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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第十六章

第三部分

第十六章

「沒有。」
「首先,從一開始就不斷提到有人被一把據說是『海員木槌』的東西砸到腦袋。大家主要的興趣點都集中在這件事上面,但卻很少有人提及那個木槌。這東西是從哪裡拿來的?究竟是如何拿到的?在現代機械化的船上,這種東西對海員來說沒什麼太大用處。我只能想到一個東西符合這描述。」
「要知道,各位,」菲爾博士深思著猛吸了口大號雪茄,低聲說,「可不要低估我們的朋友巴羅斯。佩奇早就告訴過我們,他是個聰明絕頂的傢伙。威爾金看似在這出馬戲一開場時用套圈套住了他;但自始至終在心理上——這個該死的詞——審訊恰恰按照他所想的進行。他當然會去爭取。能否處理好法恩利的家業對於巴羅斯公司來說至關重要,而他就是個鬥士。什麼時候,一旦法恩利對戈爾一案開庭,肯定是個熱鬧場面。」
她搖了搖頭。
藉著落日斜長溫暖的餘暉,艾略特、菲爾博士、佩奇在名不副實卻舒適自在的蒙普萊西爾與瑪德琳共進晚餐。餐桌擺放在餐廳的落地窗邊,透過落地窗是一片濃郁的月桂樹花園。花園的盡頭是兩英畝蘋果園,一端有條小路穿過果園直通以前馬戴上校的家。另一端跨過一條小溪,穿過「挂圖」,斜坡上的樹位於果園左側,在夜空中呈現出一片漆黑。如果沿著后一條路上行穿過「挂圖」,越過山肩再爬下去,就來到了法恩利莊園的後花園。
「您一定非常勇敢,」瑪德琳無比嚴肅地說,「才能對那個鐵皮人跌落下來一笑了之。」
「他懷疑肯尼特·墨里。」瑪德琳說。
「可憐的納特甚至有了一套邏輯去解釋整個事件是如何策劃的。墨里先生和一個名聲不太好的律師(威爾金先生)素有來往。威爾金先生從客戶里一個算命師口中得知,約翰·法恩利爵士正遭受著失憶和你們所知道的精神創傷,就告訴了墨里。於是這個老教師墨里想到用一個偽造身份的冒名頂替者來行騙。他通過威爾金從客戶中找到一個合適的替代者(戈爾)。墨里花了六個月對他進行各種特殊訓練。納特說這就是為什麼戈爾的言談舉止與墨里那麼相似:納特說您注意到了這點,菲爾博士。」
「好的。當心樹林里有幽靈哦。」佩奇朝他們身後喊道。
「我不知道,」她說,「這些事是人家來告訴我的。他們認為我會保守秘密;我看起來像能守住秘密的那種人,而且的確可以。如今我好像非要把所有秘密都揭發出來不可,今天說了那番話讓我感覺像是做了什麼卑鄙的事。」
她點點頭。「是的,我相信是有。我常覺得他就像是書里寫的那些清教徒,生錯了時代。」
「然而,」菲爾博士堅持道,「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儘管有可能更加難以解釋。你和已故的法恩利非常熟悉。嗯,這個問題有點含糊而且還和心理有關;但找到下面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就離真相不遠了。為什麼法恩利憂慮了二十五年?為什麼失憶讓他沮喪壓抑成那樣?大多數人只會煩惱一段時間,而不至於在心中留下那麼巨大的創傷。比方說,他是不是被什麼犯罪或邪惡的記憶所折磨呢?」
他們正自然地盯著她看。
