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女性的直覺，不過片山這回倒沒有心思抬杠。上野絹子從病房的窗戶爬出去又爬回來是真的，她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去外邊幹了什麼呢？

「人沒事就好。」片山點點頭。

「在電話簿上寫著呢。到底怎麼了？」

「啊！」晴美想都沒想就發出一聲尖叫，定睛一看，不過是只白貓。可能是被晴美的叫聲驚到了，那隻貓正停下腳步朝著晴美這邊看，雙眼在黑夜中閃閃發光。

「哥哥！」晴美瞪了他一眼，替石津說好話，「人家是好人。」

「她正在休息。」

「繞湖仔細查看一下。你從另一個方向開始，發現什麼情況的話就大聲喊我。」

雖然沒食慾，但不能不吃晚飯。三人來到郊外餐館。

「知道了。麻煩您用毛巾蘸熱水給病人把手腳擦乾淨。」

「呃……沒關係。」石津強笑著說，那笑比哭還難看。

不對，不是貓，是絹子。絹子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喵地高聲尖叫著。片山後背一涼，感到難以言喻的恐懼。那一瞬間，絹子的眼睛像貓眼一樣閃著寒光。

「範圍太大了！」石津吃驚地說。

片山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叫了一聲：「哎呀。」

「我如果知道就好辦了。」片山想了一會兒，「得發動這一片的警察幫忙找找，人工湖、小樹林之類的地方是重點搜查區域。」

「哎呀，它居然不喜歡我……」晴美自語道。衛星城是不許養貓養狗的，剛才的貓是從哪兒來的？怎麼看都不像野貓。

「好。」

晴美向她腳邊的福爾摩斯說著，又補充了一句：「可是過會兒有事要徵求你的意見呢。」

三人正要走出病房，只聽絹子突然呢喃了一聲：「貓……」

「不明白什麼？」

「等等！」晴美突然跑到病床邊，「哥哥，你看！」

「然後呢？」

「又怎麼了？」

「這個……」

「是家貓吧？毛色真好。」

那隻貓不九*九*藏*書情願地往餐館外走。晴美喊住女招待問：「那隻貓經常來嗎？」

「是206室！」

「是啊，如果寫好了遺書……」

剛才那個護士端著臉盆和毛巾，站在門口。

三人迅速轉身。絹子繼續呢喃著：「貓……紅色的貓……」

「啊——好丟人啊。」石津垂頭喪氣地說。

「她只是在說夢話。」護士催促道，「好了，快點出來！」

「明天要去醫院吧？」晴美一邊往鐵絲網上放魚，一邊問。

「要不留一個人在這裏等著？」

三人再次來到醫院。上次把他們轟出來的護士用懷疑的眼神把他們上下打量了好幾遍。

石津心神不寧地站起來：「我……我去下洗手間。」

「知道了。」

護士的態度跟剛才截然不同。倘若被人知道她負責看管的病人私自偷跑出去又跑回來，她一定會受到訓斥。

「嗯。」片山放下聽筒，「石津家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喂，晴美！」這時片山喊著，快步走了過來。

