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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

木村

木村踏進公園,筆直地朝前走。不過這隻是他自己的想法,實際上有沒有走成直線他也不知道。你的人生本來就沒有筆直地前進,他似乎聽見了父母的嘆息。他朝手心吹了口氣,試圖確認有沒有酒味,但判斷不出來。往深處前進,逐漸接近那片林立著樹木的昏暗,迎面撲來的是從深處飄浮而出的黑色躁動,悄無聲息卻又直指人心。
「有必要那麼拚命地去偷漫畫書嗎?」
咔嚓,行李箱開了,木村停止了回憶。密碼鎖上顯示的是0600。王子大人果然是鴻運當頭嗎?從需要試出四個數字的全部排列這點來考慮,這正確答案已經算是找得非常快了。木村將行李箱關起放到馬桶上,又重新打開。
「你對警察說啊。」
那一天,在家中的客廳里,正好是涉所看的兒童節目結束的時間,木村側卧在涉旁邊,喝著瓶子里的酒。那天是星期一,卻是保安工作的休息日,木村便這樣側卧著靠酒過了一整天。這時門鈴響了。應該是推銷報紙的吧,木村想。平時他都是讓涉去接待來客。比起一個出現在門口的中年醉漢,年紀雖小但面相聰穎的孩子必然更讓對方心情舒暢。但那次木村自己去應了門。自己也差不多到了該起身的時候,涉正入神地看著電視。
「在貼啦。這個在這邊可以吧?」
木村抬起頭。在稍遠一些的地方,是王子那眩目的笑臉。一塊石頭飛了過來。
木村從樹後走出,緩慢而沉穩地踩在下坡的路面上,朝那個群體靠近。
少年又痛苦地點了點頭。王子讓那個醫生的兒子今天去把電擊器拿出來。
四周的少年都傻愣著,木村趁機走近那隻狗,將貼片扯了下來,隨後又開始扯將朋康和狗綁在一起的膠帶。膠帶的黏著力很強,毛全都粘了下來,狗一陣掙扎。不過,總算全扯了下來。
「王子應該會試試看吧?」
「跟蹤?」
木村一時興起,從一捆鈔票里抽出了一張。「反正,少了一張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他說著,將鈔票撕了個粉碎。早就想這麼干一次了,理由僅此而已。他合上箱子,拿開,將鈔票碎片扔進了馬桶。將手放到感測器上之後,馬桶里便噴出了強烈的水流。木村從廁所里走了出來。他並沒意識到,自己正期待著能被眼前的王子誇獎:幹得好。
列車上的廁所怎麼就讓人覺得這麼不舒服呢?木村弓著腰擺弄著箱子,滿臉不高興。廁所里打掃得很乾凈,並沒有什麼不整潔之處,但就是讓人不舒服。
「遲鈍還自大,這是夠讓王子生氣的。他是那種會說『我爸爸是律師,很了不起』這種話的人嗎?」木村之所以會說律師,只不過是偶然想到,可這種直覺偶爾居然也會中。
「王子聽后馬上就說『那我們就來試試,看那東西到底有多大的威力吧』。」瓜臉少年一臉愁容地說。
「把所有人都叫上了。」
「阿武又是誰?又是你同學?」木村不耐煩地說道,「之前不是已經有人自殺了。你們那到底是個什麼學校啊。我以後絕對不讓我家孩子去念。」
「朋康有些呆,尤其是行動上。之前在書店裡偷漫畫的時候,他還因為逃得慢差read•99csw•com點被抓。」朋康被店員抓住,多虧另外一個同伴從背後踹了那個店員一腳,他這才得救。瓜臉少年解釋道。「店員倒了之後,他們還不停地踹,那個人都暈過去了,好像還鬧出了麻煩。」
裏面整齊地擺滿了一捆捆面值一萬的鈔票。木村並沒什麼特別的感慨。擺著的不是新鈔,而是用舊了的紙幣,雖然有一定的厚度,但看上去還不到可以令人為之動容的數額。過去自己曾經押運過比這數額多出好幾倍的鈔票。
