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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貓 4

第一章 白貓

4

「是嗎?可我們聽說老夫人不同意——不,應該說是打定主意絕對不賣呢,石澤先生。」
「二十三歲。」
「說得好聽!」晴美在一旁小聲咕噥著。
「也是。」片山嘆口氣,「其他村民呢?」
「那為什麼土地所有人這樣的貴賓級人物會留在家裡,不去聽宣傳說明會呢?」
「說是宣傳說明會,其實也就是我們這一方把地賣掉拿到錢,然後他們要拿這塊地派用場。我們即便了解也沒什麼用處。」
「為什麼石澤常代老夫人沒去?您能解釋一下嗎?」
「您丈夫是跟別人一塊兒走的嗎?」
三人迅速衝出屋門。福爾摩斯正坐在前院的地上,一副「別讓我等太久!」的神氣樣子。
「警官,請您不要誤會……」石澤作勢探出身子,「我母親被人殺害了,我平時再怎麼胡鬧心裏也很難過,想親手掐死那個兇手,這一點還請你理解。」
「比如說,這片土地。」片山回答,「這是一大筆財產——地產商收購的金額恐怕不少吧?」
「是啊,那傢伙很有可能啊。」
「常代老夫人為什麼不肯賣地,您知道其中的原因嗎?」
「好吧,多謝您配合調查。」
「吃午飯的時候,房地產公司給每人發了一千日元,說是午餐費。」
刈谷立子答了句「嗯」,又注視了片山片刻,說:「——你是那位先生……」
「哎,我說你——」片山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你明明是目黑警局的,這口氣怎麼跟我們搜查課的一樣?」
「宣講會是幾點結束的?」
「好了好了,先冷靜一下。」片山說,「石澤先生,現在已經沒您的事了,接下來我要向這位小姐問話,請您到那邊去。」
「對你來說至關重要的事……你有什麼頭緒?」
「是的。」
「你說什麼胡話!這完全是惡意中傷!」石澤常夫一臉氣憤,「——你到底想幹什麼?不是要調查我母親被殺的案子嗎?那就趕緊把上野那傢伙給抓回來啊!有工夫在這兒挖苦我,早就把人帶回來了!」
「是嗎?」
片山記下了律師的名字——石澤常夫看起來有點不耐煩:「你到底要調查什麼?明明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啊呀,你可別小看了女人的直覺,你說是吧,福爾摩斯?」
他的臉上露出不悅之色,說道:「兇手不是那個瘋子老警察嗎?拜託你們儘早把他抓起來吧,不然我連覺都睡不安穩!」
「哦,有這種事?」
「嗯,有時候跟伯母打電話,提起過這件事。」
「哪裡哪裡,托你的福,我在下鋪好好睡了一覺。」
「你確定兇手就是上野嗎?」
片山微微加重了語氣:「請您到那邊去!」
「不,可能有人出於完全不同的動機殺害了常代老夫人。」
石津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剛剛在沙發上坐下的女孩。
「是嗎……」
「我知道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片山微微嘲笑說:「可不是嘛,尤其是您,怎麼能睡得安穩呢,您說是吧?」
「遺囑嗎?唔,律師那兒應該有吧。」
「照實說唄。」
「你是說……也許是前些日子一起闖進來的其他人?」
「只是有嫌疑而已。」片山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的臉回答道。
「她說堅決不會賣,只要自己還在——對,她的原話是『只要還活著』。」
「你是說——」
「嗯,我能體會。」片山含糊地回應道。
「在卧鋪車廂,你說你喜歡上鋪,是吧?」
「嗯,當然了。」
「是伯母讓我來的。」
「嗯,我知道。」
「什麼,你是認為我說的不對嗎?」
片山很是吃驚:「什麼啊……我對此一無所知。」
石澤常夫雙手緊緊攥著手絹,把它揉成一團。他緘默片刻,終於嘆了口氣說:「我說實話……我母親確實反對把地賣掉。她是個老頑固,一旦打定了主意,誰的話都聽不進,我也拿她沒辦法。」
「這村裡的全部地產都屬於您母親吧?」
