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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紅貓 2

第二章 紅貓

2

福爾摩斯拉長音喵了一聲,前爪扯著晴美的裙邊。
「味道還好嗎?」
「那可不是一隻兩隻,應該很好找。」
「那我就真信了。」晴美說著,突然又想起來,「對了,你見過那些貓嗎?」
「喂,你還好吧?」
「所以福爾摩斯才叫起來?真是嚇人一跳。」
「不用了,已經酒足飯飽。今天真是承蒙款待。」
走廊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福爾摩斯飛奔出來,卻不往外追,只是在門前來回徘徊,彷彿在仔細尋找著什麼。
「福爾摩斯,怎麼樣?有什麼線索——」晴美一邊問,一邊蹲下身子查看。突然間她哎呀叫出聲來——「這是什麼東西?這裏太暗了。」
——沒有人回答。
「是啊。」
「石津警官……」晴美一邊喊一邊回頭查看,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只見石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那就好。」
「但那位石津警官是負責衛星城管轄事務的吧?伯母肯定向他打聽了不少消息。」
「你……你和——和誰?」
「嗯,我這就去。今天真是承蒙款待。」
「不知為什麼,我有點害怕。」立子低頭看著桌子,一直明朗活潑的聲音低沉下來。
晴美用手電筒打著光,循著腳印下了台階。一到外面,地面上的腳印雜亂|交錯,只能放棄尋找回到屋裡。
「後來呢,衛星城沒再發生什麼事嗎?」
片山之所以糾結於此,是因為石澤常代似乎早就感覺到自己可能被殺。可是上野應該是偶然間不請自來地到貓公館去,才殺害了常代老夫人。如果老夫人知道自己會被殺,於是寫了遺書鎖在保險柜里,那就跟上野一時衝動實施罪行的推理相悖……
「那個,之前不是發生了很多危害兒童的案子嗎?」
「是啊,好像不想讓別人知道似的。」立子似乎不太當回事,可片山怎麼都搞不懂。就算不想讓人看到,也不至於鎖到保險柜里去吧,這事實在非同尋常。
「他說那個女孩失蹤了。」
「啊,抱歉,我還以為你已經不那麼怕它們了呢。」
「怎麼回事?你要上車一起走嗎?」
晴美急忙進屋,使勁搖晃著石津的身體。石津低低呻|吟了一聲:「唔……」他好不容易睜開眼,藉著晴美的攙扶坐起身。
「是啊,不是有將近十隻不見了嗎,後來找到了沒有?」
「是吧?看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假如那個上野並非兇手……知曉真正兇手的,只有那些逃走的貓!它們可能會找兇手報仇,沒準兒連那些被殺死的貓咪也會變成妖怪現形。十一隻貓妖……」
「仔細看。這邊是福爾摩斯的腳印,很像,肯定是貓的腳印。」
「您是要找我哥哥嗎?很不巧,他現在不在家……」
「信找不到了!……明明放到包里了。」立子一臉無奈地歪著頭,「我真的放進來了!」
「怎麼了?」
九*九*藏*書「因為伯母留了書信給我。」
「不用不用,我的車就在下邊……」
寒暄到這裏,一切順利,然而接下來就跟往常一樣,片山像被石頭堵住了喉嚨似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
「這傢伙,把人搞得手忙腳亂,自己卻在這兒享受呢。」晴美苦笑。突然電話鈴聲大作。
那是在第一次去石津家回來的路上,在車裡見過而已。等片山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立子便微笑著答道:「還有這樣的事。的確是伯母的風格啊,那會兒應該是第一次見片山警官吧。」
立子乾脆地回答道。
「可能是跟誰聊天耽擱了吧,女人不是經常這樣嗎?」
於是片山把自己被三個女人接連控訴的事情講了一遍,末了補充道:「當然了,我從來沒做過這些事!」
