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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危險的女神 3

第一章 危險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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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麻香安撫下不停地聒噪的老闆后解釋道,「老闆問我們要到哪兒去,我回答說就是前面的城堡,於是就……」
「人都到齊了吧?」
「我想回去。」有惠嘀咕道。
「又起霧了。」
「是個日本人。這下面寫的名字是——」
「怎……怎麼了?」有惠慌裡慌張地問道。
弔橋正緩慢地降下來,發出聲響的正是連接兩端的鎖鏈。
「喂,我為什麼要嫉妒已經死去的人?」有惠有些不悅地說道。
就在這時,司機停止了哼歌,又說了些什麼,甚至連片山都能聽懂他說的是什麼:Schloss。德語是城堡的意思。
在眾人面前怒斥自己妻子這種事,怎麼想都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你是嫉妒嗎?」
此時,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金屬聲,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觸摸背脊,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總感覺心情變得有些微妙。」晴美輕聲嘟囔道。
忙碌的丈夫和年輕的嬌妻。然後那個秘書……
「霧散了。」由穀圭子抬頭望著天空說道。
永江有惠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禮拜堂——正是永江英哉的妻子智美慘死的地方。
「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漂亮嘛。」有惠說道。
「喂喂,如果被他聽見,會產生誤會的。」片山苦笑著說道。
「咦,那幅畫——」圭子說道。
「很危險?」
「現在看來石津還挺嬌小可愛的。」晴美對片山低語道。
「這裏還挺寬敞的嘛。」永江語氣生硬地說道。
眾人下車后,司機以與外表不符的怪力把大家的行李從巴士后的行李箱中搬下來。
「我就是永江英哉。」
由於石階不夠寬,眾人排成一列,依次向上登高。有惠有點喘不過氣,忍不住抱怨道:
最後下車的福爾摩斯躍過腳邊的水窪,第一個走進居酒屋中。
「福爾摩斯,你這傢伙還真是悠閑。走了。」
「我一定要見識一下。」晴美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個叫主塔。」
霧氣有時化成雨滴,敲擊車窗。左右皆是濃密的樹叢,一眼望不到邊。
福爾摩斯起身伸直前肢,打了個大哈欠。然後不緊不慢地舔了舔前腿,洗了把臉,接著向著老闆發出一聲親昵的喵叫,啪啦一下子跳到地板上。
「不是寫著嘛!智美,就是之前死去的那個女性。」
「這棟城堡的構造有點意思,竟然是兩層的。」
或許是片山的心理作用,每當眺望隱約現出濃霧深處的森林或時隱時現的住家,他總感覺心情變得鬱悶。
就在此時,雲隙消失,周遭一下子陷入黑暗中。有一瞬間,片山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好奇心真旺盛啊,晴美絲毫不感到害怕。
「各位請進。」高大男子說完,推著手推車通過弔橋。木橋發出一陣咕咚咕咚的響聲。
「還要開多久?」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聲九-九-藏-書響,像是有人跳上來。
圭子聽了撲嗤笑出聲來。
來人自我介紹道。
然而晴美並沒有就此停下腳步。
有惠似乎還打算回嘴:
這話聽上去有些憂傷,但也顯出了圭子善良的一面。至少片山是這麼認為的。
有惠怒目而視自己的丈夫,永江視若無睹。
「他們在說什麼呢?」好奇心強烈的晴美問道。
「片山先生——」聽見圭子的呼喚,片山回過身,「快進來吧。」