「當事人不去宣傳說明會,怎麼能知道開發商要說什麼?」
石澤常夫繼續喋喋不休地嘮叨著,他似乎因為自己被懷疑有殺害母親的動機而感到格外害怕。片山正想請他妻九*九*藏*書子來問話,門口傳來一聲女人的呵斥:
「在會場里也始終待在一起?」
「於是你們中間出去過?」
「事實到底如何呢?是您做的嗎?」
石澤常夫瞪著立子:「警官,你記住,這個女人的話不能信!她進過少年感化院,是個騙子!」
「嗯?」
「這樣啊。你先過去看看吧,打電話回來報告案子的情形就可以。看情況,我有可能會過去。」
「你說的也是啊。不過如果常代老夫人不同意把土地賣掉,那又怎樣呢?您就得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大筆錢從眼前流走了,是吧?」
「這個……對了,我記得他回去的時候說過,好像要去日野警局辦什麼手續。」
片山慌慌張張地跑出搜查一課的辦公室,栗原警視在後邊喊道:
「你今天去他家了吧?」片山瞪著妹妹,質問道,「為什麼不跟我說?」
「嗯,村民代表都來求過好幾次了——大家說是農民,但因為村裡的年輕人紛紛跑去城市打拚,剩下的基本都是些年紀大的,農活基本上都干不動了。」
「啊?哦……我聽說了,他還警告我小心點之類的。」
「立子!」石澤常夫瞠目結舌,「你來了!」
不過任憑它的嗅覺再敏銳,由於所到之處全是貓的氣味,要分辨出最新的氣味委實不太容易。
「最近每天都聚到一起開會,商量有沒有什麼好方法。」
「不過關於土地的事,真的是我母親不對。她總得考慮村民的處境,你明白嗎?」
「肯定藏到地板下面或者逃到樹林里去了,讓福爾摩斯去找就行。」片山說著環視著屋子,「哎,福爾摩斯呢?」
「到底是只自負的貓啊。也許它想說『代替警犬去查案子這種事,我可不幹』,所以就跑掉了吧。」
接著走進來的是石津,他報告說:「聯繫不上刈谷立子。」
福爾摩斯突然停住腳步。氣味又中斷了,已經是第五次了。
「雖然沒看屍檢報告還不敢說,不過從動機上來看,石澤常夫是一號嫌疑人。」
片山擺出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姿態沉思著。這時,只聽一聲「哥哥」,晴美飛奔進來。
「這位侄女叫什麼名字?」
片山重重嘆了口氣,倒在沙發靠背上。
片山微笑著說完,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居然因為這個案子再次相遇,真是意外。」
「嗯,這是一早就定好了的。所有的村民都要去,聽聽他們到底意圖如何……」
「大家都知道常代老夫人不同意賣地這回事嗎?」
「還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那麼善良的一個人……」刈谷立子有些哽咽了。
「您是去哪兒吃的呢?」
「是的。福爾摩斯呢?」
「嗯?」
「嗯——可對方說,要賣就得立即交易。衛星城還在開發中,這一帶現在處於開發最前線。據他們說,現在若能在這裏建好住宅樓出售,肯定轉瞬間就能賣完。不過要是錯過了眼下這個機會,價值就要減半。」
「啊,對了,」晴美突然想起來,「能不能聯繫上那位林田警官?」
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的。」
「叫刈谷立子。」
「你是怎麼想的?」
「哈,真巧。」
石澤夫人叫牧子。跟立子不同,她是個不起眼的小個子女人,給人的感覺似乎是用暗灰色彩勾勒出來的,一雙眼睛總是帶著慌亂的神色,似乎平時始終處於提心弔膽的狀態。
立子蒙住了臉,似乎在強忍淚水。可稍過片刻她便抬起頭來,直視著片山的眼睛,果斷說道:
「那是伯母的地,當然由她本人說了算。她還說,如果賣了地換成錢,兒子更要整天胡作非為,這對他本人反而不好。」
石澤常夫用探尋的目光注視著片山道:「這我就不懂了——比如說,什麼動機?」
「兇器似乎是日本刀,現場只留下了刀鞘。這是您家的東西嗎?」片山指著證物問。
由於一到現場就開始暈血,片山已經在石澤大宅的客廳沙發上休息了片刻。這時只見門被緩緩打開,石津走了進來。
「真可憐啊,絹子……」晴美別過臉去說。
