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傻了。她也知道你動手術的事是胡謅的。」

「後來由誰來演？」

「如果是那樣，為什麼要撒謊請假？」

竹林明問。

晴美從轉角處悄悄探臉張望……那是通往其他大樓的過道，沒有走廊寬敞。可是，卻沒有看到長昭的人影。

晴美正要喊他，長昭卻下定決心似的，轉身走開了。難道他改變主意了？

聰子一驚。「沒有——沒事呀。」

晴美問。竹林明有點兒困惑的樣子。

水口聰子一直站在角落看著晴美走出病房，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關上后，她才現身，輕輕敲了敲門。

晴美打開緊急出口往前跑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是橋本給她設了個圈套——他可能看到了她逃跑的背影，然後看到她正向門口走來，就先把雜誌藏在毛衣里，再裝作是剛剛撿到的樣子遞給她……

橋本再問：「是不是？」

「咦，是橋本君呀。」

橋本用苦澀的語調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出賣朋友。」

長昭沉默。

「說的也是。在正式演出前，你也應該可以出院了。」

「她是警方的……」

「綵排如何？」

「片山先生也這樣說了。」

「那個，弗蘭肯斯坦……」

橋本打斷他。「你每次都是自作主張。讓竹林明入會的時候也是，答應戲劇部演出的事也是，還有這次的事也是。如果你有意見，為什麼不坦白告訴我們？」

長昭似乎鬆了一口氣。如果他說可以回去演而橋本一口答應的話，那才會讓他騎虎難下。

「演出那天我一定會去看的。」

「你說竹林明？不……我覺得有點兒不合適，沒進去。」

好像是從下面的樓梯平台傳來的。晴美一點點打開那道門，側過身體，靈巧地穿過去。

「哦。她在休息嗎？」

橋本笑了一下，然後把手伸向頭部，一下把頭髮拿掉。

「橋本同學——他來過？」竹林明反問。

長昭戰戰兢兢地說。

「啊，晴美小姐——對不起。我不好意思為這點兒小事叫護士。」

「啊？」

九九藏書晴美有點兒不安地說：「有沒有惹出亂子……」

「啊？他沒有來嗎？」

長昭搔搔頭。

那幫傢伙全到場，怎麼可能不出亂子。

橋本好像聽到有動靜。

雖說事先宣稱只是個小手術，但現在就跑出來似乎也太快了些，晴美想。也許他聽說竹林明被刺傷的消息后很擔心吧。

「三隻？」

我被他騙得團團轉，真是高明的手段。晴美不禁搖搖頭。

「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

他語氣平靜，卻不容辯駁。

「那個……」

「你把這個掉了。是你的吧？」

「……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怕你無聊，我給你帶雜誌來了。還有水果……」

「再見……」竹林明在床上目送她。

長昭說。

竹林明所住的大樓訪客很多，但一過了通路，便突然安靜下來。

「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吧！」

晴美悄悄把頭縮回來時，聽見長昭說：「你的頭髮有點兒怪。改變髮型了嗎？」

「需要什麼就說一聲吧。」

「果然如此。我就猜到是這麼回事。」

晴美亂跑了一會兒，竟然迷失了方向。沒辦法，她只好下到一樓，來到外面，再從原來的入口進入。進門時，她剛好與從裏面出來的橋本不期而遇。

她並非第一次到這裏來。病房在三樓，要搭電梯上去。

「探望她呀，還用說嗎？身為『怪奇俱樂部』的委員長，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然後他向那條過道走去，身影消失了。晴美心裏有些不安。

「是嗎？聽哥哥說他可能會來……算了，大概有事不能來了吧。」

「嗯，比想象中精神得多。」

某處傳來說話聲。

「嗯，沒談什麼。只是祝她早日康復而已。」

「失陪了。」橋本彬彬有禮地說，然後邁步。

「我沒見到他呀。我一直醒著的……」

晴美驚得差點兒叫出來。橋本的頭光禿禿的。

「水口同學，你來了。」

「嗯。她是我們俱樂部的會員嘛。」

竹林明認真地說。九九藏書她一反在片山面前的活潑，此時臉上浮現出些許不安的神色。

「哦，那我去看看她——話劇綵排順利嗎？」

說不定兇手潛入醫院去殺竹林明的時候被自己捉個正著，一想到這種場面，晴美就止不住興奮起來。這種性格的人不去當警察，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對方的聲音是……晴美窺望樓下。果然是他——橋本康夫。

