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聽它說的。」石澤常代低頭看看腳邊的白貓。

「我父親也算是個經驗豐富的老警察，不過現在已經……因為神經痛加重，精力早就大不如前。」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他並沒有掌握石澤常夫犯罪的具體事實，對吧？」

石津減緩了車速，只見道路旁邊站著一個穿和服的女人。

「蹊蹺？」

老婦人分開草叢，背影漸行漸遠。那隻白貓豎起尾巴跟在主人身後，身形也逐漸隱沒。

「為什麼叫『貓公館』這種名字……」

「那我就先給自己上個保險再去。」石津一臉認真地說，「受益人就寫晴美啦。」

「不過……您對這件事了解得真清楚啊。」

「嗯，明明沒有什麼證據，而且萬一這話傳到罪犯耳朵里就麻煩了。我一直這麼勸他，他卻總是一口咬定自己知道罪犯是誰，對我的話置若罔聞。」

石津倒不像現在一般的年輕人那麼幼稚，真是個踏實可靠的小夥子。片山心裏感嘆著。

女兒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他提到『已經害了三個人了』，難道之前這裏發生過兩起類似的案子？」

晴美也悄悄跟在老人身後上樓。這時她驀然聽到有人說話，於是停住了腳步。

「是個剛剛一歲半的孩子，也說不清楚是怎麼掉下去的……」

在女兒的催促之下，老人邁上最後幾個台階。只聽他打開左邊的門，又關上。

「這麼說來，之前還真有過兩起案子，不過都是意外事故。不會是指這回事吧？」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為我著急。」

片山和晴美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聽了晴美的話，片山點點頭道：「是啊，不過她真的能聽懂貓語？」

「是阿秀吧。」

「是啊，我去了解一下情況吧。真是麻煩你們了——」

「說起來這事還真有點蹊蹺。」

「——不過你們不覺得這老夫人很優雅、很有氣質嗎？」

片山一怔，說道：「什麼？」

晴美探過頭去問：「好漂亮的貓啊！它叫什麼名字？」

這時，只聽晴美說了句：「就是她。」

絹子稍稍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最近他有些奇怪。自從他知曉有關小孩的事故接連發生，就一口咬定不是意外。」

片山插嘴道：

「他們家擁有村裡一片土地的所有權。那位老夫人名叫石澤常代，是一家之主，跟兒子石澤常夫和媳婦三人一起住。石澤常https://read.99csw.com夫這人有點不務正業，因為家裡僅靠收地租就可以衣食無憂，所以整天遊手好閒。以前也曾經肇事傷人，有一段時間好像還加入了黑社會。」

「這個……我倒從來沒有這樣考慮過。畢竟偌大一個衛星城，經常會有電梯故障，若要逐一仔細調查就費事了。」

「嗯，那是自然。還有一次，有個小孩掉進了工地的土坑裡，費盡周折才找到，好在身上只有一些擦傷。哦，不過那坑足足有兩米半深，萬一下雨積水，就危險了。」

「我送你們去車站。」石津拿過車鑰匙。

片山道：「你今天說的，只有我們幾個知道，所以用不著顧慮太多，請直言吧。」

她回頭一看，只見一位六十歲上下的老人，身上穿著破舊的羊毛開衫和西服褲子，腳上趿著一雙拖鞋，抱著胳膊正要走開。

「我也知道。可已經害了三個人了。」

「她正往咱們這個方向看呢，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林田很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其實……那個，她是我的……嗯，朋友。」

晴美猶豫了一下，但她馬上下定決心，朝那個老人追了上去。這完全屬於一時衝動，連自己跟著他要幹什麼都不知道，可等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跟了過去。從這一點來看，晴美似乎多少受到了福爾摩斯和哥哥的影響。

「這倒不敢斷定，可那之前父親剛好看到一隻白貓從陽台逃走，這點絕對沒錯。」

「呃，算是吧……那家，我碰巧比較熟悉。」話語間林田有幾分慌亂。

「那就好！」

「你究竟去哪兒了？」

女孩子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對，我是姓上野……」說著，她滿心不解地看著在場的幾個人。

「是那個貓公館里養的貓嗎？」

晴美把剛剛老人的事敘述了一遍，片山和石津兩人聽完，對望了一下。

「沒關係，我洗耳恭聽就行了。若是老人家把心中的憤懣之氣發泄出來，心情自然會舒暢許多。」

「沒什麼，不過是些平日里常見的抱怨罷了。她們樓上有人養鳥，鳥糞經常落到晾曬的衣服上，需要我們管管。」

「你說什麼啊！」

老人的語氣令人感到有些煩躁。

石澤常代似乎心情很好，微笑著回答說：「這隻貓叫琴。」

「真是意外嗎？」

「可下次就不好說了。假如抓住時機採取行動……」

「聽貓說的九-九-藏-書？」石津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原來如此。」片山點點頭，「這個人難脫嫌疑。」

