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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脫。
「啊。」他把臉轉到前方,輕點幾次頭,就好像在領會這節美國社會行為課。「你做什麼工作?」
「20年了。我在那裡出生,在那裡接受教導。我的父親是那裡的一名上師。我在那裡坐牢。逃跑了。」
「再次抱歉。」我說。
「但你是什麼禪師吧,至少是個佛教徒。」
然後是一家名叫「酷愛昔」的小飯店,那裡有塊牌子寫著,試試我們的草莓派。我差點就開過去了。
路邊又有一塊牌子:平和離去。侍奉上帝。
「立提茲。」他說。
他說:「坦率的美式對話。」我感覺到五臟六腑一陣擰絞。憤怒,羞愧。或者二者皆有,或者只是餓了。
離開「埃亨」之後沒多久,如我所願,我們遇到了一條西向的主路。22號路。和我父母喪生的那條路的路名一樣。先是仁波切關於離開州際公路的預感——如果真是預感的話,現在又是這個詭異的巧合。有幾秒,在我看來,或許歸根結底,這個世界的複雜運作下真有某種隱秘的設計,我妹妹一直談論的那類東西真有可取之處:同步,心靈波長,光環,治愈能量,所有那些無法應對真正現實的人的嘰嘰歪歪。不過,只有幾秒鐘,那番見解就過去了。我上了22號路,它很快把我們領上78號州際公路,這裏被建築工地和單車道施工區阻塞,偶爾有幾塊宣傳荷蘭家常菜的路牌廣告,就在下一個出口。在我的經驗里,這種美味的菜系由一道肉菜和另一道肉類配菜組成——豬肉,煙熏牛肉腸,玉米面肉餅——所有好吃的脂肪都留在裏面,每道菜都肉汁滿滿。這種廣告牌應該跟外科醫生總會的警告一起登出,要不就宣布下一個出口提供血管清理術。
「當然是。基督徒。」
「好,我想看看這個地方。」仁波切說,就這麼結了。
「好吧。」他說,笑得更開了。他伸手過來,用一根粗手指戳戳我的手臂,很用力,然後咯咯地笑了。「好吧。我也對不起。」
「聽我的,」他相當兇狠地說,「往南走。立提茲。還有,在那裡不要吃太多。會讓你折壽。把性|欲也攔腰斬半,你懂的。」
你甚至還沒給我看手相呢,我心想。
剛過「酷愛昔」,又是一座教堂,有另一句廣告詞:發現你的人生意義。周日10:15。
「你在那裡開了一所中心?」
「那邊什麼都沒有。我告訴你,去立提茲。」
「南洗-玻璃-牙。斯科沃羅季諾。」
「對,我沒看到。」然後,我又怒火中燒了,把車開到一條通往類似金屬倉庫建築的碎石車道上。我熄滅發動機,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仁波切身上,然後深呼吸一次,鎮定下來。「你瞧,我不喜歡說客。」
「你又在耍花招了。你看,我給你的是直接的回答,你就給我猜謎。無厘頭。」
「西伯利亞。」他說,儘管他把它念成了「洗-玻璃-牙」。
「不是任何『徒』。」
我進去用廁所,出來時,我注意到一個穿連身服的老人read•99csw.com剛好坐在前門外的摺疊椅上。他的面頰和肚子圓胖,已經開始禿頭,七十齣頭的樣子,看起來像是這種連鎖店有時用最低工資請來的本地人,一個打零工的化石燃料級大佛。他對我亮出燦爛的微笑。我停下來問他,哪裡能找到地方過夜。「不要連鎖汽車旅館,」我補充道,「要真實的地方。我有個同行的朋友,是從別的國家來參觀的,我想給他看真實的美國。一家老旅館啊,含早餐旅館啊,那種東西。你知道這一帶有那種地方嗎?」
他點點頭,之後說出了這句令人難忘的金句,就好像在我駛過賓州的國道,從老人那裡聽取建議時,他一直在考慮這個:「你是一個好人,好的靈魂。」
我一度以為他在講粗口。他身為店主的叔叔,在腦細胞的深處對女性顧客的身體部位說三道四。
「你自己沒看到,」他繼續說,「但你現在非常接近重大的一步了。你夢到過逃脫,對吧?」
「如果你不想聊,我也能理解,」我說,「但是,我還是想知道那裡是什麼樣的,監獄里。我想聽聽你逃跑的故事。」
「不是任何『主義者』。」
他伸手過來,堅定地在我的前臂上拍了兩次。又是兩三聲著名的輕笑,然後是:「你是個乾淨的靈魂。」
