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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諾斯費拉圖 4

第四章 諾斯費拉圖

4

「我洗個澡就先睡了。」
「過來!」
「咦?」
關谷此時異常亢奮,聲音也提高了。他把刀架在半昏迷的女童的喉嚨上。
讓他說話,也許能使他冷靜下來,於是片山這樣問他。
「謝謝你,阿義,你太細心了。」
「糟糕!我都忘了,是那校長的茶杯!」
關谷喊。
「你呀,證物要好好保管啊。」
關谷的身影越過欄杆,轉眼就消失了。
「我去拿萬能膠來。大家一起好好乾吧!」
姑媽不會是打算誘惑我吧?片山的臉發青。
穿制服的保安在兩層樓下的樓梯平台止步。片山來到關谷所在的地方。他會放開女童,然後刺向片山吧——他能躲開嗎?
就在那一刻,關谷頭頂上照亮「安全出口」的燈突然爆裂了,和在講堂時的那次意外一模一樣。
可是,信代到最後都沒說出他的名字。可能是為了包庇關谷,也可能是因為她無法確信行刺她的人是關谷。
「你說什麼?」
「我接到一個女人打來的電話,說有個叫片山的刑警和她兩個人在酒店裡。連房間號碼都告訴我了。」
這麼說,信代的情書是真的了?或者,她是為了把關谷留在身邊,故意裝成被其他異性吸引的樣子?
「我和阿義有話要說。」
片山也喊。「我是刑警。你們在那邊等我命令!」
「喂!」
「去十六樓。」
「誰?」
「那麼,橋本信代呢?是你讓她懷孕,然後又殺了她?」
她一叫阿義,片山就想起邦子的事,笑臉不由得微微抽搐起來。
「救護車到了。」
「不要過來!」
「到底怎麼回事?殺害野田惠子和橋本信代的是你嗎?」
片山慌忙把茶杯碎片從垃圾桶里掏出來。
他對蜷縮在房間角落的福爾摩斯喊。
片山感覺到汗水沿著太陽穴滴落。
「對不起啊,阿義。」
到了十六樓,片山走出電梯,在指示板上確認房間方向後,匆匆穿過走廊。假如關谷有事找他,那麼到底是為何而來?還有,他怎麼會知道片山在這裏?
「所以,我就在這裏等你。不久傳來敲門聲……我以為是你,於是過去開門,結果見到關谷面目猙獰地站在那裡,還拿著刀……」
真是的,怎麼搞的?
她從浴室飛撲出來,摟住片山。片山慌忙掙扎脫身,因為邦子只穿著單薄的睡袍。
「『Y』?『Y』是什麼意思?」片山大喊,而關谷已經沒有回答的力氣了。
栗原說:「總之,疑兇已死,把關谷這條線索理一遍。如果出現矛盾點,再考慮其他可能性。」
關谷大吼。片山盯著他手中握住的尖刀。
晴美說。
「先從底部粘起吧。來,這片和這片放在一起……」
「這是兒島阿姨的計劃,她想讓我們在一起……」
片山慢慢走下去。下面傳來衝上來的腳步聲。
「先別說這個,重要的是關谷他——」
光枝迅速起身,大步朝電梯走去。片山無語地看著她的背影……
浴室的門打開一條縫九_九_藏_書,裏面的人是荻野邦子。
話音未落,就聽到咕咚一聲,睡著的片山從椅子上栽了下去。
「你沒事吧,姑媽?」片山嘆息著說。
「好吧好吧,我去前台問問看。」
福爾摩斯坐在桌子一端,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晴美笑笑:「福爾摩斯,在那裡睡覺會掉下去哦。」
「下來呀,快!」
總之,他只能盯著自己的腳邊,膽戰心驚地向下走。由於各層的安全出口上面有燈照明,所以並不太暗。
他打開半掩的門,衝進房內。
「好!我不動。」
「怎麼了?」
「過去?明明什麼都沒搞清楚呢。」
「怎麼了?垃圾怎麼了?」
「她是你朋友的妹妹啊!」
「嗯。我沒事。但我女兒——」
這裡是十六樓。如果不走電梯的話,只能從員工專用樓梯或外面的安全樓梯下去。
關谷說。他喘得很厲害。他不如長昭健碩有力,而且勉強挾持一個十歲女童,當然精疲力竭了。
「我好害怕!」
光枝痛苦地喘息道:「阿義,我要在這裏休息一晚,你幫我開個房間好不好?」
片山把耳朵湊過去,但仍然無法聽清。關谷的左手微動,他在柔軟的泥土上,用食指緩慢地寫了一個「Y」字。
