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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六十五章

第二部分

第六十五章

「到後面去吧,」她說,「他在棚屋裡。」
「怎麼了?」
凱辛走到另一台引擎旁邊,這是些簡單的機器,他也許能學著修理一台,說不定比做一碗好湯還要容易:「你父親,他們把工廠賣了,他應該很生氣吧。」
「有人報案才會有。」
「不種,我把房子建在了中間,不想聽到鄰居的聲音,現在那個唯一的渾蛋鄰居還在抱怨引擎的噪音。」
「最後一次是什麼時間?」
「我在重建。這是有史以來最好的引擎。找我有什麼事?」
斯塔基一隻手按住胸口,臉龐瞬間變成了橙色,他試圖控制自己的呼吸:「我什麼都沒看到過,什麼都沒有,你放過我吧,我什麼都沒看到過。」
「你那天晚上在家是嗎?」凱辛說,「你和泰伊都在?」
「北……沒有,只帶他去了雷利街。」
堅硬的堡壘上出現了一道裂縫,一條髮絲般的縫隙。他沒有看斯塔基:「北墨爾本的一個禮堂,你開車送他去過那兒的。」
「高級警官凱辛。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那個禮堂呢?」
斯塔基上下來回地活動著下頜關節。
凱辛考慮了一下,決定走溫和路線:「斯塔基先生,我可以告訴你,我們不認為是那些土著男孩襲擊了布戈尼先生。所以,如果你能告訴我你看到或聽到的任何事情,任何你可能有的感覺……」
「大概是這一帶園丁四倍的薪水,也許五倍吧。」
「我不知道什麼禮堂。」
「怎麼就不確定了?那個該死的庫爾特小崽子是從壺口崖上跳下去游泳的嗎?他肯定有罪。」
「你喜歡布戈尼先生嗎?」
「他住在科利特街,我在那兒見過他。」
「他幫布戈尼燒過窯爐,是嗎?」
「認識一個叫亞瑟·波拉德的人嗎?」
「道德陪伴組織總部的禮堂,你知道的,別跟我胡扯,斯塔基先生。」
「是的,就是這個。」斯塔基說。
「他後來做了什麼?」
凱辛走到引擎旁邊。「這是台發電機?」他問道。
凱辛從這個大塊頭男人的聲音里捕捉到了一個小聲音。
「這麼說來,你在營地時就認識克雷克了?」
遠遠就看到了那棟房子,在兩排鉛筆松中間那條車道的盡頭,矗立著它死氣沉沉的大門。日沉西山,清冷微弱的暮光穿過樹林,凱辛駕車駛過,九-九-藏-書心中隱約感到不安。
那雙大手連忙揮了揮:「沒有,我那晚在蒙羅港的酒吧。」
「聽著,斯塔基,」凱辛說,「霍普古德保護不了你,這是城裡負責的案子。現在,因為你太他媽礙手礙腳了,我不想在這裏跟泰伊談話,也不會在蒙羅港的警局跟他談,我會帶他去墨爾本。給他帶上牙刷、睡衣和幾塊餅乾。他喜歡什麼樣的餅乾?」
凱辛走到工作台前,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泰伊剛才銼的那塊鐵板,它應該是某種東西的一部分。「波拉德是個變態,」他說,「你知道的吧?他喜歡男孩,小男孩,雞|奸他們,還有其他罪行,很多其他事情,我告訴你。你是知道的,對嗎,斯塔基先生?」
「怎麼會沒人報案?」
「把他叫過來。」
「你在那兒做什麼工作?」
凱辛感覺到這是關鍵時刻,他能看到斯塔基的恐懼:「這還真是難辦,你把他喊過來吧!」
「多少次?」
「你在弄這些引擎?」凱辛說。
「是的。」
「這件事之前,莊園有過入室盜竊的情況嗎?」
斯塔基雙手插|進衣兜里:「我們那天都在家,你可以問我老婆,晚上我們不怎麼出去,也就踢球的時候會出去。」
他從斯塔基的眼睛里看到了怨恨,看到了那閃動著的純粹的畏懼,畏懼和恐慌。
「你在修理它們?」
「還能有什麼?這附近以前也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不是嗎?」
「那真讓人難過。」凱辛沒有看他,「我來告訴你什麼是嚴重的腦袋問題,斯塔基先生。跟我扯謊,這是個非常嚴重的腦袋問題,跟我說說那個禮堂。」
「你聽到那件事時是怎麼想的?」
「他叫什麼名字?」
他出去時沒有再看凱辛。凱辛望著他離開,他一側的肩膀比另一側低,走起路來較低的一側前傾,身體像螃蟹似的橫向晃動。
「不多。」
「除了那些毛賊?」
「聽著,」說這話的時候,斯塔基的聲音變了,「那孩子不是特別聰明,他很小的時候摔過一次,他媽抱著他,摔在蓋子上,這小渾蛋腦子摔壞了,在學校什麼也學不會。」