「咦？他來過了？」

「然後每次都是我們為你的自作主張善後。你不在，弗蘭肯斯坦只能讓別人來演。演戲是你提議的，結果你自己開溜了，這也太自私了吧。」

「沒事，真的。只是小事而已。和演戲比起來，那些都是不足掛齒的小事。」

長昭不情願地說。

「我知道。你告訴警察了吧！」

「是真的，沒辦法。」橋本冷淡地說，「所以，見見她也無所謂。只不過，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就要管好你那張嘴。」

「交給我哥絕對沒問題……我是想這樣說。不過，有我和福爾摩斯在，一定能把兇手捉住。」晴美堅定地說。

「振作些！到底怎麼了？告訴我！」

在竹林明的病房前，有個猶疑著不知進去還是不進去的男孩兒——不，是個高大魁梧的高中生，叫長昭的那個。

「啊？為什麼？」

「哎呀，你不能起來呀。我來幫你弄。」

對呀，他對竹林明很著迷。

「嗯，當然很順利。」

「嗯。」

她輕輕把門拉開一條縫，這回很清楚地聽見談話聲了。

長昭極力辯解：「那樣反而更糟糕，所以我……」

「那……嗯……是我不好。」

「竹林明跟那個叫片山的刑警是一夥的。」

她接到片山的電話，叫她回家時順路過去看看。本來，晴美對案件的熱情就比對工作的熱情超出百倍，當然欣然前往。

長昭啞然。「怎麼會……」

「請進。」

「不，她已經醒了。」

「哦，這個嗎？」

「而且手術都會留下痕迹。夏天游泳的時候，看到你沒有傷痕，不是馬上就https://read.99csw.com會露餡嗎？」

寫著「緊急出口」的門附近，有個稍微凹進去的地方，似乎可以通到安全樓梯。看來聲音是從那邊傳出的。晴美躡手躡腳地湊近。

「好吧，我是說了，說我們認識野田惠子。」他賭氣地說，「不過——」

晴美裝作若無其事。「你也來看竹林明嗎？」

長昭自言自語似的嘟囔，然後，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問：「橋本，你來這裏幹什麼？」