「又有案子？」

「不會是從貓公館……」

「可那時真的……」

「請讓我們見一下上野絹子。」晴美堅持要求道。

「不、不會吧……你是說，她用四肢在地上爬？」

「那麼，石津，你開車去派出所安排吧。我和晴美在這邊繼續尋找，說不定上野絹子會回來。」

三人下了樓，從側面轉過去，來到陽台一側。

「也對。」

「明天早上再來看看吧。」

石津嘆了口氣：「他們說上野絹子好好地在病房裡睡著呢。」

「一心尋死就說不定了。」

上野絹子躺在病床上，靜靜地睡著。

「是啊，反正已經確定絹子平安無事。」

「啊，哥哥，你那邊怎麼樣？」

「絹子的手髒了，是因為……」

「沒關係。知道是誰家的貓嗎？」

「抱歉哦，福爾摩斯，現在就給你烤竹莢魚吃……」

「哦，是嗎……」片山雖然生氣，卻沒法hｔｔｐs://read.９9ｃsw.ｃｏｍ還嘴。

「嗯。」片山老實地回答。

「這位怎麼辦呢？」

「哈哈！不過我還是不太明白。」

「安靜！」護士在門外出聲提醒道，「行了吧？」

「這有什麼，反正你也不會升職。」晴美像談論「今天天氣怎麼樣」似的輕鬆說出本該很難出口的話。

「那就要儘快找到她可能自殺的地點……」

「不會是死了吧？」

「就這事啊？」護士冷淡地回答，「病人心情不好，把拖鞋扔出窗戶，這在醫院里一點都不稀奇。何況她是病人，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福爾摩斯迫切地撲向魚。趁這個空當，晴美進浴室放水，出來的時候看見片山在接電話。

「沒事啦，你看，一隻普通的貓而已。」

抬腿剛要走，他又向片山轉過頭來怯怯地問：「片山警官，你不一起去嗎？」

「是夢魘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錯，快去安排！」

「他的性格又善良又坦率。」

「怎麼回事？」

「好了，不說了，沒準上野絹子回來過又出去了。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從醫院跑出來的……」

「看來沒回家。」

「她到底去哪兒了？」

「不止那一隻呢，每天晚上都有四五隻跑過來。廚房那邊常給它們些剩飯吃，可是有時候也會到店裡來。實在很抱歉。」

「下樓去看看房間里亮著燈沒有。」

晴美低聲安撫著想要靠近它，可那白貓一見晴美走近，就像被火燒著尾巴一樣，踢了一下腳下的沙子，撒腿就跑。

片山點頭道：「是貓公館的貓。只有四五隻，那麼其他的呢？」

「那好吧。」護士擺出一副「真是受不了你們」的表情，「請跟我來……不過請不要把病人吵醒。」末了又叮囑了一句。

絹子像沒事人一樣，繼續躺下安靜地睡了。

絹子的腳上沾滿了泥土，好像赤腳在外邊走過似的，腳趾之間和指甲里都是泥。

晴美帶頭跑在九-九-藏-書前面。門鎖著。晴美敲了敲門，朝裡邊喊：「絹子！在的話請答應一聲！」

「赤腳跑出去，為什麼手上也滿是泥土？」

「好的，不過……」

「嗯，課長肯定不會給好臉色的。」

「之前那個差點淹死小孩的人工湖？」

「也難怪。我那麼喜歡貓，當時也嚇呆了。」

「唔……會不會是被殺死的貓怨念太深，附體到她身上……」

「又做噩夢了。」晴美說。突然傳來一聲貓叫：「喵——」

「要不要帶點木天蓼賄賂一下？」晴美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她能去哪兒呢？」晴美氣喘吁吁地問。

「咱們真是自討苦吃。」晴美嘟囔著。

石津撓著頭道：「說起來實在丟人……」

「哥哥……」晴美終於顫抖著喊了一聲。

「沒關係，我們只想親自看一眼。」

「從什麼時候開始過來的？」

石津說著就往車上跑去，片山喊住他：「等等！別忘了給醫院打電話說明情況，讓他們把醫院周邊也搜一下！」

「麻煩你給她洗乾淨，我們先告辭了。」

「那個……」護士開口道，「這件事能不能先別跟醫生說？」

「遵命！」石津敬了個禮，迅速坐進車裡。汽車的引擎發出尖銳的聲音，飛馳而去。

定睛一看，原來石津已經呈大字形昏倒在走廊上。

「還得趕回去給福爾摩斯做晚飯呢。」晴美一邊用餐刀切著牛肉餅一邊說，目光不經意地落到地面上，「啊——貓！」

「好像不在。」

護士進了病房，看看絹子的手腳：「啊，還真的……」竟忘了後面要說什麼。

「那兒？大人的話，應該淹不死吧？」

晴美沒有回答，可片山知道他們想的是同一件事。

「我給醫院打了電話，告訴他們上野絹子下落不明，請協助搜查。」

「嗯，我也這樣覺得。」晴美又切了一塊肉餅給它。女招待看到那隻貓，馬上要趕它出去：

「算了吧，又不是鬼故事。」片九九藏書山沉著臉說，「石津又要暈倒了。」

「真的嗎？」

還有，弄得手腳都是泥土，又是怎麼回事？

「這樣啊。」

「肚子餓了？」晴美試著扔了塊牛肉給它，它馬上吃得一乾二淨。「果然是餓了。」

「真痛快。」石津朝著門口方向做了個鬼臉。

「哎呀！不可以進來！」

「可是該怎麼問？又不能問『你跟貓妖很熟嗎』這種問題。」

「右手也是！」

石津開車帶著片山兄妹到達上野絹子家中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四處可見回家的公司職員。

