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諾斯費拉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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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開浴室的帘子。眼睛進水了，視線很模糊，但她大致知道衣服和毛巾的位置。她伸手一摸——卻什麼也沒摸到。
外面全黑了。她模糊地看到有人從社團那棟樓走過來。
「那我把衣服帶回家，怎麼樣？」
「不要緊。我就是生拉硬拽也會把他留在這裏的。」
那裡，笑容滿面的石津早已在挑戰如何把大量食物擺在一隻盤子上了。
聰子瞪她一眼。
當事人缺乏自信，更缺少說服力。
他把聰子撲倒在地上，整個人壓上來。
「辛苦大家了。」
「喂，晴美，你萬一……輸了怎麼辦？」
聰子也少有地說起奉承話來。
「總之現在不能在這裏決定……」
圍桌而坐的是竹林明、聰子、晴美、石津和片山五個人。對，桌子底下，還有偷偷溜進來的福爾摩斯和Nuit。
「你說，把邦子叫來怎麼樣？」
門開處，關谷站在那裡。
福爾摩斯走向門邊，回過頭來，短短叫了一聲，彷彿在招呼聰子跟它走。
這家酒店裡的餐廳很上檔次。雖然是片山自掏腰包請客，不過由於是自助餐，點再多也不需要額外的費用。
「把我的衣服擺在那邊，你給我出去！」
晴美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片山無話可說。
「是啊。我家那個大姑子一直冷嘲熱諷地說我家的姑娘沒人要。所以我希望邦子能早點兒嫁人，爭口氣給她看。」
片山嚇得差點兒跳起來。
「晴美！」
「我會把食物拿給你們的。」
「也好。不過，這裡是酒店哦。萬一他們談得來，準備開房怎麼辦……」
「我去沖了個澡。」
聰子慌忙環視更衣室。她雖然近視，但更衣室不大，她一眼便看清哪裡都沒有自己的衣服。
聰子拍手。「來吧來吧。不過，倘若所有人都賭片山先生能破案的話，怎麼辦？」
「阿義！」
聰子急忙擰開龍頭。冰冷的水傾注而下，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水流沖刷著地面，聰子不顧一切地衝進水幕之中。
不過，如果這次演出成功的話，就會有再次上演的機會……
浴室是重新翻修的組裝式建築，整潔乾淨。現在裏面一片漆黑，似乎沒人在。聰子打開燈。
「哼！老子記住https://read.99csw.com你了！」
大家吃累了，休息了一會兒后，竹林明說。
「你在那兒呀！」
「沒問題的。」
聰子向戲劇部的夥伴們揮揮手，從舞台通道向後面的出口走去。
聰子用毛巾擦擦鏡片后戴上，她輕輕拍拍福爾摩斯的頭。「是你救了我。你是從哪兒來的？」
「片山先生一定能破案的。」
「大概吧。」
「如果就這樣解決一切多好。」
晴美走近聰子，驚訝地說。
「哥哥，你退一邊去。來，石津先生也賭十萬日元，對吧？」
一點兒也不巧。片山突然失去胃口，只拿了水果放在盤上。
聰子跑開了，晴美目送她。「福爾摩斯，她的呼吸似乎有點兒凌亂。發生什麼事了？」
所以，綵排無法完成的部分只能在演出當天賭一把了。與連續上演幾星期的商業劇團不同，文化節時他們只有兩次演出。這就意味著，他們沒有多少真刀實槍的演練機會，可以說形勢比較嚴峻。
「當然啦。我們一起走吧。」
聰子雙眼發亮。
「喂，石津，你賭哪邊？」
「我也同意。」
就在這時，有個重物撲向關谷的脖頸。同時，他感到一陣劇痛竄過肩膀。
「不要趁亂胡說八道好不好！」
被晴美一問，埋頭苦吃的石津抬起頭來。
「不是，我覺得她是個好女孩兒。」
「是——那我也開吃了。」
「如果哥哥能破案的話，我出十萬日元也情願呀。」
「太好了。那麼，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反正回家還要洗澡，不需要洗得太仔細，她用手輕輕揉搓肌膚，把皮膚表面的汗水衝掉。
「別嘴硬了。我知道最近你忙，所以沒敢打攪，不過差不多已完成了吧。待會兒陪陪我嘛。」
聰子附和。「那點兒儲蓄還是有的。」
「今晚我們要為竹林明的康復舉行慶祝會，想請你一起參加。」