「你千萬別被她給騙了!」石澤常夫仍不死心,口中絮絮叨叨九九藏書地說著,走出了客廳。
「嗯。跟我老婆說把她叫過來好了。」
目送著石津走出去,晴美嘆了聲:「真是個好心腸的人呢。」
「嗯,他說他要吃中國菜……我們一進衛星城就分開了。」
晴美看著他的背影喊道:「讓他趕緊去絹子家!」
「是!」
「哥哥你真是的,石津警官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
「謝謝石津警官,你真是個大好人!」
「這樣的話,上野跑哪兒去了?」
「可是您想賣,對吧。」
福爾摩斯正要轉身回去,突然嗅到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雖然微弱得好像馬上就要隨風飄散,可福爾摩斯抓住了鼻腔黏膜被刺|激到那一瞬的感覺,這就足夠了——對貓來說,那是再誘惑不過的味道,卻又十分危險。有時,它甚至意味著死亡,只能束手就擒。
「——今天的調查就到此為止吧。如果你想起什麼線索,請及時通知我們。」
「是啊,那人跟我比較熟。他居然跟我打聽了你的事。」
雖然它是循著從公館跑出來的貓的氣味來到這裏的,可那些貓在途中四下分散開來,它只能耐心地循著其中一隻的氣味走。可現在追了五隻,全都在半途中失去了下落。
「信用調查所?」
「嗯,就這麼辦吧——喂,石津!」片山招呼著一旁忙著做筆錄的石津,「您去跟石澤先生的夫人說一聲。」
片山告別林田回到警局,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怎麼了?」
「萬一……它們也在別處被殺了……」
片山有個把安排他相親當成定期任務的姑媽,不過最近她在休假,所以沒有再提起相親。他也沒有任何戀人,應該是在空窗期才對……
「混賬話?警察只要一調查,馬上就會搞清楚。是你殺了伯母!」
晴美遞過來一塊皺巴巴的布——展開一看,居然有近三分之一染上了血。
「而是被綁架或者被殺害了……」
「賣地這件事你知道嗎?」
石澤常夫一時語塞,接著故作自然地說:「那當然了——為什麼要問這個?」
「可這一帶都歸被殺的那位老夫人所有吧?」
「原來如此。看來大家都很傷腦筋啊。」
此時,福爾摩斯正邁著輕快的步子在樹叢間穿行。根本用不著片山提醒,它早就循著其他貓的氣味找了過來。
「不會吧!」晴美不由得笑出聲來,但馬上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不過,這案子還真棘手。」
「可不是嘛——一直以來大家都覺得,對面不遠處就是現代化的便利生活,只有我們村被排除在外,都很不甘心。要是真能住進嶄新的樓房,大家都很樂意。」
「您今天上午十點半左右不在家,是吧?」
「常代老夫人是這麼想的嗎?」
「喂,片山!」
「難道是……」
「嗯,她挺討我母親喜歡的。說是侄女,其實孫子輩的年紀吧,好像是二十二歲,頂多二十三歲。」
「怎麼了?」
石澤常夫匆忙掏出手絹擦起了額頭上的汗:「那是騙人的謊話!怎麼可能——」
「喂——」
「喂,你胡說什麼呢?」
「因為什麼事?」
片山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沉默著記錄了下來。
「她已經來了。」

片山故意不去看石澤常夫,把目光移向筆記。當然,這隻是片山的虛張聲勢。
片山含糊地答道:「沒什麼,稍微歇會兒。」說著微微閉上眼睛。在漂亮迷人的女性面前,片山總會因為過度緊張而導致疲勞,這算是他的一大特性。
「林田?這個前巡警,今天還來找過我呢。」片山把從林田那兒聽來的說了一遍。
「——啊,很快就會結案了吧。」
如果上野是兇手,那他來的還真是時候,正好碰上全村人都出去,只留下他要殺的常代老夫人。
晴美窺視著長吁短嘆的片山,擔心地問道。
「是兇手嗎?不一定,如果他不是自己藏起來的……」
「呃……這、這種程度……算不了什麼……」
「既然他要隱藏自己的行蹤,那麼果然是他……」
「有什麼問題請儘管問吧,我一定配合調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哪裡,晴美肯托我辦事,是我天大的榮幸…https://read•99csw.com…我馬上就去辦。」石津說著,幾步就出了房間。
