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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

鈴木

「已經死兩個人了。」
我小的時候可沒聽說過意大利麵什麼的,鈴木聽著,腦子裡想的卻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那很好。」槿的聲音聽上去好像他早已知曉這世上並不存在任何美好的事物。
「東、京、都……」一邊認真念字一邊奮筆疾書的孝次郎看上去很可愛,「文、京、區……」他繼續念道。字不是很工整,不過執著的心情確實表現出來了,鈴木想。
「當然我還可以教其他很多東西。」鈴木帶著一些表明態度的意思說道。
「你沒事吧?」槿的聲音讓鈴木回過神來。
「沒以為,可你們不是也找不到我嘛。」
「啊,是啊。」鈴木藉機坐在了槿對面的沙發上。「感冒怎麼樣了?」他問道。
「或許我不回那裡啊。」
「我,代替你爸爸?」被孩子這樣一說,好像自己成了他爸爸似的,鈴木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這感覺還不錯。「你太衝動,想法又極端。」他好像聽到了亡妻揶揄自己的聲音。無意中看到了時鐘,快下午兩點了。「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呢。」
「黑色的嗎?」
複雜的情緒瞬間在內心深處交織。邀請吃午飯,意味著已經接受自己了嗎?或者只是試探?真是苦惱。「可以嗎?」
鈴木強忍著想要咽口水的衝動。他感到危險,似乎只要自己的喉嚨發出哪怕一丁點聲音,那個瞬間槿就會露出推手的本性,沖向自己。「你覺得,人如果減少了,就能變得平和嗎?」鈴木發覺,自己提問時的聲音是如此緊張。
「嗯?」這種事用這種順帶一提的口氣說出來好嗎?
「逃跑,為什麼?」
叉子卷著麵條,送到下巴附近之後,他就停止了動作。
「是吧——」健太郎誇張地拖長語調,然後看著坐在旁邊的孝次郎說:「你幹嗎呢?」
「還沒怎麼樣呢。」
「不是綠色的?」
我到底是卷進了怎樣的風波之中啊,他感到了不安。
「你就趕緊問那個男人『你到底是不是推手』,然後回來不就好了?」比與子又回到了一開始那種事不關己的輕率口吻。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鈴木面對著槿,不停地思考著。通過推的方法去殺人,這種事是否能夠成為一種職業本身就值得懷疑。可是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混雜著一種奇妙、靜謐而又奇特的魄力,這是肯定的。他到底是什麼人呢?假設他真的就是推了寺原的人,那我又該如何是好?鈴木無法再繼續質問了。在毫無對策的情況下投入敵人的懷抱,自己早已失去了攻擊的手段。鈴木呻|吟著,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這樣啊。」
「是我們這邊的員工,磨磨蹭蹭的,十分鐘前剛被寺原用槍打死了。」
「啊?」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讓鈴木摸不著頭腦。
「這個人啊,時常說些不可思議的話。」堇笑了。
鈴木畢恭畢敬地將盤子接了過來。可能是聞到了香味,健太郎也出來了,開始擺起餐具。孝次郎則追在健太郎身後來迴轉著。
「什麼意思?」
應該是看過動畫片和漫畫之後十分好奇吧。鈴木決定先說謊應付。「那個乳酪真的很好吃啊。」
「工程師。」回答的是坐在鈴木旁邊的堇,「是叫系統工程師么?我其實也不大清楚,反正就是那樣一種工作。」
「人密集地生活著。上下班的地鐵,還有擁堵的旅遊景點,著實震撼。」
