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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化身博士 1

第二章 化身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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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轉向關谷。「關谷君,關於信代交往的對象,你有頭緒嗎?」
「這些已經過去了。更重要的是——野田惠子也是懷孕時被殺的。信代有說出對方的名字嗎?」
長昭嗎?「怪奇俱樂部」的四個幹事之一。沒錯,橋本康夫是委員長,長昭是副委員長。
「哦,辛苦啦。怎麼樣?是不是強烈到令人精神錯亂的程度?」
「你這樣嘴硬有什麼用啊?你酒量很好嗎?」
「不要說那種話了。」
與往常一樣,片山更加厭煩好管閑事的兒島光枝了。
他想說點兒稍微像樣的話,但說不出來。
「請進來吧。」醫生說,「很不幸,現在只是時間問題了。」
「嗯,勉強說來,有個叫明石一郎的學生可能有些古怪。」片山盡量用理性的語調說,「因為他吸大麻,所以很有可能是他殺了野田惠子。」
「信代君太不幸了——你也要振作起來。」
「你喝醉了吧?你還沒成年吧?」
「原來如此。那刺傷橋本信代的是誰?她為什麼要逃離醫院?」
這時候,不知跑去哪裡的福爾摩斯走過來,用沙啞的聲音叫著,朝向病房的門坐下。
石津像演戲念台詞一樣說出這句話,結果又被片山瞪了一眼。
「抱歉……」
「怎麼,是你……」
「關谷君,你也來了。」
「怎麼可能?因為……」
「流言蜚語是堵不住的。」
「信代!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對不起。」
橋本康夫簡短地回答,他仍舊低著頭,大概什麼也不想聽吧。長昭走到房間的牆邊盤腿而坐。
傳來明石一郎的聲音。「哦,是刑警養的貓吧。」
「失禮了。」
這點片山也知道,如果能做到,也就不用這麼費勁了。
「鎖定怪奇俱樂部的那四個幹事,做進一步調查。他們當中,誰和野田惠子有關係,應該有人清楚才是。」片山說。
「嗯。」
石津說。
片山想,假如這是關谷的意圖,那他可真是一個高明的心理學家。
「醫生——」父親回頭望著醫生。醫生叫片山退到一邊,測試她的脈搏,打開信代的眼瞼用小小的燈照了照。
「又不見了?」
信代的頭動了一下,睜開眼睛。
關谷搖搖頭。頓了一會兒,他問橋本康夫:「明石還沒來嗎?」
橋本家氣氛沉重陰鬱。信代的遺照俯視著片山等人。照片拍得很好,看著信代那開朗的笑臉,彷彿仍會聽到銀鈴般的笑聲。
關谷——也是那四人中的一個。他的個子當然比不上長昭,甚至比橋本還矮。他長著一張娃娃臉。不過,打扮卻很時髦,頭髮也梳得服服帖帖的。長昭身穿深藍色毛衣,而他則穿著灰西裝,read.99csw•com打著黑領帶。
「嗯。兇手查明了嗎?」
「留在他褲袋底部的葉子碎渣也檢驗過了,全是國內正規香煙品牌的製品。當然,以年齡來說,抽煙是早了點兒,但他也算盡了納稅人的義務吧。」
「好像有內情的樣子。」晴美說,「你是在自責吧?為什麼要自責?」
長昭表情肅穆地燒了香后,又在信代的雙親面前行了一禮。
「不是被人養,是我給他面子留下來的。翻譯出來就是這個意思。」
「對了,你和那個被刺傷的女孩兒——叫什麼荻野邦子的,是不是訂婚了?」
「好睏……好……」
「原來如此!」栗原誇張地長嘆,「看來搜查有大幅進展啊。」
晴美走到馬路上張望四周。
「我怕女警。因為我不是女警。」
栗原課長愉快地交疊著雙手,望著片山的臉。
「愛上片山先生的女性好像命運都會很悲慘。」
