提把部分就像M16的放大版,前面斜坡有個小小的橢圓形瞄準孔,跟原本架設的瞄準鏡連成一線。瞄準鏡頭是普通的三倍單眼鏡,根據光學原理,透過這個鏡頭可以把遠方物體拉近三倍,可是同時會增加三格光圈的暗度,這樣一來,瞄準鏡在夜間時就會變成廢物。比一片漆黑再暗三格光圈,等於完全不能用。不過整體看來,是把很俊的武器,到了天亮就會恢復雄風。
「她知道新的弟弟或妹妹,或是未來的情況?」
「你覺得我很冷血嗎?」
「他們有什麼想法?」
李奇背靠在無窗的山形牆上,靜下來等待。他聞得到廚房煙囪傳來的木頭煙味,一分鐘后,他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可以看到厚厚的雲層後方透出一點點月光,雖然只比絕對黑暗稍微亮一點點,但還是有安撫人心的效果。沒人可以從遠處看到他,因為他身上穿著灰色褲子,灰色夾克,靠在灰色的牆上,拿著一把黑色的槍。反過來,如果有車燈出現,幾哩外他就能看見,步行的話只能看到十呎外。肉搏戰的距離。不過在夜間,視覺其實不是最重要的感官。在黑暗中,聽覺才是最重要的。聲音是最佳的先期預警系統,李奇自己可以完全不發一點聲音,因為他沒在移動,可是入侵者就沒辦法,他們一定得移動。
他往前跨出兩步,站著不動,頭部緩慢地左右轉動,掃瞄身前兩百度的弧形,像是個巨大的曲面空間泡泡。他必須注意當中的每一種聲音。假定波琳在屋子北邊也做著同樣的事情,那麼他們已經把每個可以接近的角度都涵蓋到了。起初他什麼都聽不到,只有絕對的安靜無聲read.99csw.com,就像個真空環境,似乎成了聾子。等他放鬆后,專心聽,開始有非常細微的聲音出現,飄過平坦的原野送進耳中。遙遠的樹梢在微風吹拂下搖曳;一哩外,電線發出低頻聲;水溝中液體把泥土浸成爛泥。幹掉的泥土掉進犁溝發出聲音;地洞里田鼠在活動;萬物在生長。他把頭左右轉動,像雷達一樣,任何人類只要靠近,聽起來都會像一群人同時出現。不管對方多麼小心翼翼,他還是可以在一百碼外就清楚聽見他們的動靜。
「我在柏克的車上,妳那時候聽起來已經很上道。」
凱特說:「我想見見她,我也想再看看侯巴特的姊姊。」
「我也是,曾經。可是這次不打算這麼做,而且心裏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因為一次就把錢拿走,線索太明顯了。我們認為應該讓壓力逐步上升,那麼或許藍恩就不會有所聯想。」
李奇,獨自身處黑暗中,手持武器,危險致命,所向無敵。
「快好了。」傑克森說。
「即使藍恩已經從世上消失?」
「如果是這樣,我想我會偶爾回紐約,不過僅限市區,我不會回達科塔。」
「我們?」
於是李奇跑去問他們,走捷徑直接穿過屋子來到外面的Mini車旁,告訴凱特休息一下準備吃晚餐,然後說他可以載她和潔德去她們想去的地方,旅館、休閑度假村、溫泉區,諾維奇、伯明罕、倫敦,任何地方。但她拒絕了,她說只要藍恩還活著,她就要泰勒待在身邊,拿槍待命。她說一棟農舍,三吋厚的石牆,是最安穩的地方。李奇沒跟她多說什麼,心裏也贊成泰勒的說法,注意力分散不是高明的策略,而且藍恩有可能已經派手下偷偷監視。這樣的話,他們一定會監視馬路,會注意經過的車輛,看泰勒在不在裏面。如果原本預期的蘇珊跟美樂蒂,變成了凱特跟潔德,那整個情勢就會徹底改觀。
「那就躲起來。」
只要他們能一直待在崗位上。
「太不可原請了。」
房間里完全安靜下來,只剩蟲鳴。壁爐里的火焰閃爍搖曳,牆上奇怪的影子跟著晃動。
「每次都有效。」
「然九九藏書後我去史泰博複印照片,這件事非常困難,我必須叫谷倫開車載我去,一直叫泰勒會引人懷疑。不過這件事做完,後面的就簡單了。那天早上我們出發去布魯明黛,直接開到泰勒的公寓。然後躲起來等待。我們幾乎不敢發出聲響,以防有鄰居跑來看。燈光也保持不開,同時把窗戶貼起來,以防有人從街上經過看見。一段時間后,我們開始打電話,就從公寓里打,那時候我很緊張。」