「什麼……」說實話,自己能教給小孩子的東西是一個都沒有read.99csw.com
「我掛了。」鈴木覺得煩,生硬地說道。他和比與子之間的聯繫現在就只有這部手機。只要切斷這條電波,至少現在這一刻可以得到解放。「我人在屋外,現在正準備回他家裡。」
「怎麼樣?」她又這樣問道。
在人群中生長、安靜纖細、不為所動的樹木,鈴木又想起了這個畫面。同時他發現,強烈的懷疑開始在自己體內滋生擴張。表面上是蚱蜢的話題,可不管怎麼聽都像是在自白:「我就是推手。」槿的表情沒有變化。可是,眼睛深處卻可以看到似乎是在試探自己的光芒。不,如果想看,那月亮上都可以看見兔子,不能光憑這個來斷定。「接下來你自己考慮。」好像有人在這樣對自己說。
「你一定是為了讓變成了黑色飛蝗的人再變回來,為了減少人的數量,所以才把人推到車前吧?」鈴木想立刻趁勢問出這句話,卻還是忍住了。
「聽上去很有道理。」蟲子們為了存活下去而想出的策略都很精巧,鈴木想。這點努力和變化完全可以想象。
「你剛才好像電池沒電了一樣啊,大哥哥。」健太郎說道,說話時嘴裏還噴出了醬汁。
「那,那,大哥哥,你吃過那個嗎?」健太郎忽然轉變了話題。為什麼忽然從「那」就轉到了食物的話題呢?真搞不懂。「電視和漫畫上不是經常出現嘛。老鼠愛吃的乳酪,有很多洞的那個,三角形的。」他認真地比畫著乳酪的形狀。「看上去好像很好吃呢,那個東西你吃過嗎?」
「估計量是肯定夠的。她做飯最大的長處就是量足。」槿沒有笑,甚至連視線都沒有離開手中的雜誌。
「嗯——」孝次郎搖著頭,「不是,是那個,掛在脖子上的,木桶裏面的。」
「為什麼?」
「同樣是蚱蜢,也有很多種類。從道理上解釋,就是同類太多的地方食物就會不足,所以為了能到更遠的地方,飛行能力進化了。」
這可不像小孩子的口氣,鈴木不自覺地笑了。同時,他又想起了亡妻那句「你不夠努力」。因剛才跟比與子對話而感到緊張的頭腦,如同被鬆了綁一般,一下子鬆弛了下來。「是嘛,你在努力啊。」
「兇殘的飛蝗?」
「應該會吧。」槿立刻回答。
鈴木也曾經對那些聖伯納救援犬脖子上掛著的桶十分好奇。那一定是十分美味的威士忌。
「我問爸爸的時候爸爸都不理我。那個乳酪,到底哪裡才有啊?」
雖然沒有作聲,堇也用好奇的目光看著鈴木。好奇心旺盛的女大學生,她的氣質果然還是沒變。
「喂喂,孝次郎,你知道PK是什麼嗎?」健太郎對孝次郎說道。他將手蓋在明信片上,不讓孝次郎繼續往下寫。
「感冒?」孝次郎先是愣了一下神,隨後又滿臉嚴肅地點頭道,「沒事的。我會努力。」
「因為有員工不好好做事,他生氣了唄。」
此時坐在對面的孝次郎指著攤開的畫冊,小聲說道:「這個。」小手指不停地敲著一張貼紙,上面印著跟泥土顏色差不多的蚱蜢。「就是這個。」他將手放在嘴邊告訴鈴木。
「那個,」孝次郎跟坐下來的鈴木差不多高,他面朝著鈴木小聲道,「你,教我們什麼?」
「那麼,人全部都是那種群居型嗎?」
「對。這個品種是黑色的,翅膀很長。而且,很兇殘。」
「我說的是飛蝗。」
看著孝次郎那嚴肅的樣子,鈴read.99csw.com木和堇都笑出了聲。槿雖然沉默著,眼睛卻眯成了一條線。健太郎也嚷著說:「嗯,那個,我也想喝喝看。」
「是長戟大兜蟲。」孝次郎一如既往地小聲嘀咕著,接著又扭頭轉向明信片,然後又忽然轉頭對著鈴木:「這個怎麼念?」他將本子的背面遞給鈴木看。好像是寄信的地址。「黑企劃,獎品配送中心」,是個怎麼看怎麼可疑的名字。「東京都文京區岡。」鈴木念起地址來。
「是嗎?」
只踢了踢球而已。「先從外圍開始著手吧。」鈴木想起了當初還是中學教師的時候。為了從學生那裡得到有用的消息,他單刀直入地詢問,卻失敗過很多次,所以必須從周邊的事情開始,繞個大圈子來尋找答案。要繞圈子,要不緊不慢。
槿的表情沒有變化,既沒僵硬,也沒舒緩。