瑪德琳一個人住,雇了個婦人每天到家裡來做飯和「打掃」。小屋整潔明亮,掛著她父親留下的軍旅照片,到處是黃銅飾品和嘈雜的時鐘。這間屋子孤零零的,離這裏最近的房子便是那位不幸的維多利亞·戴利的家;不過瑪德琳向來不介意獨居。
他好奇地打量著她,似乎有些不解。
「就是這個。團伙的主謀。由戈爾、威爾金和墨里所組成的團伙;戈爾和威爾金是從犯,他們沒膽量實施任何真正的罪行。」
「喂,戴恩小姐,」他read.99csw•com倔強地說,「我不否認你為我們有力地扭轉了局面。這是一場勝利,儘管只是一場外在表象和新聞媒體的勝利。現在這案子不會正式結束,雖然副審訊官對著陪審團吹鬍子瞪眼,說他們是一群獃頭獃腦的鄉巴佬,被一個漂亮的……呃……女人迷得團團轉。不過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不帶著這些信息先來找我呢。我又不是騙子。我不算是個……呃……太糟糕的人,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那麼我們的立足點在哪裡,先生?」佩奇問,「現在你覺得能信任我們了嗎?」
「就是在你發出『哇』的一聲時嗎?」
「嗯,整個財產申訴案也許就是威爾金一手策劃的。威爾金,鬼神的遊說者和招魂術的擁護人。威爾金結交了一些酒肉朋友,也許他找來戈爾就像找上阿里曼和迪凱納夫人之流一樣。我說過我們見到戈爾時,他就有點像個演員。威爾金說案發時他看見花園裡有鬼魂。案發時他離死者只有十五英尺遠,而且中間只隔了層玻璃。威爾金……」
這一小圈燭火非常舒適宜人,不過還是再亮一點才更合適。他走向電燈開關。柔和的壁燈烘托出這個房間的優雅和印花的圖案。他心想,奇怪的是時鐘的嘀嗒聲竟然如此清晰和突然。房間里有兩座時鐘,它們之間沒有相互衝突,而是彌補對方所欠缺的節拍,創造出一種倉促窸窣的節奏。其中一個小鐘擺以一種吸引人的韻律前後擺動著。
「不,」菲爾博士頗為認真地說,「表現得出色極了。不過,哦,天啊!是巴羅斯教你的?哇!」
「老天,我當然不會離開你!」佩奇大聲說,他從來沒有過這麼強烈的保護欲,「這樣會鬧出醜聞的。我會守著你直到明天早晨。倒不是說真有什麼好害怕的。」
佩奇心想,奇怪而又滑稽的是,他聽上去貌似很受傷。
「非常好。現在讓我們看看是否能從這裏面找出什麼真相的線索,我來給你們說幾條吧。」
落單的他小心地點了一支煙,不久就對自己的惱火行為付之一笑,感覺好多了。另一方面,和瑪德琳共度良宵是他夢寐以求的美事之一。一隻褐色的飛蛾從窗戶飛進來,徑直撲向一團燭火。他揮手把它趕走,在它飛到面前時正好避開。
「不要走,」瑪德琳突然說,「不要走。拜託了。你們不會走,是吧,布萊恩?」
「是的,」艾略特說,「偏偏大多數人就相信了。」
「他沒告訴我。要麼他是不想說,要麼他還沒想出來是怎麼回事。」
「納特對於事發經過的想法太——太可怕了,」瑪德琳回應道,又閉上了眼睛,「我看得見,儘管我不想看見那情景。可憐的約翰,他沒想過要加害任何人,卻有人殺害了他,這樣一來就沒人跟他們爭權奪利了,而且還要讓大家相信他是自殺的。偏偏大多數人就相信了,你們知道。」