走進病房時，竹林明正在整理床單。

聰子就像繃緊的琴弦突然斷了似的，低頭掩面啜泣，眼鏡掉在床上。

「嗯，一點點啦。」

「哎呀，是的。我都沒注意。多謝。」

「我說不是！」

「我會叫他們別常來的，讓你傷勢惡化就不好了。」

竹林明有點兒擔心地注視著聰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長昭的聲音。晴美環視周圍。

「我知道。」

難道說……這本雜誌是剛才從緊急出口逃跑的途中遺失的？後來她不記得雜誌是不是在包里了。

晴美嘟囔了一聲，停住腳步。

當然，他已戴好假髮了。

「你是來看她的？」

「果然。」

「沒事，真的沒事……」

「是嗎？你和她談過了？」

在打開竹林明的房門前，晴美又向長昭的背影瞄了一眼。

長昭反駁：「我只是說在俱樂部的交流會上認識了野田惠子，其他什麼也沒說。」

高大的長昭，看起來縮小了一圈。晴美俯視著他們，心想橋本說的「其他就不要再說了」是什麼意思。

橋本問。

長昭語塞，沉下臉。

「傷口惡化就糟了。來，躺下——小心。」

下班后，晴美買了水果和雜誌，去醫院探望竹林明。

「誰在那兒？」他很緊張。

聰子簡直就像在念獨白似的。竹林明拿起聰子顫抖的手。

她扶扶眼鏡，把已經起皺的劇本擺在床上。

「福爾摩斯、Nuit和我哥。」

「可是他們在這之前都不知道。」

橋本拿在手裡的是晴美買給竹林明的雜誌。

「那些都沒什麼大不了https://read.99csw.com的。問題是以後怎麼辦？一旦你講了出去——」

竹林明高興地說。

「等等。」

「沒有的事。你看我多精神啊。」

古老的電梯行動遲緩，不比爬樓梯快多少。電梯門沉重地打開，晴美拿好水果袋向走廊走去。拐過一個彎，就可以看見竹林明的病房了。

竹林明慢慢橫卧在床。晴美幫她蓋上毯子。

「咦？」

「對不起——」

橋本直盯著長昭。「其他就不要再說了。」

「不是的！」

「算了吧。而且，水口聰子非常滿意那個刑警的扮相。而你應該還在住院，突然若無其事地跑出來也很奇怪。」

「謝謝你。」

「哦，也是。」

晴美微笑著揮揮手。「我改天再來。」

晴美接過雜誌走進醫院，再一次走向竹林明的病房，走著走著，她猛然回過神來。

「等等，我只是說我們認識野田惠子罷了！」

聊了一會兒，晴美從椅子上站起來（當然是新椅子），說：「好了，家裡有三隻嗷嗷待哺的傢伙，我要回去餵食啦。」

「那誰知道啊。」

「我……現在回去演也可以。」

長昭是往樓梯方向走去的，途中好像突然有人在旁邊的過道上喊住他。長昭驚詫地站住。

她一口否定。她在椅子上坐下，說：「我是來找你商量劇本的事的。」

長昭點點頭。「知道這個就夠了，我要回去了。」

「怎麼了？」

「好吧，好吧。」

竹林明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聰子趴在床上，壓抑著聲音繼續哭泣……

「我是配角，不清楚。」

可是，這是殺人案，如果置之不理，可能會出現下一個犧牲者。偷聽是不太光彩，但對於好奇心強的人來說，偷聽別人的秘密卻是很好玩的事。況且，晴美還有查案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怎麼樣？」

「啊？」

「嗯，還有石津先生、福爾摩斯，以及片山先生的未婚妻……」

「跑步鍛煉請到外面去！」護士說。

長昭最怕這樣被人一條條地數落。他啞口無言，嘴巴撇成八字。

想象石津扮演弗九九藏書蘭肯斯坦的模樣，晴美差點兒笑出聲來。

「真的！而且……我覺得我們隱瞞認識她的事不好。警察只要一查就知道了。」

長昭因闌尾炎住院，只是暫時請假的借口。他並非想逃課，而是他把認識野田惠子的事告訴片山後，怕其他三個知道后把他當作背叛者。聽到硬漢外表的長昭說出如此示弱的理由，片山無奈之下只好幫他搞到一張診斷書，讓他暫時躲避風頭。

門上有扇隔著鐵絲網的玻璃窗，不見長昭的蹤影。看樣子是走到上面或下面的樓梯平台上去了。

身後傳來呱嗒呱嗒衝上樓梯的聲音。晴美穿過和鄰棟大樓的過道，在走廊上繼續跑，到了附近的拐彎處，一名貌似很嚴厲的護士正站在那裡。晴美慌忙止步，喘著粗氣，改成慢悠悠的步行。

竹林明笑道。

晴美看著兩人，繼續豎耳傾聽。

「是吧。」

「那就一起走吧。」

正如片山所感嘆的，學生之間似乎有一條不泄漏彼此秘密（即使是做了壞事）的不成文規定。回想自己的學生時代，晴美也很了解那種心情。

在醫院中，應該不會有危險吧。但以晴美的性格來說，她不會置之不理。她把探望竹林明的事擱后，加快腳步，走向長昭剛才走去的過道。

聰子回答得太快了，讓竹林明更加不安。

晴美正要進去，橋本喊住她。

「喂，等等！」

「在那之前捉到兇手就好了。」

石津？晴美第一次聽說，不禁大感震驚。似乎聽哥哥說過石津被人拉上舞台什麼的，但沒想到居然是扮演弗蘭肯斯坦！

好像他們是病菌似的。

「橋本君來，說了什麼嗎？」

晴美微笑。「那麼，再見。」

長昭說。

長昭聳聳肩。

「啊？」

聽見竹林明的聲音，聰子似乎畏縮了一下，但她還是下定決心推開了門。

「大家都忙嘛。還要準備演戲的事。」

到哪兒去了呢？是不是去了另一座樓？晴美順著過道向前走。

「是嗎……那就好。」

「怎麼說這種話——來，請坐。」

「是個刑警。叫石津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