福爾摩斯率先走上前去。
「那我們一起進去吧。」
明石的臉抽搐著笑了。「露出悲傷的表情,說點兒哀悼的話,然後跪到雙腳麻木?我才不幹呢。」
「真是麻煩的案件。兇手的目的是什麼,毫無頭緒。說不定還會有另一樁命案發生……」
「同感。」
「原來如此,看來搜查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嘛。」
信代用出奇清晰的聲音說。
不知哪裡響起了報時的鐘聲,十二點了。
晴美哭著說。
「我一個人進去好了。」
身為搜查一課課長,做出如此發言,若是被媒體知道,可就嚴重了。而且,由看起來溫和敦厚的栗原認真地說出來,更顯得格外可怕。
雖說是馬路,但並沒有寬到可讓大型汽車通行的程度,尤其到了晚上這個時間更顯得冷清。
「是哥哥嗎?」
「不管怎麼問,她都不肯說。」
「哥哥。」晴美捅捅片山,推他上前。片山來到床邊,說了一聲「你好」。
「醫生,怎麼樣?」
「就這樣……握住吧。」
「信代好可憐啊。」他對橋本康夫說。
晴美擅自為自己安上這個頭銜。「你不進去嗎?」
「我懂了。我現在就去。」
明石惡狠狠地說。
「課長!是誰說的……」
又有一個年齡相仿的高中生在門口低頭致意。
「可是,爸爸——」
「是晴美呀。你在哪兒?」
房門打開,醫生走出來。
「好吧。那我待會兒進去。」
「是誰要殺荻野邦子?」
父親靜靜地說。
「我是特別顧問。」
「沒事的。趕快好起來吧。」
這下片山說不出話了。栗原嘆息。
「那麼,現在你準備怎麼做?」
見福爾摩斯走出玄關,晴美疑惑地穿上鞋,替它打開九_九_藏_書大門。福爾摩斯快步走到馬路上。
「豈有此理!」
「課長。」
「還不清楚,因為她什麼也不說……」
目送明石走進橋本家玄關后,晴美心情複雜,莫名地感到幾分寂寞、幾分輕鬆。
信代動了一下她的手。
「她想說自然會說的。現在責備她,太可憐了。」
「混蛋!你從哪兒聽來的?」
「你自己來做不就好了?」
「你太年輕了,還沒到成為廢物的年齡呢……那麼,信代打掉的是你的孩子?」
正要說「什麼也看不見」之際,她發現了那個人影。有人靠著幽暗的籬笆而站——她對那個身影多少有點兒印象。
「你怎麼知道?」
片山一時語塞。
「知道了。那麼是誰讓信代……」
「沒人能再傷害信代了。」
石津的表情也少有地嚴肅。
「嗯。她把我這種廢物詩人當天才一般尊敬。」
「如果進去,信代會起死回生嗎?」
「走吧,福爾摩斯。」
「不是!」明石激動地說,「我連信代的手都沒碰過!真的!我爸不信任我。他想讓我和信代疏遠。你從醫院打來的電話,是我爸接的。他什麼都沒告訴我。」
橋本康夫的臉頰泛起紅潮。
「到哪兒去呀?」
片山也認識明石一郎。可是,在「怪奇俱樂部」的房間聽到信代的消息時,明石大受刺|激。假如那是演戲的話,未免太厲害了。
「嗯,還沒來……」
「不是嗎?」
信代懷孕的事尚未公開,卻已傳得滿城風雨。恐怕是當事人把謠言傳出去的吧?一旦流言擴散,就不知道最初說出來的是誰了。即使當事人不小心說漏嘴,也不必擔心被懷疑。
他問關谷。
片山、晴美和石津三人並肩坐在角落裡。片山和石津打著黑領帶,晴美穿著黑色連衣裙。旁邊是福爾摩斯,不是黑的,它還是三色的。最盡頭端坐著的是Nuit。它是黑貓,與這個場合相得益彰。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最近,我一直沒理信代。腦子裡全是另一個女孩兒,揮之不去。」
背後傳來吧嗒吧嗒的腳步聲,不必回頭就能猜到是誰。
晴美也轉向那個方向。她從頭到腳一襲黑色,所以晴美剛才並沒有察覺到有人站在那兒。
晴美催促道。
「她病危了,好像很危險。」
他禮節周到,無懈可擊。不過反過來說,也顯得有些冷漠。
「如果有話要說,那就說吧。」
「嗯,不輸給大人哦。」
聚集在病房前的橋本家人臉色蒼白、表情僵硬,片山感到了情況的嚴重性。
