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別隨隨便便說我殉職！」片山勃然大怒。

那天晚上在酒店吃飯的時候，的確同意了立子的一個請求。當時他還沒搞清楚究竟是什麼狀況，就稀里糊塗地答應了，那之後也不好意思開口確認。到底立子那時候說了些什麼呢？

「去哪兒？」

「嗯……」

「沒錯，是從窗戶逃出來的！她能到哪裡去呢？」

「有公事嗎？」

「不是，這是我的意思……」

「晴美？」

「片山警官，快看！」石津大聲喊著，踏進草叢中，「這裏……」

片山不想自討苦吃。他裝作什麼都沒聽見，向窗外眺望著：「還有多久能到啊？」

「說是想拜託片山警官，可是被冷酷地拒絕了——」

「害您費心了，病人去洗手間了。好了，總之請各位趕緊出去！」

「絹子怎麼樣了？」

「當然是去探望上野絹子了。」

「嗯……他多半是混進了經過衛星城的飆車族。畢竟有三百多輛車，實在無法逐輛盤查，就被他那麼矇混過關了。」

「行了行了，趕緊給我出去！這是規定。」

「那是什麼？」

「只剩十五分鐘了呀。」護士巧妙地換了種語氣回答，「請你們在規定時間內離開。」

「我啊。」石津在前面一邊開車一邊愉快地說：「片山警官家是女人說了算嗎？」

片山撲哧笑了出來——這傢伙怎麼都讓人討厭不起來啊。

「並不十分確定，但有家商店丟了一輛摩托車。之前還以為是飆車族乾的，可據目擊盜竊過程的居民描述，罪犯的裝扮酷似林田。因為飆車族基本都是一個樣子，而那人不同……」

「其實我剛剛接到刈谷立子的電話……」

「哈哈……」

「當然是在警局了。」

「當然！我和福爾摩斯說了算。」

「好吧，我知道了！」立子憤憤地說，「本來有事要拜託你，看來麻煩不起了！」

「啊，是片山警官吧？」渾厚的聲音一聽就是石津。

原來立子要拜託自己的是這件事啊。從石澤常代的遺願來看ｒeaｄ.９９ｃｓw.ｃom，立子搬進貓公館，說不定是件好事。對石澤牧子而言，她遭遇了兩次殺人案——丈夫就死在自己面前——家裡就她一個人，確實會覺得孤單。

「哎呀，那是晴美說的。」

「啊，你在哪兒？」

「不……不是這個意思。電信公司會高興的，能讓人高興總是件好事……」片山邊說邊驚訝，自己竟能說出如此無聊的話。

「今晚要在外邊吃晚飯，可能晚點回家。」

把片山和石澤常代、石澤常夫被殺案聯繫起來的，正是立子。

片山不耐煩地答道：「你還用了敬語呢，倒是禮數周全，不過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片山按住他，客氣地說：「我們進去看看就出來。」