門牌上寫著：206上野。

「不用客氣……總之今後小心些。」

「哎，石津！」片山問，「你是自己挑的十一層公寓嗎？」

「我怎麼覺得對方好像要跟我們抱怨什麼。」石津沉著臉，把車窗搖下來，「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林田已經回派出所了。不過也不遠，咱們去看看吧。」

三人好像做夢似的，又獃獃地過了好一會兒，石津才吐了口氣：「這事怎麼讓人覺得有點不太真實呢！」說著他發動了車子。

「父親你就不用想那麼多啦，不是有警察嗎。」

「哦。這樣一來，也許他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在石津家待到傍晚時分，片山和晴美起身告辭。

「你跑到哪裡去了？害得大家這麼擔心！」

石津皺著眉頭想：「這個嘛……我不記得了。要不，去問問林田吧。」

「這話聽起來還真像是典型的老一輩刑警呢。」

「是的，僅僅是直覺罷了。」

「那就是貓公館的老夫人。」石津說，「她在這種地方幹什麼？」

「不過那老爺子是這麼說的啊。」

「原來是這樣……」石津傻傻地應道。

「有什麼直接的證據嗎？」片山問。

「不僅如此。」絹子說。

老婦人佇立在車旁。片山感覺這位滿頭銀髮的老婦人有種高傲的風采，完全符合大地主的身份。此前他還以為被二十隻貓包圍著過日子的，會是個髒兮兮的怪人。

「是啊，就是那個——叫什麼來著？」

回石津家的路上，晴美說：「貓公館——我總覺得這像是鬼故事的發生地啊。」

「一般人會選擇直接把貓撞飛，可您卻冒著生命危險躲開了它，我實在不知該怎樣感謝您。」

「啊……沒……沒關係，這種小事……」石津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彬彬有禮，有些手足無措。

「哎呀，是那隻貓！」

「還有什麼？」

「嗯，退休以後跟他女兒一起住，不過這位老人因為辦案利落，之前曾經赫赫有名。」

「難道說……」聽到片山開口，絹子的目光轉向了他。

他轉頭看到三人時，又忙著打招呼：「是你們三位啊……」

「你沒負責這一片真是幸運啊。」片山嘲笑他說，「養了二十隻貓的人家，你去了肯定要暈倒吧。」

「恐怕他會衝著你大吼大叫。」

「嗯，有一九_九_藏_書次是發生在一座十一層大樓中。大樓的電梯突然發生故障，把一個小孩關在裏面了。當時消防車和救護車都來了，驚動了很多人。」

一回到公園，晴美就遭到了哥哥的大聲呵斥：

「嗯。父親怒氣沖沖地去那家想要討個公道，可苦於沒有證據，最後不得不作罷。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一直對那家人沒什麼好印象，這次又說出那種話來……」

「真是抱歉，我們看你正在跟人說話，就沒有貿然打擾……」片山一邊說著，一邊目送那位身穿緊身褲的女人離去。

女孩大概二十二三歲的樣子，是個安靜賢淑的美女。

看見晴美吃驚的樣子，林田苦笑著答道：「現在鄰里之間都沒有什麼交往。即便搬來住了一年多，鄰里之間還互不相識，都到這種程度了——哦，對了，你們有什麼事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

「絹子……」林田慌忙解釋道，「其實，那個……」

「是的。我和這孩子正要出門散步，看到您的車子，聽這孩子說是剛才救了它的那輛，就過來道聲謝。」

「雖然如此，可你父親已經不再是刑警了。你也別思慮過多，需要的話，我可以去跟你父親談談。」

「這或許倒是能成為偵破案件的線索。」

聽晴美這麼一說，林田有點吃驚地問：「是206號房的上野家？」

「那個老爺子有哪裡不對勁嗎？」石津問。

「刑警？」

「我叫石澤常代。」這位老婦人看起來年近七十，她聲音響亮，說完略微低頭施了一禮，「方才我家的貓不守規矩跑到了路上，給您帶來了麻煩，十分抱歉。」

「嗯，事情是這樣——」石津把晴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說的也是。」片山笑著坐回車座上。剛才他看著老婦人腳下的那隻白貓，不由得想起了卧鋪車上遇到的那個女子。「傻瓜和貓，最愛攀高。」

「不知道。未必一定不懂，咱們家就有隻比人還聰明的貓。」

「多謝誇獎。我先回去了，打擾你們了。」

「我聽到過她的聲音。剛才我還琢磨在哪裡聽到過這個聲音呢，你是上野家的女兒吧？」

「那你可要保證安全駕駛啊。」

一看林田漲得通紅的臉，誰都猜得到，這絕對不是簡單的「朋友」。上野絹子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眼睛莫名其妙地眨巴著。

問話的是個年輕的女聲。

林田剛說到一半，只聽一聲招呼——「林田九*九*藏*書！」一個年輕女孩走過來，一見片山他們，馬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啊，對不起，打擾了！」