「丈夫變得奇怪,情有可原,」晴美說道,「妻子是如此可愛的一個人。」
還沒等她說完,麵包車便嘎嗒嘎嗒地搖了起來。
雖說清靜,卻感受不到一絲活力。或許這隻是總忙碌過頭的日本人狹隘的觀感吧。
「活著就是勝利。」有惠聳了聳肩,說道。
圭子忐忑不安地抓住片山的手腕,走過弔橋。
「歡迎大駕光臨在下的城堡。」
晴美聽見了,福爾摩斯折了回來。
「裏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晴美邊走邊回頭對片山說道。
「畫上畫的應該是住在這棟城堡里的人吧?」不知何時,圭子來到片山身邊。
晴美說道。
誰都沒出聲,靜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隨著咕咚一下超出想象的沉重響聲,弔橋落到了這一側,一個身影出現在拱形入口處。
「夠了!」永江突然大聲呵斥,把片山都嚇了一跳。
這幅肖像畫中的黑色眼睛彷彿活著一般,散發著光芒,而片山感覺好像在哪裡曾經見過……
放眼望去儘是平緩起伏的連綿街道,籠罩在濃霧中,本來感覺就要放晴了,不知何時巴士又鑽入了霧中。
一個身影漸漸走近眾人,是一位非常高大的男子。片山也很高,但對方接近兩米高,連他也不得不仰頭而視。
「應該有橋吧?」麻香說道。
「沒什麼。我覺得如果我死後也能變成畫留存下來,應該也不錯。像我這麼胖的女人混在裏面,大家看到了一定會忍不住笑出聲。」
「我也不是很清楚。」圭子說完,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喂,福爾摩斯,這裏,走這裏。」
「你說你是來陪我的?」永江的臉上浮現出之前從未見過的譏諷的表情,「我看不是這樣子吧?你是來陪北村的吧!」
一行人進入房內,都深吸了一口氣。
「好像是被什麼處|女緊緊抱住,對嗎?」
彷彿誤入超自然電影世界中一般。
枝形吊燈用的是電燈,牆壁是暖色調,甚至連沙發和傢具也是古色古香的,舒適實用。牆壁上的掛畫是表現古代戰爭的巨幅作品。
看到片山等人聚集在肖像畫前,永江、有惠、北村和神津麻香也走了過來。
「就是那裡啊。」晴美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怎麼啦?」
片山眼見福爾摩斯蜷成一團睡在椅子上,便戳了戳它:
九_九_藏_書天還在為將要與弟弟見面而提心弔膽,今天看上去卻一下子放鬆了許多。不知是演技高還是想通了。
「這就是智美嗎?」
「那麼——」
永江站起身,眾人也紛紛離開座位。
說完,他便邁步登上通往圓塔入口的石階。
「怎麼了?」
「這裡有葡萄酒嗎?像這種小村莊,意外地會有不錯的酒哦。」
「我不是一直照著你說的去做嘛!遷就你的心血來潮,陪你一塊兒跑到這種鬼地方來。」
「請問哪位是永江先生?」男子問道。
胖嘟嘟的老闆穿著圍裙走出來,和麻香交談的時候一直笑呵呵的,很是和藹可親。
「到了。」麻香回答說。
片山有些心神不寧。對身患美女恐懼症的他來說,圭子即使在身邊,他的身體都不會變得僵硬;可若是換作是畫中的女子,恐怕就要出現過敏反應了。然而……片山忽然察覺到一處奇怪的地方。
載著一行人的麵包車放慢了速度。
不管你做什麼,都是徒勞的,」永江愉快地說道,「你就算再努力,也比不上這個女孩。」
「這樣啊。」
眾人發出一陣嘆息。麻香繼續說道:
神津麻香自言自語道。
「老公,我——」
「為什麼沒安電梯?」
「年紀輕輕的,好可惜啊。」
「看來進不去——福爾摩斯,我們走吧。」
記得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雙眼睛……
有惠沒有因為被斥責而生氣,倒像是被嚇壞了。
在片山看來,永江今天表現得非常淡定。
「沒事。害怕危險怎麼能當刑警的妹妹。」
屋內特別寬敞,布置很新,木頭的香味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沒錯,每個人都鬆了口氣。先前感覺像是誤入鬼屋,直到進入這間富有生活氣息且舒適的房間后,大家不由得放下了心。
「再休息一會,我們就出發吧。」麻香說道。
眼見晴美朝著禮拜堂走去,片山趕忙勸阻道:
「就是那個吧。」圭子說道。
大家肯定能猜到這位聽上去就像快要咽氣的人是誰。
片山再次陷入抑鬱的狀態。但事到如今,也不能打道回府。