很快,我們駛上一個緩坡,進入立提茲村。我們就在那個拿拐杖的傢伙說的地方找到了旅館,就在501路上。當時我只能想到食物的安慰。一頓豐盛的晚餐,立提茲能提供的最好晚餐。一杯紅酒,肉塊,蔬菜。一塊草莓派,如果草莓派剛好是這一片的招牌菜的話。那能讓我平靜下來。跟仁波切再待兩天,就沒我的事了。我們會一大早離開,補償我們兜的這一點路。我們會在CD唱機里放音樂,聽著左右兩邊的熱風,拉什·林博脫口秀,或者蕾切爾·瑪多的時評,體育節目,喬伊斯·布拉澤博士的心理建議,喬伊思·邁耶斯的福音演講,還有阿曼多·菲利波·巴克教士。我們會熬過這幾天,回到我們的正常生活。我突然間感覺強大,自我肯定……準備好吃飯了。
不時地,路邊會有死鹿和死負鼠。仁波切對每一具殘骸都莊嚴地點一下頭。當時我幾乎已經忘了自己不像話的大爆發和自我提問,退回到一種狀態,在我的念頭起轉之間,已經研究完他,把他遣散了。他很隨和,我已經看得出來,一個挺好的輕鬆的存在。然而,我的感覺是,當我被美國商業的咆哮重重包圍時,他的世界一定是一個模擬的平靜世界,一個對路斃動物點頭和撥弄念珠的世界。他不知道常規生活的張力,小孩的要求,他們的脾氣,他們偶爾的牢騷和永恆的需要。他不知道氣人的同事、傻瓜老闆,或者只是普通的家務事和壓力帶來的緊張感——那些賬單、家居維修、家庭突發事件。他穿他的長袍。他「坐」。他有自己的中心,不管是什麼東西——某種精舍吧,我估計。九-九-藏-書過著那樣的生活,他怎麼會不平靜,不愉快?
仁波切哈哈大笑。我含煳地說了幾句,說我跟常人一樣虛心接受忠告,但我們真是趕時間。
「我是個編輯。我協助出版圖書,食物方面的。休閑的大本畫冊,裏面有精心準備的飯菜圖片,或者食譜書……或者,有的時候是小點的書,關於某種特定的食物,準備食物的某種特定方法,或者食物的歷史,或者一位名廚的傳記。比如,我們最近有個項目是關於野味的製備和食用歷史。麋鹿、水牛、鹿肉,等等,但你不會感興趣的。你是個素食主義者,毫無疑問。」
把自己丑陋的一面展現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尤其是這個完美的陌生人,我當然感覺尷尬,但也有一種輕鬆感。我不需要再偽裝更好的自己。等到下一個機會,我就離開了州際公路,減速轉下出口坡道,上了賓州611國道。我繞彎的時候,同時在揣摩仁波切關於下快速路的說法,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所預感。這種事就是西西莉亞會揪住不放、當做證據的東西,證明未來已知,水晶能治病,高壓電纜讓人生病,還有我們受苦受難,一定都是前世罪孽的報應。我的疑惑導致我上了611南向國道,而我本來應該上611北向國道的。
他揚起眉毛,挺著,又鬆弛下來。
「聽都沒聽過。」
「立提茲。」他又說一遍,越過我們剛走的東西向公路,把拐杖往南邊一揮。「古老的小鎮。那裡有不錯的旅館。吃的也好,要是你付得起錢的話,看情況,你付得起。走501號路,往南開,一直開。你會感覺自己錯過了。繼續開,繼續開,離現在這個地點一小時的路。旅館就在路上。吃的真的很好。」
「什麼時候的事?」
「不是素食主義者?」
「很遠,」他說,「靠近中國。靠近蒙古。靠近圖瓦。」
他把臉轉向我,正在不露齒地微笑。他的皮膚是花生和花生殼之間薄衣的顏色,那種起霜的棕紅色。他的前額和下巴都很健壯,下巴上有一道淺溝。他的眼睛——我在它們和道路之間來回掃視——是沙色的棕,散布著點點金光。寬臉,像小孩的臉一樣舒展,然而又堅硬得像是在戶外勞作了很多年。
他搖搖頭。
「但我們正在往西北去。」我說。
「新教徒。」他帶著微小的笑意說。然後,一秒鐘之後,「天主教徒。所有的『徒』。所有的『主義者』。印度教徒,也是。所有的印度教徒。穆斯林。蘇菲。我是蘇菲。」