木村吐了吐舌頭。「所以,那個王子就打算拿那隻叫阿武的狗做試驗是吧。原來如此。就算是王子大人,也沒膽量一下子就拿人來做試驗啊。」
少年哭喪著臉。「我偷偷問過那個醫生的兒子。結果他說『我問了我爸,說可能會致死』。」
「這東西真的能用嗎?」
「這次不是自殺。」少年激動起來。
「是真的嗎?」
木村覺得嘴裏像是咬破了苦膽。「王子大人居然會想到這種事情,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啊。」他調侃道。「那,結果呢,怎麼樣了?」
「不是那樣的。一開始王子打算拿朋康來試。」
少年如一個膽怯的幼兒般點了點頭便立刻離開了。啊,等等,木村又把他叫住。少年轉過身,隨即挨了一記左拳。木村對準他的臉,使出全力揍了一拳。少年的臉猛烈地搖晃了一下。他翻著白眼趴倒在地。
起初,木村隱藏在樹木的陰影之中。鞋踏在樹葉上,發出輕薄的紙片摩擦般的聲音。可能因為還有一段距離,那些人並沒有注意到他。
「我跟蹤你了。」初中生嗚咽著一字一頓地說道。
「現在正準備在公園裡試嗎?」
「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阿武要死了。」
木村臉色很難看。踏在那些落葉之上,打算用醫療器具做危險試驗的少年們,既沒有享受惡作劇的閑暇,也沒有玩味緊張的興奮。他們有的只是恐懼。為了保護自己,就算再惡毒的事也要去做。
瓜臉少年嚴肅地搖著頭。「他以為這樣說王子或許就會放棄了。」
「沒有其他人了。」少年不停地摸著被揍了的下巴,檢查有沒有出血。他並沒有生氣,看樣子似乎在想,如果一記鐵拳就能解決那真是謝天謝地了。「再沒有什麼其他的人了。能夠制止王子的人。」
「不是那樣的。只是,除了叔叔以外已經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了。」
他想起了前不久的自己。戒不了酒,只要沒有酒,哪怕是一小會兒,就會變得不安、焦躁、易怒。涉似乎是受了爺爺奶奶的指使,將家中的酒全藏了起來,木村發了瘋似的找也找不到,幾乎就快打算去喝生髮劑了。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從來沒對涉動用過暴力。如果連涉也打了,那此刻他一定已經帶著滿身後悔的膿水奄奄一息了。抵抗住酒的誘惑,拼盡全力才從酒精依賴的叢林中掙扎著逃了出來,涉卻躺在醫院里不省人事。準確地說,正是因為涉被送進了醫院,木村才下決心要擺脫對酒精的依賴。「為什麼我明明已經重新做人了,涉卻不在呢?我的人生就不能好好地重新開始嗎?」這的確也是木九九藏書村心裏最大的哀嘆。
「你說什麼呢。」木村覺得麻煩,正準備關門,但又有些在意,便走到屋外。他抓住初中生后脖頸處的校服衣領用力一扯,將其拉倒在地。菜瓜臉初中生立刻哭喊了一聲「好痛」。木村根本沒打算手下留情。「你怎麼會知道我家的地址?你小子就是我之前在外面碰到過的傢伙吧。就是那個因為得罪了王大人,嗯不是,叫什麼來著?啊,王子,得罪了王子大人嚇得屁滾尿流的初中生。你怎麼會找到這裏?」
「少年啊,盡情煩惱吧。我現在礙著你們完成任務了,再不想點辦法,王子大人可要動怒嘍。」木村誇張地說道。「不過王子去哪兒了?」他一邊撕碎膠帶一邊說道。
簡直無藥可救!王子大人的統治真是厲害啊!木村感慨道。當用恐懼統治一個群體的時候,這統治越成功,那麼群體構成中最末端的那些人就越難以互相信任,更不會有同伴之間互通對暴君的憤怒和逆反之情,培育反抗火種的可能。每個人都只祈求自己不要被責罵、不要受罰,為此這些末端的人只能互相監視。當木村還拿著槍做那些非法勾當時,曾聽說過一個姓寺原的男人,寺原的組織里,那些手下似乎也是日夜處於互相猜忌之中。他們只期望自己不犯錯,從而讓寺原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人身上。不管什麼時候,他們都處於在同伴中尋找替罪羊的狀態。
