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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鎳街?」
「我確定。」
「電影院?」
李奇又沉默下來,接著酒保就說:「那麼,你只是路過而已嗎?」這隻是為了交談而交談的無意義對話,證實了李奇心裏早就有的想法。放馬過來吧,他心想。他往逃生門瞥了一眼,然後從鏡子里查看前門。他說:「對,只是路過而已。」
「索曼先生。工廠是他的。」
而他們也真的早到了。
「鎮長是誰?」
「誰?」
「他去哪裡?」
「我之前問過你的那個人。」
「那麼另一個人呢?年紀一樣,體型小得多。身材瘦而結實,大概五呎八吋高,一百四十膀重。」
「我今天下午見過他,就在鎮上,從公寓出來。」
「索曼先生。」
「這裏的警察受雇於誰?」
「沒人在。」李奇說:「所以就剩你跟我了。我要一瓶百威啤酒,不用杯子。」
「你或許可以。這傢伙看起來像是大學的運動員,大學運動員三不五時都會喝啤酒。他可能來過這裏一兩次了。」
除非他們早到。
「我在找一個人。」他說。
他靜靜走進昏暗的室內。每個人都轉過頭來,大家的目光都停在他身上。這算是酒吧都會有的某種雷達。陌生人來了。李奇站著不動,讓他們好好地看清楚。是陌生人沒錯,但可不是你們惹得起的。接著他才開始移動,挑了一張高腳凳坐,然後把手肘靠在吧台上。他跟左邊最接近的人之間隔了兩個位置,跟右邊九_九_藏_書最靠近的人隔了一個位置。高腳凳的底座跟腳柱都是鐵制,座椅部分則是有造型的桃花心木,旋轉時感覺得到軸承很不順。吧台的材質是有刮痕的桃花心木,看起來跟牆面的松木壁板不搭。牆上全都是鏡子,是一般的反射玻璃,上面印了啤酒公司的廣告。鏡子邊框是粗糙的木頭,因為長年的酒氣與香煙而像是蒙上了一層霧。
「你們根本付不起我的工資。我完全沒興趣。我只是個路過的人,想要喝杯啤酒而已。」
「他們其中一個人死了。」
「真的嗎?」
酒保說:「當然,市中心的街道都是卵石,不算鋪設過。不像現在都是柏油。接著建設的是郡立道路,再來是州內,然後是州際公路。這些路會經過許多城鎮。我們這裏曾經是在通往丹佛的主要道路上。現在早就不是了。人們都走七十號州際公路。」
「你知道葛納法官的住址嗎?」
「有傳言嗎?」
沒有反應。
李奇喝了很大一口酒,然後問:「索曼先生給你的薪水好嗎?」
「還真讓人意外。」
「他沒有競爭對手。」
「鎮長。」
「他安排我到這裏。」
「他們會看衛星電視。」
「意外常發生嗎?」
酒吧又是個晦暗的磚造立方體,佔了一樓的半面寬。是一個狹長的房間。長度與整棟建築相同,有一小段走道通往廁所,最後面有一扇逃生門。吧台的位置在左側,桌https://read.99csw.com椅在右側。光線不明亮。沒有音樂。沒有電視。沒有撞球桌跟電視遊樂器。吧台邊的高腳凳大概有三分之一坐了人,桌椅區差不多是四分之一滿,全都是下班的人,但現在還不是優惠時段。所有的顧客都是男人。他們全都很疲累,身上都很臟,全都穿著工作服,都用高杯或酒瓶啜飲著啤酒。李奇之前完全沒見過他們。
「他不常來這裏。」
「我確定。」
「那就去那裡問。」
「如果我給你一百塊呢?」
沒有反應。
「當然。只要替索曼先生工作,就得住在鎮上。」
「那是工業地帶。鳥事總是會發生的。」
工業鎮。
李奇說:「這位法官的名字是?」
「我沒話說。」
「我沒見過什麼體型小的人,活的死的都一樣。」
「他是索曼先生工廠的律師。」
十一分鐘,李奇心想。還有五分鐘。他問:「這裡是鎮上唯一的酒吧嗎?」
「我幫不上忙。」
李奇點點頭。跟軍事基地用將軍、獎章或徽章得主來命名街道差不多。他又安靜下來,等著酒保找話說,彷彿這是他的工作。彷彿是有人叫他這麼做的。他說:「一百多年以前,全美國境內鋪設過的道路只有五哩長。」
李奇往右邊看,看見兩個代理警員從逃生門走進來。他往鏡子看,也看見另外兩個人從前門進來了。
「什麼人?」
酒保說:「我們只需要一間就夠了。」
李奇read•99csw•com說:「我知道那兩個年輕人來過這裏。我遲早都會查出他們是誰,還有他們來這裏的原因。」