你不惹麻煩也能充分勝任刑警妹妹的角色。片山如此想著,並沒有說出口。說了估計也白說。
車子一邊避讓一邊緩慢前進。不久,停在一間白色屋子前。
圭子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身體龐大,所以酒精能很快被稀釋嘛。」
隨著車子在道路上向前行駛,周圍的霧色再次變濃,無論多大胆的司機都不得不放慢速度。
老闆娘也向後退了兩三步,手捂嘴巴,一副像是聽人說了什麼駭人聽聞之事的模樣。
即使在濃霧中,他依舊冷靜地保持著六十碼的速度,霧散時提高到八十碼。就算如此,車子依舊開得穩穩噹噹。
這是真理。https://read.99csw.com片山心想。不過,真的如此嗎?能不能這麼說:死人未必會輸。
「主人已恭候多時。」男子迅速返回門內,推出一輛手推車,把眾人的行李宛如堆積木般,一件件裝到手推車上。
「你看。」只見福爾摩斯停下腳步,正抬頭望著一棟小型建築。片山指著那建築說道。
「諸位請小心不要掉下去,橋上很危險。」
「這裏住起來挺舒適的嘛。」有惠說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北村和有惠有一腿。片山暗忖道。
「勞煩大家現在下車,這家店和居酒屋差不多,應該能提供些吃的。」
「煩死了!」永江又一次呵斥道,「你照我說的去做就行!」
男子頭也沒回地提醒道。
換句話說,之前那種無法言喻的緊張感束縛住了眾人。
「我就在此等候。」
「真的會有妖怪跑出來嗎?」北村問道。他似乎是發自內心地感到害怕,和之前的鎮靜判若兩人。果真是在懼怕著什麼嗎?片山暗忖。
「看來可以安心了,」晴美說道,「福爾摩斯也是這麼想的吧?」
「好啦,」麻香似乎已經重振精神,朗聲說道,「大家快進去吧。」
「那座巨大的塔是什麼?」圭子問道。
麻香環視了下車內,確認道。
「這就是智美小姐……」晴美自言自語道。
老闆和好像老闆娘的婦人(胖的程度完全不輸老闆)從櫃檯后出來,一面收拾飯後殘局,一面和麻香攀談起來。
「嗯,但是我不怎麼想看。」
「怎麼啦?」片山開口問道。最終不得不也跟了過來。
真的,突然間就雲開霧散了,太陽出來了。
「這個村子的人就是因為太迷信,才會覺得有妖怪出沒吧。」永江笑著說道。
「諸位,這邊走。」高大男子說完便向居館走去。
「過一會兒會把行李分別送至諸位的房間。」
只有一副是新掛上去的畫,畫里是個年輕可愛的女子。
「他勸我們不要去。」
牆壁上裝飾有幾幅肖像畫,有些已嚴重破損。
「沒有。」
「啊,你看。」晴美指著窗外說道。
「你說什麼?」有惠反問道,然而聲音低微且顫抖。
麻香清了清喉嚨,說道:「馬上就要抵達目的地了。」
片山一邊過橋一邊向下方窺視。污泥沉積成沼澤,填滿了整條護城河。如果掉下去,那真會完蛋。不管什麼樣的游泳健將都沒法在這裏大展身手。
只見一個男子站在那裡。
片山望向外面,只見逐漸遠離的居酒屋前,老闆娘走了出來,對著麵包車高舉著什麼東西。原來是個巨大的十字架
司機說了些什麼,片山當然是聽不懂的,麻香替大家翻譯道:
無法判斷他的年齡,不過兩鬢已經開始發白。
每個人都像是被這幅畫魅惑了,紋絲不動。片山無意https://read.99csw.com間退後一步,目光掃到神津麻香。奇怪的是,她的手竟捂在自己眼睛上——在哭泣嗎?
那種味道就像不含氣泡的碳酸飲料一般,一點都不好喝。
「準備點快餐應該沒問題,或者就在那裡吃午飯好了。」
「從這裏進入岔道后,路況會變得有點差。」

片山看向北村。只見他瞬間面色蒼白,正了正眼鏡。
眾人除了石津都斟滿了葡萄酒。片山對酒精完全沒轍,只能以礦泉水代酒。
巴士突然停了下來。
「有什麼隱情?」晴美問道。
麻香回答道:「是最後的堡壘。一旦敵人攻入城內,可以據守在那裡。」
片山也到了——只見金屬銘牌上刻著「智美」兩個字。
「圭子小姐很能喝嘛。」
「可以吃東西嗎?」
晴美和福爾摩斯也走了過來,望著那幅畫。
禮拜堂的大門緊閉。晴美試著用力推,卻紋絲不動。
擺出一副焦慮模樣的反而是有惠(雖然她平素就牢騷滿腹)以及把「冷靜」兩字穿在身上的秘書北村。
「發生了什麼事?」片山問道。
「也許吧,」片山同意道,「即使死了,也能以這種姿態留在這裏,真不錯呢。」
「好像只有香腸和土豆,」麻香說道,「大家介意嗎?那麼,就每人來一份好了。」
「嗯……」
「那棟建築就是給人居住的吧。」
片山不緊不慢地巡視了整個房間——房間太大,真的得用上「巡視」這個詞。
