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章 紅貓 3

第二章 紅貓

3

「不會順路去哪兒閑逛了吧?」
「走……走吧。」
「我來背她。」林田進了屋。
「他到底去哪兒啦?」
「可絹子現在還沒恢復精神啊。」
石津警官撓撓頭,一副為難的樣子。晴美這樣懇求他,他打心眼裡想照她說的那樣做,可身為警察,他知道這種強|暴案取證有多困難。即使女方控訴被強|奸,而且哪怕知道對方是誰,只要男方一口咬定女方是自願的,就成了說不清道不明、無休無止的抬杠。像現在這樣如實保留被侵犯的痕迹去報案,其實是最為可取的,可惜……
「先拍照吧,以後或許能當作證據。」
「你要去幹什麼?喂,林田!」石津大聲喊道。
立子看看表:「都十點了,真抱歉,耽誤您到這麼晚……」
石津剛說完,就聽到林田的聲音:「請等一下!」
「其實也有一直對她不錯、關照她的,可那樣一來,反而會讓這些好心人也被大家孤立,於是她自己主動避開了。她是個特別堅強的女孩子,看到她就會忍不住同情她。」
穿好衣服后,絹子微弱地呻|吟了一聲,搖了搖頭。晴美試著喊了一聲:「絹子?」
「貓公館。那房子的後面有一片竹林!」林田喃喃道,「那麼,她是在那種地方……」
「好啊,你們幫大忙了!」林田的臉色終於好了一點。
「是在二樓吧?」
「這個……應該在衣櫃里吧。」
「原來是這樣啊。事情發生后的短時間內,精神高度緊張,所以還撐得住;一旦鬆懈下來……」
「沒帶。萬一絹子有個三長兩短……」
「就交給福爾摩斯吧。好了,你們快點去醫院!」
「順帶著這隻貓也……」
「沒關係,今晚是我請你出來的。好了,我們下車吧。」
「有什麼東西嗎?在這裏?再往前走就是貓公館了。好吧,咱們走!」
「還沒回來。都兩個多小時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啊呀,您感冒了?」立子擔心地看著片山的臉。
林田和石津趕緊把床鋪好,安置絹子躺下。
石津嚇了一跳,望向晴美。
這時,林田背著昏睡的絹子正走到門口。石津問道:「這附近哪裡有竹林嗎?」
確定在建築群中找到了寫著「325」的那棟,石津把車停下。
「知道了。」
「肯定是去貓公館那邊了,怎麼辦?」
「絹子出門的時候帶鑰匙了嗎?」
石津警官輕輕地對晴美說:「他總算平靜下來了。」
「絹子!你這是怎麼了?」林田緊緊抱住絹子喊道。
夜晚的衛星城簡直像荒無人煙的遊樂場。照明燈很亮,設計九-九-藏-書也夠獨特,可即便如此,仍看不見半個人影。
晴美和石津警官慌慌張張跑下了樓。
「振作一點!」林田警官拚命搖晃著絹子的身體,她終於清醒過來,四下看了一眼,突然雙腿一軟,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
「不過,要說去找,範圍太大……」石津犯愁道。
片山坐在計程車里猛打噴嚏。
「啊,石津警官!」開門的正是原先的巡警林田,「這位是片山警官的妹妹吧?」
片山一副蹭吃蹭喝的窘樣,實在難為情。難道他看起來真是一副窮酸樣?