「你們要種什麼?」
「這點應該沒錯。」
「我覺得我已經是這裏的一部分了。」
「外面不遠處。」李奇說。
「很難想像妳當農夫的樣子。」
「機場情況如何?」
「謝了。」
「空降特勤隊也這麼教,可是我們沒辦法把房子藏起來。」
「安的妹妹住在對面,崇威大樓,她已經監視藍恩長達四年,沒有一天中斷。」
「我說真的,要是讓我選,我會跟妳回家,不是她。」
泰勒和傑克森從屋裡出來,拿著第三和第四把步槍。李奇沒有說話,直接在屋子正面後半段創建新的崗位,他的肩膀靠著轉角,面對南方。泰勒做出跟他一模一樣,但方向相反的動作,靠著前面的牆。不用看就知道後方六十呎處,傑克森和波琳也做著同樣的事。四把武器,四雙眼睛,全都瞄準外面。
「因為我跟別人不一樣。」
「為什麼?」
「潔德睡了。」她說,身體側向一邊,擠過一張沒有擺好的椅子。李奇心想,好像真的看得出來她懷孕了,只不過,那是因為人家已經說出來了。
凱特點點頭:「我很清楚開車的人是誰,而且我覺得這樣講比較能展現控制一切的氣勢。」
他問:「她還好嗎?」
「凱特,她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老人。」
「昨晚有一千隻蟲死在我們的擋風玻璃上,今天又死了一千隻,再死一隻也沒什麼差別。」
波琳說:「所謂的國土安全不過如此。」
「我們可以把凱特跟潔德送到別的地方。」
「我講的也不是這個,我說的是這整件事。」
「徐娘半老。」李奇說:「風韻猶存。」
「妳忘了說不準找警察。」
「真的嗎?」
「我也是,這才是https://read.99csw.com讓我覺得不應該的地方。」
「妳對格林威治村很熟。」
泰勒和傑克森在其中一間穀倉里,努力搞定鋤耕機。波琳在廚房,打開罐頭準備晚餐,潔德依舊坐在桌前畫畫。
李奇離開椅子,走到窗邊,除了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除了寂靜沒有其他聲響。
李奇微笑:「上面說你應該把一大堆地雷布在一百碼外,如果聽到其中一個爆炸,就知道已經解決一個入侵者。」
李奇說:「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規劃的。」
「我想也是。」
這時候泰勒從朦朧中現身。
「目前只能種草,未來五年大概都要賣乾草,必須先把土壤里的化學藥劑清除,這需要時間。」
到了八點半,視線已經低到看不見東西,所以李奇離開路華,走向廚房。半途遇上傑克森,他剛好從穀倉回來,雙手沾滿油漬。
李奇收拾桌子,清洗盤子。泰勒跟傑克森拿著上瞠的G36到外面,凱特帶潔德上樓睡覺。波琳加了點木頭到壁爐里,看著李奇在水槽邊洗碗。
「愛德華想擁有我,就像財產一樣,而且他說如果我敢對他不忠,他就會用削皮器把潔德的處|女膜撕破。他說會把我綁起來,叫我看著他動手。說這句話時潔德才五歲。」
李奇沒說話。
波琳點點頭。
靠著波琳在櫥櫃里翻箱倒櫃,晚餐是隨意的罐頭組合。她的廚藝不算高明,因為太習慣拿起貝羅街的電話直接叫外賣。可是好像沒人介意,沒人計較桌上沒有美食。眾人邊吃、邊想計劃,同意派出兩組雙人警戒小組,彼此銜接,每組五個小時,這樣就可以撐到天亮。每組由一個人負責從無窗的三角牆巡邏到南邊,而另一個巡邏到北邊。人手一把上膛的G36,第一班是泰勒跟傑克森,到了凌晨一點半,再換李奇跟波琳。凱特·藍恩不用參加。因為對方如果發動攻擊性的夜間偵察,她有可能被認出來,風險太高。
泰勒搖搖頭:「她們留下來比較好,這樣注意力才不會分散。」
李奇問:「進行得怎麼樣?」
「距離嗎?六呎深的泥土加上三千哩的飛行?」
陽光八點過後才消失,這時換成李奇坐在路華裏面,凱九_九_藏_書特·藍恩坐在Mini里。東邊的天空已經暗下來,西邊的天空紅咚咚的。黃昏降臨得很快,隨之而來的是晚上的霧氣,看起來十分美麗,卻把能見度降到一百碼以下。驅鳥鳴槍設備已不再發聲,整個下午到傍晚,發射時間一直隨機變換,最短相距十五分鐘,最長相距四十分鐘。現在它突然停下,反倒比槍響時更引人注意。