「不是嗎?好像是你姑媽這樣說的,還問能不能申請婚假呢。」
事情很不尋常。
「嗯。是不像。九_九_藏_書不過,人不可貌相……」
前來弔唁的訪客對於痛失親人這種事似乎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似的,三言兩語地哀悼一番就走了。
「多管閑事。」
「那是普通的柔和七星。」
「大概……是殺野田惠子的兇手吧……」

「嗯,那個大概……我想是『怪奇俱樂部』四個高三學生中的一個……」
他很想說,其實我才是最悲慘的。
片山回到座位,正準備外出時,電話響了。
明石震驚,他直直地望著晴美。
「已經知道信代跑出醫院的理由了。」
「就是說……她拖著那樣的身體……」
「石津,走路安靜點兒!」
晴美悄聲說。
母親已全無教師的樣子,她現在只是一個為女兒揪心的媽媽。
「是我的錯。」石津也抽泣起來,「假如我好好地看著她的話……」
「你真的不是女警。」他嘟囔著,「女警不會用這種方式說話。」
「假如我知道,我一定殺了他!」
「怎麼看都不像信代的男朋友啊。」
「是你呀……」
「我……累了。」她喃喃地說,「是我的錯……不關別人的事……」
「你這人真奇怪啊。」
福爾摩斯繼續站在那裡,回頭望著後面。
信代深嘆一聲。
「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那麼,野田惠子的戀人是誰?」
「我和她曾經是戀人。」
「沒錯。不過,我知道你真的很傷心。」
「康夫,安靜點兒。」父親說。
「哦,她……」
片山的心情也很沉重。不管怎麼說,信代是在拜訪片山時被刺傷的。未能阻止事情發生讓他心懷愧疚,未與信代好好交談便天人永別更令他深感遺憾……
「我們四個——就是怪奇俱樂部的,大家本來相處得很好。橋本為人古板,難以取悅;關穀人緣比較好;長昭是無可救藥的單細胞生物。不過,彼此彼此嘛,我們四個的感情相當不錯的。」
明石走到明亮處。
栗原表示興趣寥寥。「總之,先把亂七八糟的事件理順,因為這些事件不可能彼此毫無關係。」
「什麼?」片山問。
根本沒有必然的邏輯關係吧,片山對自己的話默默地反駁。
走過來的是鑒證人員。「那支香煙的成分分析出來了……」
「你哪裡不舒服嗎?」
不知為何,大家突然沉默下來,氣氛尷尬。在談到信代的戀人是誰之後,馬上提起沒見到明石一郎的話題,不管是誰都會產生明石就是信代戀人的印象。
門口站著一名個子高大、運動員型的高中生。
https://read.99csw.com「很危險。大概……不行了。」
「竹林明呀。」
他是這個俱樂部的成員讓人有些意外,因為大家普遍認為,喜歡恐怖電影的都是有點兒不健康的學生吧。
晴美說。
「對呀。她太虛弱了……根本撐不下來啊。」
「不,醫院查到的——信代好像是跑去墮胎了。」
「信代,大家都在這裏。」
「別胡說。我怎麼會做那種事?那封辭職信明明在地下倉庫里。」
信代的視線游移著,然後,認出了站在門邊的片山。她微笑起來。
「以高中生來說,這樣是不是太正式了?」
「嗯……很遺憾,我完全沒頭緒。」
「承您謬讚了。」
「嗯?怎麼了?」
「嗯。她加入后,大家開始有了摩擦。長昭對她很著迷,連被大家取笑都不知道。橋本那種人,表面上一本正經,內心卻為她痴狂。在集會時見到長昭和她表現親昵,他就用凌厲的眼神盯著他們。關谷我不清楚,那傢伙總是對一切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然後是我。我也愛上了她,愛到不可自拔。所以,我一直把信代丟在一邊,可能她原本也想和我商量的……」
橋本康夫似乎也聽出關谷的話外之音。
片山撂下話筒衝出了搜查一課。
橋本康夫衝進病房,父母跟在後面。片山等人也靜悄悄地走進病房中。只有福爾摩斯宛如雕像般一直坐著不動。
「你是來上香的吧?為什麼不進去?」