「什麼?」鈴木問道。為了聽到他細小的聲音,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好像真的在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鈴木看著兩個孩子心想。那不也挺好嘛,他似乎聽見了一聲怡然自得的回應。
「人如果在擁擠不堪的地方生存,也會變異。」
意大利麵都擺好以後,所有人都坐到餐桌旁,動起了叉子。戈貢佐拉乳酪的香氣充滿了整個房間。「真香!」鈴木率直地說道。
「我覺得……」槿頓了一頓,將面前的餐盤推開,撐起手肘,兩手交叉一動不動地看著鈴木。黑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一口井,深不見底,只能聽見回聲。「我覺得,不光是蚱蜢才這樣。」
「是綠色的那種吧?」
「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跟你們一起吃,真的可以嗎?」鈴木問道。堇則愉快地點頭道:「當然當然。」那情感分明的說話方式既爽朗又輕快。
孝次郎翻開了昆蟲貼紙的冊子。異樣艷麗的甲蟲和黏糊糊的蝴蝶幼蟲直逼眼前,鈴木實在想求他吃飯的時候可不可以別這樣。孝次郎將餐盤推到旁邊,拿起筆寫起明信片來。他的臉貼得那麼近,像是要去舔那明信片。
「這個很容易壞,所以不能亂摸。」鈴木只得做出模糊又毫無說服力的解釋。
「又不是城市,哪來的什麼外圍!我們這邊可等不了了。」
「聖伯納犬?」鈴木想象著遇難救援犬的樣子,回答道。
「那是什麼?」孝次郎一臉嚴肅地看著哥哥。
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公司!他想回嘴,可又忍住了。正因為這樣的公司真的存在,鈴木現在才站在這裏。妻子被殺,發誓復讎,結果落得個追蹤推手的地步。鈴木絞盡腦汁地分析著。自己目前的處境、比與子和寺原現在的情況——他將這些東西一一排列在腦海中,立刻開始打算起來。他們在找鈴木。可是,還沒有找到。或許正頓足捶胸,咬牙切齒,可是除了手機之外,他們沒有任何方式接觸到鈴木。「如果我現在逃跑了,那會怎樣?」
接下來都是一些「鼴鼠都是戴著墨鏡的嗎」或者「猛獁象的肉真的可以生吃嗎」之類的問題,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認真地在問。鈴木無法像父親一般解答孩子們的這些問題,只能做到在不敷衍的情況下盡量回答。他答得很認真,自己都覺得這樣應對算得上誠懇了。
「只是隨便一說。現在我如果跑掉了,搞不好還能得救呢。反正你們也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裡。」
「你以為這樣就平安無事了?」比與子的聲音變得有些強硬。
剛一進房門,一股特九九藏書殊的芝士香味就直往鼻子里鑽。鈴木感到一種幸福。芝士和奶油獨特的氣味,跟那些人造的東西不一樣,夾雜著某種既豐富又不確定的感覺。它們時刻提醒自己,自然界的東西是會腐壞的。這就像汗水和口水一樣,誇張一點說,它們都讓人感受到生命力。
「對。這就是我的量產型意大利麵。」聽到說話聲后,鈴木轉臉看向左側。不知什麼時候,堇已經站在那裡,雙手端著盛滿了意大利麵的盤子。
一陣大笑過後,正準備喘口氣時,一陣眩暈襲來。因為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如此融洽的餐桌風景,讓鈴木不得不困惑起來。槿生活在這樣一個祥和的家庭里,實在無法想象他所做的竟是推手這樣一種陰暗而違法的事。並且,他也無法相信,自己跟蹤推手,打算調查這個家庭,這樣的事真的在現實當中發生了。要畫出怎樣的一條線,才可以將眼前這個家庭跟寺原那幫人連接起來呢?