「叔叔。」初中生一副跟木村很熟識的樣子,完全沒有初次見面的感覺,但看他的表情又沒那麼厚臉皮,反而更像是要哭。
列車的搖晃不時地將木村的身體微微朝上頂著。他用手指旋轉密碼鎖,接著又用力試圖開鎖,但打不開。已經從0000試到了0261,雖然才剛開始沒多久,但這瑣碎而單調的動作已經令他厭煩。為什麼為了那個王子,自己非得做這無聊的事情不可呢?屈辱和憤怒令他情緒爆發,對著馬桶連踹了三腳。隨後他又恢復了理智,告訴自己「現在必須要冷靜」。冷靜地裝出服從王子命令的樣子,等待機會,要等待報復那個小鬼的機會。可是,要不了一會兒神經又開始煩躁,幾乎令人瘋狂。這樣的過程不斷重複。
到0500的時候,木村下意識地想起了某天傍晚,那個顯示著「05:00」這串數字的時鐘。
門外站著一個身穿校服的少年。
「那如果用在正常人身上,會怎麼樣呢?」
「就是啊。」少年一邊摸著下巴,一邊遠離木村,「叔叔看上去好像跟那城堡中的規則沒什麼關係。」
「我去上補習班的時候,騎自行車路過這裏,正好看到叔叔在走路,就跟著你了。所以,才知道你家的地址……」
「真的?」
「他說,那我就饒了你,但你把狗帶來。就是朋康家養的阿武。我小學時就跟朋康認識,阿武從那時候起就在了,他們家很寵那隻狗。」
「什麼玩意兒,什麼『十分好懂的壞人』?」木村說著,其實他也懂了。對於那些偷盜、打人的人,法律可以發揮作用。因為只需要按照法律條文,執行刑罰就可以。但對於並不是那樣而是更曖昧模糊的惡意,卻無法輕易出手。九-九-藏-書法律失去了效力。「唉,不過王子本來就是在自己的王國的城堡中制定法律、更改法律的那一方。」
「我才懶得管你們那些破事呢。」
「啊,那個大叔。」一個人立刻反應過來。木村對那人並無印象,恐怕也是跟帶木村來公園的那個瓜臉少年一樣,是曾經在路上見過的初中生中的一個。
「如果酒臭味能熏死人,那禁煙之前就先禁酒了。」
「朋康被選去做那個醫療器具的試驗,他當然不願意,就在公園哭著給王子下跪,求王子饒命呢。」
「哦,那是會被討厭。本來光是吹噓炫耀就夠惹人煩了,比那個更過分的就是把朋友拿來吹噓炫耀。唉,這樣的傢伙就讓他吃點苦頭也不錯。」木村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道。
「就因為我是個醉鬼嗎?」
「叔叔,王子可沒那麼好懂哦。」瓜臉少年一臉擔心地這樣說的時候,已經可以看見公園入口了。「那個,我不能跟你一起進去,就在這裏直接回家了。如果被人懷疑我打小報告,那我也完蛋了。」
「我才沒講呢,你別亂說。」
「當然能用了,別說得我好像在扯謊似的。你小子才是呢,你剛才打朋康的時候,還跟他道歉說對不起。你小子其實很不情願吧?我會跟王子講的。」
這座位於住宅區一角的公園,木村也經常來。這裡有各種提供給孩子玩耍的遊藝設施和沙地,深處還有一片雜樹林。對於城市裡的人來說算得上是一座寬敞奢侈的公園。
「就算是律師也沒什麼好怕的,王子本來就身處法律之外啊。」
平緩的下坡后,在那可稱作是林子底部的場所,堆砌了各種樹木的落葉。黑色的陰影聚集在一起。那些身著校服的初中生,看上去就像一個正在舉行儀式的詭異團體。
「王子大人怎麼做的?」
少年沒有回答,而是選擇了消失。木村到最後還是覺得,這會不會只是自己因酒精而產生的幻覺?