「我就衝進浴室鎖住門。外面傳來物品打破的聲音,然後,他企圖打開浴室的門,但是沒打開就走了。」
「沒事,我無所謂……你沒事了吧?我叫計程車送你回去。」
栗原警司啜著茶,慢條斯理地說。
「危險!」
片山看看表。已經九點多了。
最後,那部電梯停在十六樓——十六樓,片山的房間也在十六樓。他從上衣口袋拿出房間鑰匙。沒錯,是十六樓。
片山按了上行的按鈕等著。他看著顯示樓層的數字,剛才那部電梯也是上去的,裡頭好像沒有其他客人……
「多餘的碎片啊……福爾摩斯,我想這是解謎的關鍵哦。你覺得呢?」
到底誰出這筆錢?從剛才起,片山就很在意這個問題,但又不好意思問。不過到了緊要關頭,肯定還是自己掏腰包吧。一想到這裏,片山的心——不,錢包就很痛……
「你留在這裏,掛上鏈子鎖,在我回來以前不要亂動。懂嗎?」
片山點點頭。「如果覺得不舒服,就給前台打電話。我會事先叫他們通知我的。」
「還有,野田惠子也是懷孕后被殺的,兩件案子不是很相似嗎?」
福爾摩斯忽地站起來,走向廚房,用爪子碰碰垃圾桶,喵了一聲。
大概——不,一定是巧合。
沒辦法,片山只好先上到展望台,再等下去的電梯。幸好電梯馬上來了,這回是自動操作。電梯里沒有別的客人。片山打起精神按下「16」這個按鈕。
「不行,我一動就難受得要死。」
「後來呢?」
「訂好房間了。」
唉,如果福爾摩斯在就好了……不過,它最近十分冷淡,就算來了,說不定也會袖手旁觀的。
「今天,她拒絕了我https://read.99csw.com。我很生氣。這時,接到那個電話。而且,對手竟然也是那個叫片山的。我一氣之下,打算把兩個人都幹掉!」
片山來到走廊,往關谷離開的方向奔去。可能他早跑掉了,但即使如此也要追追看。
「大寫『Y』呀……會不會是兇手名字的首字母?不過,他自己就是兇手嘛,好奇怪。他想說什麼呢?」
「我……我女兒……」
片山困得睜不開眼,但他也察覺到事情古怪。桌子上,多出一塊相當大的碎片。
「不知道。單憑一個大寫『Y』……」
「這是直通展望台的電梯。」服務生說。
「不要過來!」
光枝走進房間四處打量。
「一樁案件告破。」
「關谷君!你還年輕,住手吧!」
從走廊拐個彎,就能回到電梯前面。但是逃跑的人不可能優哉游哉地等電梯,所以他是從安全出口跑到外面去了……
實際上,關谷已經不行了。
沉默了一會兒,關谷說:「野田惠子和我無關!」
「水口……那麼,你和她也……」
「那麼,你殺她,是因為她想離開你?」
「對呀。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碎片裝在信封里,信封放在衣櫃里。」
「好。」
「一時粗心大意罷了——這東西怎麼辦啊?」
片山咋舌。「即使全部事件是關谷乾的,他的動機何在?刺傷竹林明后,他是怎樣跑掉的?向關谷告密說我和水口聰子在酒店的是誰?還有——對了,當時安全出口的燈為何會突然破裂?關谷臨死之際寫下的大寫『Y』是什麼意思?」
「片山先生……」
「是啊……他們還要演出嗎?」
關谷撒腿朝走廊狂奔。片山正要追時,突然想起兒島姑媽。
片山吃過飯,躺在榻榻米上。
「然後,剛好我就趕到了——不過,你們也太亂來了吧。」
「好像要。不然的話,整個學校都會一直萎靡不振的。他們希望藉助文化節恢複原有的活力,讓過去的事件就過去吧。」
「停在那裡!」
片山喊。會在衣櫥嗎?片山嘩啦一聲打開衣櫥——頓時張口結舌。
混雜著風聲,腳下傳來嗒嗒的聲音。那是離地十六層高、緊貼著高層建築物外側修建的金屬制安全樓梯。有恐高症的片山不敢往下看。
不要緊。這裏項多三層樓高。才三層哦——他這樣告訴自己,然後一級級地走下去。
片山把茶杯碎片全部倒在收拾乾淨的桌上。晴美注視了片刻,說:「試著組合起來看看吧!」
片山大喊。關谷搖搖晃晃地走向樓梯扶手。「會掉下去的!喂——」
「請你用房間的電話通知前台,叫他們趕快派人到安全樓梯下面守著。懂嗎?」
如果下去的話,他會刺死女童吧,片山想。可是,現在這情形,也容不得他說「不」。
「你要在這個酒店過夜?」
片山揉揉眼睛,看看表,不禁大驚。自己竟然睡了一個小時!