「戀人被人侵犯,會是什麼心情……」
「誰都沒往這方面想啊。」
「跟你又沒關係,你幹嗎要道歉?——真安靜啊。」
「應該還有十張左右。」
「那麼……」
「嗯,也好。」
「是這樣嗎?」
「真的,可這附近沒有竹子啊。」石津歪著頭想。
「雖然有點於心不忍,可還是直接去警局比較好。如果報警時沒有保持被侵害的狀態,以後調查取證就麻煩了。」
「呃,還是我來——」片山慌慌忙忙掏出錢包準備付,立子按住了他。
「沒事。裡邊有膠捲吧?」
「對不起,對不起,可能由於剛剛是從後面進去的……啊,對了,沒看到樓號。」
「這個,她本人說不記得了,不過一旦睡著就會無意識地叫著『紅貓、紅貓』什麼的。」
「對了,石津警官,我們也可以作證吧?林田已經不是警察了,就按他說的那樣辦吧。」
「當然不介意了,快請進!」
「啊?——哦,那是竹葉吧。」
石津和林田出去后,晴美把絹子的衣服脫掉。絹子的胸前有被指甲抓破的痕迹,還有被噬咬的傷口。到底是誰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晴美不禁怒上心頭。
「哪裡哪裡,沒關係……」片山一邊看著前邊,一邊問立子,「倒是你,這麼晚回去不要緊嗎?」
「福爾摩斯,你怎麼了?」片山跟它說話它也不理睬,始終注視著立子。
「嗯。」林田一邊答應著,一邊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幾乎要摔倒。
「林田!」晴美也喊了起來。然而林田的身影已經隱沒在大樓的陰影里,消失了。
「呃、嗯……慎重起見還是要說明一下。絹子最近好像夜裡總是有夢魘。」
「林田……」
「咦?」片山瞪大了眼睛,沿著大路小跑過來的——
「麻煩您答應了我拜託的事,就讓我付吧。」
片山跟福爾摩斯會合之後突然來了精神,在他的帶領下,兩人一貓朝草叢深處快步走去。
「這才九點多鍾,」晴美坐在車裡,感到很奇九_九_藏_書怪,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后說道,「住在這個地方真是好無聊啊。」
石津警官換了多個角度,對著毫無知覺的絹子按下快門。晴美不由得背過臉去——為了查出十惡不赦的兇手,對被侵犯而失去知覺的可憐女子拍照,無論如何都令人覺得太過殘酷。
「石津警官,」林田抬起頭說,「絹子就拜託你了。」他囑咐了一句,突然沖了出去。
福爾摩斯跑到二人近前,收住腳步,盯著立子。
「可她說了很快就回來。」
「所以我很擔心。」林田警官回答,「一旦我出去調查,這屋子裡就沒人了,可是不出去調查也不是辦法。」
「鳥取的沙丘我還是去過的。」石津警官把車開進兩座大樓中間,「好,我們到了。」
福爾摩斯圍著絹子的涼鞋不停地嗅著,然後用爪子想要扯出裡邊粘著的東西,又抬頭看著晴美,短促地叫了一聲。
「不會吧?206不是——」話說到一半,他便醒悟過來:「糟糕,進錯樓了!」
林田面色鐵青,板著臉,氣鼓鼓地站在那裡:「請不要這樣做。」
「不是這家!」
已經快十點了,可晴美撥了家裡的號碼,只聽到單調的語音提示聲。
「大家先在這附近分頭去找吧。」
林田話音未落,福爾摩斯突然朝著玄關喵地叫了一聲。晴美聞聲站了起來:「有人在那裡!」
「這種情況,怎麼辦呢?」
「她到底是被誰……」
福爾摩斯好像總算清醒了似的,跑到片山腳下,朝著草叢喵喵叫了幾聲。
「看清楚門牌再按門鈴。」
石津剛說到一半,晴美就瞪著他說:「你是說我沒別的用嗎?」
「哪裡?」
絹子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口。晴美一把扶住她,大喊:「快來!石津警官!」
「是啊。」
「這裏嗎?」司機驚訝地問。
「你知道沙漠是什麼樣子的?」
「你在說什麼?」立子問,同時挽起片山的胳膊,「走吧。」
立子看起來樂觀得很,可片山不這麼想。他當然要洗清冤屈,可總不能亂來一氣,萬一又被栗原警視訓斥一頓……
林田沉默著。絹子的衣服凌亂不堪,襯衫上也沾著泥土,實在無法作其他想法。
「紅貓?」