「是的。我把這事跟納特說了,他極為感興趣。他說讓我務必提這件事,這樣才會被記錄在案。如果我沒誤解他的話,他說你們關注錯了人。他說整件事都是針對可憐的約翰而憑空捏造的陰謀。他說那是因為這位『帕特里克·戈爾』能說會道,你們誤把他當作那群人里的頭目。可是納特堅持認為墨里才是真正的——驚險小說里常用的那個可怕的詞是什麼來著?」
通明的燈光更顯出房間的空曠。有個問題他一直避免去思考,儘管那天下午他已經猜中某個秘密,並且在書房裡的一本書上得到了確認。結果令人欣喜——當然,是對瑪德琳而言。這座房子還算整齊,就是顯得孤零零的。環繞它四周的是一道延伸半英里的黑牆。
此刻她坐在敞開的窗戶旁邊那張餐桌的主https://read.99csw.com位上,餐桌上的燭光映在拋光的木質桌面和銀器上,使房間還不至於太昏暗。她身穿白衣。餐廳低矮粗大的房梁、錫器還有忙碌的時鐘都成為襯托她的背景。晚餐后,菲爾博士點著一根大號雪茄;佩奇為瑪德琳點了根香煙,對於艾略特的問題,瑪德琳在火柴的光芒中笑了起來。
「一個白色的鉸鏈?」菲爾博士說。他看了看艾略特。「真是傷腦筋啊,老兄,是吧?」
博士的鼻孔呼哧作響,他使勁吸了口氣。
「好吧——呃——那麼晚安吧。再次謝謝你所做的一切,戴恩小姐,讓我們度過了一個非常愉快而受益匪淺的夜晚。只是——提高警惕,你懂的,佩奇先生。」
他站在落地窗前望著他們穿過月桂樹林走出花園。這個夜晚非常溫暖,花園裡的芬芳濃郁,讓人招架不住。東方的星星在傾斜的天空中閃亮,但只是隱約可見,彷彿被熱浪侵襲。佩奇無名火起。
「對。」
有微弱光線從窗戶照到花園裡,在光線邊緣後方的黑暗處,坐著法恩利莊園的那個機器人偶。
「你們記得我今天在訊問時提到有個嵌在書房牆裡的小櫥櫃或者書架嗎——就像閣樓上那個?只要找到機關就能開啟一扇通往花園的門?」
「是的,他昨晚在這裏花了大把時間教我呢。」
艾略特督察輕輕掐滅了香煙。
「主謀?」
「戴恩小姐,」他說,「你真是個天生的政治家。不,得說是外交家;這樣說更好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拿賭球來類比實在是神來之筆。就像六便士和輸贏讓陪審團很容易理解。你是怎麼想到的?」
博士注視著桌子那端的她。
「是的——印象中只有一個扭曲的鉸鏈。」
「你走之後他來的。他聽了我告訴茉莉的那些事情,興奮極了。」
「我記得,」菲爾博士相當嚴肅地說,「嗯。墨里親自向我們提過那裡,當時他說他在受到監視的情況下走了進去,把假指紋記錄本換成真的,以防被人從窗戶看見。我開始明白了。」
「墨里!墨里?」
「我想我們非走不可,女士,」菲爾博士語氣非常平和地說,「有什麼不對勁嗎?」
「親愛的年輕女士,我不是勇敢。風吹得好猛,我感覺不舒服。後來我就開始像聖彼得一樣咒罵。接著我開起了玩笑。哼。所幸我想起另一個房間里的女孩,她可沒有我這身肉墊來支撐著。然後我心裏狠狠發誓——」暮色之下他在桌子上方揮舞著的拳頭顯得特別大。他們感受到在玩笑和心不在焉的背後有種威懾力,是一種讓人覺得下墜和束縛的力量。但他的拳頭沒有砸下來。他向外凝視著漆黑的花園,繼續不溫不火地抽著煙。
他走回到桌旁,倒了杯幾乎已經冷掉的咖啡。他走在地板上的腳步聲、杯子放在托盤上的響聲、瓷咖啡壺碰到杯子邊緣的叮噹聲:所有這些聲響都像那兩座時鐘一樣清晰可辨。他頭一次意識到純粹的空虛也是一種享受。他的思緒漸漸飛揚起來:這間屋子幾乎空空蕩蕩,我獨自一人,會怎麼樣呢?
