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佐野一副泰然地回道，「我們可為難了。不過像這種團體的職工啊，最是無賴了。總得做一點形式上的應對，不然還不知道對方會來說些什麼。總而言之，我們部門得做一份資料，能不能跟我說一下，這款叫『Rakun』的椅子所用的螺絲，是哪家廠商供應的？」

從列印的文件中可以看出，這是一份投送到官網的投訴。發帖人一欄寫著當事人的名字——「社團法人亞洲交流開發協會森島」。

這款出了問題的摺疊椅「Rakun」是十年前開始投入生產的。佐野囑咐仁科，把東京建電內部規定留存的資料找出來，調查一下七年來同款產品的投訴記錄。

「原島課長。」

「兩年前，我購買了貴公司出品的『Rakun』摺疊椅，上個月在某次活動中使用時，落座的瞬間座椅面居然脫落了。我看了一下，是螺絲損壞了，可是我們一向是正常使用的，實在難以理解為什麼會損壞。希望貴公司調查之後，告知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實在不好意思，有件事想拜託你。等你有空的時候做也行。」

「沒錯。」

雖然八角假裝平靜，不過臉上還是滲透出一絲嚴厲又可怕的氣息。

佐野在營業部那會兒，跟八角的關係還算比較親密。當他被北川盯上，繼而被貶到客服室的時候，八角還曾來安慰了幾句。以八角的性格https://read.99csw.com，應該不會顧慮北川或原島，願意跟他說出一些情況吧。

有沒有其他簡單省事的方法呢？

佐野微微鞠了一躬便離開了。在走出營業部辦公室之際，佐野的頭腦里已經將八角那些難以理解的話，完全轉變為螺絲的問題。

說起來，是有這麼一個人。

佐野對這句回應置若罔聞，說了一句「百忙之中麻煩你了」，便轉身離開了。

然而當他想起那個刻板固執的財務課長加茂田的臉，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只不過，突然找八角商量螺絲廠商的事也不太自然，總得有個什麼「套路」。當然了，設定「套路」這種事，正是佐野擅長的。

「嗨，谷口君。」

「我查了一下營業部的負責人。」

「有時間談談嗎？」

「我們那兒收到這麼一份投訴。」

「沒辦法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嚴重的投訴。」佐野也裝作不在意地說了一句，「既然八角先生都這麼說了，就算我去調查螺絲廠家，應該也沒多大收穫吧。我這麼想，對嗎？」

「是誰？」

佐野嘀咕道，並思考到底是什麼情況。他的目的是找北川和稻葉報一箭之仇，所以也渴望這個問題能與營業部和生產部有某種直接關係。他真想在董事會上看看那兩個人焦慮的模樣。

這個會議本來應該是討論刊登在報告上的投訴案例，不過今天htｔｐs://ｒeａｄ.99cｓw•ｃｏｍ改成了就這個摺疊椅的問題商量緊急對策的會議。這種時候，更是要展現出被人趕到公司邊緣的「冷板凳」員工們的骨氣。

就在這時，佐野看到一個恰如理想的「解決方法」從對面走來，立刻停下了腳步。

投訴的變化，的確與奈倉之前的小調查結果一致。

「那你就死心吧。」

「關於『Rakun』的投訴，這七年裡一共有三十八宗。與座椅面脫落或螺絲破損相關的投訴是三年前開始出現的，在此之前沒找到類似的。」

此時他們正在客服室召開編輯會議。

正如奈倉說過的，負責管理廠家的是營業部。在東京建電這家公司里，商品企劃部負責的是產品的企劃和設計，奈倉所在的商品企劃部成員並不多，是一個弱小的部門，所以大部分生產工作都由生產部負責。雖說商品企劃部負責設計，但基於公司內部的權力關係，只要生產部不點頭，這款產品就做不成。就維持商品質量的問題上，生產部在公司里有著絕對的話語權，而按照生產部的要求採購必需的材料，是營業部的職責。

他剛走了兩三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喂」。

「這是什麼意思呢，八角先生？」佐野浮出一抹假笑問道，「這麼說，八角先生知道哪些操作的方式嗎？」

「原島？」

八角不說話，朝佐野送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佐野無法形容九_九_藏_書那個眼神，看著就像準備針對某件事進行一番雄辯似的。但是，八角還是什麼都沒說，把臉轉向一邊。

