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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今夜的祈禱…… 1

第四幕 今夜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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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只能我一個人去了。」片山伸了個懶腰。
說這種還不大習慣的、吹捧他人的話語時,片山總感覺自己的舌頭就像是打了結一樣。其實,他根本就分不出到底什麼毛皮好、什麼毛皮不好。
他只記得自己先前被人給打暈了過去。但是,片山感覺,自己的身下似乎頗為柔軟。
晴美他們跟著真理參觀貝多芬故居去了。本來片山也可以一起去的,但因為他感覺有些疲倦,就獨自留在了賓館里。
嗯?片山感覺自己就像是做夢一樣。
「我幫你去找吧——對方是個怎樣的人呢?」
「找我說說?」
片山獨自在房間的床上翻了個身。快三點了吧?
但是,片山本來也想好好睡上一覺,但最終躺下身去卻始終無法入眠。這種感覺很讓人生厭。
看樣子,地下墓室就到這裏。既然如此,那麼柳美知子應該還沒有到吧。
「你到這裏來是想和她見面的吧?」莉莎問道。
做好出門的準備,帶上紙筆之後,片山離開了房間。
「嗯。」
「要不,就到皇家墓穴教堂的地下見吧?您覺得呢?」
嗯?這地板怎麼會軟綿綿的?而且,似乎還有些溫熱。
「嗯。看樣子,這東西真不是不留神弄丟的。估計她現在……」
對了!雖然先前因為發生了騷動,一時間忘記了,但這外套,莫非就是那天晚上掛在三號包廂里的毛皮長外套?
聽到對方的聲音,片山終於回想了起來。
十分鐘?片山舒了口氣。
不會是打錯了吧?嗯,肯定是打錯了。
如此一來,即便給他們看手裡這張日語寫下的留言條,他們也看不懂吧。但是,德語的「皇家墓穴教堂」又該怎麼說呢?是不是一聽發音,對方就能明白呢?
「我已經厭倦殺人。」
「我也去找,」片山摸著自己的腦袋說道,「兩個人分散開來挺危險的,還是一起行動吧。要是剛才打了我的那人還在附近……」
「皇家墓穴。」
突然間,片山感覺森森寒氣撲面而來,是因為這地方地處地下嗎?
「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啊?」片山一臉無奈地說道。
走到一半,前方出現了一道通往地下的樓梯。這時候,兩名看似美國人的少女剛剛參觀完地下,正沿著樓梯往上走來。
「這麼重要的東西——」
但是,三十分鐘內,估計晴美他們是沒法回來的。所謂的貝多芬故居不止一處(因為貝多芬生前總是在不斷地搬家),光是到那幾處地方去走一圈https://read.99csw.com,估計也需要花費上半天時間。
「沒看到。估計我比你晚來了十分鐘左右吧。」
「你……莫非一直都在跟蹤我?」
嗯?片山突然驚覺:賓館的人不懂日語啊!