「哦……」

片山走到窗邊，探出頭觀察著。絹子的病房在二樓，正下方是突出的一樓窗沿，那上面……

「真讓人擔心啊。父親因為殺人罪而自殺，自己被強|暴，戀人下落不明……」晴美搖著頭，「換作是我，也許會有輕生的念頭。」

「馬上就到啦。」石津說。

「是嗎？那要提前跟人家說一聲比較好……」

「有什麼可疑的線索嗎？」

「那麼我也去看看。」

想著石津垂頭喪氣的樣子，片山不由覺得好笑。

「人呢？沒準是去洗手間了吧，等會兒？」

石津大笑，接著得意地補充道：「不過人家說了，『石津警官肯定不會拒絕女性的請求，因為他力氣大，是值得依靠的人呢。』」

「先是石澤常代被殺案是以上野自殺而告終，這次又是林田潛逃——您不覺得這太簡單了嗎？」

晴美邊聽邊拚命地忍笑。哥哥又開始教訓人了，雖然平時老挑他毛病，可他總算逐漸有警察的樣子了。晴美放下了心，以前她沒少擔心。

「好，那我們分頭去找。石津，你對這一片挺熟吧？」

「可拖鞋……」晴美試圖解釋，可對方根本不聽。

「自己被強|暴不說，戀人還背上了殺人犯的罪名……」

「對，就是她九*九*藏*書，因為這個女的被姦殺——」

兄妹二人並排坐在石津所開的紅色敞篷車後座，車子在夕陽殘照的大路上駛向上野絹子住的醫院。

「又怎麼了？」

「是立子啊。」

「啊，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

「嗯，好像是石澤牧子不願意獨自住在那個貓公館，求著她搬過去做個伴……」

片山一時氣急，轉向石津發泄道，「規定！知道嗎？」

「到那扇窗戶下看看吧。」片山建議。三人從外邊繞了大樓一圈，來到上野絹子病房的下面。

「如果從窗戶跳到一樓的窗沿，很容易下到地面來。」

「那不是……」

三人就這樣被趕出了醫院。

石津那張笑嘻嘻的臉龐彷彿就在眼前。片山正要掛電話，石津突然又加了一句：

可是，片山已經沒法跟這案子劃清界限了，正因為這樣，他才總覺得不安。若要以林田被捕來結案，倒也省事，可是……

「是立子說的嗎？」

「那倒不是……」

「好吧。」

「什麼事？」

「喂，她真說了這樣的話？」

「該死！別添油加醋了！」

「那樁案子不是還有很多疑點嗎？」晴美問道，她像個抱怨物價太高的家庭主婦，「為什麼這麼多貓會被殺死？那些活下來的貓又去哪兒了？還有，為什麼之前孩子們會接連遭遇不幸？這些都沒搞明白呢。」

「反正我會去的。」

「再啰唆我要叫醫生來了！」護士不容分說地把三人趕出病房。

「上野絹子。」

「探視時間過了。」護士用充滿質疑的目光盯著他們，「請快點離開。」

「就是，這下邊是草叢，土很鬆軟。」

「這……」石津拚命想著，「幾乎沒發生過這種事……」

「哦。可她幹嗎要跟你說，直接打給我不就好了？」

「立子，不是……」

「什麼意思？」栗原警視向後靠著椅背。

「絹子果然是……」

「說這周日要搬家，想請你去幫忙……」

「還好，外傷不算嚴重，不過精神上受了很https://read.99csw.com大刺|激。」

「怎麼辦？」

「總不能幹等……」

三人擠在狹小的窗戶邊上探出頭。窗沿上只有一隻拖鞋，看樣子是攀爬時不小心掉落的。

「這……這樣啊……好吧。」

「抱歉。所以呢，你就湊合著吃點福爾摩斯剩下的飯菜吧……」

隨後，在石澤常夫被襲擊前，立子親吻了片山，怎麼想那都是對戀人的舉動。不，片山不是接吻行家，並不清楚戀人間的吻應該用多大力度，可在日本這樣傳統的國家，除了戀人或夫婦之外的人是不會親吻的！