「你已經告訴過我了。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酒保動了,但不是走向冰箱或飲料機。而是走向他的電話。那支電話是很老式的設備,就擺在收銀台邊。酒保拿起話筒,撥了個很長的號碼。李奇等著。酒保聽了好幾聲響鈴,然後開始說話,接著又突然停住,掛上了話筒。
酒保說:「他非常不喜歡受到打擾。」
「而他安排你到這裏?他聽起來像是個事必躬親的管理人。」
酒保說:「什麼人?」
李奇點點頭,再度沉默下來。他喝著啤酒,也透過鏡子或直接看著其他客人喝著啤酒。三分鐘,他心想。
「一個禮拜的帳。」
酒保猶豫了一下,似乎有點想要,彷彿一百塊美金能夠改變他的生活。不過最後他還是聳了聳肩,說:「我還是很確定。」
「我沒問他常去哪裡。」
「我只是說說而已,並沒有要預約見面。」
「我聽說工廠里有個急救站。」
「他沒來過。」
「聽好了,各位。」他喊著:「我不是金屬業的工人,也不是來找工作的。」
「還有一部車。」
「總共有幾個候選人?」
「索曼先生會照顧因為工作而受傷的人。」
酒保說:「他叫葛納法官。」
他轉動凳子,面對著大家。
「我以為那個職位是選出來的。」
「大概吧。」
「這裏沒別的人擁九九藏書有飛機。」
「我不會問。」
「你確定你從來沒在附近見過任何年輕人?」
「這裏沒有那種人。」
「那我就幫不上忙了。」
「沒錯。」
「你們鎮上有殯葬業者嗎?」
酒保是個胖而蒼白的男人,年齡大約四十歲。他看起來不聰明,也不友善。他距離李奇十呎,肥屁股往後靠著收銀機的抽屜。沒動,也不打算動。這很明顯。李奇舉起雙手,臉上向對方示意,結果他完全沒反應。
「而且這裡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沒有。」
「葛納法官住在鎮里嗎?」
李奇轉回去面對著吧台。酒保沒動。李奇注視著他的眼睛,說:「賣我啤酒,要不然我就開始砸店。」
「是選出來的沒錯。我們全都投票給他。」
「這是他的鎮。」李奇說:「我想見見他。」
「我沒怨言。」
李奇說:「所以旅館才會關門。」
「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他擁有一切。」
「一輛很舊的救護車。那是個大工廠,範圍很廣。」
「一個年輕人。二十歲左右。曬得很黑,短髮,體型跟我一樣。」
「這裏沒什麼好看的。」
「這裏住宅區的街道都以金屬來命名。」
「就是鎳街的那棟大房子。」
「然後呢?」
「其實我覺得這裡是個很有趣的地方。」
「你覺得呢?」
「一點也沒錯。」
「沒見過他。」
「所以人們的消遣是什麼?」
「工廠會付錢給傷殘的人嗎?」
「我去過了。」
「這read•99csw.com間酒吧也是?」
酒保望向李奇後方,看看室內有沒有人願意聯合起來幫助他。結果沒有。李奇早就在正前方那片霧暗的鏡子里監看著局勢了。酒保決定不逞強當英雄。他聳聳肩膀,轉變態度,臉色也和緩了一些,然後彎腰從吧台下方拿出一瓶冰啤酒。他打開瓶蓋,把酒瓶放在一張餐巾紙上。氣泡從瓶頸冒出來,沿著瓶身滑下,浸濕了餐巾紙。李奇從口袋拿出一張十元鈔票,將長邊對摺了一下不讓鈔票蜷曲,然後拉平放在前方。
「每天晚上出動的那架飛機,是索曼先生的?」
「體型小的那個人死了。」李奇說。
「沒有。」
李奇沒說話。
「什麼意思?」
沒有反應。只有陰沉且帶敵意的目光瞪著他,喝到一半的酒杯跟酒瓶也停在半空中。
「你確定嗎?」
「你曾經在工廠待過嗎?」
「語音信箱。」他說。
六分鐘,李奇心想。這瓶酒我已經喝了六分鐘。也許還要再喝十分鐘。他問道:「你認識法官嗎?」
酒保搖搖頭。「在西邊四十哩。那裡有個停屍間跟殯儀館,還有一塊墓地。絕望鎮境內沒有祭祀的地方。」
李奇又喝了點啤酒。酒的溫度升高了些,喝起來有金屬跟肥皂的味道。酒保離他很近。李奇看看鏡子,檢查倒影中的倒影。酒吧內的人都沒動。他問:「這裏怎麼處理死人?」
李奇說:「第一個跟我說話的人,我會幫他付帳。」
「他認為我在這裏工作比在那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