「AED是自動式的,當然不會那樣。但他那東西還是試驗階段,而且功率也更強。」
木村本可以一腳踹向那個少年,丟下一句關我什麼事,然後回家關上門。但是,那少年卻說:「不是人,是一隻狗。阿武是朋康家養的狗。」於是,木村又改變了想法。
起因是班裡一個學生的爸爸經營著一家私人醫院。那學生說:「我家有用於醫療的電擊裝置。」好像是那種跟AED差不多的,用來向因心室顫動而停止跳動的心臟施以電擊的機器,但功率更強一些,是還處於試驗階段的產品。用法也跟AED一樣簡單,將兩個電極片分別貼到心臟兩邊的位置,機器就會顯示出心電圖。根據心電圖,如果判斷需要實施電擊,那麼按下按鈕就會產生電流。
木村正準備合上箱子,卻發現箱蓋反面還插著幾張卡片。拔|出|來一看,是銀行卡,一共有五張,都是不同的銀行,每張卡片正面還用油性筆寫下了四個數字。用這卡,裏面的錢隨便取,原來是這麼回事。除了成堆的鈔票之外,還附加了銀行卡,真是個奢侈的禮物啊。最近的非法交易都流行用這種方式了嗎?
木村想不出學生為何來造訪,於是認為對方是某個宗教團體派來傳https://read.99csw.com教的,便扔給對方一句:「我們家不需要。」
「警察……」少年有些口齒不清,「沒用的,警察根本沒用。那種地方不是更講求證據嗎?警察只能去抓那種十分好懂的壞人。」
「是。」
王子送來了一次暗號。先敲兩下,然後再一下,「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如果按照剛才商量好的來判斷,應該是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來找箱子了。外面的情況令人好奇,可他能做的只有繼續擺弄這密碼鎖而已。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了一次敲門聲,他於是知道那個男人已經離去。
「喂,快點貼!」有人說道。似乎是在安裝那醫療器具上的貼片。
「但那是用在心臟停止跳動的人身上的機器吧?」
真隨便啊真沒用啊,木村並沒有這樣嘲笑他。其實,這個少年也算是拚命了。如果他被發現出賣了同伴,還不知道會遭到怎樣的懲罰。至少,被選為醫療器具的試驗品是肯定的了。木村於是揮揮手。「那,你趕緊走。我就裝作是偶然經過。」
木村看著自己的腳,這才發現自己穿著一雙拖鞋。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情會在這公園裡發展至何種地步,這些他都想象得到,但相關準備工作卻漏洞百出。拖鞋要脫掉嗎?不,赤腳狀態下的行動必然有所局限。要回去拿槍嗎?那樣或許更快些,但是真麻煩啊。他正思考著,同樣被綁著的朋康叫了起來。「對不起。還是不可以。我不要阿武死啊!」布滿了整個林子的各種樹葉似乎要將那叫聲全部吸走,但聲音仍傳到了木村的耳朵里。如此悲痛的叫聲不但不會牽制群體的行動,反而更是一種催化劑。替罪羊的悲鳴會刺|激他們的施虐心理。
木村撥弄著擺在面前的密碼鎖。轉動一下,用力捏一下,紋絲不動。下一個,於是又轉動了一下那小小的數字轉盤。這樣一個個地轉動著數字,開鎖。一直在開鎖,可總也沒反應。新幹線微微搖晃著。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里,這樣的壓迫感之下,木村覺得自己的精神都要被摧殘得支離破碎了。
「叔叔,救救我。」
「那個醫生的兒子說,因為是自動式的,所以用在正常人身上恐怕不會啟動。」
「要跟蹤就去跟蹤有姿色的女人啊。還是說,你有那種嗜好啊。你喜歡大叔?」木村嘴上開著玩笑,心裏卻在擔心,這個中學生會不會帶來什麼陰暗而險惡的禍事?為了掩飾內心的膽怯,木村無意識地說出了這些輕佻的話。
