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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晴美,模特兒! 3

第三章 晴美,模特兒!

3

片山應聲望去,只見飯店大門外駛來一輛車,平田從車上下來,對駕駛員囑咐了幾句,便朝大門走去。車子緩緩駛離——正在這時,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平田一頭向前栽倒在地。
「是嘛!他安排我們坐這間包房,肯定事先已有所準備。當然了,對方也料到我一定會猜到他的這些伎倆。這種事情很平常。」
「本來就是,」平田贊同地點頭道,「那些上流階層的人——比如官居高位的公務員、有錢又有聲望的名人等,這些人很難放開手腳毫無顧忌地玩。若換作一般的有錢人,即便去夜店左擁右抱,受影響的頂多是他個人,但一舉一動都受到關注的名人,因為不論走到哪裡大家都認得——或者雖然沒那麼有名氣,可一旦事情敗露就會影響很大的人。」
「哦,我只是不小心迷了路,誤打誤撞。」
「這倒挺新鮮……那您找到了嗎?」
「怎麼說?」
「有這方面的原因。比如你弄到了畫家的名字和經歷,你就得處處表現得像一名畫家;要是演員,就得處處展現出演員的風格。」
「應該是一隻……」貞子微笑道。
二人飛也似的衝出房間——勉強跑在前面的片山總算是保住了警察的形象。石津則跟在二人身後。
「我知道。」
「因為被電視台拍到了,丟盡了臉面,之後不論去哪家店都會被人認出來,而且該流派也不希望她繼續這種不體面的愛好,於是她一直默默地忍著,最後就不正常了。」
「也好。」
一直對答如流的平田突然面露難色:「這個……其實不能怪我。」
「剛才咱們吃的鹿肉……」
「所以還請你手下留情——諸如怎麼聯絡的、向誰聯絡之類,就別再一一追問了。」
「沒錯。所以不論走到哪裡,都得防著點……不瞞你說,這家飯店的老闆也是一名間諜。」
「我怎麼聽著像小孩子過家家啊?」
「您就放心地去吧,」貞子說,「回頭我再找找,找到了就帶她過去。」
片山簡直不敢相信:「就是那種砰的彈一下然後嘩啦嘩啦的小鋼珠嗎?」
「怎麼?」
「謝謝了,慢走——」
「在找什麼呢?」片山問。
「怎麼回事?」
「沒有——奇怪啊,」平田撓撓頭,「應該會藏在某個地方……」
「不可能,我已經檢查過了。」
「沒想到鹿肉的口感這麼嫩。」片山補充道。
「不僅是名字,還包括那個人的過去、經歷……總而言之,是完完全全以另一個人的狀態入會。」
「剛才我們聽見槍聲……」
「除此之外,還有更悲劇的。我九九藏書聽說某著名舞蹈流派的一位代表舞蹈家最後竟然得了精神病。」
「那您幹嗎倒在地上?」片山說,「我們都以為您中槍了……」
「哪兒的話,這點小事……您覺得她會上哪兒去呢?」貞子擔心地問。
「確實算不上是輕鬆的工作。」松永拉開椅子坐下,向身後進來的店老闆叫了飲料。
「這我就不清楚了,」松永搖搖頭,「其實,我也幫大使幹了不少私事,但他時不時地會有一天——哦,完完整整的一天倒不常見,頂多半天吧——會空出來,然後一個人上外頭轉轉,我也不方便過問。」
「那可是真材實料,造不了假。」
「大使!」一腳剛跨出大門的松永喊了起來,「堅持住!」
「哦,那是我一不小心被石頭絆了,」平田說,「對了,說起來剛才汽車有砰的回火聲。」
只見福爾摩斯稍稍弓起背,隨後騰地跳起來落在瓶肩與牆壁的狹窄夾縫裡,伸長脖子,用鼻尖使勁兒嗅花。
「那怎麼會?」
「是的,所以非常困難,你想,願意將自己的一切信息拱手出讓的人,怎麼可能很容易就找到?」
「怎麼了?」
「是像小孩子的遊戲,但大人們卻很認真地在玩。」
「那個本應是病死的人其實並非是病死。」