這誰啊?片山總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兒聽過。
片山拚命忍著頭痛,站起身來。
過會兒就會安靜下來的。但事與願違,電話鈴一直響個不停。
「被人擄走了?」
通道的兩側放置著許多拉有金屬網的架子,架子上擺放著無數巨大的金屬罐——片山也曾在其他地方聽過真理對此的解釋。
「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感覺兩名少女似乎是在討論這樣的問題。
棺柩?真夠不吉利的。片山心想。
「什麼?」片山壓低嗓門說道。
片山感覺心情沉重。當然了,雖然片山也很擔心水科禮子的安危,但更令他感到擔心的還是之後晴美到底會怎樣說自己……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對於片山這樣一點兒都不懂外語的人來說,這種感覺更甚。
「啊,您好。」看到安西兼子,片山連忙打了一聲招呼。
片山連眨了兩三次眼。
「那個……我就是,」片山說道,「請問你是哪位?」
「啊——」片山的腳下突然絆了一下,「這是什麼?感覺似乎是只包。」
「皇家墓穴教堂,」片山看著手裡的留言條,坐著電梯下到一樓,「只要問賓館的人,他們就立刻會知道……」
「但你要是遇上什麼三長兩短,那可就麻煩了啊。」
要是沒人說起有關它的事迹,說不定路過的時候,眾人根本連拍照留念的想法都不會有。
「這身衣服也是晴美小姐給我買的。」
「我是聽你妹妹說的。」
「日本人?」
「這倒沒什麼。話說,剛才你有沒有看到有人出去?」
「現在啊?」片山倒也沒有其他的什麼約會,「那,在哪兒見?」
付過門票錢,片山走進了教堂里——剛才約定的地點是在地下吧。
而聽到電話的鈴聲,片山心中的煩躁情緒變得更甚了。
片山趕忙準備好了紙筆。
柳美知子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我到這裏來,是為了和一名女性見面,」片山說道,「說不定她現在就在附近。」
「How are you(你好)?」說英語嗎?嗯,罷了,眼下這電話,不接也不行了。
是水科禮子!上邊貼的照片是她本人。
「啊,是這麼回事啊,」兼子微微一笑,「我整年都待在維也納,但至今也沒去過呢。」
「嗯,真是抱歉。」
「不知道。那人是突然從我身後給我來了一下的,」片山看了看周圍,「我九*九*藏*書暈過去多久了?」
「啊——現在似乎也沒時間說這些了。好痛。」
「喂?」是女性的聲音,說的是日語!
在瑪利亞·特蕾西亞的棺柩前,片山的腦袋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
「你是莉莎吧?」
片山走進教堂的大門。穿過一條細長的走廊之後,一名身材肥胖的大叔微笑著走了過來。
「是的,您現在是否有時間見個面?」
片山突然一愣。對了!這聲音是那時候的……
「振作點……喂,你振作點啊!」一個女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些罐子里裝著歷代皇帝和皇家之人的心臟。
「真的?」莉莎臉頰緋紅,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也是呢,」片山配合著兼子的話語,「那個……不好意思。」
不管別人怎麼說,片山都很想好好地睡上一覺。經歷了這場讓他感覺不大習慣的歐洲之旅,他已是疲憊不堪。
「你醒了?」
兼子找前台問了幾句,之後又把對方說的話翻譯成日語,寫在了留言條上。要是這樣子還能迷路,那麼片山就太對不住人了。
「什麼事?」
片山輕輕地拿起了話筒,什麼也沒說,靜靜地等著對方開口。
少女呵呵一笑,問道。
「上了年紀的緣故吧?」對於片山的決定,晴美只是這樣冷嘲熱諷了一句。
「不,我已經沒事了。」
這時候,片山反而感覺有些倦意。
片山稍微頓了頓。
「我不想被其他人聽到我們之間的談話。」
「似乎是啊。」
「皇家……」
別傻了!片山搖了搖頭。
那傢伙……
「不會!如果真要這麼做的話,我希望你能去自首。說到底,來到這裏之後,我的身份就不再是刑警了。」
兩人把包拿到了明亮的地方,打開包,看了看包里:「這裏邊還裝著護照呢。」
「誰的包啊?」
片山惴惴不安地向著前台走去。每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的心裏就會有種轉身想要逃走的衝動。
「行!」
電話一直響個不停,無奈之下,片山只好爬起身來。
「你現在還不能動!」
從棺柩的模樣上,完全可以想見其生前極盛的權勢。
「沒事。我會小心的。」莉莎說道。
雖然聲音很小,不,應該說正是因為說得很小聲,所以莉莎的話聽起來才會讓人感覺很真實。
走到最深處,片山的視野突然變得開闊起來。
莉莎……今天的她,感覺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你會把我交給警方嗎?」
「對,那地方很少有人去。那麼,三十分鐘后,我在那裡等您。」
「這外套有什麼問題嗎?」安西兼子問道。
其中的一些棺柩沒有半點裝飾,看上去就像是些箱子read•99csw.com一樣;而另一些棺柩上卻雕刻著精美奢華的浮雕。從外觀上也能看出兩者之間的巨大差別。
「皇家……什麼來著?」
就在這時,一件重物重重地擊打到了片山的後腦上。
「皇家……墓穴。那地方的地下?」
「哎!」片山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大概只有一小會兒。」
「嗯。啊啊,不是!」片山先是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一句,但又趕忙否認。
但是,對方並沒有打錯電話。那女子說道:「請問片山義太郎先生在嗎?」
「是誰把你打暈的?」莉莎問道。
在片山看來,他是無法一眼分辨出對方到底是德國人、法國人還是美國人的。或許對方也一樣。在美國人眼裡,估計東亞人都長得一個模樣吧。
直到這時片山才發現,一個身穿連衣裙的可愛姑娘正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而自己的頭,就枕在那姑娘的膝蓋上。
一瞬間,片山愣住了——眼前的光景,就像是經常會在那些吸血鬼電影里出現的納骨堂一樣。
「嗯。」
片山看了看女子的臉——這誰啊?