「全村人都願意賣地?」
片山早就不見了蹤影。栗原警視聳了聳肩,那就這樣吧。其實片山有個毛病,見血就暈,本來想提醒他一下……
「那不是一回事嘛!」
片山感嘆道。走在前面的福爾摩斯聞聲轉過頭來,那雙眼好像在說:「你是這麼覺得的嗎,先生?」
「伯母對我比對女兒還要疼愛。我很早就父母雙亡,讀中學的時候,因為品行不良進過少年感化院,可伯母一直支持我,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大聲訓斥我……只是說:『你其實是個好孩子,我從來都不擔心這一點。』這樣一來,我便不想再做壞事。」
「嗯,她跟我說過。」石澤常夫苦笑著點點頭。
「果然跑掉了。」
「是嗎?可我覺得肯定是那個男人殺了我伯母……」
「母親已經同意賣地了!」
「根本警官,那你是怎麼回答的?」片山試探著問道。
「光憑直覺有什麼用啊。」
「還有一件事,常代老夫人去世后,她的財產,連同土地一起,都由您來繼承,是嗎?」
「我是被特別准許編入的,」石津揚揚得意地回答,「因為我也算是案子現場的第一目擊者,就以借調的形式……」
「確實不可思議。雖說那些貓是他殺人的目擊者,可貓又不會出庭作證,沒必要置之於死地吧。還有,不知剩下的那些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那當然!要是你的話,你不想嗎?對方提出了那麼好的條件,雖然沒有那些錢也不用擔心每個月的生活費,可這樣的好買賣上哪兒找去?」石澤常夫狂熱地說,「何況我都四十七歲了,也要為以後養老做打算——附近建起了衛星城,我們村的地價將直接飆升。這時房地產公司就來找我了。」
「跟您丈夫分開了,是嗎?」
片山吃了一驚。他轉過頭去,只見一個年輕女子抓著門把手站在那裡。
「好的……你的名字是刈谷立子,年齡?」
「傻瓜!我又不是在睡午覺,」片山故意清了清嗓子,「是在這裏整理一下思路。」
「那個叫上野的老警察呢?」
「警官,剛才那人說的是真的嗎?」刈谷立子問,「你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我覺得這次的凶殺案和兒童傷害案之間肯定有某種關聯——這是我的直覺。」
「你看,這不還暈暈乎乎的,你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啊,這個原因我是知道的。」石津又看向晴美,解釋道,「村裡的人全都去聽房地產開發商的宣傳說明會了。」
也就是說,兇手最開始也許沒想過要殺害石澤常代老夫人,只是由於起了爭執,頭腦發熱,便抓起了壁龕上的日本刀……
「午飯的時候分開過。」石澤牧子突然嘟囔了一句。
「片山警官醒了啊?」
「你的意思是,我打這筆土地的主意,殺了自己的母親?——真荒唐!怎麼說我母親也這個年紀了,她一死,繼承財產的肯定是我,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冒這麼大風險做出這麼不道德的事來?稍等幾年不就得償所願了嗎?」

「是你……果然是你!」片山說。
「哦,要說全部也許有點誇張,大部分都是吧。」
片山有些莫名其妙,開始整理手上的文件。沒過五分鐘,根本警官又抬起頭來:「喂,片山!」
「嗯,我是一個人生活。」
「我去蕎麥麵店了,因為吃不慣太油膩的東西……」
「話說回來,這個村子里難道沒人住嗎?路上也是,家裡也是,沒有一點人氣。」
「沒錯,問你工作態度怎麼樣,是否酗酒,有沒有女朋友,能否升職之類的。這類內容無論如何都像是對結婚對象的身家調查。」
「開商店啊!這一點,房地產公司都給我們打算好了,開店這種活,老人幹得了。」
「它去哪兒了?」晴美也四下看著,「明明剛才還在沙發上窩著。」
「怎麼看,上野都像是兇手啊。」片山嘆道。

「就算是忽悠,條件也十分優厚。而且他們還說,保證所有村民以超低價買到新蓋的樓房,大家就動心https://read.99csw.com了。」
「其實,午休時我被一個信用調查所的傢伙拉去了。」