「對了,那次的集會,你怎麼……」
「正是。據說她從學生時代起就非常痴迷小鋼珠,繼承了那個流派之後也常常驅車去離家很遠的地方偷著玩。」
「哎呀呀,你可幫了我的大忙!這隻貓真了不起!」平田撫摸著福爾摩斯的腦袋讚歎道,「這枝花就留給你做紀念。」
「哦,是這樣。」片山點頭道。
「那個被借用的人,是自己找的嗎?」
「是的,」平田點頭道,「不過,我雖是會員,對俱樂部本身卻知之甚少。」
「噓——」片山每次一開口就被平田打斷,「稍等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走,我們一起進去。」片山嘆口氣道。
「間諜……」
「哈哈,讓你們擔心了。」平田也笑了。
「是被人殺死的。」平田壓低聲音說。
「這年頭,什麼都可能是假的啊!」片山不禁感慨道。這時,石津忽然輕輕地戳了戳他——
「傷?什麼傷?」平田不知所云地問。
現在,包間里只剩下平田、片山和石津,還有分到一小碟鹿肉的福爾摩斯。
「是嗎……」一天吃五六頓飯的石津一臉詫異。
「這裏甜點的分量也足得很,」平田客氣地說,「要不我們先休息一下,等一會兒再吃?」
「喵——嗚!」
片山和石津面https://read.99csw.com面相覷。檢查完畢,平田從椅子上下來,又鑽進了桌子底下。
只見福爾摩斯從車窗里騰地一躍而出,歡快地跑到片山跟前蹲坐下來,仰起頭可愛地喵了一聲。
「您來了啊——咦,令妹呢?」
片山一行剛要轉身往裡走,忽然聽見身後有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啊,說曹操曹操就到!」一直望著窗外的松永突然眼前一亮。
聽到這裏,片山才多少明白了大使的意思——像他這種既喝不了酒又對女性發怵的人,自然理解力差些。
「嗯?」
「大使那麼忙,真是不好意思。」片山吃人的嘴短,聽松永這麼一說便連忙道歉,其實說「不好意思」的難道不應該是尚未現身的平田嗎?
「唉……我花錢買了一個病死的人的身份,真的一點兒也不便宜,我還費了半天勁兒說服他的家屬對外稱他失蹤,沒想到……」
貞子·格林向他們快步走來:「沒有,沒有,哪兒都找不到。」
「必須借用別人的名字,對吧?」
「她整天來無影去無蹤,誰知道呢?」片山瞥了眼門外的車,「一直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石津。」
「大概是晴美來了?」石津有些激動地說。
「那樣太失禮了,還是再等等吧。」片山客氣地說。石津聽后,一臉的失望……
「我能理解。現在方便了嗎?」片山再次提起話題。
「松永。」平田說。
「這就好比一種遊戲。我一直覺得啊,錯不在間諜,錯在沒能識破間諜的人身上。」
「嗯,嗯。」平田將包間里的椅子、煙灰缸等物件挨個兒翻了個遍。
「哦。」
「不僅酒和女人,賭博也是,」平田繼續道,「我認識一個外交官,他時不時會托相熟的化妝師把自己裝扮成阿拉伯的王族模樣,只是為了去賭場盡情玩一把。」
包房位於飯店的一角,窗戶很寬敞,視野開闊,能看見店門外停著的接泊車。飯店被一片茂密的樹林環繞著,雀聲清脆,很有意境。
「是花里有什麼蹊蹺嗎?」
「咱們中午吃什麼?」
平田回到飯桌旁:「剛才多有失禮。因為那事兒很敏感,萬一被間諜抓到了小辮子就難辦了。」
只見一輛二人座的小轎車停在了大門外,貞子·格林搖下窗戶,探出頭來。
「說的有道理。」
「我要果汁。」片山小聲說道。雖然蘋果汁味道不差,但一年到頭總喝這個也膩了吧!可憐片山苦於喝不了別的飲料,沒有選擇。
「真沒想到……」
「您是在找東西嗎?」石津忍不住問。
「糟糕!」松永九_九_藏_書頓時面色鐵青。