「真開心。」莉莎小聲說道。
「對。其他人都參觀貝多芬故居去了。」
嗯,要說它們真的和箱子有什麼不同的話,那麼區別大概也就在於裡邊裝的是屍體吧……從這一點上來說,區別倒也挺大的。
「嚇我一跳!」片山老實說道。
那座有名的瑪利亞·特蕾西亞——就是身為瑪麗·安托瓦內特之母的女帝——的棺柩巨大得讓人瞠目結舌。
雖然片山不大希望在這樣的地方等待對方,但眼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片山環視了一下周圍。
「你還是再休息會兒吧——」
片山來到前台,首先擔心自己該怎麼和對方打招呼。就在這時,「哎呀,刑警先生。」有人用日語叫了片山一聲。
原來這是岡田太太的外套啊。到頭來,片山也還是無法確定,這外套就是當時掛在三號包廂里的那件。
儘管莉莎的話說得斬釘截鐵,但隱隱之間還是透著一種悲傷的感覺。
不,那棺柩本身根本不是棺柩的形狀。準確來說,感覺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紀念碑,而特蕾西亞的屍體就放在裡邊。
「也不是了,」片山說道,「這衣服、髮型,感覺和你很配啊。」
這句話里,還殘留著當時莉莎的語調。
「別這麼說。你不是還有個哥哥嗎?」莉莎的臉沉了下來。話剛出口,片山就感覺有些後悔了。
「開玩笑的,」莉莎笑了笑,站起身來,「那麼,我去找找看吧。」
「晴美?」
先前參觀過的聖斯德望主教座堂也好,這座皇家墓穴教堂也好,感覺這裏的人九_九_藏_書似乎總喜歡在地下擺放上各種東西。
罷了,片山順著樓梯往下走去……
獨自待在國外的賓館中時,電話鈴響了。
「那個……請問到皇家墓穴教堂去該怎麼走?能勞您幫忙問一問前台嗎?」
「啊,承蒙誇獎,」兼子開心地說道,「這外套其實是岡田太太的。這裏晚上不是感覺挺冷嗎?」
要進到這裏邊去啊?
「年輕女子。」
那些吸血鬼似乎都是出沒于這種光線昏暗的地方啊……
「啊……謝謝……」片山稍稍抬起頭來,「啊!好痛……」
「你一個人?」兼子問道。
「戀人?」
「然後,你就發現我暈倒了?」
她不但身上穿著一身漂亮的連衣裙,髮型也變了。在她的身上已經完全找不到先前那個用槍頂著片山的女劫匪的影子了。
「我……那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猶豫,「先前我曾經在聖斯德望主教座堂和您見過面。」
當然,片山自己並不會動手去殺人。他感到厭倦的,是遇到殺人案這種事。
「看看吧!」
「嗯。感覺應該不是不留神弄丟的。」
片山感覺眼前有些發黑。相較於疼痛感,他感受到更多的是眩暈。片山暈了過去,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片山不愧是一名刑警,但凡聽過一遍的嗓音,他都有記憶。但,正是因為他無法想起這是誰的聲音,所以才無法成為一流的刑警。
「我想你應該明白了吧。據說那地方就算是走路過去,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放下電話聽筒之後,片山開始思索。
「我哥是我哥,我是我,」莉莎就像是在告誡自己一樣,「我已經竭盡全力了。」
但是,片山一邊看著兩側的棺柩,一邊心裏琢磨。真沒想到,人死之後,竟然存在這麼大的差別啊。
「你就放心地把晴美交給我吧。」石津微笑著自告奮勇地說。而福爾摩斯只是喵地叫了一聲……這一點倒是和往常沒什麼區別。
沒錯。我只是個遊客罷了。冷靜下來,其實這些棺柩不就只是些箱子嗎?