究竟說了什麼?片山清了清嗓子,正想說——「不好意思,我沒聽到剛剛您說什麼……」
「可不是嘛。」石津終於恢復了笑容。
「嗯。伯母在被害當天叫我過去,正是為了這件事,本來是要向我提起你。」
「這一系列的事,說不定都是那個人暗中策劃的……」
「嗯,嗯……好啊。」
「唉,說起來今天真是狼狽不堪。」
「也是,讓你這一說……」石津歪著頭說,「無論如何,我差不多該告辭了。」
「嗯?」石津趕過來,看見福爾摩斯也在,嚇得停住了腳步。
「原來如此……那麼拜託了信用調查所來調查我的,正是您去世的伯母?」
「這一點我知道。不過真是奇怪啊。」
「已經預訂了地下餐廳的位子,如果您方便……」
「保險柜里?」片山反問,「的確很奇怪啊。」

「這……這倒不要緊……」石津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事後請務必跟片山警官說明事由,別讓他記恨我。」
「真可憐。」
「——看來是上台階走掉了。」
片山擔心起來,看來事情肯定不太好辦,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於是一邊曖昧地訕笑著,一邊勉強地低聲說:「沒關係……」接著侍者上菜了。片山鬆了口氣:「我們邊吃邊聊吧。」
「那麼,看了調查所送來的報告,您的伯母就想讓我跟您結婚,是嗎?」
「就是這裏。看,好像是腳印之類的東西吧。」
「貓?什麼貓——」石津一聽,身子不由得一震,蜷起了身體。
「本來就是最好的,不實話實說怎麼行?」石津堅持道。
「偏偏在我說那些話的時候來……」
「嗯。因為這輛車,總被警局那些傢伙嘲笑……」石津撓撓頭,其實心裏樂開了花。走下台階后,他突然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只見福爾摩斯竄過石津的腳,跑下樓去。
「嗯,一放下心裏的包袱,就覺得肚子餓了。」
「哪個女孩?……你是說絹子嗎?」
福爾摩斯一副「read.99csw.com快上車」的表情,一動不動地坐著。
福爾摩斯輕輕閉了閉眼,又睜開。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狐狗狸占卜的肯定應答。
「是嗎?……不會被誰偷走了吧……」立子緊緊盯著片山,眼波閃耀,十分迷人。
刈谷立子今天穿了身時髦的淡藍色套裝,她的青春活力與女性韻味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一起,魅力四射,讓人一看就無法移開目光。
「還好,只是腳印的話,我還能堅持得住……」
「害怕什麼?我嗎?」
立子睜大了眼睛:「不是,我是喜歡你的!」
「是不是拿錯包了?我也經常在換西服的時候把公交月票什麼的留在原來的衣兜里。」片山說,就好像他有多少套西服似的。
「貓……貓的?」石津警官的臉又變得煞白。
「當然可以。我今天特意帶著信來,就是想請您過目。」立子打開手袋,在裡邊翻找著。「哎,怪了……」她不由得皺起眉頭。
「沒錯。出事前片山警官見過我的伯母吧?」
片山心旌蕩漾,卻極力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立子接著說道:「我出門前照了照鏡子,發現包和衣服顏色不太協調,就把包里的東西都拿出來……對了,想著要把這個包放到亮的地方擦好,就進了起居室……這期間,之前那個包已經裝好了東西放在門口。前後不過五分鐘左右……」
「不會真出什麼事吧。」
福爾摩斯又閉了閉眼,然後睜開。
「太好了!這種事,我也不知該不該懇求您,心中猶豫了好一陣子呢。」
被人如此熱切地注視著……唉,片山剛剛想說的「請您再說一遍」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了。要是讓對方覺得自己沒好好聽人家說話多不好,可是明明什麼都沒聽到,要答應還是拒絕,該如何作答呢?
