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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瑪利亞 第三十七章

第四部 瑪利亞

第三十七章

「我父親把他的舌頭割掉了。」
時間越來越晚,酒桌上的喧鬧聲也愈來愈大,她也愈發不舒服。當阿爾布萊希特託詞旅途勞頓告辭時,她才鬆了口氣。
夜裡,兩人擁在一起滿足彼此的饑渴。黛博拉使勁咬他的舌頭,直到感覺到了他溫熱的、帶著金屬味的血。他只是笑了笑,將她的身體轉過來,肆無忌憚地報復。
離開維也納后,兩人驅車前往波蘭的克拉科夫。波蘭現在被稱為「附屬國」。
黛博拉也感到了睏倦,每次長途行車她總是如此。剛才還那麼憤怒,轉眼間煙消雲散。她懶得再去爭吵,也閉上了眼睛。
弗蘭克和德國黨衛軍首領希姆萊是死對頭,兩人在波蘭的管理問題上鉤心鬥角。而帝國安全總局局長萊因哈德·海德里希——阿爾布萊希特的頂頭上司——對弗蘭克而言威脅不大。海德里希被手下人稱為老闆,這就是弗蘭克話中所指。
黛博拉敏感地察覺到弗蘭克話中有話,可那具體是什麼,她一無所知,因為她不了解弗蘭克話中所指的都是誰。不過她也注意到,桌上的一些客人已經把頭轉向了這邊。餐桌上的交談聲越來越輕,直到某一刻,大廳里完全安靜下來,安靜中卻充滿緊張。
「什麼?這太殘忍了!」黛博拉一臉的難以置信,「可是……我的上帝啊,他為什麼要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布魯曼上校。」弗蘭克故意強調著鄰座的官銜,好像要特意提醒別人自己級別更高似的,「九*九*藏*書聽柏林的朋友講,您在萬湖會議后的這幾個月里十分忙碌。昨天,我收到了帝國安全總局的文書,指示了下一步的計劃。我估計,您是親自來查看我們的工作進展的?是誰派您來的,我們的黨衛軍首領還是老闆?」
兩名酒店女服務員在忙著打開黛博拉數不清的行李,而黛博拉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后,便走出房間在酒店裡閑逛起來。在被稱為鏡子大廳的地方,她找到了自己尋找的東西:鋼琴,這在每個高級酒店裡都不可或缺。酒店裡還有一個維也納咖啡館,一個施特勞斯咖啡吧,黛博拉感覺自己像回到了家裡。
最近很少講什麼趣聞軼事的阿爾布萊希特悄悄告訴她,圈裡人將漢斯·弗蘭克控制下的地盤稱為「弗蘭克王國」。
她依偎在車座上,沉沉睡去,錯過了道路兩旁柔美的風景和隨後短暫的細雨敲打出的旋律。她醒來時,車已經開到了氣勢恢宏的格蘭德酒店前,酒店坐落在克拉科夫老城區的中心。很多人認為這裡是歐洲最美的老城。
這座十三世紀的城堡建在維斯瓦河邊的小山丘上,被上百個火把照得燈火通明,讓人印象深刻。瓦維爾堡是歷代波蘭國王的居住地,現在,漢斯·弗蘭克和他的妻子碧姬住在這裏,像一對封建君主。和地位相稱的是,這對夫妻僱用了一支龐大的侍從大軍,夫妻倆稱其為「我的隨從」。
波蘭自一九三九年起被德國佔領,但是並沒有因此併九_九_藏_書入帝國的版圖。波蘭作為波蘭總督府,擁有五個地區:克拉科夫,盧布林,倫貝格,拉多姆以及華沙。被佔領那年,波蘭有一千二百萬人口,而到了一九四五年,這個數字已經減少了一半。
「她還真的差點和那個王子結了婚。不過她後來發現,這位哈里發已經有三個妻子,以及數不清的小老婆。」
作為一個還不滿十八歲的女孩,黛博拉正跨入成年的門檻,對她而言,眼前的這個世界完全是嶄新的,是個精彩紛呈的平行世界,充滿了光鮮和魅力。黛博拉將在這個世界中沉迷一段時間。
「以前可以,現在不行啦。」
他們到達克拉科夫的當晚,酒店的鏡子大廳里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晚宴。在這裏,黛博拉第一次見識了阿爾布萊希特的同事,其中包括理查德·溫德勒,阿爾布萊希特介紹他是克拉科夫的新任總督,還有高大肥胖的普拉紹夫集中營營長阿蒙·格特,他是維也納人。至於她,阿爾布萊希特向別人介紹為歌唱演員瑪利亞·馬普蘭。
兩天以後的晚上,他們到瓦維爾堡參加漢斯·弗蘭克為他們舉行的歡迎晚宴。漢斯·弗蘭克是波蘭總督府的總督。