「同一個意思嘛,」佩奇沮喪地說,「關於真爵士,瑪德琳,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昨天你跟我說認為過世的法恩利是個騙子,不是嗎?」
「我們得馬上行動,」督察說,「伯頓開車帶我們去帕多克伍德,菲爾博士和我乘十點鐘的火車進城。我們在蘇格蘭場和貝爾徹斯特先生開個會。菲爾博士有個想法。」
「是關於——這裏的事嗎?」瑪德琳急切地問道。
「為什麼不會?菲爾博士說過……」
「但是他記不起來究竟是什麼事了?」
瑪德琳再次說話時有點氣喘。她的精神緊張到了極點,彷彿是被花園裡吹來的風所動,抑或是被房間里的期待感所影https://read•99csw.com響。
「對你沒有什麼啟發嗎?」
「假如你橫跨過大西洋,那麼很可能見過這種木槌。在新式郵輪上,沿著甲板下方的通道,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放置一個,懸挂在每一道鋼鐵門上。這些鋼鐵門是或者說應該是防水的。在災難事件發生時會關閉,形成一排艙壁或隔間,以抵擋水流衝進去。而每扇門上的木槌——很遺憾又提它——是給船艙乘務員在乘客驚慌奔逃時當作武器之用。泰坦尼克號,你們記得吧,它的密封艙是出了名的。」
「我害怕,」瑪德琳說,「所以我才說了這麼多話,真的。」
「可是布萊恩,你肯定不會懷疑威爾金先生是兇手吧?」
「繼續。」艾略特又催促道。
「今天也是,」菲爾博士好奇地看著他倆,補充道,「今天也是收穫節的前夕。像艾略特這樣的蘇格蘭好公民會告訴你它的意義。今晚將是偉大的安息日夜晚,來自陰間的力量將得到釋放。嗯,哈。好了。我可真是個樂天派,嗯?」
督察和菲爾博士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沒發表意見。
「我說了好幾次『哇』,」博士嚴肅地回答道,「是自言自語。只要你捨得花本錢,警官和我會告訴你是什麼讓我們倆都說了『哇』,至少會給個提示。我是說:只要捨得花本錢。到頭來你也應該為我們做點你為巴羅斯先生做過的事,而且同樣得保證不泄密。一分鐘之前你說他正著手證明一件事。是什麼事?他想要證明什麼?」
「抱歉。」菲爾博士說。身材高大的他站在那裡往下看了一會兒,眼神中顯現出疲憊、和藹和一絲困惑。然後他從椅子上拿起寬大的外衣、鏟形帽和叉頭拐杖。
「可我們的立足點在哪裡?」佩奇問,「今天上午過後,我們是不是繞了一圈又回到誰是真爵士的問題上?只要墨里堅稱是戈爾,他們不推翻那份指紋證明,就沒戲唱。至少我是這麼想的。今天上午,有那麼一兩次,我不太確定。你話中有些暗示和影射似乎集中在老好人威爾金身上。」
「是對腦子脫線的含蓄說法嗎?」他問。
「是啊,博士。」
「但一點也說不通啊!」瑪德琳大聲說,「我是說,至少和我所想的毫無關聯。我以為您和我想的一樣呢,再說——」
「你不會離開我,對嗎,佩奇?抱歉,我真傻,不該這麼煩你——」
「一群婆婆媽媽的人,」他說,「還想要——」
「你都說完了嗎,女士?」
「他們悄悄接近可憐的約翰,就像個——唉,你們知道。他毫無反抗的機會。當他們發現他在花園裡時,墨里輕輕地溜了出去。他是個狠角色。他抓住約翰並且殺了對方。直到最後關頭他才決定下手,因為他們原本指望約翰會崩潰,承認自己患有失憶症以及或許不是真爵士。這樣他們不見得要殺掉他。但是他沒有崩潰,所以他們決定下手。不過墨里先生可得好好解釋解釋為什麼花那麼多不必要的時間去『比對指紋』。於是他編造了偷換指紋記錄本的故事,偷了其中一本,而後再歸還。納特還說——」她看著菲爾博士,呼吸急促地說,「他說您正中他們的陷阱,完全被墨里牽著鼻子走。」
督察說話的語氣仍然冷漠。「不管是切身感受還是從博士所講的偵探故事來判斷,墨里都最不該被懷疑。他是所有人注視的對象。也許只是個玩笑,不過大家都以為他是會被幹掉的那個人。巴羅斯他媽的聰明得過了頭吧!——抱歉,戴恩小姐,請原諒我的措辭。不,絕對不可能。巴羅斯這麼想有沒有什麼理由,除了這個賣弄聰明的想法之外?為什麼,那個人的不在場證明牢不可破啊?」
「怎麼?」就在博士停頓時,佩奇連忙問,「那又有什麼關係?」
「兇險,」博士九九藏書說,「太兇險了。」
回答他的是艾略特。艾略特從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一支香煙,小心翼翼地划亮火柴點燃。在火柴的光亮之中,他的神情又變得幹練和冷漠起來,但似乎又透露著佩奇無法解釋的東西。
瑪德琳掐滅了香煙,局促不安起來。昏暗之中,她一襲白衣顯得清爽又乾淨,低領口上方的喉頭上下起伏。佩奇永遠都會記得此時此刻的她:金色波浪長發覆耳,面若銀盤,在黑暗處更顯柔美嬌艷,雙目幽幽閉合。外面一陣微風攪動著月桂樹林。花園西面的低空呈現出淡淡的橙黃色,如同易碎的玻璃;然而「挂圖」大片樹林的另一側有一顆星星。這個房間似乎隱形似的,彷彿也在等待什麼。瑪德琳把手搭在桌子上,像要把自己向後推。
「什麼日子?」
佩奇發現這個詞本身就夠讓人心煩意亂的了。它似乎可以表達或者暗示什麼含義。扭曲的鉸鏈是什麼?或者換個說法,平整的鉸鏈呢?