一把日本刀插在他的腹部,上野緊握著刀刃的正中,身上被血染成一片鮮紅。此外,那到處飛濺的鮮血給人感覺似乎他就是殺害石澤常代和那些貓的那個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應該是吧……父親早就死了,我是獨子。不過還有個侄女……」
「您跟她有聯繫嗎?」
「村民們都在一個房間里嗎?」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片山。」
「您知道吧,最近衛星城發生了幾起危害兒童的惡性案件,上野先生認為是您做的。」
「如果他去了,就告訴他趕緊回這兒來。」
「嗯,一看到他我就全身起雞皮疙瘩。」立子皺著眉頭,「自己不工作,整天靠伯母養活,居然還說那麼過分的話!」
「怎麼?」
「這個倒還真沒法確認……因為沒有目擊證人。」
「我還不知道。她只說這事對我來說至關重要,讓我務必來。」
根本警官說完,嘿嘿笑著繼續工作了。片山苦笑著搖搖頭,重新坐好,想繼續開始工作。正在此時,聽到了栗原課長的聲音:
福爾摩斯喵地叫了一聲,像是回應晴美的話。
「聽說您今天去地產商召開的宣傳說明會了。」片山說道,同時出示警察手冊。
片山等石澤牧子出了房間,得意地對石津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下手了。」
「是啊,哥哥。」晴美插嘴,「你看,其他的貓都去哪兒了?還有,衛星城裡發生的那些兒童傷害案是怎麼回事?」
「喂,石津,你在這兒等著,我馬上去叫人。」
「嗯,有過一面之交……好多天以前。」
上野命喪在小樹林里,要不是福爾摩斯帶三人過去,估計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那地方離村子稍微有點距離,在樹叢深處,人跡罕至。
「我記住了,片山警官。」立子說著,嫣然一笑,走出了房間。
石澤常夫聳聳肩,無奈地回答:「母親說她不太舒服,讓我代替她去聽。」
「嗯。剛才正好碰到一位提前回來的主婦,就問了她一下。據說地產商想買下這個村子的土地,建成住宅區,然後對外出售。」
「胡說!警察早就調查出兇手是誰了。」
「嗯……聽說伯母死得很慘……」
「原來如此,所以全村人都去了說明會……」
「您是幾點到宣講會的?」
課長敦厚的娃娃臉上帶著嚴肅的神情,恐怕是有案子。
「哎呀,我又不知道石津警官會不會休假!」
牧子比她丈夫年輕不少,才三十四歲,不過衰老得厲害,光看面容,說她已經四十歲也不為過。
「這個……跟我分開的時候是一個人,後來就不知道了。」
「還沒有找到。已經讓人在這附近和衛星城開始搜查了,但因為地域寬廣……」
片山看到被害人的姓名,吃驚地瞪大了眼——「石澤常代」,這不是那位優雅的老婦人嗎?
「打聽我?」
「有案子嗎?」

「侄女?」
「怎麼會算不了什麼呢,你不是一看見現場就暈了嗎……」
「啊?」片山不覺應道。
「好的。那個……」
「福爾摩斯?」
「肯定是的——真是麻煩。可那些是貓啊,真讓警犬去找,還不把它們都嚇跑了?」
「你從哪兒聽到的這些混賬話——」
片山微微點點頭。這樣的話,石澤常夫好像不是兇手。難道真是上野犯的案?片山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如果賣了地,他們今後怎麼生活?」
「那就好。」根本警官回去忙活起自己手頭的工作。
「不用您費心,我們會全力調查。」片山平靜地說。無論對方說什麼渾話都不能跟他較真,在這一點上,片山成熟了不少。
「我剛到。聽人說伯母被殺,你肯定很高興吧?」
「還真是偉大的理由啊。她說這一帶要是要開發成新式住宅區,她養的那些貓就無家可歸了。」
「這是地產商忽悠人的吧?為了讓你們趕緊賣掉!」
「在外邊等著。」
「常代老夫人讓你來?」
「知道了。」石津走出客廳——片山剛剛休息的房間現在被當成了做辦案筆錄的地方。
片山想,真read.99csw.com是個奇怪的傢伙,看到屍體這麼鎮定,換成是貓就落荒而逃。
福爾摩斯叼來的恐怕就是上野握住刀身時纏在刀刃上的手帕——總之,從現場來看似乎是這樣。