「就是之前那個巡警?兩個人都還年輕,以後去其他地方重新開始就好了。」
「你是說你表兄?」
「可不是嘛,我以前也有過。」晴美微笑,「不過,讓男朋友一直在家等著,這也不太對。」
「我們的。」
「一邊吃晚飯一邊談怎麼樣?」立子笑著對片山說。
立子像小學生一樣興高采烈地說,神情是那麼天真無邪,那麼可愛——絲毫看不出曾經在少年感化院待過的樣子。或許是因為她還保留著一點純粹的品質,是那些為謀生而變得八面玲瓏的年輕人所不具備的一種品質。
「我完全服了這些人,可又不記得曾經得罪過誰。」片山又開始不停地嘆氣。
「啊呀,福爾摩斯!」
https://read.99csw•com抱歉。對你來說,連貓妖之類的詞都是禁忌啊!剛才跟福爾摩斯說著說著就忘了這回事,以後再也不會啦。」
晴美微笑著說:「再來一杯怎麼樣?」
「哎呀,放手,這件裙子可貴啦!」晴美慌忙退後一步,「你是讓我也上車?」
「能讓我看看那封信嗎?」片山問道。
片山急匆匆趕到T酒店大廳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十五分。
突然,福爾摩斯轉向玄關,尖銳地叫了一聲。緊接著,某個柔軟之物飛速穿過屋子,向玄關的方向奔去。晴美知道情況非同一般,站起來喊了一聲:「怎麼回事!」福爾摩斯朝著門檻又尖叫了幾聲。晴美趕緊跑到門口,一邊問「有人在嗎?」一邊打開了門。
即便是有恐女症的片山,這個時候也想說上幾句俏皮話。可惜他既不是唐璜也不是卡薩諾瓦,一句甜言蜜語也講不出來。
立子一直用哀求的眼神看著片山——好吧,片山終於下定決心:大概不可能是「借我一百萬」或者「跟我一起去死」之類的請求。
「是啊……片山警官。」
「不是……晴美你……講了很多貓妖的事……福爾摩斯又尖叫了幾聲……我就暈了過去……」
晴美坐下來,突然四下張望著問了一句:「哎,福爾摩斯呢?」
「這個……沒聽說找到。可能是我沒好好打聽。」
「嗯。據說兩個人出去吃飯,回去的路上絹子說要去附近辦點事,然後就一去不返,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啊?發生什麼事情了?」
「哦,你說這個啊。我想想——好像真沒有。」
聽著電話那邊的聲音,石津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好,我馬上就回去。」說著放下了聽筒。
「啊,信?不是說把您叫過去當面說嗎?」
「是嗎?我有件事想找片山警官商量一下……」
晴美一邊笑著一邊說:「你可真會說話。」
剛要開口,突然被立子柔情脈脈地握住了手,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哽住了。
「可是——他有什麼理由恨我?做這些事對他有什麼好處?」
「慢慢會習慣的,冷不丁被問到還是有點……」石津故意誇張地說,「要說貓……啊,是之前被殺的石澤常代養的那些吧?」
「那太好了!請讓石津警官接電話吧!」林田即刻應道。石津接過晴美遞過來的電話。
兩人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寒暄語。侍者拿了菜單來,片山趕緊張羅著點菜,點完之後總算覺得放鬆了點。
「不過……呃,太不可思議了!」片山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那您又是怎麼知道的?」
「那個,您最近還好吧?」
「想必https://read•99csw.com還在原來的包里吧。」
立子冷不丁來了一句:「對了,如果說——」
「身體不舒服嗎?」
「怎麼看都覺得有些蹊蹺……反正哥哥回來得也晚。石津警官!」
「不是的……是我太沒用了……」石津垂頭喪氣,「這樣一來,又會被你嫌惡……」
片山為了回應,也勉強擠出一個快要抽筋的笑容。
「怎麼了?剛才吃飽了吧?哦,這副樣子也不像是餓了。你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是不是?是關於那些貓嗎?」
「去衛星城是嗎?」
「好的,我知道了。」片山點頭。立子臉上立刻洋溢出笑顏。
「嗯,知道了。」石津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按照晴美所言取來手電筒,「在哪裡?」
「嗯,你說什麼?哦,然後呢?」

「果然如此,我也感覺到了。貓公館的老夫人被殺以後,十一隻貓也一起被殺……剩下的貓就藏起來了。雖說『兇手』已經死了,但那是真正的兇手嗎?我總覺得這個案子沒有結束,威脅孩子們安全的兇手也沒有抓到……福爾摩斯,你也是這樣想的,是嗎?」