「你小子應該也干過不少壞事吧?剛才這下算教訓你的,你就領了吧。」木村說道。「但是,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來向我求救?難道就沒有其他大人了?」要求一個嗜酒如命、帶小孩的男人出手相救,這選擇顯然是錯誤的。
喂,這下不好了。背後有人說話。「再不制止這個大叔……」
「是啊。他的爸爸就是個律師。」當瓜臉少年這樣說的時候,木村也嚇了一跳。
「但是,朋康的爸爸好像還認識一些可怕的人,所以他才那樣有恃無恐。」
「又是那個王子大人啊。」木村呼了口氣,噴到了菜瓜臉少年。這口氣有沒有酒臭味,木村自己無法判斷,但從少年那痛苦的表情https://read•99csw•com來看,恐怕是有的。
再一次,木村將身體藏回樹后。其他那些包圍著狗和朋康的學生都沒有說話,興奮和緊張充滿了他們的身體。狗竟然一聲都沒有叫,這讓木村覺得不可思議,他再次伸出頭眺望。狗嘴上纏著一張大大的布一樣的東西,扎得很緊。
「叔叔,你為什麼這麼倔呢?」一個極其清澈而沉靜的聲音響起。
「要死了。」
此時的情況完全一樣。
「你誰啊?」木村以為酒精終於開始讓自己看到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的東西,而眼前這個初中生就是某種幻覺。可他又忽然想起了什麼。這個少年的臉似乎在哪裡見過。忘記是什麼時候了,但自己在路上碰見過這個初中生:身形細長、面色白皙,看上去像一個菜瓜,鼻樑挺高,可稍微有些歪。「你為什麼跑到這裏來?」木村厲聲道,眉頭已經皺得不能再皺。
「他做錯了什麼事嗎,那個朋康?」應該是有,木村在心裏推測。他想起了自己曾加入過的那個險惡的組織。統率組織的人對同夥施以暴力的時候,通常很多時候都是帶著以儆效尤的目的。這樣做有利於掌管整個組織,讓恐懼滲透其中,也即讓同伴順從的效果非常明顯。如果是讓班上的同學們害怕到如此地步的王子,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事。通過電擊來實施懲罰,讓周圍的人再次感受到恐懼。
木村探出頭,看著那些初中生,觀察著他們。酒勁上來了。近十個穿著校服的少年,正在捆綁一隻狗。剛開始木村不知道緊挨著那隻狗的是什麼,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那是一個初中生,恐怕是狗的主人朋康吧。那隻雜種狗被朋康抱在懷裡,正被膠帶一圈一圈地纏繞著。「沒事,阿武,沒事的。」可以聽見朋康試圖安慰那隻狗的聲音。他正竭盡全力地跟自己的狗說話,似乎想消除它的不安。這毅然決然的架勢真是令人動容,木村心想。
木村的拖鞋踩在落葉上,一步步地靠近。「喂喂,不可以欺負狗。阿武,我來救你了。」木村打量著眼前的群體。一個看似醫療器具的東西放在地上,上面的貼片已經貼在了狗身上。「阿武,你怎麼被弄成這樣了,真可憐。連我都同情你了。現在我這個爛醉的大叔來了,就不會有事啦。」
「這樣的事情常有,而且朋康還稍微有些自大。」
哼,木村從鼻子里笑出聲來。他明白王子的伎倆了。恐怕醫療器具的試驗只是其次。王子只是在享受逼朋康為了自保而交出愛犬的感覺,只是想通過此事從心理上踐踏朋康而已。簡直太好懂了。雖然好懂,但同時心裏又有些動搖,他真的要做到這一步嗎?「真行啊,這個王子大人。性格壞成這樣,反而更好懂。」
在去公園的路上,木村從少年那裡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啊?什麼跟什麼啊,真夠繞的。」木村說著,心裏卻湧上了一股好奇。他對房間里的涉說:「涉,我出去一下。你在家好好看電視。」涉乖巧地應了。「真是麻煩,我就姑且跟你去看看吧。」
瓜臉少年搖了搖頭。那不像是在否定,更像是在為木村的想法並未能凌駕于王子之上而感到失落。這個人或許並不能戰勝王子,他表現出的是這樣一種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