「原來如此。」
「哎呀,我確實被嚇得魂飛天外……」
簡直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渺然無蹤。
「是什麼?」
「哥哥你沒事吧?」
「你說什麼呀,案件偵查的關鍵就在這幾個小時里!」
是木天蓼的氣味。
栗原警視自語著。
「怎麼了?」石津問,「很累嗎?」
「對了,常代老夫人有沒有留下什麼遺囑?」
「把石澤夫人叫過來吧。」片山吩咐石津道。
「嗯,去這個地方查查。」課長說著遞來一張便條,「還不知道是什麼案子,不過地方警局特別指名讓你來負責。」
「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啦。」
片山又問:「住所是公寓?」
「啊?」
什麼叫「又」,簡直讓人光火。不過片山還是態度認真地回答:「沒有啊,最近都沒去。」接著問道,「怎麼了?」
「你是說石澤常夫先生?」
「既然是土地所有者,就應該負起相應的責任,可母親並不了解這一點。」
「原來你是刑警,看著可不太像。真不好意思。」
「這是……」
「您來回的路上都跟您丈夫在一起嗎?」
晴美的聲音很低,片山幾乎沒有聽清。
「老夫人是怎麼說的?」
「只要逐一問過村裡的人就知道了。石澤先生,如果調查之後發現您說謊,那形勢就對您不利了。」
「知道了。」石津一臉「交給我吧」的堅定表情,點了點頭。
「算了,說不定能借這個機會練一下膽呢。」
石澤常夫一聽,神情大變,刈谷立子倒是十分鎮定。
「真是不知羞恥!」
「我什麼都知道。你到處借錢,早就債台高築了吧。」
「屍體已經全都搬出去了。經清算,共有十一隻貓、一個人。」石津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鎮定。
「是的。」
「是那樣的。」
「可不是,怎麼能連殺十一隻貓呢,真叫人搞不懂。兇手到底是怎麼想的?」
晴美急躁地說:「我也聽石津警官說了。不過現在更要緊的是絹子想見他,能聯繫上嗎?」
「不管它們跑到哪兒去,總會回來的。我擔心的是——」晴美說到一半就頓住了。
旁邊的根本警官過來問道:「我說片山,你又去相親了?」
「說明會結束后,應該都已經回來了。」
「好,快走!」
「宣傳說明會?」
「十一點……差五分十一點吧。」
「是的。」
「腳下滑了一跤而已……」片山逞強道,總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天氣根本不熱,石澤常夫卻頻頻掏出手絹擦著額頭上的汗珠。石澤常夫四十六七歲,算不上年老力衰,但恐怕因為長期生活放縱,臉上毫無光澤,而且身體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肥胖,令人感到厭惡。
「原來如此。你跟常代老夫人很親近,是嗎?」
「剛剛,就在外面,福爾摩斯叼過來的——」
「你認識這個人嗎?」
「這傢伙為了陪你,連抓捕犯人都能延後,所以才休假的!」
「原定一點半就結束,結果拖到快兩點鐘。」
「今天你來這兒,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只能說是嫌疑人,還不能斷定他就是兇手。」
「我還是覺得有些蹊蹺——」
石澤常夫嫌棄似的飛快掠了一眼,點頭確認道:「那是放在壁龕上的東西。據說是從祖宗那裡傳下來的,我連碰都沒碰過。」
「嗯,雖然不是自己的地,可大家都熱心得很,你能理解吧?」
立子搖搖頭:「完全搞不清楚。最近一直沒見面……因為不想每次來都見到那個人。」
「嗯,在十二點到一點的時候,大家分別到衛星城吃飯去了。」
石津說著向晴美望去,似乎只要能待在晴美身邊就心滿意足了。
「這可未必。根據情況,有可能出現其他嫌疑人。」
片山深深覺得這真矛盾:都市裡叫囂著要「回歸自然」,可鄉下人卻憧憬著過上城市人的「文明」生活。
「原來是這樣。」片山想,或許事實的確如此。
石澤常夫笑得很勉強,被片山清楚地看在眼裡。
「這個倒還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