泰伊聽話地離開了,凱辛走到門口,似是想到了些什麼,又轉過身對斯塔基交代道:「這些天你哪兒也別去,」他說,「我們還有很多東https://read.99csw.com西要向你了解。還有,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們今天的談話。如果你敢去找那該死的霍普古德,或是去找任何人,我肯定會回來帶走你和泰伊的。你們倆會在墨爾本的看守所里待到爛掉,你們不會被關押在一起。他跟那群獸|交的變態關在一起,你也一樣。」
「可以。」他轉身又走了進去。
「爸爸。」
「每天都戴著它。」
「每次都是你帶他去墨爾本嗎?」
「聖基爾達那邊的旅店,蓋丁旅店。」
「你以前在童子軍營地工作過。」
「一直到它被賣掉,是的。」
斯塔基抬起他那隻大手,在脖子上撓了撓。「我不是他的專職司機,也就是帶他去銀行、去城裡。他後來就不怎麼愛開車了。」
斯塔基環視了一下棚屋,好像那問題的答案就寫在牆上,他可以把答案讀出來:「好吧,我送他去過。」
「我會殺了你。」斯塔基一字一頓地說,聲音低沉,眼裡似乎要冒出火來,「你要是敢再說一遍,我他媽現在就殺了你。」
「是嗎?」
「就這些嗎?」
「不認識。」
他踏上混凝土鋪就的路面,徑直向後院走去。這個地方給人的感覺像一座低安全級別的監獄——大院四周立著柵欄,建築是新粉刷過的,空氣中瀰漫著那種除草過後的西瓜味道。沒有樹,沒有花,也沒有草。
「是的。」
「十三台,其他的在另一間棚屋裡。」
「我真不知道那個禮堂在哪兒。」
「你找到了四台?」
「停止收集它們。」
「那是多久去一次?」
「打算什麼時候停下來?」
斯塔基咽了口唾沫:「一年四五次。」
斯塔基又撓了撓頭,眼神有些游移不定,避開了凱辛的眼睛。「那是很久以前了。」他說。
「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給他打。」
「三十畝。」
「你還給他當司機。」
「跟你媽媽聊聊天去,泰伊。」斯塔基說。
「什麼也沒做,薪水還沒付清他就死了,腦袋出了嚴重問題。」
「你怎麼找到它們的?」
「他挺好的,是的。但我們不至於能走得很近,他和我,你覺得呢?」
「是的,」斯塔基說,他的眼睛像兩條窄縫,「布戈尼&克羅米公司生產的引擎,我能幫你點什麼?」
「那我不知道。」
「雷利街的那套九九藏書公寓,從那兒,他又叫計程車去了別的地方。」
「那些東西我沒燒掉。」斯塔基低聲說道。
「不認識。」
斯塔基盯著凱辛:「他什麼也不會知道,夥計,他一直跟在我身邊。」
「有什麼事嗎?」
他拿出了那張波拉德的臉部特寫照片,但沒有給他看:「我再問你一遍,你認識這個男人嗎?」
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穿著和斯塔基一樣的衣服,正在台鉗旁銼著東西,他看了看凱辛,又低頭看向手頭的工作,一縷頭髮向臉龐滑落。
「為什麼?」
「亞瑟·波拉德,他以前經常來營地。」
「那個禮堂呢?你了解多少?」
「夥計,求你了。」
「謝謝,還有幾個問題。」
「你們不認為?」
凱辛意識到這裏沒有地方可坐。「布戈尼先生戴的那塊手錶,」他問,「你能認出來嗎?」
「你對他還有哪些了解?」
一陣沉默,凱辛沒有看向斯塔基:「你沒把自己的兒子也送到科利特街吧,斯塔基先生?你把他也獻給波拉德了?」
「我就去過一次,拿了很多東西,文件什麼的,他讓我燒掉它們。」
「種地嗎?」
「1956年造的,比你現在能買到的任何一台發電機都要好。」
沉默。斯塔基咳嗽了一聲,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從來沒說過什麼,我媽告訴我的。」
「那天他戴的就是這塊表?」
「那你是在哪兒燒的它們?」
「五六年前,我不確定。」
斯塔基走到門口,啐了一口唾沫,擦了擦嘴,又走了回來,歪著腦袋站在那裡,一臉的狐疑。
斯塔基眯起眼睛,一臉兇相:「那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你他媽有毛病嗎?」
「要我幫你撥嗎?來,我替你打給他。」
「沒錯,他那時是老闆。」
「認識這個男人嗎?」他給他看了那張波拉德的臉部特寫照片,緊盯著他的眼睛。
「收入不錯的工作,莊園那裡。」
「不能那麼做,夥計,我求你了,拜託,我求你……」
「還有什麼問題?是那些土著黑鬼打死了他。」那張冷漠的臉上,一雙灰色的眼睛像大理石一樣冷冰冰的。
「可我他媽乾的活也是人家的兩倍多啊。」