「你能確定這些都是意外事故嗎？會不會是有人在電梯上做了手腳……」

「是啊。要不就去問問那個老人吧，他姓什麼？」

老人看起來正在暗自思忖。他出了公園，穿行在大樓之間，不一會兒便走進一座五層的住宅樓。那裡沒有電梯，老人緩緩地爬著樓梯。晴美這才注意到他走起路來似乎有點跛，恐怕患有神經痛或者風濕一類的病症。

「嗯，是啊。你認識嗎？」

「嗯……他說是那個『貓公館』家的兒子……」

「說的也是。掉到坑裡的那個孩子後來怎麼樣了？」

「這倒沒有……」

「可爸爸你又能做什麼呢？不是照樣一籌莫展嗎？」

林田沉思了一會兒「啊，難道是說——」剛說到一半他就頓住了。

「什麼警察！現在的警察能指望得上嗎？」老人憤憤地說，「關鍵時刻根本毫無用處！」

「是的，我會好好囑咐它的。」

林田把手搭在絹子肩上，安慰她說：「不要太擔心，你父親的個性就是這樣，喜歡推想。」

「也是。如果不是晴美聽錯了，那個叫上野的老爺子說不定真知道罪犯是誰呢。」

「今天一定會聯繫你的。」

「我父親不喜歡貓，搬到衛星城來住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這邊禁止養寵物。有一天，父親珍愛的陶花瓶被打碎了——」

「我們來時，貓驟然跑出來的地方就是這附近吧。」晴美看著窗外，突然驚呼一聲，「哎呀！有人在那裡——」

「貓公館？」

晴美叫起來。之前從車前橫穿過去的那隻白貓，現在正在老婦人腳邊，亦步亦趨地跟著走近前來。

石津從遠處走過來：「晴美！——呀，我還去找你了呢，心想你會不會提前回去……」

「停車問問吧。」石津把車停下來，按了按喇叭。老婦人腿腳利落地朝這邊走過來。

「那麼據你父親所說，罪犯到底是什麼人？」

「什麼？」

「孩子救出來了吧？」

「是那個傢伙……」一個聲音從晴美身後飄過，「肯定是那傢伙乾的……」

黃昏的站台上，熒光燈投射出一道道優美的平行光線，筆直地照穿了茫茫夜幕。

「這……」絹子猶豫了。

「是被貓打碎的嗎？」

「嗯，是呀，因為我喜歡高的地方嘛——怎麼了？」

「是上野，325棟樓的九九藏書。」

「沒有，只是憑直覺。可父親斷言，『我這幾十年都是憑直覺抓到罪犯的。我的直覺肯定不會錯。』」

「只要別再有貓跑出來就沒問題。」石津回答。

「她兒子是……」

林田搖搖頭說：「沒有，那位老先生原本也當過刑警。」

晴美踮著腳尖走上樓梯，在那扇門前停下腳步。

石津插嘴道：「就是之前有貓跑出來的那家吧，村裡房子最大的那一家。」

「嗯，好不容易才救活。」

晴美從片山和石津那裡退後一步，看著擔架被運送過去。就在這時，有個聲音從耳邊掠過。

「是樂器的那個琴字嗎？真是個好名字！」

「這種小事，難道就不能跟樓上的人好好商量一下解決嗎？」

「拜託你別說了。」石津臉色蒼白地說，「光是想想，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家的老夫人養了近二十隻貓。」林田解釋說，「那裡是我負責管轄的地方，所以偶爾會過去看一下。她家裡到處都是貓毛。」

「然後呢，被救起來了？」

——這是誰？看樣子恐怕是附近的居民，可那句「那傢伙乾的」究竟是什麼意思？晴美立即想到，他有可能知道罪犯是誰。然而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直接告訴警察？

「原來是這樣啊。」上野絹子聽林田解釋完，點頭道，「其實我正是為這件事而來。」

「如此一來，反倒可以認為每一起都可能是有人故意策劃的？」

片山拚命忍著笑，向窗外望去。

三人步行了片刻，經過林立的超市和商店，來到角落裡的派出所。林田正在跟一個主婦模樣的女人說著什麼，三人到面前的時候，聽見林田在說：

「這樣就沒辦法了。」

紅色跑車駛出衛星城，在曲折蜿蜒的寂靜大道上疾馳。夕陽西下，樹林深處已經變得幽暗莫測。

「對了，就是這孩子。」

「倘若僅僅是推想就好了……」

「嗯，我明白父親你很擔心，不過……哎呀，趕緊先進來吧。」

「我總覺得他行事有點乖張。以前在報紙上看到關於謀殺案的報道，竟然會說『要是我的話，抓到罪犯后肯定把他掐死』。偏偏這次案子就發生在身邊，而且，我父親很喜歡小孩，為了保護好附近的兒童，整天想著要有所作為。」

「抱歉，本來沒想這樣……」

「是葉山先生那兒的？」

「那句『已經害了三個人了』是什麼意思？難道這種事還發生過兩次？」片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