「附近有沒有適合自殺的地方？」

「知道，多謝你。」

三人一到醫院后就去辦理探視申請。

「也是。」

晴美自語著，石津卻很樂觀：「說不定是打蟑螂什麼的扔到那兒去的呢。」

「片山警官？是我啊。」

「這個，大概如此。」片山含糊地點點頭。

背後傳來一聲怒喝。三個人好不容易相繼從狹小的窗框中回過身來，看到剛才那位護士。

「話雖這麼說……」

「你說什麼？」

石津有些生氣，他一邊往外掏警官證一邊說：「我們是……」

「原來如此。那麼，林田的那個女朋友……叫什麼來著？」

「那些可能跟案子無關。」

好吧，雖然也有人會親吻自己的寵物，可片山畢竟是個活生生的大男人，所以不可能是親寵物。

「可不是。不對，護士肯定會關好的。」

「混蛋！怎麼遇上這麼個不明事理的蠢貨！」

「幹什麼呢？」

「如果方便的話，讓晴美也過來吧。」

「我還想知道呢。她說什麼了？」

「什麼？」

「等一下，」片山指指空床，「病人不見了。」

「不遠，很近。走路的話，半小時就能到她家。」

「不會。」晴美斷然否定，「女人的直覺是不會錯的，某個大人物都說過這話呢。」

片山回到自己的座位，心裏很不爽。他當然不想跟殺人案扯上什麼關係，如果可能，他也想把這些血腥的案子都忘掉，至少先回家好好九-九-藏-書睡個覺。

「讓林田那傢伙溜了？」

不過，老實的片山不知道立子到底有什麼打算，也不知道該怎麼補救。

「你怎麼不早說？」

三人像百米賽跑似的向車子跑去。

「有事嗎？」片山的語氣像對來借錢的人說話一般淡漠。

「探視時間已經過了。」護士推諉著，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

片山正在沉思，電話響了。

「可不是嘛，她這是怎麼了？」

「不是還有十五分鐘嗎？」石津問。

「請在這裏登記……」

「沒有，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推門進了病房，石津突然停住腳步：「哎？」

「沒有……只是覺得一切發生得過於順理成章，太湊巧了。」

「喂，我是片山。」

「可病人不知去哪裡了……」

栗原警視聳聳肩：「這樣不好嗎？只要明確了兇手是誰，我們就省去了很多麻煩。」

「拜託，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四處張揚。這又不是公務，不要隨便賣弄你的警官證。」

「啊，對了，還有……」

「這是怎麼回事？」

「嗯，我會跟她說的。」

「難道你有什麼意見？」

「課長！她沒有被殺！」片山急忙打斷他的話。

「偷偷看一眼就好了。」

「那就別把案子複雜化，要不然我們有的忙了。」

「居然沒人應聲，難道睡著了？」

「那就拜託啦。」

「呀，聽聲音怎麼垂頭喪氣呢？在等其他女人的電話嗎？」

「剛剛那句是晴美要我捎給你的。」

三人在病房裡隨便轉了轉，石津突然發現：「窗戶開著，不覺得冷嗎？」

「是啊。她剛才打電話過來說，今天下班后，打算去探望上野絹子呢。」

「這些話也是她說的？」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

「哦，是嗎？單是被強|暴嗎？」栗原警視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嘿，反正就是因此結了仇，襲擊了派出所的巡警，奪槍之後跑去殺了石澤常夫。接著騎上偷來的摩托車，混在飆車族裡逃跑了……」栗原警視說到這裏，瞟了片山一眼，求證道九_九_藏_書：「我有沒有說錯？」

在來訪記錄上寫下名字，一行人向病房走去。片山提醒石津道：

「因為我也要一起去。」

「好，我們開車去！快！」

栗原警視直視著片山問道。

只聽那邊哐的一聲，似乎是立子摔了電話。片山耳邊響起尖銳的迴音，他不由得使勁搖了搖腦袋。唉，電話機會被摔壞的，電信公司非但不會高興，還得吐苦水呢……

想了半天，越來越糊塗。他正打算放棄思考投入工作，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請明天再來吧。」

「看，那裡有隻拖鞋！」

「萬一病人有個好歹……」

「太不像話了！」栗原警視抱怨道，「確定林田混在其中嗎？」

晴美不安地說：「那隻拖鞋到底是怎麼回事？」

片山絞盡腦汁地想著。一向認為自己不受女性歡迎的片山，不自覺地就想分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會這麼想正是片山可悲的一面。

「剛剛這些是我的發揮。」

狹小的房間一目了然……病床上沒有人。

「搬家？」

這傢伙已經被吹捧得飄飄然，自然不會注意到要他干力氣活的言外之意——幸虧他聽不出來。

如此一來，立子是把自己當成戀人來對待了——片山最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衛星城離這兒遠嗎？」

「你說什麼呀！」石津急忙大聲制止她，「晴美，你還有我在你身邊呢！即便片山警官不幸殉職……」

「女人自殺之前應該會寫遺書……絹子很可能會回家！」

「是啊，說那個人冷酷無情，自以為是，蠻橫無理……」

石津撿起來另一隻拖鞋。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覷。

「她打到你那兒去了？」片山吃了一驚，問道。

「再過十五分鐘。」

「哪個大人物說的？」

「當然不是，沒那回事。」片山慌忙解釋道。他的口氣變得隨便了點，這對片山來說是一大進步。當然，立子可能沒法體會到。

「是這個房間吧。」石津走上前，敲了敲門，「有人嗎？」

片山火冒三丈——這傢伙到底把她的親哥哥當成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