他並不是因為單獨留在房間里感覺害怕才這麼說的。他只是覺得,如果和真理一起去,那麼或許柳美知子會做出一些不同的反應。
皇家墓穴教堂並不像聖斯德望主教座堂那樣瑰麗壯觀。這座教堂完全沒有那種高聳入雲的感覺,相反,它卻有著一種小巧玲瓏的精緻感。
「我說,片山先生。」莉莎說道。
「對。當時我大吃一驚,就跑過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當時這外套應該不會是林帶進去的,當時包廂里也再沒別人了啊?如此說來……
向安西兼子表示過謝意之後,片山離開了賓館。
「怎麼回事呢?柳美知子小姐九九藏書——不,應該叫您水科禮子小姐吧?再或者,自稱柳美知子的水科禮子小姐?」片山的話越說越複雜了。
片山鬆了口氣,即便這電話打錯了,片山也會向對方表示一下謝意。
反正毛皮外套大多都是黑的,件件都挺像的(站在片山這種連一件也沒有的人的角度上來看,感覺似乎是這樣),而且,因為當時光線有些昏暗,片山甚至不大確定那外套的顏色。
真是的,我這節奏還真是與眾不同啊。片山心想。
「沒看到——聽說你離開賓館,我就一路追來了。」
「你難道忘了?」
「怎麼?你覺得很奇怪嗎?」莉莎一臉羞赧地說。
「嗯……」對方曖昧不明地回答了一句,「其實,我有些事想找機會和您說一說。」
「太好了!」女子說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雖然這裏確實像柳美知子在電話里說的那樣,一個人也沒有,但柳美知子本人又到哪兒去了呢?
兩人腳下一處昏暗的地方,靜靜地躺著一隻女用的手提包。
要是接起電話來,對方就開始一個勁兒地說德語,那可怎麼辦啊?
打開護照一看,片山睜大了眼睛。
「就在諾伊爾廣場對面。您只要問賓館的人,他們就會告訴您的。」
兼子微微一笑。「嗯,我記得那地方似乎就是放置瑪利亞·特蕾西亞的棺柩的地方呢。」
這種為了弔唁死者而把死者的心臟從軀體里挖出來另外擺放供奉的想法,讓身為日本人的片山很難理解。
這裏可是有名的觀光勝地,怎麼可能會有吸血鬼跑出來?
和片山擦肩而過的時候,兩名少女稍稍瞥了片山一眼,彼此低聲討論了兩句。
「不,我已經沒事了,」片山坐起身,舒了口氣,再次審視了一下少女的臉,「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也就是說,你也沒有看到我進這裏?」
「哦,是嗎?」片山之所以會說這麼一句「哦,是嗎」,是因為他聽說德語裡邊的「哦,是嗎」的發音和日語一樣。
「哎,誰會對我這樣的人……」莉莎笑道,「就算我被人殺了,也不會有人為我哭泣。」
「真是抱歉,給您添麻煩了。」片山低頭表示了一下謝意。突然間,他留意到了兼子搭在手臂上的毛皮外套。
那人想必應該跟在片山身後,一起在棺柩的周圍繞了一圈吧。聽到微微的腳步聲,片山以為是柳美知子來了,扭頭向身後看去。
兩側整齊地擺放著無數黑色棺柩,片山走在棺柩夾成的通道上,周圍昏暗冰冷,讓人感到有些心裏發毛。
「不,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外套看起來挺不錯。」
片山在床上喃喃道——這話要是讓其他人聽到,估計會大吃一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