「醫院肯定也會加強保護，不會再讓她跑出去了。」

「算了，別小心眼兒。」

「說不定是貓公館里跑出來的。」

兄妹二人跑出大樓，向無人的公園出發。夜晚的公園經常有許多容易被疏忽的暗處，但每隔一定距離設有明亮的水銀燈，照亮了湖面。

「白跑一趟。」

差不多走完一半，晴美停下來稍微喘口氣。正在這時，一個白色的影子無聲無息地從眼前飛掠而過。

「好。」

「只能問她自己。不過，還是等她醒了再說吧。」

「又發生一起殺人案。」片山回答，「那個村裡有人被殺了，就在貓公館附近。」

「不管是什麼，都讓人不寒而慄。」晴美取出水杯，「還沒結束，肯定還會發生什麼。」

晴美抓起絹子緊緊抓著毯子的手——手掌被泥土弄髒了。

「是黑的。」

片山看著他的背影，苦笑著說：「這傢伙，不知是真認真還是假認真，看不透啊。」

絹子突然痛苦地扭動著身子，呻|吟著：「貓……紅貓……」

兄妹二人對視了一眼。片山確認了一下絹子仍在睡著，掀起她腳邊的毯子。護士驚呆了，大聲訓斥道：「你要幹什麼？」

三人輕輕打開門正要走出去，又聽到絹子痛苦的呻|吟聲。

「沒找到自殺的痕迹，也沒看到特別的東西。你剛剛喊什麼？」

石津大叫一聲，跳將起來。

「看，她手上有土，指縫裡九九藏書也有。」

「又是你們啊。」

「不用，人工湖離得很近，過去一看就知道了。」

「不然又能是什麼？」

片山攔住了正要分辯的晴美，把拖鞋的事解釋了一遍。

「啊，嚇了我一跳！」晴美如釋重負，「是誰家的貓啊？」

「沒錯，她肯定出去過又回來了。」片山肯定地說。

「原來如此，不過也沒法向一隻貓盤問什麼情況。」片山一臉正經地說，「還是先回去吧。」

「真單純。」

晴美把遇到一隻貓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又加了一句：

「安靜！你這樣會吵醒病人。」片山回敬了一句，「我看看病人的腳而已。」

點的菜端上來了，可大家都沒了胃口。

「肯定是從一樓窗沿往地上跳的時候，用手撐地沾上的吧。」

晴美搖著頭說：「好可憐，肯定在做噩夢。」

「怎……怎麼？」片山的聲音比晴美顫抖得還厲害。

「不能見死不救啊。」

「馬上就去。」護士飛快地走出病房。

「好的，明白了，馬上過去。」片山的臉色很凝重。

「最近吧，以前從沒見過這裡有貓出現。」

三個人僵住了。

「明白。」石津對晴美的話立刻附和。

兩個人正要返回上野絹子家，石津的車回來了。駛近之後，石津打開車窗探頭出來。片山問：「怎麼樣，都安排好了？」

的確是只再普通不過的灰貓，像是準備討要吃食似的，仰頭盯著晴美他們。

「原來如此，多謝。」

「真的，看她的左手。」

護士悄悄打開上野絹子的病房，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進去。

「什麼病人下落不明？別胡說八道。」

片山喘口氣：「好了，我們也該撤了。」

晴美一邊沿著湖邊走，一邊仔細盯著湖面是否有異常。雖然她希望會發現什麼，可一直盯著黑暗的水面，總覺得會突然看到絹子的屍體。

「哎喲，怎麼會這麼累呢。」片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扯掉領帶，跟外套一起扔在地板上，坐下來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