絹子看起來就像流浪了好幾天,頭髮蓬亂,上身只穿著襯衣,扣子被扯掉了,胸口敞開著。裙子上也沾滿了土,側邊九九藏書的拉鏈開著。
「恐怕是這樣。所以整整三天,我都住在這裏。」林田警官說完,又急忙補充了一句,「那個,我們不是那種同居關係。」
然而絹子只是失魂落魄地望著天花板。
「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田的話里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語氣平靜,單這一點,就讓晴美十分感動。
晴美快步走到玄關那裡,打開了門。
「不過,你也沒什麼證據吧。」片山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
第一次約會不可能直接去酒店。「他可不是那麼有膽量的人。」晴美自言自語著。
「要不就讓晴美留在這兒——」
「絹子最近都不怎麼跟人交往,因為之前那個案子……大家也不太跟她搭話。」
「她做的是什麼夢呢?」晴美問。
「嗯,絹子呢?」石津警官問。
「知道了,你們先出去一下。」
「啊,這就是傳說中那隻叫福爾摩斯的貓吧?我聽絹子提起過。」
「都怪晴美這傢伙老翻我錢包,說是先借點,可從來不還。」片山在心裏發著牢騷。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不能忍氣吞聲,可是一旦叫救護車,就會弄出動靜,就會在鄰里四舍中傳開。絹子本來就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對她來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她已經很可憐了,至少……至少先幫她換了衣服再去醫院。」
晴美打開門,告訴石津和林田:「衣服換好了,不過人還是昏迷著。」
「是嗎?不過還是令人擔心啊。」
「正是。我跟石津警官一起來打擾了,您不介意吧?」
「你問我怎麼辦……」石津警官為難地吐了口氣,「我們先把絹子送到醫院去。」
「夢魘?」
「啊?」
絹子還是沒有清醒過來。
片山慌慌張張地四下張望。在這種地方,根本不可能遇見熟人,可他還是不自覺地在意著旁人的眼光。他已近而立之年,再過十年,會不會變成摸著女人臀部也面不改色的猥瑣大叔……
隔著門傳來詢問聲,男人語氣中帶著強烈的懷疑色彩:「誰?」
「那麼,有相機嗎?」石津問。
「就是這裏。」
「好。林田,絹子的內衣都在哪兒?」
「這傢伙……」
「——呃,是我家的貓,它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閃光燈能用吧?這樣就足夠了。」
「沒事沒事。」片山搖搖頭,「肯定是我妹妹又在背後說我壞話。」
「——絹子!」
「難道它對我有意?」立子手足無措地問。
「叫救護車吧,這樣一來,就能快點辦好手續了。」
「哥哥有沒有回來啊……」
「沒人……」石津執著地按著門鈴九九藏書。晴美不經意間瞟了一眼門牌,呀地叫了一聲:
立子一臉吃驚的樣子:「你能聽懂貓說話?」
「呀,你看!」晴美大聲喊起來。只見福爾摩斯朝著林田消失的方向跑遠了。「福爾摩斯追上去了。」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故吧?有可能發生這種事嗎?」
片山沒辦法,先下了車。反正餐費也是立子出的,當時她的理由是——
林田的臉上蒙上了陰影。晴美只見過他穿警察制服的樣子,這會兒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毛衣和牛仔褲。
石津開車離去后,晴美朝著林田和福爾摩斯消失的地方發了一會兒呆,上樓回到上野家。
「嗯,這邊的店都很早關門,實在對不起。」
等片山回過神來,立子正在付車費。
「——哎,福爾摩斯呢?」晴美突然想起來,在房間里找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到腳邊,「你怎麼在這兒啊?燈光太暗了。喂,你幹什麼呢?」