凱辛跟著他進了棚屋。斯塔基太太的廚房應該也是這樣乾淨整潔,他想。電動工具擺放在架子上,兩read.99csw.com個長條鍍鋅鐵皮工作台,在熒光燈管的照射下反著光。他們身後的釘板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工具——活動扳手、固定扳手、鉗子、金屬剪、鋼鋸、鋼尺、夾子、卡鉗——按照尺寸大小排列得整整齊齊。裏面還有一大一小兩台金屬車床,一台鑽床,兩架台式磨床,一把電鋸,一個帶有槽和孔的架子,用來放文件、打孔器等其他東西。
「好吧,」凱辛說,「告訴他,停電的時候,你可以幫他供電。我倒是能用得上發電機,賣嗎?」
「停下來?」
斯塔基聳了聳肩:「還行,他對莊園的工作安排有自己的想法,我都會照著辦。」
「讓她去泡吧,孩子。」
「那是什麼意思?」
「我認識他。」
「我不會停下來。」
他穿著一身乾淨的藍色套頭工裝,裏面是一件格子襯衫。那是一個大塊頭的男人,有些胖,但看起來很結實,腦袋的形狀和顏色都像極了一個剝了皮的土豆。
棚屋很大,足夠容納幾架輕型飛機,北側有一扇敞開的推拉門。當凱辛靠近到十米左右的時候,一個男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我們對那個還不是很確定。」
「他可能看到過,或是聽到過些什麼。」
「你還在莊園工作嗎?」
棚屋的正中間,絞索式起重機下方的鋼製方桌上擺著四台處於不同拆卸階段的舊發動機。
「營地失火那晚你也在那兒?」
「我需要跟泰伊談一談,」凱辛說,「單獨跟他談。」
「你在這兒有多少土地?」
「克雷克,你跟他相處得怎麼樣?」
「做維護,偶爾噹噹橄欖球教練,教孩子們一些基本規則。」
斯塔基撓了撓頭皮,動作急切而緩慢,能看得出他的焦急。「就算幫我個忙,夥計。」他說,「別叫他過來了,他會做噩夢,晚上會尖叫。」
「斯塔基先生,是嗎?」凱辛說。
「我要給霍普古德打個電話。」
「是的。」
「沒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北墨爾本,科利特街的那棟房子,你開車送他去過那裡吧?」
「打廣告,在昆士蘭,西澳洲,還有北邊的地區。我讓拍賣商關注甩賣之類的消息,剛在斐濟發現了一台,銹得厲害,把它帶回家得花些錢。」
「到警局來,」凱辛說,「你們兩個,帶上牙刷,也許用得上。」
「你在浪費我的https://read.99csw.com時間,我該出發去墨爾本了。告訴我真相,不然就去找泰伊,現在。」
「不,我沒有,你得……」
「為什麼?」
「沒有,反正我沒見過。」
有那麼一瞬間,斯塔基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什麼東西:「哦,震驚,就是那樣,沒錯。」
凱辛掏出手機,遞了過去。「給他打電話。」他說。
「你們已經指控了那個叫庫爾特的,不是嗎?」
「最近有什麼可疑的來訪者找布戈尼先生嗎?除了他的繼女?」
再問為什麼也沒有意義。大多數時候,「為什麼」是個沒用的問題,答案要麼太明顯,要麼太複雜難懂。凱辛尋找著引擎上的編號:「開車送布戈尼去過北墨爾本的房子嗎?」
「誰會想要傷害他呢?」
凱辛拿出一張彩色的廣告單頁,摺疊起來的紙上,只露出了那隻白錶盤的手錶,上面有三個小刻度盤。
泰伊站在門口,下巴緊貼著胸口,透過一綹搭在鼻樑上的淺色髮絲,看向他的父親,眼神怯懦。
凱辛轉過身:「跟我說說布戈尼吧。」
「布戈尼嗎?」
「能,我覺得可以。」
「那應該兩倍就差不多了。」
「我們之前認為他參与了,但那也只是權宜之計。」
「有些事情對不上。」
泰伊的后褲袋裡有塊油布,他把它拿出來,仔細擦拭了檯面,又走到一個架子前,擦了擦他的銼刀,把它放回原處。
「我們兩個人干。」
凱辛聳了聳肩:「我們走著瞧。」
「跟我說說,那天你開車送他去城裡,你們都去哪兒了?」
「一個禮堂?我只去過雷利街。」
「我在那兒工作的這麼些年沒有過,以前丟過一些馬匹,盜賊切斷了圍欄,從下面的圍場偷了三匹馬。警察那裡應該有記錄,沒有嗎?」
「認識一個叫霍普古德的警察嗎?」他說,「我認識他,夥計。」
「那兒沒有地方燒,我就把東西帶回這裏來燒了。」
「媽媽問要不要喝茶。」
「不賣,這不是做生意,」斯塔基說,「我只是在重建我爺爺和爸爸做的那幾台,數字下面有他們自己名字的縮寫。」
一個身穿深色運動服的瘦弱女人聞聲前來應門,臉上縱橫的溝壑,滿是歲月的滄桑。凱辛說明來意,並出示了警官證。
「叫他來。」
「我想是的。」
「我對那個沒什麼印象。」
「你在哪兒過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