我沒費功夫就找到了501號路,然後沿著它一路南行,遠離了州際公路的噪音、疾馳的拖車和加油站老人不懈的勸告,我感覺如釋重負。這條路甚至更漂亮,兩旁是穩重、修建整齊的農場和整潔的白色穀倉,有些是用灰白色石頭建的,或者用同樣的石頭圍了外牆。這些圍場里有小池塘,直排的玉米地,田裡有光滑如毯的苜蓿和豆子,我想那個老頭是對的:畢竟,如果那一片更加漂九-九-藏-書亮、食物也更好吃的話,耽誤一點時間往南走是值得的。在人行道的一側,一戶阿米什家庭趕著他們黑色的馬車嗒嗒地走。又是一種平靜、模擬的生活,我想。又是一個大世界里的小世界,分離了現實。但之後我突然好奇,這些生活是不是在很多方面比我自己的更加艱難,不是更不真實,反而更加真實。仁波切畢竟坐過牢,如果他說的是真話。坐牢可沒有什麼人造的美好。
話音一落,我下車去加油。油價那年夏天破表,加滿油箱花了我47美金。我用橡膠邊的工具把擋風玻璃抹乾凈,整齊地刮掉一行行的水,同時仁波切在入迷地觀看。他似乎在琢磨一切——景色,加油站標誌的設計,前窗上的陳列,還有油泵上的數字。47美金!要是一小時賺6美金,你得工作一天才能加滿油箱。
「我們可不想折壽。」
「對不起,」我說,「我把別人做的事怪到你頭上了。我會請你吃晚飯賠罪。這個話題就是我的痛點,僅此而已。有悠長歷史的痛點。家裡的事。」
「你很接近重大的一步了。」
「你從古拉格逃跑的?」
我發動汽車,繼續沿著501開。就在這個時點——這絕對是事實——我們經過一座石頭教堂,前面立了一塊小牌子,寫著:與宗教無關。與關係有關。
「為什麼憤怒?」他重複問道。
「那是哪種基督徒?新教徒?你該不會是天主教徒吧?」
「我不喜歡那些婆婆媽媽的東西,前世啊,脈輪啊,哪個不認識我的人跟我講什麼我即將邁出重大的一步啊。我是個普通的美國男人,有很棒的妻子和家庭,有不錯的工作。我儘力做好。你得原諒我的愚鈍,但是,真的,我不需要任何東西——不管是從你,還是從其他靈性導師嘴裏說出的任何鼓勵的話。」
「什麼叫咸妙(cliptic)?」他問。
我謝過他,已經轉身準備走開,這時他用拐杖敲了敲我的小腿。我轉回去。
他看著我。嘴角有不易察覺的微笑。「為什麼憤怒?」他問。
「不是佛教徒?不是他的教義的信徒嗎?」
「好吧。但你肯定不是基督徒。」
「你知道吧,」在我們穿過又一片施工區,經過一段長時間的緘默,現在重新在開闊的公路上快速前進時,我對他說,「所有禪的東西,什麼單手拍掌的聲音之類的,這些都無所謂,但我想跟你有一場真正的談話。我們要在這輛車裡待上,我不知道,大概30個小時左右,如果你所有的答案都玄妙兮兮的話……嗯,那就沒意思了。」
「什麼?就因為我要求聽你逃出監獄的事?」
「玄妙(cryptic)。意思就是機密。或者其實不是機密,而是一種簡省,一種代碼。你知道,密碼學就是研究代碼的。我問你是幹什麼的,仁波切是幹什麼的,你說,『我坐』,那就是玄妙。在這個國家,我們認為那不是坦率的會話方式。」
「比咸(玄)妙還糟。」
「你沒看到。」他說九_九_藏_書
「你是俄羅斯人?」
「當然。」
「我從那裡逃出來的。」
只有一點,在靠近旅館的街道上找到一個停車位,並且完成了漂亮的平行停車時,我剛巧記起——這種東西都是這樣記起的——我在過去幾個月里一直反覆在做的夢境靈光一現。有六七次了。老是有洪水暴發,或者有某種動物,有一次是一台前進著的黃色推土機。我本人一直在疲於奔命。
「為什麼?因為我妹妹永遠都在勸我這樣那樣——冥想啦,不要吃肉啦,開始用有機肥皂洗手啦,等等。說實話,煩死我了。我有非常美滿的生活,謝謝你了,還有我自己的信仰。」
這條輔路上的景緻更加雅緻,漸漸地,它對我的情緒產生了舒緩效果。沒有了標示新澤西-賓州邊界的崎嶇石頭高山,我們現在正兜風駛過傾斜的農田,田裡種著玉米,多數立著整潔的白色穀倉。至少根據我們經過的標誌判斷,這一帶似乎名叫「板岩帶」。板岩帶汽修店。板岩帶縫紉。我發現自己又想起父母來,我父親的脾氣發作,他的職業倫理,我母親的理解與隱忍,這兩個人一對兒,把彼此的性格銼糙又磨平。單純只是偶然嗎?把這兩種性格湊到一起50年,混合他們的基因,創造出妹妹和我,然後又在寒冷的2月清晨派來藍色皮卡車撞上他們?一切都只是隨機的細胞或生命的凝聚嗎?那安東尼和娜塔莎呢?那兩個靈魂也很可能出生在板岩帶嗎?出生在尼羅河岸?阿根廷的村子里?還是他們作為更大規劃的一部分,命中注定要與吉妮和我生活?