林田一去浴室,石津便走到絹子身邊蹲下來:「看來是被人強|暴了,真是太可憐了。」
「不,能做出這麼卑鄙的事的,肯定是那傢伙。」立子斷然說道。所謂「卑鄙的事」,自然是指使了三個女人去告發片山這件事。
「坐副駕駛座吧。對,就這樣,慢點……好,沒問題。」
「真是的,你認真點!」
「206房間。」
「好的,我這就去找。」林田警官趕緊去找了帶閃光燈的袖珍相機拿來,「只有這個……」
「那麼,絹子就拜託你啦。」
「這些樓的構造幾乎完全相同,弄錯了也情有可原。」晴美仰頭看著林立的樓房。
「嗯……沒事。」林田的臉已經失去血色。
立子茫然地看著片山。
林田的話說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雙唇用力咬緊。晴美和石津對視了一眼,把手搭在林田的肩膀上:「這裏交給我吧,我去給她換衣服。你去端盆水來,用毛巾給她擦擦臉……」
林田迅速穿上鞋子,不聲不響地下樓。石津走在前邊將車掉頭,然後打開車門。
車剛停好,晴美就搶先跑下來。副駕駛的椅背放倒之後,坐在後面的福爾摩斯也悄無聲息地溜了出來。
被石津這樣一問,林田猶豫了片刻,終於緩緩地頷首道:「我確實有些擔心。絹子最近有點不對勁……父親去世這件事對她的打擊,似乎到現在才顯露出來。」
「什麼東西?」晴美蹲下來,翻過涼鞋仔細查看,「是竹葉!」
「抓到兇手以後,肯定想要掐死他吧。」
這裏正是村口,那隻叫琴的白貓曾經突然渾身是血地出現在這裏。說起來,那些貓怎麼樣了?找到了嗎?九九藏書還是都死了……
「哪裡,哪裡,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石津趕緊搖頭否認,「那……還是大家一起出去找絹子吧。」
「嗯,沒關係,那個男人不到這個鐘點是不會回家的。」

「呃,好!」石津坐進車裡,「那……晴美,你去哪兒?」
「竹子……這附近……」林田說著,揚起臉,「對了,是那裡——」
「是啊。」林田警官看起來沮喪至極。
「是啊,這裏晚上的寂靜,簡直比沙漠還凄凉。」
不過他沒錢也是事實。
「來,快進來。先躺下休息一會兒吧。」林田說著,正要攬住她的肩膀扶她進屋,絹子突然大叫:「不要!」她胡亂地揮舞著雙手,「別碰我!不要!不要啊!」
計程車沿著熟悉的道路向衛星城駛去。行至半途,立子向司機說:「請在這裏停車。」
「的確有些蹊蹺。她可能去的地方,你都打電話問了嗎?」
片山更大聲地喊:「喂,福爾摩斯!」
晴美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直覺令她想到一種可能性,於是她開口問:「你是不是擔心絹子會自殺?」
立子口中的「那個男人」是石澤常夫。
「你沒事吧?」石津抓住了林田的胳膊。
「可我們沒有證據……」片山又繞了回來。
「沒錯。」片山有些得意,「這傢伙可不是尋常的貓。貓公館那邊好像有什麼線索,我們過去看看吧。」
這回是真的找到上野家了。按下門鈴,馬上就有人應道:「來啦。」
「您只要稍微嚇唬嚇唬他,他就什麼都招啦。」
「先上車吧,下次肯定不會弄錯了。」
「喂!這不是福爾摩斯嗎?福爾摩斯!」
「這樣就行了。」石津擦了擦頭上的汗,「接下來就交給晴美吧。換好衣服后,我開車送她去醫院。」
「為什麼兇手要跑到那種地方去?」
「真可憐啊。」
「我打電話問過,目前並沒有出現因意外事故受傷的記錄……」
「你看,門牌上寫的是『浜井』。」
「嗯,我想是因為看到案發現場的慘狀,受到刺|激,一直忘不了。」
兩人一貓迅速上樓,立即按響了右邊206房間的門鈴。
「也是,那就先去有人工湖的那個公園附近找找看——」
「我待在絹子家。我要給家裡打個電話,讓哥哥回來后趕緊過來。」
晴美跟石津對視了一眼。絹子在去往案發現場的路上,肯定看到了被鮮血染紅的琴,所以腦海中才會留下如此強烈的印象。
「嗯,有。」
「這麼說,絹子沒別的地方可去……」
「等絹子醒來就知道了。現在趕緊去醫院吧。」石津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