片山正想說「我還不能做決定」時，光枝已匆匆忙忙走開了。
聰子走出講堂，走向社團房間所在的那棟樓。校園已經暗下來，帶有少許蔚藍色的天空也迅速變成深藍色。
聰子隔著浴簾豎耳傾聽——他大概出去了吧？她輕輕把浴簾拉開一條縫隙https://read.99csw.com窺望，好像是走了。
外面傳來關谷把衣服拋在桌上的聲音。
她走進更衣室，費了一番工夫才把滿是汗水的T恤脫掉——流汗的感覺很舒暢，可是在綵排結束后，黏糊糊的感覺很不舒服。
聰子無力地坐在地上，氣喘吁吁。
光枝壓低聲音。
聰子急忙拉開浴簾，向衣服奔過去，她拿起毛巾，迅速擦乾身體。
「好無情啊。我已經戴上歌劇院幽靈的面具和你合作了。你跟我合作，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荻野悠子瞪大眼。「真是太巧了。」
「可以接受。」
「哦，是嗎？剛才我在校門那裡遇到幾個學生，恰好是戲劇部的人。他們告訴了我房間地點就走了。我去那裡找你，只見東西不見人，所以叫福爾摩斯去找一找……」
衣服不見了！剛才明明是放在這兒的……
她笑道。
他突然被人喊住。
「你追趕殺人犯時，遇到紅燈就停下嗎？這跟那是一回事。」
話劇，光靠綵排不可能達到百分之百完美，因為綵排缺少表演中不可或缺的一個要素，即觀眾。
「哎呀，男人不是都喜歡年輕的嗎？」
為什麼這個姑媽如此心急？這麼重大的事情怎麼能在吃著自助餐、手裡還拿著盤子的時候決定呢？
關谷巧妙地躲開聰子的手，並鉗制住。聰子拚命掙扎。
「你說什麼？」
「你要帶我到哪兒去？」
「啊？是他呀？」
「是你偷了我的衣服！」
「別客氣，隨便吃。」
關谷一躍而起。福爾摩斯輕巧地落在地上，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
聰子大喊。
「喂，賭博是犯法的！」
晴美依然懷疑哥哥的能力。
「沖個淋浴吧……」
「但是……」
不能相信這傢伙，聰子想。可是，如果拒絕的話，他可能真會把衣服帶走。他會滿不在乎地做出那種事。
「如果不參加的話，我會以身為刑警的妹妹為恥哦——好吧，賭多少？」
「混蛋……」
期待觀眾大笑的台詞，有時全無回應。相反，嚴肅的道白卻可能引得觀眾鬨笑，讓人不知所措。觀眾的反應有時會擾亂演出的節奏，有時反而能激發演員的氣勢。這就是話劇有趣的地方。
「和殺人比，哪個嚴重？」
晴美說。
可怕的陰謀正在秘密開展。當然，片山被蒙在鼓裡，他不知道恐怖的命運正等著他……
「誰知道呢。」
關谷的聲音愉快無比。
他逼問。當然，他手裡的刀是餐刀。
在水中淋了一會兒后，那份寒冷反而激發出體內的暖意。聰子舒了一口氣。
她嘟囔著關上龍頭。水聲突然消失，寂靜籠罩著四周，她覺得水珠從自己身上滴落的聲音出奇地響亮。
竹林明說：「我覺得片山先生會在那出話劇上演之日破案。要不要打個賭？」
盛香檳的玻璃杯叮的一聲碰在一起。
喝了一點兒酒的石津也用力地點點頭。「片山先生一定會破案的。對吧？」
聰子束手無策地喃喃自語。
他們興高采烈地享用美食。儘管遇到令人掃興的殺人事件，但大家能暫時忘掉一切，一同用餐，也不失為一件好事，片山想。大家的食慾似乎也隨著和樂的氣氛高漲起來，不過對於石津來說，酒席氣氛好壞與他的食慾基本上並沒有關係。
這時門打開，關谷衝進來。
「找東西嗎？」
聰子望了福爾摩斯一眼，想說什麼，但馬上又改變主意似的問：「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是，是。」
「是呀。哎呀，你的頭髮濕了。」
「等等。」
晴美反駁。
「什麼？好是好……不過來不及吧？」
外面傳來關谷的笑聲。
「有意思！」
福爾摩斯只是沉默地往前走去。
「可是姑媽，我——」
「你這麼快就能出院，真是太好了。」
「你幹什麼？」
竹林明歪頭思考著。「一注十萬日元如何？」
「如何？我的眼光不差吧？」
「你不喜歡她？」
「他就是給邦子介紹的那個男朋友啊。不是給你看過照片嗎？」
「想逃？沒那麼容易——你跑不了了。」
關谷伸手摸摸脖子，手指沾到血。「是那刑警養的貓吧……畜生！」
他回頭看，一個中年婦女在瞪著他。
晴美對福爾摩斯和Nuit說。
聰子慌忙沖回淋浴間，拉起塑料浴簾。
「賭多少呢……」
「啊？不……可是……我和晴美一心同體、心心相印九九藏書，所以我站她那邊。」