「他是想要妨礙我們的婚事吧。」
「哪裡。百忙之中還麻煩您到這裏來,實在不好意思……」
「怎麼了?你還好吧?」
「嗯?如果說什麼?」
「嗯,也算是……」
「嗯,這也正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伯母似乎有預感,知道自己也許會出意外,留給我的信是在保險柜里找到的。」
「嗯,伯母去世后,雖然有點精神恍惚,不過已經沒有大礙。」
「嗯,不過石津警官倒是在這裏……」
「說什麼呢!快點打起精神來,走廊里好像有些異樣,你帶著手電筒過來吧。手電筒在廚房牆壁上掛著。」
沒等他四下尋找,刈谷立子就從沙發上起身,喊了一聲:「片山警官!」
立子小口啜飲著熱湯,一臉滿意地說:「真好喝!」她的眼神觸到片山的視線,莞爾一笑。
「再好不過了!」
片山又是緊張得渾身一震。以前極少有女人這麼認真地喊過他的名字。
「原來如此。」片山點點頭作恍然大悟狀,馬上又覺得不對,「——呃,婚事?誰的婚事?」
「那輛跑車?」
「對不起,我來晚了……」
二人進入安靜的英式餐廳,在靠里的位置上坐好。片山很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問道:
「拜託了!——可以嗎?」
「說的也是。下次見到輪班的巡警,我再問一下吧。」
走廊上似乎殘留著腳印一樣的痕迹,黑暗中看不清楚。晴美向屋子裡喊了一聲:「石津警官!麻煩你把廚房牆壁上掛著的手電筒拿出來給我,好嗎?」
「您這麼在意這件事,記得真清楚啊。」
「石澤常夫。」
「唉,父親整天被人說是殺人犯,日子肯定不好過,據說要搬走。雖然現在還沒搬,不過白天在家也總是拉read.99csw.com著窗帘……」
晴美在路上找了半天,看到不遠處石津的跑車,車旁邊蹲著的竟然是……
「福爾摩斯!你要去哪兒?」晴美也快步下了台階,「又跑哪去了?都這麼晚了,真奇怪。」
晴美不知是放下心來還是驚得呆住,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請問片山警官在嗎?」一個男聲問道。
「呃,怎麼了?」
「啊,真是奇怪的夜晚啊。」
片山從不曾被女人如此盯看過,驟然覺得全身都在發抖:「不……不會有這種事吧?」
「……本人榮幸之至。不過我們根本沒說過話,她應該連我是誰都不清楚。」
「啊……」
石津用手電筒一照:「好像不是人的腳印,難道是狗嗎?」到底恢復了警官本色。
福爾摩斯本來蜷成一團像是在打瞌睡,被晴美這一喚,睜開了眼,緩緩立起身子坐起來,抬頭望著晴美。
這傢伙,沒拿「敬啟」這種敬語做開場白還算有救。
「是您啊,有什麼事嗎?我哥哥一時半會兒好像回不來。」
「好像是——是哪兒來的野貓吧。」
「片山警官還好吧?」
「嗯,方便嗎?」
「那就好。上野的女兒怎麼樣了?就是叫絹子的那個。」
「啊哈哈哈。」雖然不算壞事,可對片山來說仍然十分意外。
「哪裡。」晴美開了門,「我送你出去吧。」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石津有些惱火地看著晴美。
「啊,托您的福。」
「那個人?」
「嗯……好像還活著。」石津回答,不過聽聲音還是有點不對。
片山瞬間頭昏眼花,眼前立子的臉像失焦的鏡頭一樣模糊。等到他終於回過神來,只聽見立子的半句話:
福爾摩斯已經在裡邊的屋子角落裡蜷成一團。
「沒準是哥哥打來的。」晴美一邊拿起聽筒一邊對石津說,「要是我告訴他你還在這裏,哥哥肯定又要擔心……喂,您好,這裡是片山家。」
「什麼?什麼事?」
「當然是我和片山警官。」
「能不能麻煩您……」
晴美垂下眼瞼:「我一直忘不了……琴渾身是血地跑到路上那恐怖的一幕。好好一隻白貓居然變成了紅色,眼睛亮得可怕……琴也不知去哪兒了,難道是為主人殉葬了嗎?還是在衛星城邊上的林子里流浪?簡直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啊!——喂,福爾摩斯,你是怎麼想的?」
「福爾摩斯的樣子好奇怪,肯定有什麼問題。能帶我們一起去嗎?可能又要出什麼事。」
「嗯。」
「是嗎?那接下來去絹子那裡看看吧。」
「嗯……出門前想到要搭配衣服,確實換過一次包。不過包里的東西應該一起換過來了。」
「你這是怎麼了?」
「林田倒是經常露面……」
「您是片山警官的妹妹嗎?我是之前跟您見過一面的林田……」
福爾摩斯又喵地短叫了一聲表示應答。
石津這麼說著,心裏卻大大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