旅途中,阿爾布萊希特給黛博拉講了奧斯曼的故事。阿爾布萊希特的母親嫁給他父親之前,是個頗有前途的歌手,曾經連續幾個月登台演出。在那裡,一個神秘的東方王子聽到她的歌聲后,死心塌地愛上了她。他對她熱情似火,每天等待她,read•99csw•com送給她禮物,像海外的水果,異域的動物,完美無瑕的珍珠以及閃亮的鑽石。而他送給她的所有禮物中,最珍貴的就是奧斯曼。那時的奧斯曼是一個看起來很驚慌的小夥子,眼睛不停地轉來轉去。
司機個子不高,身材微胖。他有一張溫柔的圓臉,禿頂光亮得像拋過光。司機名叫奧斯曼,十分沉默,總是一言不發。
「奧斯曼會唱歌?」黛博拉激動地問,眼裡閃爍著喜悅。
「沒錯。您經常向我們稱讚您女伴的才華,可不可以請她展示一下風采,讓我們一飽耳福?」看來弗蘭克已經決定,今晚沒必要糾纏政治上的話題。黛博拉樂於接受弗蘭克的邀請,於是走向大廳盡頭一個小舞台上的鋼琴。她演唱彈奏了一個多小時,成了今晚引人注目的焦點。
黛博拉對他們的酒量感到驚訝,還有在場的少數幾個女人,她們一會兒嘰嘰喳喳小聲說話,一會兒又縱聲大笑,在她眼中舉止怪異。她只是抿了幾口酒。她不擅喝酒,每次酒後總是頭疼。用酒換來頭疼,她覺得這不是筆劃算的交易,所以寧願少喝。
「不過,您看來也沒忘記享受,上校。」弗蘭克懶散地坐在椅子上,把手放在開始發福的肚子上,眼睛卻看向了黛博拉。
阿爾布萊希特告訴瑪利亞,奧斯曼是一位閹人歌者,曾經有過特別迷人的聲線。
黛博拉的心飛向了奧斯曼,她為他感到難過。
前往克拉科夫前,阿爾布萊希特從柏林召來了自己的司機九_九_藏_書
每次不經意間遇到弗蘭克的眼神,黛博拉心裏總會一凜,感覺脖子後頭涼颼颼的。這種感覺像等待香檳酒打開的那一刻,讓她激動。她喜歡這種說不清的感覺,因為她相信,她佔了上風——他喜歡她,而自己並不喜歡他。
阿爾布萊希特依然一派輕鬆的樣子。他接過傳遞過來的雪茄煙盒,仔細選了一支雪茄,不慌不忙地點上,然後吸了幾口,等煙頭燃成黃色的亮點時,他才回答:「我是作為第四小組的負責人來這裏的,只是處理一下我手頭的工作,不多也不少,總督先生。」
錦緞覆蓋的餐桌上,無數的珍饈美味被侍者們用鋥光瓦亮的托盤端上來,身著禮服的優雅的人們盡情享受美味,他們縱情歡笑著,享受當下。要是有人看到這些,不知他是否會相信,此時此刻,德國已經和半個歐洲打了近三年仗?
黛博拉明白了,這個故事阿爾布萊希特肯定不知講了多少遍,而且效果肯定不錯。他現在坐在車裡,盡車內空間所能,將腿大大地伸開,毫無顧忌地打起鼾來。由於黛博拉在床上的不知節制,這幾周他一直缺少睡眠。
「舌頭?他怎麼可能沒有舌頭呢?」
「為什麼不能唱了?我們倆可以來個二重唱,求求你了,可以嗎?」她像個小姑娘般纏人。
「奧斯曼唱不了歌啦,瑪利亞。他的舌頭沒了。」
在這個新遊戲中,黛博拉是絕對的新手,所以她並不明白遊戲中最重要的規則:強者為王。
「你媽媽應該和那read.99csw.com個外國王子結婚,而不是和你爸爸這樣的人。」她生氣地說道。
奧斯曼發出了一聲嘆息——實際上,聲音是那麼微弱,只有黛博拉敏銳的耳朵才能捕捉到。那聲音里蘊含著一個受傷的靈魂全部的痛苦和渴望。
「因為他歌唱得太多啦。」阿爾布萊希特輕描淡寫地說道,好像這樣的行為純屬正常,無須大驚小怪。
「這可是我們男人的特權,不是嗎,總督先生?」阿爾布萊希特用眼光掃視著城堡、桌子以及眾多的僕人。
黛博拉還沒有機會看到弗蘭克另一副邪惡的面孔。她覺得他是一個頗具魅力的東道主,彈一手好鋼琴,喜歡歌劇和哲學,像自己的爸爸一樣時不時引用尼採的話。
弗蘭克夫妻樂於將歌唱家伊麗莎白富有天賦的女兒引見給自己的小圈子。夫人碧姬不忘提醒大家,兩年前她曾在柏林國家歌劇院的元首包廂里,為伊麗莎白·馬普蘭的演出鼓掌喝彩。
克拉科夫,波蘭
此時的黛博拉深信自己是一個見多識廣的女人,對豪華的五星級酒店已經安之若素。格蘭德酒店曾是一座中世紀的宮殿,其近一米厚的圍牆、老式的裝飾以及無數的壁爐都讓人印象深刻。
阿爾布萊希特接著告訴她,直到幾年前,弗蘭克還是巴伐利亞州的總理,曾經作為元首的私人律師代表打了四十多場官司。黛博拉諷刺地想,看來弗蘭克的活兒幹得不賴,否則今天也不會身體健康地坐在這個裝潢華麗的城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