拐個彎,片山來到安全出口前,看到一個中九九藏書年婦女倒在地上。片山連忙衝上前去把她扶起來。
「好。」
「你爸爸臨死前總是對我說:『光枝,義太郎是個善良的孩子,將來他一定會照顧你的。』」
姑媽已經睡了吧,回房去好了。他站起來,咖啡館里已經沒有其他客人了。
裏面並沒有屍體,而是掛著女人的衣服。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怎麼看都不是光枝的衣服。那是一條可愛的連衣裙。
「就是這麼回事。」
片山打個哈欠。咖啡館里只有兩三個客人,非常安靜。低低回蕩的音樂,微暗的燈光,營造出使人睏倦的氣氛。片山是個很容易受氣氛影響的人。他開始打瞌睡。
「混蛋!下面是什麼人?」
「我受騙了。」
碎片灑落而下,關谷抱頭踉蹌躲避。已經失去知覺的女童倒向地面。片山扶住女童的身體。
說起來,剛才看到的女孩兒好像是邦子。奇怪,是因為他滿腦子都是案件的事(這一點也很奇怪),所以才會覺得看到的每一張臉都似曾相識嗎?
片山站起來。「你說茶杯碎片?」

「兩萬日元。」
片山把女童抱起來,大聲喊:「快來人!然後派人到下面去!」
「已經不行了……阿義!拜託,不要回去!」
十萬日元的賭注?真是的,年輕女孩兒就喜歡這種愚蠢的遊戲,而且晴美和石津已經稱不上太年輕了……
這一點片山也明白。不過,以當時的氣氛,如果關谷和其他案件也有關的話,他應該不會否認才對。
「……你為什麼來這個酒店?」
「組合起來?開玩笑吧?」
福爾摩斯喵地大叫一聲。
晴美走過去。「沒什麼東西呀。空袋子、報紙里的小廣告、紙巾空盒、茶杯碎片,還有巧克力包裝紙……」
「不好意思,阿義,你能下樓待一個小時左右再上來嗎?」
片山嘆息。「喂!福爾摩斯,你也隨便說點兒什麼好不好?」
「我們正要……進這個房間的時候,有個男孩子跑來……他拿著刀。然後,他把我打倒,然後抱著我女兒從那安全出口……」
一到外面,片山感到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從腳下流出去了似的,簡直快要暈倒了。然而,他不能一直站在這裏不動。
到處不見兒島光枝的人影。可是,關谷為何跑來這裏?然後他說「上當了」是什麼意思?

「放開那個女孩兒!」
片山把女童交到保安手裡,衝下樓梯,往關谷摔落的樹叢奔去。
給晴美打過電話后,片山在大堂里溜達了一會兒,然後走進酒店的地下咖啡館。他坐在靠近大玻璃窗的座位上,點了咖啡。還有四十分鐘,就在這裏消磨時間好了。
「誰知道啊,兇手都是這樣的。一次只肯承認一項罪行。」
「請問您有什麼事?」
片山回來向光枝報告。「……要不要借輪椅來?」
由於是自助餐,八點鐘要換另外一批客人。片山等人已經吃好了——特別是石津,完全吃回了本錢read.99csw•com——他們正要離開時,片山被兒島光枝逮住。
晴美一邊收拾一邊說。「而且,那出話劇,等於少了一個演員。」
「是的。對不起,阿義,你陪我一起吧。」
「唉……睡著了呀。」
「你再靠近半步,我就殺了她!」
待人和氣、自詡為花|花|公|子的關谷,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因而萌生了殺意。然後——大概是信代去造訪片山的時候,跟蹤她的關谷以為她要把自己的事告訴片山,因此刺傷信代……
姑媽明明說不舒服要先睡的,這是怎麼回事?叫客房服務又要多加一成的花費。不,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一晚多少錢?」
另一個保安說。
「你怎麼會在這裏?」
「不是!我以為是她。不對,那女人說,你和水口聰子在一起!」
片山喃喃自語,探出身子,扭著脖子往上看。
突然,從下面傳來聲音,片山止步,他好像已經下到五六樓的地方了。在下面一道安全出口的前面,關谷左手抱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女童,右手握刀,抬頭望著片山。
「兩萬日元?好便宜啊!」
「好的。」
「姑媽——姑媽!」
「你和荻野邦子——」
「她要打掉孩子,要我出錢。懷孕的事本來是你情我願的。她威脅說如果不給錢就告訴她哥哥……她當我是傻瓜啊!」