或許是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麵包車開始原路返回。
為什麼?片山認為神津麻香身上似乎也有秘密。
老闆一臉驚愕,目送福爾摩斯從容不迫地走出店門。
抵達村子僅僅花了五分鐘。就像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古樸的村子里,牛和雞漫步在道路中央。
行至中庭,眾人都鬆了口氣,停下腳步。
「是啊。」圭子也是一臉不安。
「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他沒有直接說是什麼壞事,只是叫我們不要去。」
然而其他人都默不作聲地向上攀行,進入城堡內。
這是石津盡最大努力對故人所做的哀悼了。
石津目不轉睛地盯著畫像看,然後嘆了口氣。他的嘆息不帶任何感情,像是空調風。
護城河張開大口,把眾人與城堡分隔開。
車中被莫名的沉悶氣氛籠罩。只有一個人似乎沒有察覺到這分尷尬,那就是不懂日語的司機,只聽他輕鬆地哼著小曲兒,這反而令現場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晴美走在鋪滿石頭的中庭地面上,環視四周,說道:「感覺像是回到了中世紀。」
「怎麼啦?」石津也過來湊熱鬧,「這是誰?」
「香腸有些吃膩了呢,」晴美說道,「但也一定是因為美味才吃得下去。」
「不知道,」麻香搖了搖頭,「總之,他的意思是去那座城堡很危險。」
老闆對著一臉困惑的麻香以驚人的read.99csw.com氣勢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麼。
不知是哪位高明的畫家栩栩如生地再現了畫中女子耀眼的青春,即使是現在,彷彿依舊帶著微笑的嘴角、閃閃發光的眼睛以及純色毛衣下胸部的隆起,都讓人心頭不由得咯噔一下,極富魅力。
片山正打算跟在他後頭,發現福爾摩斯向相反方向走去。
這一句話彷彿解除了一行人身上的咒語,他們開始一個接一個地走上弔橋。
「不要去前面的城堡。」
沒走多久,走廊盡頭出現一道雙開大門。男子打開門,側身移到門旁。
見她點頭示意沒問題,司機發動了麵包車。
「這個,我也……」
「今天霧好大啊。」
「我們該從哪裡進去呢?」圭子問道。
而且,麵包車一路經過的小鎮上,見不著一個人影,讓人不禁疑問是否真的有人居住。
麻香詢問司機后予以肯定的回答:「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
道路變成曲曲折折的上坡路,車子似乎正緩緩駛入山中。
店內的椅子好像是直接以原木加工而成,很有質感。眾人落座后,永江社長問道:
晴美在城堡中東張西望起來。
片山凝神注視。在現場怪異氣氛的烘托下,讓人感覺更加詭異。
室內令人意想不到的敞亮。
「這麼年輕,應該還想吃更多好吃的食物吧?」
「喂,快回來!」
路面雖然不寬闊,但鋪了柏油,車子駛起來還算舒適。神津麻香找來的司機是個一眼看去帶著年輕學者氣息的德國人,做事一絲不苟,駕駛技術一流。
「太危險了。」
「他是對什麼東西生氣嗎?」
毫無變化的是平時總擺著張臭臉的紳也和永遠肚子餓的石津。對了,還有老是一副撲克牌臉的福爾摩斯。
「前面好像有個小村莊,要不要在那裡休息一下?」
片山和晴美對視了一眼。
「我就是,」永江走上前,回答道,「舍弟在嗎?」
「說什麼傻話!」永江語帶怒氣,說道,「只有我弟弟一個人住在那裡。好了,沒工夫在這裏聽無聊的閑話,快點出發!」
片山把臉貼近窗戶,放眼望去。
晴美催促愛貓,準備離開。然而福爾摩斯依舊在門前一動不動。晴美再次轉過身。
由於車上實際人數遠低於麵包車的定員數,所以坐起來既寬敞又舒適。可即使如此,下車后,片山還是鬆了口氣,忍不住伸了個大懶腰。看上去其他人也一樣。
「歡迎各位光臨寒舍。」男子用日語說道。雖然是廢話,但走近仔細端詳,他的臉並不似怪物,而是一張純正的日本人的臉。
走在前頭的高大男子穿過城門,把手推車送入一側的石造建筑後,再次現身。
居館的門敞開著。一行人魚貫而入。昏暗、冷森森的石砌走廊橫貫館內。高大男子走在最前面帶路。
「沒錯。」
「不要去?」
突然,大家被老闆發出的驚呼嚇了一跳,紛紛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