「他不想讓他的教義被人信奉。」
這是世界上所有說客的信息核心,他們全都確信自己知道,迫不及待要讓其他人像他們一樣,十分肯定什麼能傳播幸福。我決定等我回家,也要在我家的前院豎塊牌子,寫上:別來煩我們,該死的!但之後,在這些念頭的下面,有個什麼在對我喋喋不休。為什麼這麼憤怒?
又來了,讓我畏懼的心靈屁話。「聽著,」我回答道,儘可能做到友好,「我不是一個多乾淨的靈魂,用你的話來說。我在努力。我是個好爸爸,好丈夫。我努力規矩待人。但我得告訴你,我是個基督徒——不是這個詞最近被四處亂拋、帶有批判和憎恨意味的那種意思——而是舊式的基督徒。其實是新教徒。那是我的信仰。我聊以為生的方式。我不常做禮拜,這倒是真的。那些儀式對我不再有多大用處了。但是基本的原則……」
老人把兩根手指戳進我的左肩:「我告訴你,立提茲很特別,專門為你而設。看著我的眼睛。」
「這個地方有方圓近百英里最好的食物。你只不過兜了一點點路。喏。」他把手伸進連身衣里,變出一片疊起來的光面紙。「贈券。打九折。你現在相信我,行嗎?讓你這個朋友看看賓州的經典。」他越過我看著仁波切,再次眨眼睛。
我禮貌地笑笑,拍拍我的肚皮,匆匆離開,幾乎立馬就把他的建議從我的read.99csw•com腦中擦去了。我回到車裡,正扣著我的安全帶,他又朝我們蹣跚而來,然後幾乎把臉從窗外探進來。他對仁波切燦爛一笑,眨了眨眼,對我說:「你真是不聽勸啊,是不是,年輕人?」
「咸(玄)妙。」他笑容滿面地說。
在某個時刻,我的腦子裡還在飛轉那種事情,而車已經停在一個名叫「埃亨鄉村咖啡館」的路邊商店門口了,我買了一瓶綠茶——或許是為了紀念我爸,儘管他一輩子從沒喝過綠茶——還查看了玻璃櫥,沒找到德國餅乾。仁波切似乎不需要任何東西補充營養。我問過他兩次,能不能請他喝杯咖啡,吃點點心,但他只是搖頭,沉思著在商店裡徘徊,平靜地看著一杯乏善可陳的美式雪泥,一台出故障的自動提款機,還有擺著塑料瓶裝果汁和巧克力奶的冷凍玻璃櫃。
我看了。混濁、銀白、熾烈的眼睛。我感覺到頑固的自我冒出來。讓開,我忍不住想說。騷擾別人去。但之後他的臉龐溫和起來,手指輕敲我的肩膀,發出一種慈愛的祖父的聲音。「聽著,」他說,「我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你喜歡食物,我說得對嗎?」
「不是。」他說,語氣若無其事,彷彿暗示著我們講的是別人,一個很久以前過世的叔叔還是鄰居。「俄羅斯。」
汽油表指針已經接近警示區了。不再有推薦賓州荷蘭菜的廣告牌,取而代之的是泛濫的快餐店廣告,說來也怪,都在一個名叫「漢堡包」的地方。要是廣告都在做健康警示,我們飛馳而過時,我肯定看不見。在下一個出口,我開了出去,直奔最近的加油站。「你最初是從哪來的?至少跟我說說吧。」
等到沿路走了兩英里時,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想。南向的611無疑很快就能帶我們上東西向的高速公路,而且這是一條優美的路,在特拉華河上游附近遊走,然後向下穿過百年村落,那些油漆剝落的住屋都有著立柱前廊。我本可以掉頭的,但南向611太窄,一輛運木車不斷地沖向我的保險杠,而且說實話,我不想在我的旅伴面前承認錯誤。
「因為你在煩我,你們這種人。福音派的所謂基督徒告訴其他所有人如何生活,而他們甚至沒法離妓|女遠一點。新潮派們告訴其他人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他們卻連自己的抵押貸款都還不上。你有什麼權利來跟我談我的重要步驟,我的夢境?你根本不認識我。」
「對,誰都不想。」
「我在努力……」
但他對我微笑,就好像他真的認識我。這種微笑是無辜、好意和篤信的詭異組合,就好像他看到我為自己辯護,立刻很高興,同時又在和藹地笑話我,是父親笑話自己兩歲女兒念錯單詞的樣子。不,那樣說不對,那樣就隱含著一種根本不存在的屈尊。這更像是一種老練的慈愛。強健,甚至發黃的牙齒,嘴唇大大地咧開,碼頭工人的臉龐平靜嚴肅。仁波切看著我,就好像他徹頭徹尾地了解我,但還是喜歡我。
「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