「一開始我是從別人那兒得知有這個俱樂部,然後碰巧認識了那裡的會員,在他的介紹下入了會。據我所知,這個所謂的俱樂部既不設總部,也不發行會刊,裡頭的人都各自以會員的身份與俱樂部保持聯繫。」平田說道,「所以?」
「搞了半天原來是回火,」片山尷尬地笑道,「我還當是槍聲。」
「說不準,反正我的生活總是和間諜鬥智斗勇。」
此刻,正餐的鹿肉差不多用完了,飯桌上顯得有些沉默。或許這沉默正預示著正題的開始。
「是嗎?這個傢伙,幹嗎去了?」
「這麼做——是為了不被人認出來嗎?」
「哦……」
下車后,秘書松永先行一步為片山他們帶路。飯店裡,一個相熟的大塊頭德國佬熱情地招呼松永,看樣子像店老闆,他和松永之間自然用德語對話,片山和石津一個字也沒聽懂。
「誰說不是呢,他經常喝到嘔吐,我看著都心疼……要不是能偶爾出來歇口氣,放鬆放鬆,肯定扛不下來。」
「好吃極了!」石津立即答道。

經過走廊時,碰巧店老闆正端著盛滿飲料的托盤走來,毫無防備地面對冷不丁直衝而來的片山他們躲閃不及,手中的飲料掀翻在地。
「這工作也挺勞心勞力的。」片山在桌前坐下,說道。
「大鹿亭」位於幽靜的樹林里。雖不是像酒店那般的古宅,但看得出也是由過去的公館改建而來。
「可是……」
「不是病死的,難道……」
問題可能就出在這「歇口氣」上——片山心想——沒準兒這就是他和「幽靈俱樂部」的連接點。
這時,福爾摩斯一聲不響地站了起來(當然是用四條腿),踱著貓步輕巧地向包間一角的花瓶走過去,喵了一聲。
「要是醉了呢?說不定把平日里埋在心裏的話一股腦兒地全說出來。」平田搖著頭說。「若是普通上班族那些嚼上司舌頭的話倒也無妨,但……」平田兩手一攤,「身為一國大使,醉酒後萬一流漏出對某國元首的不滿,事後再推說當時喝醉了,不但解決不了問題,說不定還會引發國際矛盾。」
「味道如何?」平田親切地問。
「唉,虛驚一場,」石津開口道,「更餓了。」
片山目送貞子駕駛的小轎車遠去,心裏卻在想:「特意大老遠地跑一趟就為送福爾摩斯?她可真夠熱心腸的……」
「竊聽器?在這包間里?」
「比如像您這樣的身份?」
「平田大使一般都怎麼放鬆呢?」片山試著問。
「你們先進去吧,我去找這兒的老闆幫忙把衣九九藏書服整理下。」平田說著,向店裡走去。
「嗯——」片山贊同地點點頭,「那你又是如何落到被人盯上的境地的?」
「沒關係,我也不能連飯也不吃了。何況這家店的菜確實好吃,我捨不得因此苦了自己的胃呀。」平田說著,走近窗邊檢查起來。
「您別客氣,」松永說著推開了門,「來,裏面請。說起大使這工作,有一半是參加各類派對酒會,他本人也厭倦了。你們想啊,不論多好吃的東西,一天之內吃上個五六頓,換了誰都受不了啊。」
片山一想,也是,揪著「幽靈俱樂部」刨根問底並非此次調查的目的。栗原也說過,阻止針對俱樂部成員的謀殺才是正題。
「怎麼?」
話題轉換之快,著實令人招架不住……
平田好奇地走過去。只見福爾摩斯突然叼起其中的一枝花,將它從花瓶里拔了出來。
「她可能會晚一點,我們先去吧。」片山說。
「是的,」平田點點頭,「關於這一點,大眾往往很難理解,但是別忘了,志向再高的政治家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需要喘息的空間,比如盡情地醉一場、偶爾找女孩子之類。但是萬一被人知道了……所以為了防範這個『萬一』,只得都捨棄。」
石津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他在心疼剛才走廊上店老闆灑了的飲料。
平田微笑著點點頭:「我說呢,你作為會員,稍稍年輕了些。」
也不知平田在想些什麼,只見他站起身,竟踩到椅子上,仔細地檢查起垂在餐桌上方的吊燈。