那個夾抱著文件袋走過來的人，是營業部一名女員工，名叫谷口友紀。谷口是個老員工，為人開朗且通情達理，很會照顧別人。就算有人拜託她做事，也從沒擺過臉色，而且能做得妥妥帖帖。佐野當營業部長那會兒還是相當依賴她的。

佐野出聲招呼。谷口微微瞪大眼睛，露出笑容道：「哎呀，是室長啊。好久不見了。」雖然同在一家公司，但自從佐野去了客服室，就很難碰上一面了。

既然沒法靠八角，還有什麼辦法能查出螺絲的廠家呢？要不幹脆拜託財務部的某個人，讓他看一下原島提交的那些付款發票吧，雖說這麼做實在沒勁。

仁科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做完彙報之後，將一份篩選過的一覽表滑送到白色會議桌的另一邊。

佐野觀察著八角閱覽那份資料的表情。

「該不是有哪個蠢蛋來投訴我吧？」

辦公區里除了負責雜務的女員工，其他人幾乎都去外勤了。如往常一樣，八角似乎是第一個回到公司，正享受著罐裝咖啡。

佐野以前在營業部待過，所以也認得原島。半年前，前一課課長坂戶因為職權騷擾而換了崗。原島就任沒多久，就算找他打聽三年前的情況，也不知道有沒有結果。而且，佐野也不太放心找原島商量這些事。九-九-藏-書要是原島跑去跟北川通風，自己的行動就會曝光。

「八角先生。」

亞洲交流開發協會的森島確實發來了投訴，不過他寄來的是信件。也就是說，現在給八角看的這一份是佐野寫的。這就是佐野準備的「套路」。

營業部除了各個營業課之外，還有一個供應課，負責的是制定售價和核算管理，以此獲取一定收益。供應課之所以沒有獨立為一個部門，是為了通過統一管理採購和銷售上的錢財「支」與「收」，進行徹底的收益管理。每一件產品都由營業部的人任主要負責人，供應課也派一個人跟。由營業部任產品的主要負責人，一力承擔產品的核算管理，這可算是東京建電的一個特徵了。作為主要負責人，營業部的人發言當然更具威力，因此在架構上會與生產部產生矛盾。

就是「睡神八角」。

「要是有職位低一些的人就好了。」佐野說，「有沒有哪個能悄悄找來問一下的？」

小西做事難得機靈了一回。

「嚯……」八角臉上不甚在意，把文件交回，「客服室真是辛苦，還得應付這樣的事情啊。」

有情況。

那天，佐野看準下午四點左右的時間，悄悄來到營業部的辦公區窺探。

佐野把谷口拉到走廊一邊，壓低聲音這麼說。

八角無奈地說道，然後不再搭理佐野，繼續翻閱雜誌。

「當中果然有情況。」

佐野走近喚了一聲。坐在位置上的八角原本翻https://read.99csw.com看著雜誌，聞言便抬起頭來。

佐野偷偷地觀察著八角的側臉。

「從這些資料能看出……」佐野一邊整理思緒一邊說道，「一開始『Rakun』所用的螺絲，估計是符合規格的，但因為某種原因，從三年前開始就變成強度不夠的次品。我想知道生產這個零件的廠家有哪些。」

他這麼說著，同時試著在腦海里回想營業一課的一張張面孔。對方必須是那種可以瞞著北川或原島找來問問情況的傢伙。

八角在營業部里的地位很特殊。雖說是一個懶散的萬年系長，但他與營業部部長北川之間有著不可思議的關係，唯獨對他，北川不敢抱怨什麼。或許是因為同期進入公司的交情，像八角這種沒什麼工作表現的人，居然沒有任何職位調動，一直賴在系長的位置上，在營業一課里混吃等死。

見佐野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八角又繼續道：

佐野回過頭，八角這麼說道：「你最好不要隨便摻和這件事。」

「凡事總要講究一個操作的方式。」

聽到八角的回應，佐野苦笑著說道：「不是投訴，你請放心吧。」接著，他把一份列印出來的文件遞給了八角。

「我不好意思問啊。」佐野一臉為難地說，「之前我在董事會上被北川先生罵得體無完膚，要是問了原島，人家又會以為我來找事。拜託你了，八角先生。」

「我哪知道那個啊。這是課長負責的，」八角回答，「你去問課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