「人?」鈴木感覺好像是自己突然間被點名了。
「把十張重複的貼紙寄過去,就可以換一張甲蟲的。是一種特別噁心的傢伙。」堇解釋道。
「是小熊維尼。小熊維尼的第一個字母的簡寫就是PK。是大哥哥告訴我的,很無聊吧——」
「在雪山裡迷路的時候,來救援的狗狗。」孝次郎說。
槿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鈴木的回答。或許是在感嘆:真沒用。
剛才在河岸邊踢球,球場的排水雖然很好,鞋子上還是沾了一些泥土。為了弄掉這些泥土,鈴木又來到屋外。泥土沙沙地落下,露出本已變髒的鞋底。接著,就像是早已算好了時間,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急切、焦躁和恐慌在瞬間襲來。是比與子打來的。於是鈴木離開房門,一直走到院子的大門口才接起。也太頻繁了。這超乎尋常的頻繁,無疑說明他們此時的焦急和無奈。鈴木一邊注意著院子里開著的房門,一邊將手機放到耳邊。
「再綠的蚱蜢都可以變黑。長出翅膀、逃往遠方這種事,人做不到。所以,只能變得兇殘。」
「你家在哪裡我們可是知道。」她說完,將鈴木家的地址背了一遍。
「什麼?」孝次郎也小聲地說。明信片已經寫得差不多了。
「不管什麼動物,只要生活在同類密集的地方,都會產生變種。變黑,變得急躁,變得兇殘,等意識到時已經變得跟飛蝗一樣了。」
「那是……是那種嗎,電腦上面的程序之類的?」
「他從來不把工作內容告訴我。」堇聳聳肩。
比死還痛苦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此時的鈴木冷靜得連自己都感到意外,沒有任何情感,像是一把冰冷的勺子。妻子已經死了。是他,是被那個輕浮而自私的青年殺死的。那簡直比死還痛苦。
健太郎一進家門,便將足球扔到院子里。「東西用完之後,要放回最開始的地方。」鈴木立刻教育他。鈴木自己也曾經常這樣被亡妻說教。健太郎氣鼓鼓地嘟起嘴,不情願地把球放回架子上。「最開始的地方什麼的我哪兒知道。」健太郎嘴裏嘀嘀咕咕地狡辯著進了家門。「球放在哪裡還不都是球」——鈴木聽到他的話,想起自己也曾經這樣跟亡妻頂過嘴。
「哈哈。」鈴木毫無底氣地應和著,顯得既沒自信也沒氣勢。
「你到底在哪兒?」
槿還是那種看穿一切的眼神,盯著鈴木。「遲來的午飯,好像是意大利麵。你也吃點吧?」
「嗯,就九九藏書是那種。」槿含糊地回答,好像在發出挑戰:怎麼樣,可疑吧?
孝次郎慢慢地抬起頭,滿臉認真的表情。「換甲蟲。」聲音還是那麼小,像是昆蟲在摩擦翅膀。
鈴木還沒反應過來,就狠狠地點了頭。他想起了當初那個教授的話,說了出來。「人類不像是哺乳動物,倒是更接近昆蟲。」
最先出現的是大量的車。外表氣派的純黑色車一輛接著一輛地駛進住宅區,停在這所房屋前面。十幾個身著西裝的人下了車,衝進庭院。有體格健碩的,也有戴著眼鏡、看上去很有學問的。他們應該是寺原的部下吧,是「千金」的員工。他們踏著庭院里的石板路,衝進房屋。在這群人正中間的正是比與子,她指揮著這些男人。看到客廳的桌子了。桌子下面是蜷縮成一團的健太郎。孝次郎坐在旁邊,左右張望著小聲地問哥哥:「怎麼了?」兩個人都很害怕,卻都不知道事態已經發展到了怎樣一種絕望的地步。堇在廚房裡,臉色蒼白,一動不動。灶台前面,素未謀面的兩個男人正拿槍指著她。一開始她像是想笑,可當發現一切既不是玩笑也不是惡作劇之後,嘴唇開始抖動起來。
鈴木放棄了繞圈子,選擇了端著槍從正面刺向對手胸膛的方式。就在剛才,就在看見那些想象中的畫面之後,他慌了。他禁不住想,如果再磨蹭下去,那些不祥而恐怖的畫面或許真的會變成現實。鈴木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著槿。他期待著槿的回答。即便不回答,也會多少露出狼狽的神色吧。
「群居型會大量聚集,集體行動,四處蠶食,同伴的屍體也吃。同樣是蚱蜢,綠色的跟黑色的完全不一樣。人也是這樣。」
「怎麼樣,鈴木先生,我家的孩子你看能照顧嗎?」堇擦著沾在嘴邊的醬汁笑道,「現在決定,不但有孩子,還有噁心的蟲子可以看喲。」她開玩笑道。
鈴木不作聲,在心裏尋找著說辭。如果此時能想到幾個問題,幾個一下子就能檢驗出他是否真的是系統工程師的問題就好了,可惜沒有成功。吸氣,屏住呼吸,想了一陣之後,嘆氣。我最想知道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鈴木困惑了。是想知道他就是推手嗎?還是,想要他不是推手的證據呢?想把他們的情報供給「千金」嗎?想保護他們,還是說我只是想離開這裏?