「無所謂,」瑪德琳正視著他說,「我想我自己也不相信。不過我把您想知道的都說出來了。關於真相,有什麼線索要透露給我們嗎?」
「關於賭球嗎?」她問道,臉微微泛紅,「說實話,那不是我想出來的。是納特·巴羅斯的點子。他寫出來讓我轉化成口語……簡直就像背書一樣。哦,我說的每個字都千真萬確。感覺糟透了。當著那麼多人那樣說話,實在是難為情;而且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差勁的懷特豪斯先生打斷我;可納特說那是唯一的方法。事後我到公牛與屠夫旅館的樓上號啕大哭了一場,才感覺好一點。我是不是表現得很糟糕啊?」
「巴羅斯?可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佩奇驚訝地問,「我送你回的家。」
佩奇覺得既困惑又不安,還有些憤怒。
艾略特發光的煙頭在空中突然熄滅。接著他用手掌一拍桌面。
「我本來是打算這麼做,」瑪德琳說,「我真的很想。但我必須先告訴茉莉。後來納特·巴羅斯讓我發各種毒誓,在審訊結束以前絕不向警方透露一個字。他說他不相信警方。另外,他有個論點想要證明——」她克制住,咬了咬嘴唇,然後拿著香煙做了個道歉的手勢。「你們知道有些人就是那樣。」
「威爾金和戈爾,這兩個無足輕重之人沒什麼膽量,他們有該乾的事。他們守住房子的兩側,你知道。威爾金在餐廳里。戈爾盯著書房窗戶有兩個原因:第一,給墨里先生製造不在場證明;第二,防止其他人從窗戶外面發現墨里先生離開了書房。」
「繼續說。」菲爾博士好奇地說。
「是的。」菲爾博士說。他昏昏欲睡地連著抽了好一會兒煙。「我在想,假如我放出一點假風聲,也許會更好。比方說今天的訊問有雙重目的。我們希望此案判定為謀殺,希望某個證人說漏嘴。結果真認定為謀殺,而且有人真就說錯了話。」
「其中有瑕疵。大大的瑕疵。」
他把胳膊肘架在桌子上,頭埋進雙手當中,因此佩奇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的風非常暖和,充滿香氣,然而事實上菲爾博士卻打了個哆嗦。
「你沒忘記那個日子吧?」
安德魯·邁克安德魯·艾略特端起一杯口味尚佳的萊茵白葡萄酒細細欣賞著。
菲爾博士把雪茄放在咖啡杯的托盤上。他極其小心地划燃一根火柴,俯身點亮桌上的蠟燭。四團金色的火苗在溫暖靜止的空氣中緩緩升起,好像脫離蠟燭懸空燃燒一般。暮色已向花園退去。在花園邊緣舒適的一角,瑪德琳的眼裡映照著燭光:眼神篤定卻僨張著,彷彿在恐懼之中透著些許期盼。
瑪德琳補妝著實花了太長時間。又有一隻飛蛾從敞開的窗戶畫著之字形飛進來,落在桌子上。窗帘和燭火微微晃動了一下。還是關https://read.99csw.com上窗戶吧。他穿過明亮刺眼的房間,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面的花園,突然僵立不動。
「全部——我能說或者敢說的都說了。別再問我了,拜託。」
「這個我也不了解,」瑪德琳皺起眉頭說,「因為他沒跟我說。可重點就在這裏。他真的有不在場證明嗎?我說的只是納特對我說過的話。納特說如果你仔細過一遍證詞,會發現只有戈爾先生才真正站在書房窗前看到了他。」