片山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攥著盛自助餐的公用勺子。
「去拿食物吧。」
「好！我去房間拿一下東西。」
她脫|光衣服，把眼鏡放在衣服上，小心翼翼地光腳踏在冰冷的地磚上。浴室很好，但並非總是打掃得很仔細，地面上多少有些討厭的灰塵。
晴美插嘴：「你們不用擔心。我會賭哥哥不能破案的。」
「什麼東西！這傢伙……」
晴美說明后，石津眼睛發亮。
「謝謝……」
「混蛋！隨你喜歡吧！」
關谷的腳步聲離去，門開了，又關上。
「可以賺到十萬日元啊！」
片山覺得兩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但他沒機會發表意見。
她從褲袋裡掏出房間的鑰匙，走進房內。開燈后，從自己的儲物櫃里拿出換洗衣物。
「感謝大家。」
聰子穿著T恤和牛仔褲。舞台上到處都是塵土，只能這種打扮。
「不過，那個片山先生——是片山先生吧？他會答應嗎？」
「你要我怎樣？」
荻野悠子是高度近視，必須離很近才能看清楚對方的面孔。
晴美從手袋裡掏出記事本，飛快地記錄著。
「那女孩兒怎麼樣？」
所以，片山當然可以這樣說。
「傷口好像不深，外表看起來很嚴重，其實並無大礙。」
「你還沒拿完嗎？」
片山緊握手中的刀。「你不會站在晴美那邊賭我破不了案吧？」
「啊？我可以去嗎？」
「只要陪我一下就行了——我又沒強迫你和我上床。」
「好吧。」聰子說，「我和你一起走。所以，衣服還我。我不能光著身子走出去吧！」
見到兒島光枝，片山嚇了一跳。
晴美站起來。「阿明，我幫你拿好嗎？」
「不要！」
「乾杯！」
關谷凶相畢露，他朝趁機穿好衣服的聰子瞟了一眼，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下次找個沒幹擾的地方我們再繼續！」然後就飛快跑走了。
「這不挺好的嘛。」
「只是暫時保管罷了。」
「姑媽！」
聰子站起來，整好衣服，走出浴室。
「不，不要緊。而且，讓你知道我的『食量』就太丟人了。」
兒島光枝回到位子上。跟她一起來的朋友其實就是荻野邦子的母親。
「說的也是。那我改天再給九*九*藏*書你打電話好了。」
聰子揉揉眼睛，再看一遍。
「知道了。你快點兒。」
「我和朋友一起來的。真巧啊，在這裏碰到你。」
「光枝太太，剛才和你談話的男人是誰呀？」
「不用擔心這個。」
「那就趕快給他們舉行婚禮算了。那個阿義呀，就是過於謹慎，不從後面推一把的話，他不會有所行動的。反正早晚都要結婚的，在酒店過夜有什麼關係啊？現在，這種事都司空見慣了。你不是也想讓邦子早點兒結婚嗎？」
「死心吧……你明明喜歡我的……」
「照片拍得倦容滿面的，我還以為他年紀很大呢。這不是很年輕嘛，一表人才的帥小伙兒。」
「你們在談什麼？」
校園裡已無人影，校舍也只有兩三個窗口亮著燈。
作品已完成了大約九成，很順利。
「喂，石津你……」
「滾——那種事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不要過來！」
「奇怪……」
片山無奈之下只好氣呼呼地跑去拿食物。
片山指向擺滿菜肴的長桌。
聰子喃喃自語著，抱著衣服走出房門。那棟樓的旁邊是游泳池，現在當然沒有開放，但是運動部的成員常在練習后使用那裡的浴室。
所謂表演，一半是體力勞動。
總之，現在必須先把衣服拿回來，其他的事之後再想好了。
「晴美小姐……你找我有事？」
不知何時落到地面的福爾摩斯，嘴裏銜著她掉在地上的眼鏡走過來。
要趕快擦乾身體……
他向前一步想用腳踹它。可是，福爾摩斯比他快得多。它往桌面一跳，接著跳到房間的屏風上，冷冷地俯視關谷。
竹林明輕鬆地說。
「年輕也得有個限度呀。」
關谷的聲音向塑料浴簾逼近。
聰子說。
「就這樣吧。」
「你們看這樣如何？」
「好像在說別人似的……以後要多小心啊。」
片山苦笑。「這個有點兒問題。」
「好吧。你終於開始明白事理了。」
「你出去。」
「包在我身上。他酒量不行，我會先把他灌醉的。」
竹林明鞠躬致意。
關谷低聲輕笑。
「你別亂來！」
「那就這麼定了。」
「啊？哦，你說荻野邦子？不管怎麼說，年紀嘛……」
有人捅捅片山的手臂。
片山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