「別忘了給花澆水。」
燒完香后,關谷在橋本康夫旁邊坐下。
「跑出醫院去做手術嗎?她怕醫院查出她懷孕的事吧。」
「幹什麼呀,福爾摩斯?」
「嗯,好啊。」
明石沉默片刻,終於微微一笑。
那混蛋居然戲弄我!片山氣得滿臉通紅。
晴美髮現明石在哭。儘管外表一副放浪不羈的樣子,但卻是一個內心柔軟善良的少年。
「你和信代?」
晴美眼裡淚光閃爍。
福爾摩斯突然站起來,用前爪輕輕碰了一下晴美的手。
「她想自己處理,不讓家人知道吧。我了解她的心情。」晴美喃喃地說。
福爾摩斯發出抗議的叫聲。
「信代!」
長昭看起來是被女人騙而不是騙女人的類型。不過,片山沒什麼自信,因為他不懂男女間微妙的相處之道……
橋本康夫聲音顫抖,頓足捶胸。信代的臉已了無生氣。
晴美搖搖頭。
明石突然從晴美身上移開視線。
「謝謝。」
信代的父親鞠躬。
「嗯,那是常識性的線索吧。」
「好像守靈似的。」
信代的父親用紅腫的眼睛凝視醫生。
「哥哥。」站在遠處的晴美走過來低聲說。
「啊,了不起!」栗原感慨萬分地說,「你對他人read•99csw•com的信任是很值得尊敬的啊。」
「傻瓜,是橋本信代呀。」
片山盯著病房的門——不知為何向自己表白的少女在自己的公寓附近被刺傷,現在她快死了……
父親握著女兒的手說。
片山也點點頭。關谷五官清秀,應該相當吸引女生。片山想,這個人似乎有調查的必要。
「對不起……」
「這個……如果連續吸幾十年下去的話,可能會得肺癌。」
明石聳聳肩。
「怎麼了?」
「病人已經過世了。」
明石把兩手插|進褲袋。
「另一個女孩兒是誰?」
「自從她出現之後,好像事情就變得奇怪起來了。」
彷彿在示意「跟我來」似的,福爾摩斯走了出去。晴美悄然起身跟了出去。
「不行嗎?我可不怕女警哦!」
「然後竹林明……」
「對呀。她被刺傷后體力已經很虛弱了。這裏的醫生說,她一定是跑去找那種沒有行醫執照的醫生做了墮胎手術……」
「你的心情我明白,但你不去的話,信代的父母會怎麼想……去上香吧。也許這種做法很傻,但是把心意用行動表現出來也是很重要的。」
片山也低聲回答。
信代的雙親強忍著悲慟,沉默無語。而橋本康夫彷彿在極力隱藏某種快要爆炸的東西似的,一直盯著空中,他的眼中沒有眼淚。但片山看得出,他那雙在膝頭上握緊的拳頭正輕微顫抖著。
這傢伙就會冷嘲熱諷!片山很想咬他一口,有可能是被福爾摩斯的習慣影響了。
「片山先生……手……」
他跪坐在信代雙親面前,說了一番弔慰的話。「真的深感遺憾,請允許我上一炷香。」
晴美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你不走嗎?」
「課長,讓我再重申一次。很早以前我就遞交過辭職信,是課長把它塞進抽屜里——」
「知道了。我馬上去!」
晴美說。
明石瞪眼看著晴美。
片山遲疑地握住信代的手。那隻手已完全失去力氣,僅僅是搭在片山手上而已。
「我在醫院。你快來!」
「變得奇怪了?」
關谷說話吞吞吐吐的,也許是因為他想問的既是刺傷信代的兇手,也是使信代懷孕的那個男人。
信代閉上眼睛。她的手突然滑落,片山趕緊用兩手抓住。
橋本康夫冷淡地回答。
「可是,爸爸——」
說話的當然是晴美。
父親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竹林明站在那裡。
「哥哥,握住她的手呀。」
片山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不認為那句話適用於真正的守靈場合。
「是她說的?」
「啊?你指……信代君的事?大家都在談呀。」
「那就去喝酒吧!」
被人嘲笑到這個地步,片山也忍耐不住了。
「長昭君,多謝你特地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