意大利麵吃完了。看著殘留在盤子里的醬汁,鈴木覺得很可惜,可又不能舔乾淨,只得作罷,放下叉子。「那個……」鈴木說著,看向了槿。要試探就要趁現在了,他想。只有拼啦,像你說的那樣。「槿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
「是的是的。」
回過神才發現,孝次郎已經站在了腿邊,鈴木嚇了一跳,雖然沒有真的跳起來,可確實嚇到了。孝次郎抬起頭,柔細的頭髮晃動著,小聲地嘀咕道:「你坐啊。」
「你知道蚱蜢嗎?」槿突然開口。
「嗯?」鈴木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不知所措,他狼狽地思考著,「蚱蜢……是說昆蟲的那個?」
鈴木有些不知所措,在客廳和餐廳之間徘徊。是該坐回沙發上,還是去找健太郎,告訴他一定要推薦自己做家庭教師?他很煩惱。
「好有意思。」健太郎叫道,「大哥哥技術不錯。」他說完,好像想起什麼事似的,走進了旁邊的房間。
「說謊。」健太郎敏銳地說道,「絕對是說謊。這個口氣。一定是怕被別人碰。」他對著弟弟的耳朵小read•99csw•com聲說道。孝次郎木然地點了點頭,接著便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重新轉身看著他的明信片。「東京都,文京區。」他念道。
「威士忌?」鈴木搶在他前面說道。
「還有那個東西好像也很好吃。」孝次郎將右手放在嘴邊,小聲地對鈴木說。
「在幹什麼呢?」鈴木問道。
「啊,嗯……算是吧。」槿安靜地說,「不過,也有不是綠色的。」
「我也很拚命啊。」
轉動著手裡的叉子,捲起意大利麵。隨著叉子的轉動,蘑菇,醬汁,都跟著旋轉起來。鈴木默默地看著,感覺自己也被吸入了這旋渦,雖然還睜著眼,卻像是突然間來到了夢境之中。腦海中閃現出各種場景,一個接著一個,如上演節目般出現在眼前。
「是啊。一點沒錯。」
健太郎興趣滿滿地湊過身,而一旁的孝次郎不知是對「昆蟲」起了反應還是被「蚱蜢」激起了興趣,連忙翻起了自己的貼畫冊。
健太郎和孝次郎互相看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那種乳酪一定很好吃。」
孝次郎好像沒明白意思,只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盯著哥哥。而堇則禮貌般地笑了笑。
「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你就能平安無事地跑掉。」比與子的聲音更大了,「怎麼可能讓你逃掉?而且,你要是這樣說,那麼那對男女就只有死路一條。你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到時候可是比死還痛苦。」她威脅道。
「那個可不能吃哦。」
「我還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推手還不清楚,因為至今為止他所做的只是和那個人的兒子踢足球,其他沒有任何進展。
「嗯嗯,就是那種大大的狗狗。」
過了一會兒當鈴木無意間轉頭時,才發現孝次郎正抓著他的手機在看。手機是他隨手放在桌子上的。孝次郎正用雙手按著按鍵。鈴木慌忙抓住手機拿了回來。如果在孝次郎亂按的時候一不小心打通了比與子的電話,那一切都完了。可能是鈴木的動作稍微有些粗暴,孝次郎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考慮什麼事情?」健太郎大聲說道,完全不顧自己嘴裏正在咀嚼的麵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要不我們也遇難一下吧。」孝次郎小聲嘀咕著,鈴木和其他人都大聲笑了起來。
場景還在繼續。這次是昏暗的倉庫。兩個孩子被綁住手腳,倒在地上。堇發出慘叫,拉扯著自己的頭髮。看得出她剛經歷了痛苦,是威脅和審問。
「因為我爸爸什麼都不教我。」孝次郎偷偷看了一眼槿的側臉,「所以,你教點什麼吧。」他的眼睛里閃爍著求知的好奇。
一點沒錯,被別人這樣說的時候感覺還真是好啊,鈴木想。確實,在這種時候,如果有人問「企鵝也是昆蟲嗎」這樣的話,著實是令人不快。
槿蹺著腿坐在沙發上,正讀著雜誌,並沒有回頭看鈴木。
「密集……是指人口密度高的那種密集嗎?」
「剛才在考慮一些事情。」他無法說我在想著你們吃苦的樣子。一不小心就想了一些恐怖的事情,簡直就像是在預言未來一樣的場景。心臟在快速地跳動。
「尤其是都市。」槿的目光變得銳利,卻不像是對鈴木的威懾,「想要安穩地生存下去尤其困難。」
「如果是在密集的環境下生長,就會繁殖出叫作『群居型』的品種。」
「意大利麵!」健太郎叫著,趕忙脫掉鞋子,「媽媽做的意大利麵可好吃啦。大哥哥也一起來吃。」那口氣就像一個正在發號施令的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