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些很奇怪的話。」

哎呀，晃子說著，將裝著辣味膨化零食和糯米糰子的盤子放在了桌上。「好啦，來吃吧。有辣有甜，要再有些水果就完美了。」她愉快地說。「那，到底是什麼事啊？」她又問道。

「雄一又做什麼怪事了？」

看到丈夫木村茂將話筒放回電話機上，木村晃子問道：「剛才是什麼電話啊？」

「我好像有種不祥的預感啊。」晃子又嚼了一塊膨化零食。

「剛才我去看的時候還沒什麼特別的變化，那我現在再去看一次吧。」她說道。稍微等了一會兒之後，護士再次拿起了話筒。「現在好像還沒什麼變化，如果有情況的話，我會聯繫您的。」

木村茂立即撥了電話。他努力回想著如何撥打剛打來的電話號碼，手法生疏地按著按鈕。撥號聲並沒有響。人工信息音響起，手機的電源被切斷了。

「是啊九九藏書。可是，搞不好那並不是惡作劇。」木村茂理不出頭緒來，只能模稜兩可地解釋道，「之前在電話里講過話的初中生，剛才又打來了。」

木村茂往醫院打電話，可總也接不通。他執拗地繼續打。最後終於聽到了工作人員的聲音。是一個見過幾次面的護士，木村報上名字后，對方也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呼。「涉的情況還沒有改善嗎？」他問道。

「哎呀呀，」護士似乎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那是挺讓人擔心啊。」

「什麼東西很可疑？」

「剛才，雄一打電話來的時候，不是說『我被抓住了，來救我』嗎？」

木村站了起來，走到隔壁的房間，打開柜子。柜子里上面塞著被褥，下面擺著收納箱。

「還不知道。」他說著，開始往醫院打電話，「他把涉一個人丟在醫院到底是打算去哪裡啊，九*九*藏*書這個雄一。是準備坐新幹線到我們這裏來嗎？」

「老頭子，你是在懷疑那個孩子嗎？」晃子又吃了一塊點心，「比起辣的來，還是甜味更濃啊，這些點心。」

「打來電話的那小子。開始感覺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初中生，可剛才那通電話卻很好懂。」他直起上身，抬起雙臂，做伸展動作。關節噼啪作響，身體的各個部位似乎都被碾壓一般。他回想著剛才那通電話。那個自稱初中生的人，語氣雖然爽朗，說出的話里卻只有冷漠。「我覺得就是因為爺爺你們太疏忽大意，所以才搞成了這樣。」對方先是這樣說，試圖將負罪感拋給他，然後又扔下「我不能再繼續說了，先掛了」這樣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就掛斷了。

木村茂將電話的內容轉述給妻子。晃子則歪著頭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隨後拿起一塊膨化零食放進嘴裏。https://read.99csw.com「好像不怎麼辣呢。」她嚼了幾口后說，「要不你再給雄一打個電話怎麼樣？」

「謝謝了。」木村茂答謝過後又裝作開玩笑似的說，「其實我剛才睡午覺的時候做了個噩夢，夢到一個可怕的人闖進了你們醫院，涉也十分危險。」

「你又要睡午覺啦。你以前就這樣，一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事就想睡覺。」晃子無可奈何地說，又吃起了點心，「不過，你現在如果睡午覺可真要做噩夢了哦。」

「我的直覺從來不會錯，這你也知道吧。」

「是哦，你剛才說過。說他坐在新幹線上還搞惡作劇。」

「雖然酒精依賴症讓他意志薄弱，但那孩子肯定不是那樣的人。」

恐怕噩夢已經成真了吧，木村茂想。他心中已布滿了混沌、不安的幽暗濃霧。

「你是不是在想，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晃子皺著眉頭，把茶杯放到九_九_藏_書嘴邊，啜了一口。

「可是，要真是那樣，該怎麼辦呢？還聯繫不上雄一嗎？要不要報警？」

順著四號國道一路北上進入岩手縣，再往前走一段有一處老舊的住宅區。這裡是當初經濟還景氣的時候，當地的開發商一鼓作氣蓋出來的。隨著年月積累，經濟也越來越不景氣，年輕人都去了大城市，當地人口逐漸減少。當初效果圖上的那些設施和建築物就那樣被永遠地留在了圖片中。再沒有新建的住宅，漸漸地，這裏變成了一個死氣沉沉的街區。排列有序的建築物，牆壁已經褪色，讓人覺得這裏像是剛經歷過青春期就進入了老年，但對於木村茂和晃子來說，逐年老化這件事在某種程度上跟他們自己的情形不謀而合，這遠離刺|激和潮流的街道無疑更適合他們居住。於是，十年前他們在這裏找到了一棟二手住宅后，便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而對之後的九_九_藏_書生活，他們也從未有過任何不滿。

「難道是陪護陪煩了，跑了嗎？」

「要是那樣，我想他會講的。就算不講，也應該先確定我們到底在不在家啊。」

「不是會不會，有可能已經發生了。我的直覺從來不會錯。」木村茂摸著下巴。指尖傳來已蒼白的鬍鬚的觸感，大腦思考著。「很可疑。」

「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傢伙，不管什麼夢都會當真啊，真是抱歉。」

「我這邊也會注意的。」

這樣的應答應該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吧，木村茂也能理解。與被質疑而露骨地表示出不耐煩相比，這已經算是很好了。難得啊，他想著，掛上了電話。

「是從新幹線上打來的。」木村茂回答道。

「涉有危險嗎？」

「我擔心涉。」木村茂感覺胸中那幽暗的想象、輪廓模糊不清的苦悶正在膨脹。那個打來電話的孩子只一味地含糊其詞，以至於他的臆測也只能四處擴散。