「我完全贊成。」
「我想我應該會樂在其中。」
「直接問他們。」
「為什麼要把贖金分成三次?」
「誰?」
「糟糕透頂。」
「我嫁給藍恩前住在那裡。」
半小時后,凱特·藍恩再次下樓,借來的襯衫尾巴綁在腰間,袖子卷到手肘。
「你覺得他們現在人在哪裡?」
「可是我必須負責買變聲器,因為不能說話的人買這個太奇怪了。」
「他們有選擇權,世上最簡單的選擇題。他們可以留下,或是走人,全由他們自己決定。」
最危險的時刻。
「那我們得先成為倖存者。」他說。
他就這樣站在同一地點連續五個小時,溫度很低,但可以忍受。沒人出現。到了早上六點半,太陽從他左邊遙遠的地平線升起。天空中出現一道水平紅霞,地面上相映的是層厚厚的濃霧。眼前一片灰色慢慢往西邊擴張,像是潮水逐漸湧入。
凱特點點頭:「我們等到上了飛機,努力把這件事講成冒險的一部分。」
「我也一樣。」
「那美國陸軍野戰手冊里對夜間陣地的安全有什麼指示?」
「妳會適應的,一部鋤耕機加一張機票就能幫妳解決問題。」
他說:「我們有個空降特勤隊的人在房子一邊,還有個第一傘兵營的人在另一邊。這兩個人都拿著自動武器,加上事情關乎自身,不可能睡著。」
「就算是,那也不是批評。」
凱特再次點點頭:「我們是從報上學來的,有個人因為臨時接到生意上的通知要立刻出國,從抽屜拿起護照就走,直到過了六個國家后才發現,他拿的護照是他太太的。」
「你確定?」李奇說。
「我不認為他沒有聯想,不過他想錯方向,他開始想起侯巴特跟奈特,還有非洲的過往。」
「希望可以。」凱特說:「有機農九_九_藏_書業將來會成為主流,對人模擬較好,對土地也比較好,我們可以跟這裏的人再多買些土地,或許再稍微擴大規模。」
「其實很簡單,我們事前做了些準備,買了變聲器,租下公寓,買椅子,拿走車鑰匙。」
「我應該要送他們上法庭的。」
「他說他的長相比較平凡。」
嶄新一天的黎明。
「大部分都是泰勒運行,對吧?」
凱特轉頭對著波琳問道:「妳有小孩嗎?」
「我知道,我以為我才剛開始就搞砸了,可是愛德華似乎沒注意到。後來就簡單得多,因為熟能生巧。」
「有人說你千萬別在母獅跟小獅中間作梗,以前其實不太懂這句話什麼意思,現在我懂了,所以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不在乎。」
「我說過不可能把任何一個人送上法庭。」
「要是手邊沒有地雷呢?」
「藍恩不是蟲。」
「我覺得有人在車上,他的聲音里透露了不尋常,而且他不斷說明他到了什麼地方。我想應該是說給你聽吧,那時候你一定是躲起來了。」
「那其他人呢?」
「不盡然。」
「未來的十小時,」他說:「一直到黎明前我們都是安全的。」
「侯巴特的情況有多糟?」
「已經比我們預期得要好。」凱特說:「她睡得不算好,飛行時差讓她很不舒服,而且我猜應該有點緊張。她不懂為什麼這裏沒有動物,不了解耕地農場是什麼東西,她以為我們把一大堆可愛的動物都藏起來了。」
凱待說:「聽到這種話,你的腦袋會自動把它擋在門外。你會假定這是氣頭上說的鬼話,就像精神異常。可是後來我聽到安的故事,我就知道他真的會做這種事,所以現在我要他死。」
「你沒問題嗎?」她問他。
「她很可愛。」她說:「對不對?」
「妳先叫他報上名字,以免自己說溜嘴叫出來。」
「我講的不是這個。」
李奇說:「會的,很快。」
安全可以充分維持。
波琳搖搖頭。
「我以前也做過打飯班。」
李奇問:「妳打算一輩子待在這裏?」
「就像倖存者團體。」波琳說。
「沒錯,他比蟲更糟糕。」
「沒問題,護照安全過關,他們比較注意名字,看是不是跟機票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