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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浮現的是其他人的影像,每個人都真實得像在天花板下方盤旋。先是白白凈凈的安琪拉·法蘭茲,她經過刻意打扮,睜大的眼裡充滿驚恐。還有小男孩查理,他坐在小木椅上搖搖晃晃。米蕾娜像鬼魂一樣,從賭城的烈日下飄進一片黑暗的酒吧中。泰咪·歐洛茲科坐在沙發上,而她的孩子看起來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在他們被搞得亂七八糟的公寓里晃來晃去,想找爸爸。儘管李奇從未與那三個孩子謀面,但他看到他們是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孩,分別是九歲、七歲、五歲。史溫的那條狗也來了,牠搖著長長的尾巴,發出陣陣低沉的吠叫聲。就連史溫的郵筒也出現在他眼前,在聖塔安娜的強烈日光下,閃耀著光芒。
李奇看到右前方有個用鐵絲網圍起的空地,街邊公車站牌旁的凳子上坐了一小群上白天班的人,幾個棕褐膚色的矮子都在等太陽出來後上工,嚴肅的臉看起來都很累。某個像社區活動中心https://read.99csw.com的地方外面擺了提供咖啡的小推車,那些人正在喝咖啡。李奇朝那方向走去,要了杯咖啡,拿出一百塊鈔票,說是要捐錢。推車後面那幾位女士沒多問兩句就把錢收下,他猜在好萊塢這種地方,比他更怪的人一定不少。
大家都沒說話。
「法蘭西絲打電話跟五角大廈那傢伙聯繫。不管那傢伙欠她多少,都是他該還清的時候了。他必須安排科羅拉多那邊去檢查庫存量,如果有東西不見了,那我們也就玩完了。但如果東西都還在,數字也都沒問題,一切清清楚楚,那我們就還有戲可唱。」
歐唐納說:「什麼時候要通報這件事?」
「你去了哪裡?」
那晚李奇根本沒有闔眼,一分一秒都沒有。他只是想著:明明自己人被那些傢伙幹掉,我們卻不能動他們一根寒毛。他輾轉反側,醒著躺在床上,等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眼前卻不斷出現read.99csw.com一些影像和狂熱的幻象。他看到喀爾文·法蘭茲在走路說笑、活力十足,還是一樣對人充滿同情心與關懷。荷黑·桑切斯則瞇著眼,微笑裡帶著暗示,滿口金牙,不管是他憤世嫉俗,還是他的幽默感,都能安定人心。至於體寬矮壯、待人真誠的史溫,則是徹頭徹尾的好人。還有曼威·歐洛茲科,讓人想起他身上那愚蠢的刺青,刻意裝出的腔調,愛說笑話,手裡Zippo打火機的蓋子開開關關,因為他就愛那鏘鏘鏘的聲音。
他回到汽車旅館時已經清晨六點,他找不到其他人,房間都沒人回應,所以沿著日落大道往下走,在Denny's餐廳找到他們,坐在法蘭西絲第一次來時挑的那個四人座。他滑進剩下那個還沒人坐的位子,女服務生給了他一張紙桌墊,還有刀叉和馬克杯。他點了咖啡、鬆餅、培根、臘腸、蛋、吐司和果醬。
李奇說:「最基本的守則是,在開始之前我們要達成某個read.99csw.com共識。萬一那些導彈在馬穆德手上,這件事就遠比幾位老友的恩怨重要。那我們就只能認了,做該做的事。因為賭注實在太大。他有可能跟中東各國軍方都很熟,而且想把中東領空變成一個沒有飛機敢經過的地區,或者他根本就是個恐怖分子,如果他的計劃實現了,九一一事件會變得像去海灘度假一樣小兒科。不管是哪種狀況,我們都可以預期有數百、數千,甚至上萬人在他的行動中喪生。這種數字遠比我們自己的恩怨重要。這你們同意嗎?」
「走走。」
李奇說:「也許不用通報。」
李奇說:「不,我們必須當作他已經拿到那些電子系統組件,不知道他是不是拿到飛彈和發射筒。兩種狀況的可能相等,他有可能先去拿飛彈,也有可能先去拿電子系統組件。如果兩者都已經被他拿到,我們才有需要通報。」
他主要想到了法蘭西絲,還有她那位五角大廈的神秘內應。
迷霧散去后,他開始思考。
https://read.99csw.com說:「快餓死了。」
卡拉說:「你很餓喔?」
「要怎樣才能知道呢?」
法蘭西絲看看手錶,西岸時間才剛過六點,東岸則是剛過九點,五角大廈的人已經開始上班一小時了,於是她拿出手機,開始撥電話。
卡拉和法蘭西絲點點頭,然後把頭別開。
等他喝完咖啡,把空杯丟掉時,眼前已經看到一小片希望的曙光,還有一個新計劃的輪廓。成功與失敗的可能大概各半,但機率比賭輪盤高多了。
她說過:他真的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大到你無法想像。
女服務生回來幫他斟滿咖啡,他的第一口喝了很久,其他人沒說一句話。他們揀著自己的食物隨便吃,大家看起來都很累,士氣低落。他猜他們也都睡不好,或者根本沒睡。
早上五點,李奇乾脆不睡了,穿好衣服,打算出去走走。他在日落大道上往西走,長長的一哩路上都在生悶氣,他好希望有人能撞上他,或與他推擠,擋住他的路也行,這樣他就能爆發出來,大吼大https://read.99csw.com叫,把心裏的挫折一股腦宣洩出來。但人行道上沒半個人——洛杉磯人不愛走路,特別是凌晨五點,誰敢接近一個臭臉陌生巨漢?日落大道也沒有車子的動靜,只有偶爾不知是誰駕駛,已經轉手三次的轎車,載著做粗工的人去上工,還有個穿著皮衣皮褲的灰發胖子,騎著大聲排放廢氣的哈雷機車經過,真是個混球。那傢伙吵到李奇,還被他比中指。機車放慢車速,害李奇高興了一會兒,以為那傢伙要停車跟他理論。不幸的是,他只看了一眼就手催油門,快速離開。
「根本睡不著。」
咖啡很棒,不比Denny's餐廳的咖啡差。他慢慢啜飲,背靠著那片空地的鐵絲圍籬,圍籬慢慢下陷,像彈簧床般支撐著他的身體。他站在那裡,身體沒站直,微微擺動,嘴裏喝著咖啡,腦袋裡漫著一片迷霧。
「沒睡?」
還沒幫他們報仇。
他們都是朋友。
就等於背棄了他們。
歐唐納說:「這種事沒什麼萬一可言,我們必須當作導彈已經在馬穆德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