「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喝酒應該不至於吧?」
「片山——」待片山走近后,貞子說道,「晴美小姐仍然沒出現。」
「其實『幽靈俱樂部』這件事兒,警方多少也知道些,俱樂部成立的目的應該是為了玩兒吧?」
「因為玩不了小鋼珠啊!」
片山不禁「啊」地失聲叫起來:「槍擊!」
「噢!這……這個是……」平田驚奇得語無倫次。
「怎麼會?」
「事實也是如此,」平田笑道,「我再補充一點——你可能已經知道了,要成為俱樂部的會員,是不能使用自己的真實身份的。」
「你是『幽靈俱樂部』的……」
「店裡已經備好了房間,」松永向片山解釋,「不過大使現在還沒到。」
「『幽靈俱樂部』就是為這類人成立的吧read.99csw•com?」
「不會吧!」石津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汽車發動了。石津一開始還不死心,不住地回頭望著酒店。直到酒店消失在視野中,才徹底放棄,回過頭來問片山:
「大使您……」松永驚呆了,「您沒事吧?身上的傷怎麼……」
只見平田渾身上下竟然一滴血也沒流,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撣撣衣服上的塵土:「呵呵,是你們啊。我來晚了,真不好意思。」
「什麼事?」
「一個人?」
松永抬手看了看時間:「大使差不多快到了,要不咱們先開始?」
「我們是不是該談談……」
「難道是那隻花瓶?」片山猜道。
司機早就打開了後座車門恭敬地候著了。片山他們上車后,看見副駕駛座上坐著秘書松永。
「槍聲!」平田一驚,「我怎麼沒聽到?」
「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片山嘆口氣道。
「你幹嗎?」
「喂,喂,不是我不肯帶你來,是你自己沒去大堂集合,不怪我哦。」片山辯解道。
「如果是這樣——」石津插|進來道,「為什麼不能自己瞎編一個名字呢?」
片山驚愕地睜圓了眼睛:「這……您既然知道竟然還——」
「不過,我帶了另一個人來……」
兩個人站在酒店的大堂里,而門外平田大使派來的專車正等著。
「這樣啊,那豈不是更加辛苦?」
「欸?」
「不好意思,你出去等我一下。」
「因為今天不巧有個接待,」松永一邊帶路一邊說道,「從那裡抽身過來,可能需要些時間。」
「請隨我來。」
「怎麼辦?」石津一副坐立不安、愁眉苦臉的模樣。
「是嘛……」
「怎麼說呢,堅持用真實人物的身份是俱樂部的底線,因為能找到身份這事兒本身既花時間又花錢,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換言之,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成為會員。」
「平田大使這人,總的說來不愛社交。」坐下之後,松永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是這枝花!這花是假的,它本身就是個竊聽器!嘖嘖,做得可真像啊……」
「正因為如此,所以連喝酒都不能隨心所欲,更別提找女孩子。」
「我們先走,讓晴美自己去吧。」
「那我也回去了,我再四處找找你妹妹。」貞子說著發動了汽車。
「好的,」松永問也不問,即刻起身,「那我去外面喝茶,有事您叫我。」隨後恭敬地鞠一躬便離開了。
「竊聽器。」
「好的,」片山點點頭,「不過聽了您剛才的介紹,我覺得這個俱樂部似乎沒什麼大問題。」
「那麻煩您了。」片山說著,一把拽過依依不捨的石津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