「還是那句話,您應當知道這件事。您肯定知道。納特·巴羅斯懷疑某人是元兇,他希望能夠證明。」
艾略特關注的是其他方面。
「不,我不這麼認為。我的意思是,那不是一種比喻的說法。有時他好像真的看見了鉸鏈:一扇門上的鉸鏈;白色的鉸鏈。他看見那東西彎曲變形,斷裂開來垂在上面。他說這個情景讓他印象深刻,就像生病時看著牆紙圖案那種感覺。」
「然後呢?」菲爾博士問。
他轉過身去,發現瑪德琳的笑容一閃而過。她又恢復了平靜,不過臉色泛紅。
「我說過,」博士瞧著雪茄,皺起眉頭插嘴說,「他是這群人裏面最有趣的一個。」
「納特向我解釋這點時興奮極了。他指出墨里先生在整個過程中非常怪異的行為。這個,當然我——我不知道那些。我對他不夠了解。他做事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但後來我想我們都是這樣吧。」
「是的,我說過。可我覺得沒有人會不同情他。他無意成為一個騙子,難道你不明白嗎?他只想知道自己是誰。至於威爾金先生,不可能是兇手。不過當機器人偶掉下來時——呃,在晚餐后這樣一個怡人的晚上談論起來真是嚇人,他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不在閣樓里的人。」
「那他懷疑的是——」
「第二點,」菲爾博士說,「那個有趣的機器人偶,黃金女巫。弄明白這個機器人偶在十七世紀是如何運轉起來的,你就能解開本案的核心奧秘。」
「怎麼了,艾略特先生?」瑪德琳睜大眼睛問道,「這讓您驚訝嗎?」
「是這樣嗎,嗯?這位巴羅斯先生有沒有解釋墨里是如何在諾爾斯尤其是巴羅斯本人的視線範圍內行兇的呢?」
「請繼續說。」
布萊恩·佩奇發現了她有點不對勁,以及相應的原因,這讓他有點震驚。
「他還沒想出來是怎麼回事。」菲爾博士悶聲悶氣地說,「腦子轉得有點慢啊。功課做得有點晚。哦,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真是糟糕。」
「您對此是怎麼看的?」她問。
「你啊,」他說,「給人家說那些胡扯的想法有什麼用?瑪德琳因為這事已經夠苦惱的了。她為了別人的事情奔波,為了幫助別人筋疲力盡。你還雪上加霜到底是什麼意思?這裏沒有危險。假如我看見有什麼東西在外面晃悠,我會先擰斷它該死的脖子之後再報警。」
菲爾博士仔細想了想。
「周年紀念日。七月三十一日。一年前的今晚,維多利亞·戴利遇害。」
博士顯現出不安。「恐怕我們要走了,戴恩小姐。明天就回來,有些關於案子的瑣事得去城裡處理一下。不過,如果佩奇可以——」
「走吧,博士,」艾略特說,「如果我沒弄錯附近地理位置的話,我們可以走花園左側的小路,穿過樹林到另一邊的法恩利莊園吧?我說得對嗎?」
「一群婆婆媽媽的人,還想要——」
「很抱歉,我顯露出這樣一面,布萊恩,」她柔聲細語地說,「我知道這裏沒什麼危險。」她站起來。「請恕我失陪一會兒好嗎?我想上樓去補補妝。很快就好。」
艾略特督察看了看表。「我們必須要動身了,先生,」他語調平淡,「否則就別想趕上火車,也無法順路再探訪一下莊園了。」
「真是的,布萊恩!我只是把納特教我說的說出來而已。你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