也不知道為什麼而乾杯。莫名其妙的片山要了薑汁啤酒來喝,但不顧一切猛灌雞尾酒的光枝突然覺得不舒服,片山只好把她帶到酒店大堂的沙發上休息。
「是你……」
大型落地燈倒在地上,椅子也打翻了,桌子歪倒在電視上。大概叫了房間服務吧,三明治和咖啡撒落一地。
「連你也贊同嗎?好吧,好吧。」
「好……我現在放了她……」關谷手中貼緊女童喉嚨的刀慢慢移向一邊。
片山說。
片山壓著一肚子火,瞪著對方說。
「上當了,這個混蛋!」
負責人有點兒嚇到了。
「有房間嗎?」
片山有點兒在意這件事。旁邊的電梯來了,他急忙鑽進去。也許是因為時間太晚了吧,有個男服務員在裏面操作電梯。電梯門關上,開始上升。
「是呀,沒錯。」
「可是……我有工作……」
「住口!」
片山急忙說:「不過,你逃也沒用。酒店的保安在下面等著你呢。你跑不掉的。」
走出房間關門時,片山聽見光枝自言自語:「房間要是再有一點兒情調就好了……」
「快點兒!」關谷的聲音歇斯底里地提高。他靠在安全出口的門上,燈光下,他臉上的汗珠在發光。他說不定真會一衝動殺了女童。
那個女人痛苦地說。
「喂!」
「叫救護車!」片山喊道,他俯下身鼓勵關谷,「振作些!沒事的!這裏的泥土很柔軟。你會得救的。」
他不好意思地離開那裡,往電梯走去,一路上哈欠連連。
沒辦法,只好訂了雙人房。
關谷喊。
「是她主動的,真的。我本來也是真心的,而她竟然……對你這https://read.99csw.com種人著了迷!」
慘白的燈光下,面色灰白的關谷嘴唇翕動。
「那我到樓下的咖啡館去了。」
也許無須特別在意,然而,同一事件的三個相關人員都聚在同一間酒店,是巧合嗎?如果不是巧合,理由何在?片山毫無頭緒,正因為毫無頭緒,所以心裏惴惴不安。
「是你呀。」
聲音從背後傳來,片山一驚。
晴美雙眼發亮。片山打心眼裡覺得,我真應該和妹妹對調工作。
片山說。
「你先下來再說。快,下來吧!」
「明白了。我是刑警。你能站起來嗎?」
「好吧。」
「請問……是幾位?」
片山旋轉安全出口的把手,推開那道沉重的大門。強風吹來,他腳下一晃。
可不是嘛,這三年來,不知和晴美談判了多少次,但她就是不肯給我增加零用錢。物價漲了那麼多,稍微多給一點兒零用錢又怎麼了?
「我知道。我在這裏啊。」
看著不像啊,片山默默腹誹,但他不敢說出來。
「啊?這個人真是會添亂!」
她連晴美也趕回家,然後把片山拉去酒吧。
「受騙是什麼意思?」
「來,乾杯吧!」
晴美開始幹了,片山無奈也只好陪她做。中途偶爾喝杯咖啡休息一會兒,不知不覺兩個人做到了天亮,粘好的茶杯除了有點兒歪之外,可以說幾乎恢複原形了。
「好像還有氣息。」
前台的負責人過來招呼他。
保安跑過來。可是,關谷已經去了一個連救護車也趕不上的地方了……
「橋本君也夠可憐的,自己的好朋友殺了自己的親妹妹。」
頭猛地垂下,片山赫然驚醒。
剛才從外面馬路經過的……不是荻野邦子嗎?當然,年輕女孩兒的打扮都大同小異,可能看錯了吧……不過,的確很像她。
沒辦法,片山只好讓光枝留在沙發上,自己跑去前台。為什麼我要任由女人使喚呢,而且還很少有回報……
處於絕望邊緣的關谷很危險,片山想。這樣下去,也會危及那個女童。
「是的。有什麼辦法呢?嗯,明天我會回公寓一趟。」
「關谷君……」
走廊配合建築物的形狀,是和緩的弧形。片山到達能看到房間的地方時,房間的門突然打開,有人從裡頭衝出來——是關谷。
片山喊他。關谷瞪大眼睛回頭看,平日那張端正柔和的臉,因怒氣而漲紅了。
「啊?你說什麼?」
「奇怪。」晴美說,「明明沒有縫隙了呀……」
酒店有兩部電梯,其中一部正要關上門。片山瞪大了眼——在電梯門關上前,片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是關谷。
究竟是誰打電話給關谷的?而且,很明顯,對方的目的是欺騙關谷。難道是想借關谷之手殺掉片山和邦子?
「難說啊。」片山搖搖頭,「關谷確實承認了刺傷橋本信代的事,但野田惠子、荻野邦子和竹林明的事件,不知道是否和他有關……而且他不承認與野田惠子的案件有所牽涉……」
「不,沒事。走吧。」
安全樓梯下面傳來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